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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洗剑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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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中州各大巨富,闹得四方风雨。其实他邀请众人协助,捉住飞天鼠倒在其次,更主要的还是在保住自己的家财,然而这样讲来却冠冕堂皇一些。
贪王又道:“不是在庄主面前夸口,我们四兄妹联合起来,别说‘飞天鼠’,当世中除了花影剑,能和我们相抗衡的恐怕也没几个了……”便在这时,门外一人大声道:“好猖狂的口气,除了西门飞花,且不说我们‘生老病死’四大神剑,少林寺四大高僧你们又对付得了几个?哈哈哈……”
语声落处,走进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来,在门口出现如一座铁塔一般,一进来便大喇喇地在穆庄主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了。皇甫云一看这人,差点失声呼出,原来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在天狼山下欲争夺怒剑而未得手,能把人震成内伤的铁怒戈。
穆庄主大喜,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道:“‘活阎罗’铁兄也来助战了,那再好也没有了。却不知铁兄的三位仁兄为何不一道驾临?”铁怒戈哈哈大笑道:“放心,我的二哥‘一掌劈死’和三哥‘千刀万祸’收到我的飞鸽传书,即刻便可赶到。大哥‘妙手回春’退隐江湖多年,我也不便叫他出来。来来来,快把你的紫金杯拿出来给我饱饱眼福。”
穆庄主闻言心头一凛,暗道:“你是来相助我驱走‘飞天鼠’的还是来觊觎我的财宝的?”脸色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心想紧要关头可不能得罪了人,只得笑笑应了。
穆庄主右手一挥,两个仆人过来移走厅中的一张八仙桌,他俯下身子,双手在壁上搜索,也不知按到了什么开关,那壁上“嗖!”一声开出一个小暗阁来。穆庄主小心翼翼地从暗阁中捧出一个紫金镶边的红木匣子来,轻轻地放到桌上。厅中“岭南四王”和铁怒戈均想:“就是不请我们来,料那‘飞天鼠’也找不到这么隐秘的藏宝之处。”
穆庄主一脸郑重地打开匣子,大厅内登时一片金光璀璨,耀得众人眼中生花,他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正是那个连云山庄的镇庄之宝“紫金杯”。整只杯镶金嵌玉,杯上有几条龙相互缠绕,龙身都是用纯金铸成,龙眼都是闪闪发光的蓝宝石、玛瑙……诸般宝石镶嵌而成,端的珠光宝气,金光灿灿。
铁怒戈直看得涎水都流了出来,一把便把杯紧紧地捧在手中,笑容绽放:“这么贵重的宝杯,我……我当真从没见过,我替你保管了,不管他是‘飞天鼠’还是‘入地猫’,也休想从我手中夺走。”贪王怒道:“这是庄主的东西,凭什么要你保管?”穆庄主心有不愿,却也不便拂逆,只得从中说了客套话,依了他言。
这时庄内又陆续来了几批人,有丐帮的几个五袋弟子,有神龙帮的一群帮众……一时间大厅内人头攒动,已聚集了二十几名江湖好手。金怒戈捧着那个红木匣子爱不释手,穆庄主不断问他他二哥、三哥什么时候到,他都哼哼哈哈漫不经心地回答。突然金怒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大声道:“看,那不就是我二哥吗?”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汉子,络腮胡子,身形瘦削,正是“生老病死”风火四君的老三“千刀万剐”郭云胜。穆庄主赶紧迎上去道:“郭大侠千里迢迢来相助兄弟,穆某这下可以放心了。”,郭云胜也与穆庄主还了客套,径直走到金怒戈面前道:“兄弟,这是什么玩意儿?快给三哥我看看。”
金怒戈两只蒲扇般大的铁掌紧紧罩住匣子道:“不行,这是穆庄主答应让我替他保管的,我谁也不给。”郭云胜道:“那好,二哥的‘百冥神掌’你就别想学了。”金怒戈搔搔脑袋,甚是为难,嗫嚅道:“那好,你可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郭云胜不紧不慢道:“是‘紫金杯’,我猜中了吧,快给我吧!”金怒戈甩开郭云胜伸过来的手道:“我说过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便把盒子交给你吗?世上那有那么简单的事”,眼珠一转:“你需猜出这盒子原先是藏在何处……”说罢脸上一笑,对自己出下的这个难题甚是得意,郭云胜较后进来,铁怒戈料他怎么也猜不到紫金杯藏的地方。不料郭云胜未听完他话便哈哈大笑,大步过去移开了八仙桌,在墙壁上一阵摸索,“嗖!”一声竟也打开了那个暗阁,大声道:“紫金杯原先就藏在这里面。”
他此言一出,穆庄主、皇甫云、“岭南四王”、金怒戈诸人都是大吃一惊。郭云胜走到金怒戈面前,道:“你还要我说什么吗?你一进来便大喊大叫‘好猖狂的口气……’我说得没错吧。”他把铁怒戈走进大厅后说过的话一句一句讲来,竟是一个字也不差,直听得每个人都瞪直了眼睛。郭云胜趁金怒戈张大了嘴怔怔出神的时候,一把接过红木匣子,笑道:“这匣子还是做哥哥的保管的好。”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四弟四弟,你在哪里?三哥来了!……”金怒戈闻言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厅上众人也都骚乱起来,原来刚进来的人和站在金怒戈面前的郭云胜竟是长得一模一样。
金怒戈眼疾手快,一把夺回匣子,大喝一声:“这个人是假的。”,挥掌抓去,抓下“郭云胜”颔下一把大胡子来,原来“郭云胜”的胡子竟是粘上去的。假的郭云胜反应可也不慢,身形向后疾仰,避开金怒戈攻来的一掌,一跃而过众人头顶,趁乱便逃出了大门外。
在场的人无不悚然,穆庄主更是惊得额上冷汗淋漓,道:“这人必是飞天鼠假扮的,以前只耳闻飞天鼠狡猾多端,善于伪装,今日才真正目睹。”但这已经让他提心吊胆了,当下吩咐下人,小心盘查进庄的每一位客人。厅内众人有几个发现他的同伴有点不寻常的,便疑神疑鬼起来,竟至于要动手了。
这时大厅上又走进一人来,金怒戈一见这人,冲到他面前就大声道:“哼哼,冒充完我三哥,又来冒充我二哥,这次休想把我的盒子骗了!三哥,把这骗子打发了。”他紧紧抱住了那盒子,是以不想出手。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拔剑的拔剑,挽袖子的挽袖子,却听那刚进来的人怒喝道:“四弟,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几天不揍你骨头又痒了吗?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快给了我。”金怒戈被喝声一震,慑于威严,吞吞吐吐道:“你是……真的二哥吗?”那人怒道:“二哥也有假的吗?小心回头我修理你!”抢过红匣子,突然回头向大门口一望,大声道:“‘飞天鼠’,莫让他跑了。”飞身向人群外扑去。众人听说飞天鼠来袭,群情激昂,一起奔出大厅来,却那里有‘飞天鼠’的踪影?金怒戈道:“咦,我二哥呢?”
突然众人背后“啊!”一声大叫,大家回过头去,见穆庄主拿着一张纸,脸色苍白地木立当地,他双目直直地盯着手中的白纸,突然“噗!”一声仰面倒下,晕了过去。众人忙奔进去扶起了他,拿过纸来看,见上面是一首打油诗,歪歪斜斜地写道:“穆庄财宝堆成山,借汝一只紫金杯,二入宝庄受接待,四君都是大笨蛋。”
金怒戈气得哇哇大叫:“原来二哥也是假的,却连我也骂上了,妈巴羔子的,不把这只死老鼠捉来拨了皮我活阎罗不算好汉!”
却说这假扮“风火四君”中的老三‘一掌劈死’郭云胜和老二“千刀万剐”金刀王的正是人人闻之色变的飞天鼠颜必克。原来颜必克当日为助十三妹引开围攻群豪,假扮作西门飞花冲出泰岳酒家后,又开始到处流浪。路上听说信阳连云山庄中有不少财宝,而且有一只紫金杯更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便放出风声要洗劫连云山庄。他偷偷混进庄内,改扮成穆庄主的一个仆人。只是潜在庄内几日还一直找不到金杯的藏处,迟迟不能得手。直到他给厅中宾客上茶时,穆庄住亮出紫金杯,他才溜了出来,扮作金怒戈的两个哥哥二次入庄。“风火四君”中除老大“妙手回春”之外的三君他是早就在江湖上见过的了,加上他神乎其技的易容术,因此扮起来惟妙惟肖,连金怒戈也认不出他的“兄弟”被冒牌了。
颜必克一出连云山庄,就高兴得跳起来,连翻筋头,对空大叫道:“啊呀!有趣,太有趣了!有宝物偷盗,有人戏耍,世上有趣的事莫过于此了。”当下除了面具,却是一张面皮,除下外衣,把胡子也扯落了,回复到少年人的模样。颜必克拿起紫金杯左看右看,自言自语道:“这金杯有什么好?我就是看不出来,还不如我上次骗到的一块千层饼,香喷喷的多好吃。”他拔开瓶盖,撒了一泡尿在里面,盖上了盖,随手便把它扔了,拍手大笑道:“哈哈哈,我颜必克拿紫金杯当尿壶,就是皇帝老儿舒适也莫逾此吧。”当下仰天高歌,一路欢呼雀跃,奔跑纵跳。
突然前面水声淙淙,寻声望去,吓了一大跳,一条宽大的溪流中,一个女人正赤裸着身体背对着他在溪流中心洗澡。颜必克除了泰岳酒家中那个红衣少女,一见到女人心里就陡增厌恶之心,然而此时见到这个女人白如纯玉的后背,也不禁要砰然心动,久久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他在心里嘀咕道:“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害臊吗?还是她没发现我就在她背后?”当下大喊了一声,本想那女人会害羞得钻进水里去,不料那女人竟远远地柔声道:“小兄弟,溪水清凉,何不下来共浴一澡?”颜必克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连云山庄里的媚王,突然哈哈大笑,在溪边坐了下来,把双脚浸在水里,用脚拍打起水来。
原来媚王眼见庄上的一干人眼睁睁地看着飞天鼠颜必克把紫金杯盗走,觉得传了出去,“岭南四王”的名声可要大大受损了,又为了在另外“岭南三雄”面前显显自己的本事,便一个人策划了这场“美人计”。本料颜必克一见她裸浴溪水之中,必定要立时纵入水中。她在溪流的泥沙中藏有兵刃,趁颜必克意乱情迷时便可趁机下手。岂料颜必克竟无动于衷,心里暗暗咒骂这小子是不是木头人,见了我竟然无动于衷,要知道已有不少正儿八经的男人也拜倒在过我的石榴裙下,最后死在我的剑下!哼,我偏不信……当下轻轻地哼起情歌来,这歌声柔和婉转,煽人情欲,如若是普通人听了早就控制不住心中的冲动了。
颜必克不听情歌则已,一听之下鼓掌大笑,双足在溪水上拍得更响了,大声道:“美人兮浸水中,君子兮不侧目;君子擢足兮听歌,美人骚首弄姿兮空欢喜……”媚王气得几欲炸破了胸膛,伸手悄悄地从泥沙中拔出剑,便要从水中一跃而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颜必克见她眼中杀气陡盛,明白她的企图,正色道:“你可莫要跳出水来,我可不想看你赤身裸体的样子。”媚王闻言几乎是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溪水中,要知道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羞辱不在于没人爱她,而在于她主动向人表白后遭到拒绝,更何况媚王如此赤裸裸地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展示身体而遭到拒绝。
颜必克站起身来,拧干了裤管上的湿水,拍拍身子道:“妙极妙极,青山绿水,清音佳人。我这一生第一次碰到过,承蒙款待,我可要走了。如果有人路过你不妨再演一遍。反正这一堆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是多余的,不如送给我拿去撕碎了擦屁股。”讲到最后哈哈大笑,抱起媚王脱在岸上的一堆衣服转身便去,留下在水中气得几乎要吐血却只能干瞪眼的媚王。
颜必克走了一程,便把那堆衣服扔了,在上面踩了几脚,又啐上几口唾沫,笑道:“要使美人计,她未免看错人了,殊不知我颜必克一生之中最讨厌的就是女人,见了女人我就恶心、头痛,世界上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们表面上看来都面似桃花,貌若天仙,却是心似毒蝎,一心要害男人,至少也要把一个志向高远的男人搞得志气低靡。我颜必克是个有远大抱负的英雄,岂会为女人们所羁?哈哈哈!……”
正笑之间,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说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是吗?”
第十五章 胜雪刀光伏破庙 如簧巧舌叱公堂
颜必克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一老妇披头散发,正瞪着一双恶毒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这老妇正是在凌绝观中挟走皇甫云准备逼问的那个疯妇,那日她让皇甫云趁机逃走之后,大是光火,到处乱转,寻来寻去要抓住他,不想却在这里听见有人出言诋毁“女人”,她一生最为心高气傲,当下悄无声息地欺到了颜必克的身旁。
颜必克当此老妇走到他身边,并无丝毫知觉,稍一定神,随即嘿嘿笑道:“是啊,但我说的女人是‘面似桃花,貌若天仙’的妙龄少女,你不同意吗?”言下之意是你太老了,又不在我所讲范围之内,又何必来跟我争这个问题。
老妇闻言,一脸的阴云更沉,阴森森地道:“你说我不美吗?五十年前我是一个大美人的时候,一大群男人追着我转,可我只爱一个人,我……我……可是他对我却不理不睬,五十年了,我虽然已嫁过人了,可我还是放不下他,我出来找他,他却不知道躲到那里去了?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说到最后声嘶力竭,几乎要扑到颜必克身上。颜必可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心道,就你这么凶巴巴的模样,哪个男人会要你?难道有谁会傻到没事找事娶一个母夜叉回家受罪吗?
但他却在心里佩服那个拒绝了老妇的男子:“好个冷血的男子,以后遇见他,可得好好向他学习一学习。干脆我就拜他为师。如果那样的话,我适才见到媚王的后背,心中就不会嘭嘭乱跳了,简直还要掷上几块石头。最重要的是以后再也不会受女人的害了”口中大声道:“他不要你,你硬要嫁给他,就是再过五十年也一样,这可不是他的错。我劝你……”
疯妇恼怒之极,哇哇大叫地扑上来,口中道:“你说他不要我?你说我错了?……”双掌如钩,向颜必克抓来。颜必克真实功夫可是不多,对付几个打家劫舍的江湖大盗倒还绰绰有余,要挡住这疯妇可就不那么简单。三招过后,就被她一掌打得飞了出去,身子撞在一块岩石上,全身骨骼像要散开一般,疼痛难忍。看见恶妇又要扑上来,拔腿便跑。他是个聪明人,在大庭广众面前决不会丢面子,但危急时刻该逃便逃,当一当逃兵也未必不可。
他死命奔跑,他的轻功甚佳,奔起来脚底生风,忽悠间便可窜出几十丈远,不然他也不能连续偷盗好几家巨富连连得手,赢得一个“飞天鼠”的外号。但他的轻功高,疯妇的也不弱。二人你追我赶,功力甚是相当。
颜必克七拐八弯,他在这一带对地形究是比疯妇熟悉,折上一条狭窄的山径,穿过一片密林,疯妇再也赶他不上了。
颜必克从密林中钻了出来,密林外是一座破庙。颜必克走进庙中,见大柱上的油漆都已剥落不堪,破破烂烂的神幔掩盖下供着的佛也不知是关帝爷还是土地菩萨,到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和横梁上挂满了横七竖八的蛛网。颜必克想到被疯妇追得无处藏身,委实狼狈之极,不过他马上在心里想:“昔曹孟德不也在华容道被关羽追得丢盔弃甲,差点丢了项上人头吗?我这一点小小的失败算什么,总有一天挽回面子。”
颜必克此时脸上贴着一层薄薄的面皮,身上披一件大红斗篷,披风内是紫色内衣,正是“花影剑”西门飞花的装扮,心中嘀咕道:“那个臭小娘看上那个什么西门飞花东门飞花的,硬要我每时每刻都扮做他的模样,女人,有时真不知道她们脑子里想些什么。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她,食言背信的事颜必克却是决不能做的。”
正一个人坐在庙里出神,外面吵吵嚷嚷地走进一男一女来,看那打扮像是一对中年夫妻,那丈夫满脸怒容,怒气冲天,大声喝道:“叫你今天不要出来赶集,你这贼婆娘偏要跟老子抬杠,赶集就赶集,偏买东买西的没完没了,现在好了,天这么黑了,怎么回去!”女人嘟着嘴,不服气道:“你一个大男人只会端坐在家中要吃要喝的,岂能知道家庭主妇的困难?柴米油盐缺了你可知道?家里母鸡几天不吃食了,不抓些药怎么行,锅也破了两个洞……”
男人突然跳了起来,恶狠狠的一巴掌甩过去,横眉怒道:“好你个贼婆娘!还敢顶嘴,现下回去又不能回去,我肚子饿得厉害,你弄什么给我吃?”女人被他打得半边脸肿了起来,委屈之下号啕大哭,道:“你这贼杀的好狠心,我天天给你做饭、洗衣服……我又不是没带吃的来……”男人听到这里,脸露喜色道:“你带吃的来了?那好极了,快去做来我吃。”
女人适才挨了一巴掌,十分不服气,斜着眼睛不睬她的丈夫。男人把拳头一扬,板起脸道:“你是不是又要挨揍?”女人吓了一跳,这才起身去搭锅、淘米、生火、做饭。少倾,一锅香喷喷的米粥熬成。男人笑嘻嘻地接过一碗女人递过来的米粥,稀里呼噜边吹边喝。女人也盛了一碗,两人自吃,并不理会颜必克。
颜必克一直在听他们争吵,待得闻到四溢的饭香,肚中本不觉得如何饥饿,这一下简直饿得不能忍受,凑过去道:“大哥大嫂,小弟……嘿嘿,哪个肚子也饿了,分一碗与小弟吃如何?”男人把眼一斜,继续喝粥,不理睬他。女人拿起另一只碗来便要盛,男人一把挡住她道:“我还没吃够呢,给这个小鬼吃去了,我怎么办?”颜必克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绿的翡翠,递到那男人面前。男人立刻两眼放光,笑嘻嘻地接过,连声道:“快快快,给这位小……大少爷盛一大碗粥。”
颜必克接过米粥,正要喝,突然两眼放光,直直看着门口,脸现惊诧之色。夫妇二人好奇之下也都回头去看,待见外面黑黝黝的一片,并没有什么异样,女人笑嘻嘻地道:“小少爷怕是饿坏了,快把粥喝了吧。”
颜必克嘿嘿笑道:“对,对,大家都喝了。”一会儿,三人都把碗中的粥喝光了。夫妇二人突然把碗往地下一掷,霍地站起,撕下脸上的一层面膜,哈哈笑道:“飞天鼠,看你这次往那里逃?”二人竟是“岭南四王”中的吹王和媚王。
颜必克大吃一惊,摔了碗连退几步,捂着肚子变色道:“你们……你们……”媚王哈哈娇笑道:“要不这样怎么能捉住你这只‘飞天鼠’,今天不把你千刀万刮不解我溪边之辱!”说罢“刷!”一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来。
突然,吹王捂着肚子大叫道:“哎呦!我的肚子怎么突然这么痛……活见鬼,你这骚娘是不是在我的碗中……也……也下了毒……”说到最后竟痛得弯下腰去。
颜必克凌空向后翻了一个跟头,跃开了去,拍手笑道:“‘害人终害己’,妙极!妙极!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们了,那碗粥被我暗中调换了,哈哈……”媚王这才知道他是在他们回过头去看庙外时做了手脚,脸色大变,扶起吹王便往门外冲去。
颜必克正想大呼“站住!”,冲出追赶,火映剑光,一大群人提剑持刀一涌而入,正是连云山庄中一大群围捉“飞天鼠”的江湖好手。个个怒目灼灼,向颜必克步步进逼。铁怒戈第一个大骂道:“死老鼠,你二度冒充我兄长,今天你就是上天入地也休想逃走,哈哈!……”
一个洪亮的声音道:“飞天鼠,快把紫金杯交了出来,再要耍什么花招,休怪我剑下无情。”人从中闪开一条道出来,一个魁梧的大汉阔步而进,双目凛然生威,正是连云山庄的穆庄主。
当此众敌环伺之下,颜必克竟始终未变颜色,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众人未料他如此险境下还笑得出口,都不禁愕然。
穆庄主怒道:“你笑什么?我的紫金杯呢?”
颜必克道:“什么紫金杯啊,我拿去卖给一个玉器店老板了,讨了半天价,他只肯给我一文钱,这一文钱我买了一个包子喂狗。我说穆庄主啊,下次你要摆出宝物让颜某出手也该选贵重一点的,不要装得这么寒碜吧。”
穆庄主失声道:“你卖给了哪家玉器店?,附近那么多玉器店,你快说是那一家。”
颜必克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我怎么不记得是那一家了……啊,好象是没有卖出去,随手仍在路上了……”
穆庄主怒气勃发:“你死到临头还不老实!”便在这时,庙顶和庙门外一阵响动,壁窗“哗啦!”几声被砸开,几名黑衣大汉伏在窗口,张弓搭箭对准了颜必克。
穆庄主道:“飞天鼠,你搅动中州实是狡猾无比,但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别说你斗得过我们在场的各位,这庙门外已伏下了二十几张铁胎弓,每张弓都有三百石力气,你再不乖乖把紫金杯交出来,到时候乱箭穿心,你自己想得到!”
颜必克仍是哈哈大笑,大声道:“承蒙抬爱,请了这么多前辈老宿,还雇了这么多弓箭手为我送葬,颜某死而无憾,但金杯你们却是休想再拿回。”他这句话说得再明白没有了,如果穆庄主下令把颜必克砍死或乱箭射死,那么穆庄主也就无法拿回紫金杯。
但在这时人群中却听一个惊恐异常的声音道:“花影剑……他是花……影……剑。”众人朝他看去,是一个泰山派的弟子,面色苍白,惊惧无比地看着颜必克。
他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是脸色一变,铁怒戈一把抓住他的胸口道:“他……他果真是……西门……飞花,不是那只死老鼠?”
媚王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大声道:“他不可能是花影剑,我瞧这小子武功平平。”
一个刀疤脸汉子壮胆道:“哼,我们千心万苦围住了他,岂能轻易放过。这位泰山派的兄弟,你可否认错了?”那个泰山派的弟子已稍微抑制住了心中的惊恐,咬牙切齿道:“如何会有错?半个月前,就……就是他……”他说到这里时,颤抖的左手指住颜必克,“在本派山门下一举杀死了十几个师兄,同一天丧生的还有‘无影门’孟坚,‘太极门’阎虎,连‘金银双索’两位大侠也丧生在他……剑下。”
泰山脚下的一场血战西门飞花连折十几个江湖好手已成为耸动江湖的恶讯,几乎无人不知,但此时经这个泰山派弟子的口中讲来,众人尤色为之变,胆为之寒。众人涌进庙时本欲一齐扑上,制服了颜必克,此时却如见鬼魅,都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刀疤脸汉子口中喃喃道:“怪不得他如此有恃无恐。”
颜必克一直冷冷站在众人之前,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暗暗佩服自己的易容之术高超,直可以以假乱真,居然被那个泰山派弟子错认做西门飞花。沉吟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单掌打遍天下,一剑威镇四方!’”这句话一出口,庙外发一声喊,一群弓箭手吓得如惊弓之鸟般作鸟兽散。
铁怒戈颤音道:“穆庄主你的家财被花……影剑……看上了,我也帮不了了。”言未必,转身在人群中一钻,人影便不见了。他轻功果然不弱,逃跑起来也十分快,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媚王惊呼道:“见鬼了!”纤腰一旋,挤过人群,人也在庙外消失了。瞬时间,人头攒动,先前同仇敌忾奋勇向前的一大群“江湖豪士”此时已争先夺后地挤出庙门逃命去了。
穆庄主横剑在胸,惊疑地一步步退出大门外,突然把剑一挥,剑花舞动护在背后,向后倒跃而出,身行落在几丈外,脚一着地便向大路上疾奔而去。整座初时还有些拥挤而且吵吵嚷嚷的破庙这时冷冷清清,除了颜必克外,就只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了。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随穆庄主同来的皇甫云。
颜必克逃过一劫,惊魂未定,要知道他刚才可全是强装笑颜,但他现在却是露出了舒心的微笑,一种大难不死的侥幸,笑嘻嘻地走到皇甫云身边:“这位仁兄,你干吗不逃?你难道不怕我吗?”
皇甫云一声长笑道:“你也是一个人,我为什么要怕你?”颜必克拍拍他的肩膀道:“哈哈,好,很好。你确实不和他们一般贪生怕死,难得遇上你这样的人,我和你义结金兰,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甫云凛然道:“好!那么先让我杀了你。”说着抽剑出鞘,冷冷地看着颜必克,随时便要一剑刺出。
颜必克一愣,问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皇甫云冷冷道:“你是个杀人魔头,武林中人人人得而诛之,谈什么打架不打架?”
颜必克哈哈大笑,撕下半边粘在脸上的面皮,道:“我这‘花影剑’是假的,想不到无人看得出来。”
皇甫云收起剑,兀自不相信“西门飞花”是颜必克所扮,三分相信,七分怀疑地道:“你真的不是那个杀人魔头吗?”颜必克道:“这还会有假的,来吧,我们这就结为兄弟。”当下不由分说地拉过皇甫云,皇甫云初时错认了颜必克,此时再看他也觉得十分投缘,当下二人在香案前燃香祷告道:“黄天在上,后士在下,皇甫云与颜必克结为异姓兄弟,誓同生死,祸福与共,神人共鉴!”
颜必克本来生性豪爽,结识了一位好兄弟,更是兴奋,大声道:“你我今日相知相识,何不上酒楼喝他个痛快。”当下二人携手出庙,颜必克高歌长啸道:“甘琼烈酒兮三百杯,呼朋引伴兮痛快饮,可笑世人兮皆碌碌,不醉不归兮吾独自在……”
二人边说边走,忽闻路边传来悲戚的抽泣声,却是个妇女搂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一边哭泣。皇甫云走过去说道:“这位大婶,你因何伤心,在此哭泣?”
妇女警觉地抬起头看了皇甫云一眼,见他面目颇善,摇摇头又低头不语。皇甫云一连问了几遍,她这才哽咽着道:“我和我那老头子本来经营有一家客店,小本生意,只涂糊口,也不求挣钱多少,附近的客人都很喜欢到我们店里来,有客人要落脚的二楼刚好有几间上房,我们也从不收房客银子,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我们的店里来了位钦差老爷,他的一个仆人想要谋主害命,被当场打死了,那个老爷一怒之下,说我那老头子是同谋,一起设计好了来害他……天地良心!我们两个老骨头平日是踩着了地上一群蚂蚁也不忍心的,如何会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可怜我那老头子……二话不说就被……下进了大狱,小店被封了,我一个老婆子身无分文,也没办法到牢里去看他,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被折磨得……怎么样了……”
皇甫云挽住老妇道:“老人家请放心,我们一定为你主持公道。”颜必克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妇,眼中闪烁着惊疑之色。
老妇讲到悲处,不能自抑,一把鼻涕一把泪,停了好久才道:“我走投无路,只好和我女儿到一个本家那里讨一口饭吃,那本家是我那老头子的亲弟弟,倒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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