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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飞花溅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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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春,桃李娇杏早已开遍山野,一路山景美不胜收。山路逐渐变窄,马儿只能单骑通过,萧雨飞行在前面,忽然轻轻跃起一个转身倒骑在马上。幻月宫主微笑道:“昔闻张果老倒骑仙驴,今观萧大公子倒骑白马。”萧雨飞嘻嘻一笑:“我只想做个护花使者,免得你被这蜂那蜂采走了。”
  幻月宫主啐道:“我就知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转身倒骑,不再理会。自从在李啸天支持下得以与萧雨飞公然相处,她似又抛掉了烦忧,恢复了活泼,只是偶尔眼中会闪过不易察觉的郁色。过了一会儿,她偷偷往后瞧了一眼,不料马上竟已没了萧雨飞的踪迹,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高声唤道:“师兄——”
  一条人影巨鸟般从林中掠出倒骑在马背上:“我在这儿呢!我瞧这林中的杜鹃花开得水灵,就去给你采了一束。”
  幻月宫主微笑道:“如此多谢了。”臂上紫纱飞出,将那束野花卷住一收,花已到了她手中。艳红的杜鹃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雪白的衣裳映衬下,甚是美丽。萧雨飞凝望着她那隐在面纱下的笑容,已瞧得痴了,许久才幽幽一叹:“师妹,你要到何时才肯将面纱取下,让我一睹庐山真面目?”
  幻月宫主含羞一笑,低声道:“难道我不取,你就不会揭了么?”忽然神色惨变,眼中露出极其痛楚之意,捂着胸摇摇欲坠。萧雨飞大吃一惊,飞身下马将她扶住,关切地道:“师妹,你怎么了?莫不是你的伤还没好?”幻月宫主含糊地道:“也许是吧,你不用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前面那片桃林中就是葬花溪,你扶我进去休息——”话刚说完,人竟昏了过去。
  萧雨飞连忙将她抱起,往前方桃林走去,心中担忧不已。林中果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叮叮咚咚”蜿蜒而去。萧雨飞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一株老桃树下,将幻月宫主放了上去。她那面纱下的面容如那雾中的花朵。萧雨飞想起她已默许自己揭开面纱,就虔诚地将面纱轻轻褪下,随即他已呆住,不能思想。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怎样一张脸啊,一股清雅的气息隐隐飘在雪白的肌肤上,整张脸就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雾,令人不可逼视。但她那绝美的脸竟是那么苍白,就连双唇也无一丝血色。他心中隐隐闪过一丝忧虑,却不敢细想下去。见那修长的睫毛温柔地覆盖着眼帘,他忽然产生一种冲动,快速地用自己的双唇吻了一下她的眼,又轻轻碰了碰那花瓣般的唇,左右一看,作贼一般,幸得无人看见。将面纱放入怀中,决意好好保存,待到白发苍苍时,还可拿出回味今日旖旎。
  桃花灼灼盛开,灿若云霞。微风吹过,花雨缤纷,似要将两人掩过。溪面上落红无数,水气中夹杂着花香,萧雨飞忽然明白了“葬花溪”这名字的由来。他双袖轻扬,将地上落红卷起洒在幻月宫主身上。见她身子渐渐掩在落花丛中,他忽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自己正在埋葬她一般。连忙又将落花悉数拂入溪水之中。
  他轻轻解下她腰间那对玉箫中音调较高的暖玉箫,就唇吹了起来。过了许久,幻月宫主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醒了过来。静静听着箫声,心中满是温馨之意,坐起身道:“好,吹得真好。”萧雨飞放下玉箫,惊喜地道:“师妹,你终于醒了。”一低头,看着手中的箫,歉然笑道:“哦,对不起,我吹了你的箫。”
  幻月宫主深深地凝视着他,轻轻道:“这对玉箫乃是一对龙凤箫,龙箫音调较高,乃暖玉雕成,又名暖玉相思箫,凤箫音调较低,乃冷玉雕成,又名冷玉断肠箫。这龙箫——送给你!”
  萧雨飞胸中一热,从腰间抽出那对软剑中的一柄,双手奉于幻月宫主:“这对相思断肠剑是师太传于我爹,我爹又传于我的,号称天下第一利器,可柔可刚,平时更可藏于腰带之中,曾是冷香宫的镇宫之宝,现在,这柄相思剑——送给你!”
  两人就在这桃花林中互换了订情信物,只觉心中更是甜蜜之极。萧雨飞兴奋之余,心中那丝隐忧忽又浮上心头,道:“师妹,你刚才是怎么了?我摸过你的脉,不象是伤势未愈,但又觉脉象很乱?”幻月宫主掩饰道:“没什么。我爹武功之高天下闻名,他的一掌我也承受不起。哪有这么快就完全好了?再过几天自然没事。”
  萧雨飞想起她表面上对自己冷漠无情,危急时却不惜舍命相救,心中实是对自己情深意重,不由感动地道:“都是我累了你!”幻月宫主道:“哪能怪你,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最后一句声音细微,几不可闻。
  萧雨飞道:“江湖中人还无人知你真面目,你此次出谷,我若叫你师妹,难免暴露身份,徒增麻烦,我看你还是另取一个名字吧!”幻月宫主沉吟道:“这倒也是,”她看着满地落红,计上心来,笑道:“我就叫花溅泪吧!”
  萧雨飞道:“花溅泪?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便是潇潇雨飞花溅泪,岂不正是一句好词?只是意境太凄美了些。我却偏要叫你花解语,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别人叫你花溅泪,”他笑道:“我却要叫你语儿!”
  花溅泪晕生双颊,艳若桃花,道:“师兄——”萧雨飞道:“马上就要出谷了,你还叫我师兄?以后你就叫我的字‘云飘’吧!”花溅泪垂下头去,柔声道:“是,云飘!”有风吹过,花落无声。桃树下,两人执手相对,无言而立。
  却听林中有人嗤嗤而笑。花溅泪吃了一惊,连忙松开手退后几步,一跺脚,红着脸叫道:“可人,可心,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可人、可心一人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可人笑道:“宫主,我们见你们的马在林中乱走,就上来看看,不过宫主放心,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可心却道:“宫主,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叫你宫主,而要叫花小姐了?”可人叫道:“才说嘴就打嘴!可心,你这不是告诉宫主刚才咱们啥都听到了么?”可心吐了吐舌头,两人掩嘴窃笑。花溅泪从腰间解下一个系在白绢上的荷包递于可人,嗔道:“给,里面有好吃的,还不快塞住你们的嘴!”
  萧雨飞见那荷包做得精巧别致,道:“真好看,语儿,这是你自己做的?”花溅泪点点头:“怎么,你没有么?”萧雨飞道:“我母亲去世得早,爹一直没有继弦,连仆人都多是男子,家中无人照料,这些小玩意儿我可没有。”花溅泪道:“那我一定做个最好最漂亮的荷包给你。”
  两人上了马缓缓前行。可人、可心又自觉地远远落在后面。刚出谷口,行不多远,忽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悬着一段白绫,一个青花布包头的村姑正将头向白绫打成的死结里伸去。花溅泪不及细想,人已盈盈飞起,身子在空中一旋,已将腰中相思剑取在手中一划。白绫应声而断,当她足一沾地,剑已还鞘。
  萧雨飞目中闪过一丝赞叹之色,忽的,那村姑趁着花溅泪刚落地时猛地双手连扬,数十枚碧光闪闪的毒针已闪电般向花溅泪当头罩落。好快迅的出手!好厉害的阴谋!萧雨飞欲出手已晚,连“啊”也惊得无法发出。花溅泪却宛如流云一般,足尖刚已沾地,人已轻飘飘地滑开两丈,长袖一拂,已将数十枚毒针尽数收入袖中。
  那村姑一袭不成,已不再出手,似乎自知自己的武功比之对手相差太远。她并不恐慌,冷冷地看着花溅泪的脸,目中露出掩饰不住的妒色,冷冷道:“好,很好,想不到你居然避开了。”
  花溅泪道:“幸亏我心中疑惑你有诈,所以早做了防备。”村姑道:“我此计的破绽何在?”花溅泪淡淡道:“你若真要寻死,又怎会选择在路边的大树上上吊?你为了让我们看到你就选择了这里,这却成了你致命的疏忽。”村姑道:“你倒很细心,但你却是再劫难逃!下一次,我一定会小心点了。”
  花溅泪微笑道:“你还有第二次机会么?”村姑纵声大笑,大笑道:“我有,我有无数次机会。你不敢杀我的,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女人又怎么敢杀人?只要你不杀我,我就还有机会。你的心太软,这也将是你致命的弱点。”笑声中,她弹出了一枚烟弹,人已从浓烟中闪入林中,消失了踪迹。而就在她消失的刹那,萧雨飞感觉到她用一种幽怨、愤恨而又奇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一怔。
  而花溅泪的脸色却又变得很苍白。待浓烟散尽,她无言地上了马,默默前行。萧雨飞皱了皱眉,也没有说话,骑马跟在她身旁。过了半晌,忍不住问道:“语儿,你刚出江湖,谁都不认识你,更谈不上有什么仇家,所以她不会是你的仇人。能这么熟悉你、了解你的人并不多,你一定明白她是谁。”
  花溅泪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缓缓摊开手掌,掌中是一把乌黑磷碧的毒针,在朝阳下发着黑亮亮的光。萧雨飞道:“针上浸过毒?”
  花溅泪点点头,心情沉重地道:“还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毒中两王之一的‘焚心断肠散’。她知道我因自幼多病,吃遍天下灵药已对毒物产生抗性,一般毒物奈何不了我,就用了焚心断肠散。”
  萧雨飞道:“焚心断肠散?你不是说这种剧毒与绝情酒一样只有冷香宫中才有么?难道她就是二师姐——”花溅泪道:“不错,虽然她易了容。但我自幼与她过招,她的武功我再熟悉不过。只是我真不敢相信,就算我们有些不睦,但她何至于竟会要我这个妹妹的性命。”
  萧雨飞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我只奇怪一件事,令堂竟肯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修习护体神功,却又为何不喜欢你?而你的二姐又——”花溅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我已想了十几年了,从我略微懂事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却总是弄不明白。等会儿可人可心来了,你不要提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与阿姐不睦。”萧雨飞道:“你放心,我本非多嘴之人。只是,你以后与你的母亲、二姐相处时可要千万小心。”
  花溅泪道:“我心中自有分寸。我母亲虽不喜欢我,但我必竟是她的骨肉,今日之事她必不知情,只是我二姐一时糊涂,与母亲并无关系。我身为人子,背后却议母是非,实在大大的不孝。”萧雨飞担忧地道:“我真替你的处境担心。这些年来,也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真想早点退了月家的亲事,好把你娶过门——”
  话未说完,花溅泪已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就马上打马回梅谷去!”萧雨飞立刻闭了嘴,却又忍不住道:“你这么凶,哪个傻瓜吃了豹子胆才会想娶你。”
  花溅泪作势欲调转马头,萧雨飞立刻真的闭了嘴,不仅闭了嘴,还索性从怀中取出那方收藏的面纱绕嘴缠了一圈,以示决心。花溅泪“扑哧”一笑,纵马向前飞奔而去。
  第五章 双花盗1
  江边,有人垂钓。一个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钓者。
  他的簑衣乃用细金丝织成,上缀珍珠;头上金笠镶满了碧玉玛瑙;钓竿也乃纯金所铸;鱼钩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美玉四周有翡翠雕成的四条龙,龙口中各含着一粒龙眼般大的夜明珠。他持竿孤坐,饵距水面三尺。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也叫姜太公,钓的却不是鱼而是消息,武林中的秘闻与最新最奇的消息。每一个愿意出售自己所知消息的人都可以找他这个买主,他会给你最好的价钱。他倒底有多富有就如海水有多深一样无人能知。他有钱,却从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因为他的武功之高与他的钱财之多相当。而且那些秘密买主和卖主也不会让他死,他的交游很广。所以他的生意已越做越兴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财,岂非正是最有效的饵?已有人上钩。这人一身黑衣,蒙着面,鬼魅般来到了他身后,笑道:“太公,这一次,在下要价一万!
  “一抬手,扔过一个纸卷。
  姜太公头也未回,就如背后长了眼睛般左手一伸已将纸卷抓住。交易时他从未回过头。纸卷已打开。姜太公看了看,动容道:“好消息,只是这消息再没有别人知道么?”来人道:“没有,绝对没有,除了白无迹本人和已废在他身下的‘祈连十八太保’!”姜太公道:“这消息可靠么?”来人道:“千真万确!自从五年前‘太湖黑蛟’卖假消息被你老一掌击毙后就再也没人敢卖假消息了,在下也没这个胆。”姜太公道:“那最好。你这消息很好,你的要价太低,我愿出双倍的价钱,不过我希望你的嘴能紧一些。”那人大喜道:“太公的规矩在下也懂。这消息一卖给你老,就只你老知道,在下也不记得了。”姜太公道:“好,很好。”伸手从斗笠上摘下五块碧玉、十粒玛瑙往后一抛。那人连忙接住,身形一纵,已失踪迹。姜太公浓髯遮面,瞧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但眼中却露出沉思的神情,喃喃自语道:“白无迹果然艺高人胆大,竟敢单身约斗恶贯满盈的‘祈连十八太保’,而且居然能废掉他们全身而退。”沉吟了一会儿,又含笑自语:“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再劫难逃了。”
  又有人上钩了。来人用折扇遮住了脸,在姜太公身后立定,微笑道:“太公,你好。”姜太公只“嗯”了一声。他是来钓消息的,不是来听废话的。来人并不介意,道:“我要价两万。”说罢也抛出一个纸卷。姜太公接住,看后半晌不语。来人道:“怎么,这消息不值两万么?”
  姜太公缓缓道:“值,的确能值两万,但,”他那遮在斗笠下的双眼忽的闪过一丝冷芒:“已有人抢先卖给我了,拿走了价值两万的珠宝。”
  来人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姜太公道:“难道我会骗你不成?不过,你的消息比刚才那人要详细得多,最重要的是你比他多了白无迹虽然一连废了‘祈连十八太保’,自己却也身受重伤的消息。可见那人有诈。”来人急道:“太公,这消息是在下费了很大功夫、冒着生命危险才得来的。
  不瞒太公,在下便是江湖上人称‘独耳田鼠’的田七。那白无迹约斗‘祈连十八太保’的消息一传出,在下为探知究竟,提前两天使出挖地洞的看家本领,在那约斗地点旁挖了几个相通的地洞,从各个方位偷看到了整个决斗过程,这才能将此事了解得特别清楚,连白无迹受伤的部位、程度都一清二楚。那人分明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三言两语就抢先到你老人家这儿来讨赏,你千万不可上当。“姜太公冷笑道:”我是那么好上当的么,你且等着。“忽地撮口长啸,啸声激励,一直传出很远,听得人耳朵发疼。少倾,一个玄衣童子赶来,垂首道:”主人有何差遣?“姜太公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那童子连声道:”是,主人放心,小奴马上就回来。“说罢往先前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姜太公又不再说话,也未回头。田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额上已沁出细密的冷汗,折扇拿在手中却不敢摇动,唯恐弄出一丝声响。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了,田七已更是不安,忍不住低声道:“太公,这消息就算小人孝敬你的,小人不敢讨赏了,这就告辞。”姜太公道:“你又没有骗我,紧张什么?我做生意一向讲求信誉,岂有收了你的货却不付你钱的道理?”他忽地笑道:“回来了。”果然,一条人影划空而来,正是那玄衣童子。他恭敬地立在姜太公身后,道:“太公,小奴已将此事办妥。”他手中捧着的赫然竟是那五块碧玉、十粒玛瑙,另有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
  姜太公道:“田七,这些珠宝现在是你的了。刚才那小子竟然抢了你的消息,我就让他变成同你一样的独耳人,你看可公平?”田七背上冷气直冒,汗湿衣襟,却陪笑道:“多谢太公明辩事非,又为小人出气。”姜太公命童子将珠宝交到田七手中,道:“田七,你很好,为了弄一条准确的消息,竟敢冒着被白无迹发现的危险亲到现场察看。你那挖洞的本事也不错,以后你有什么消息,我都给你最优厚的价钱。等哪天我高兴了,兴许还可传你一招半式,包你一世都享用不尽。”田七喜出望外,连声道:“是,太公如此抬举小人,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捧着珠宝千恩万谢地去了。
  钓钩上悬着的美玉倒映在江水中,在阳光照耀下灼灼生辉。这块美玉已在钓钩上悬了八年了,究竟要什么样的消息能值这块美玉?没有人知道。
  天下繁华在扬州。
  已是傍晚时分。扬州城内却灯火如昼,喧哗之声犹胜白日。花溅泪低头道:“云飘,你先回去吧,我想先找个客栈住下。”
  “为什么?”萧雨飞道:“你怕我爹是不是?你又聪明又体贴,我爹一定会喜欢你的。而且我爹虽是你师叔,你却是本宫新立之主,他不会为难你。”“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见他,”花溅泪道:“若师叔他不应允,看在我这师侄将接任幻月宫主之位的份上,却又不得不以贵宾之礼待我,那我只有更增难堪。你先回去,我在外住下,等你们谈好了,你再来接我去拜见师叔。”萧雨飞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不过,语儿你放心,不管我爹是否应允,我都不会忘记我对你许下的诺言。”萧雨飞离家一月有余,此时回到家中,又是携美归来,心中既是兴奋又是担忧。
  管家萧石已闻讯前来迎接。他是一个怪人,很少说话,也很少笑,却深得萧威海的宠信,名虽主仆,实如兄弟。萧石膝下无子,止有一女,故从小就待萧雨飞象亲生儿子一般,而且他对他总是慈祥温和,不似萧威海常令他心生畏惧。此时一见萧雨飞归来,欢喜地道:“公子,你回来了,老爷天天都念着你呢!快去换过衣服,到书房见老爷去!”萧雨飞应了一声,回到自己房中,收拾停当,这才去了书房,恭敬地躬身道:“爹!”在父亲面前,他总感压抑,虽然父亲对他疼爱有加,但从小对他管教极严,让他在亲近之余又有着一种敬畏。
  萧威海正在看书,见他进来,微微一笑,道:“飘儿,来,到爹身边来坐下。”拉着儿子的手细细打量了一回,笑道:“好,才出去闯荡了这么一回,看上去似乎就成熟多了。”萧雨飞道:“爹,你交给我的事已办妥了。”萧威海满意地道:“嗯,很好。见到你师伯、伯母与师兄师妹们没有?”萧雨飞道:“见到了。只有大师兄外出未归,未曾见到。”萧威海道:“你此行可遇到什么麻烦没有?”萧雨飞道:“遇到了,麻烦还不小。我不明白,我此行可说是很隐秘,可聚雄会是怎么知道的?”将马家四蜂之事与有人夜探冷香宫之事说了一遍。
  “哦?”萧威海沉思道:“马家四蜂之事且不说,这夜探冷香宫之人是谁呢?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莫非就是逼死了马家四蜂的谢谨蜂?”萧雨飞道:“我也有此想法,但尚不敢确定。”萧威海道:“嗯,好。你此行爹很满意。你先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再和爹细细讲讲你此行的情形。”萧雨飞口中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身,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萧威海看着他,道:“怎么,还有什么事么?”萧雨飞迟疑着:“我——”萧威海不悦地道:“有话就讲,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象什么样子!”萧雨飞低声道:“爹,我——想与月小姐解除婚约!”他的声音不大,但萧威海却听得很分明,皱了皱眉道:“这事以后再说吧!”萧雨飞抬起头来,道:“爹,孩儿已十八岁了,这退婚之事再拖延不得。”
  萧威海想了想道:“你为什么总不喜欢这门亲事?丽人这孩子我见过,温柔娴淑,多才多艺,是当今武林中公认的江南第一美人,月家又与咱们萧家是世交,得妻如此,你还有何不满意?”
  萧雨飞道:“爹,各人有各人的缘份,我今生与月小姐无缘,怎么能够结为夫妇共渡一生?”萧威海道:“无缘?你行事历来干脆利落,直来直往,从不信什么命运缘份之类的东西。你倒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萧雨飞道:“反正我不喜欢月小姐,我要立刻与她解除婚约。”萧威海道:“为什么?月小姐哪一点配不上你?”萧雨飞道:“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就好比燕窝鱼翅,虽是珍奇美味,却未必能对每个人的胃口。爹,我一点也不喜欢月小姐,你就答应我去退亲吧,也免得将来误了月小姐和孩儿两人的终身。”萧威海为难地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来踱去,沉思良久,才道:“不行,我不答应。你现在从未见过她,自然没有感情,可你只要见了她,就一定会喜欢她。
  退亲之事,再也休提。“萧雨飞急道:”爹,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她。这婚事我是一定要退,你就不要勉强我了!“萧威海蓦地回头,沉声道:”为什么?“萧雨飞垂下头去,轻轻道:”因为——孩儿心中已经有人了!“他说得很轻、很慢,却很坚定,还带着一丝幸福与自豪。萧威海神情一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萧雨飞抬起头来,大胆地看着父亲,清晰有力地道:”我心中已经有人了。绝不会再喜欢上别的女子。所以,我一定要退亲。“萧威海脸色微变,道:”爹叫你出去一次,是叫你去办一件大事,你竟会——天下谁不知江南第一美人是我萧威海未来的儿媳妇,所以月小姐虽然艳名远播,却是谁也不敢上门提亲。现在,你却另有所爱,要她未过门就先做弃妇,你怎可如此无情无义?“萧雨飞道:”我从未对她有情,又怎能称得上无情?正因为我想对她负责,才想早日退亲。她清清白白的还可另觅佳偶。“萧威海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不是容貌武功,而是名节。何况她是一个人人称道的好女子?她未过门就被夫家抛弃,叫她以后怎么见人?你订亲八年却突然退亲,置她于尴尬之地不顾,这太不公平。“萧雨飞道:”可我纵然娶了她,心中却念着别的女子,这样对她就公平了?就有情有义了?“
  萧威海一愣,却坚定地道:“你不用再说了,退亲之事我绝不答应。”萧雨飞道:“如果爹真的不答应,那就恕孩儿不孝!我宁可终生不娶,上少林寺出家为僧。”萧威海勃然大怒,“啪”地一掌掴在他脸上:“你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你是在威胁爹么?”萧雨飞“扑”地跪下,亢声道:“孩儿岂敢!只求爹为孩儿一生幸福着想,成全孩儿这最大的心愿。”萧威海长叹一声,道:“不行,这门亲事退不得。飘儿,你先起来,听爹这一次吧!”萧雨飞不动,道:“爹若不应允,孩儿就绝不起来。”萧威海沉声道:“你,你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萧雨飞望着父亲,目中满是哀求之意,又夹着一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爹,婚姻之事可是孩儿的终生大事,你就成全孩儿吧!”萧威海咬了咬牙,道:“不行,无故退亲,月家岂肯善罢甘休?你快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岂可有如此无赖行径?”他厉声道:“听见没有?起来!”若在平时,他如此厉声训斥,萧雨飞一定会惶恐畏惧,立时照办,此时他虽心头一凛,却一动不动。
  萧威海气往上冲,冷笑道:“十八年了,今日我才知道我含辛茹苦养出的竟是这样一个不孝的孽障!你居然这般要胁我,好,你竟不起来就这么跪着吧,我看你能倔到几时!”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走出房来,仍然忧怒难消。
  萧石走上前来,低声道:“老爷,公子的性情你是知道的,你若不答应,他真的会跪死也不起来,老爷!”萧威海闻言怒气更盛,道:“他有他的倔脾气,我也有我的怪脾气,岂有父亲被儿子胁迫的道理?”
  萧石道:“可是老爷,这不是父子斗脾气的时候。公子他也许有些任性,但他委实也没有错啊!想当初,老爷你不也——公子这么做,倒说明他用情专一,正和老爷一脉相承。老爷,公子刚回来,你还是让他先起来再说吧!”提到往事,萧威海的怒意顿时全化作了忧虑,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心中又何尝不明白?我也是过来人了,我这么做也自有我不得已的苦衷。那年我三十岁寿辰之时,月几圆带着他一双儿女来向我贺寿,当着天下豪杰的面愿与我结成亲家,我一来不便拒绝,二来也确实喜欢丽人那孩子,就一口答应了,如今又怎好反悔?想当初,师父已答应月老夫人将绿珠许给月几明,不管我与绿珠如何恳求,她也咬牙不肯退亲,大约也是这个道理了。冷香宫中佳丽如云,飘儿看中的女子必是冷香宫中人,若一退亲,更惹天下人耻笑。秋儿还未正式继位,宫中就出了这种事,她岂不为难?唉,早知如此,这次就不该让他去梅谷。谁想到他初次出门,在这种大事上竟会如此拿捏不定!”萧石道:“公子一向不满老爷早早就为他订下亲事,心中根本没有自己已有妻室的念头,他从未出过远门,没有见过什么美女娇娃,突然置身冷香宫中,美色当前,自然难免动心,这也是人之常情。”萧威海道:“那依你之见如何?”
  萧石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用向月家退亲,也全了公子心意。”
  萧威海猛然醒悟过来,道:“你是说让飘儿娶丽人为妻,再娶他所相中的女子为妾?”萧石道:“这是唯一可两全的办法。男子三妻四妾本也平常。而月小姐品行娴淑,必也能和睦相处。”萧威海摇头道:“不,萧石,你还不太了解飘儿的性情。他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一向做事说一不二,十分决绝,在这种大事上更不会取中庸之道。不知为何,他对这门亲事极其反感,现在又有了他自己选中的意中人,更不会接受了!”萧石道:“老爷说的是。还是老爷对公子的脾气摸得透些。只是,那老爷该怎么办呢?”萧威海满脸忧虑,沉默不语。
  夜色降临,月儿升上了高空。萧雨飞仍然跪在屋中没有起来。这是他第几次顶撞父亲了?他不知道,但他不能不争,他是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感情极深。但父亲管束一向严厉,他的脾气又很倔犟,为此没少挨过父亲的责打。但至从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后,父亲对他宽容了许多,从未再打过他。
  那年,正是萧威海三十岁寿辰。也就在那次寿宴之上,萧威海与月家订下了姻亲。平时,他从早到晚被父亲安排得满满的,每十日方可一休。而那天,家中宾客盈门,萧威海也破例放了他一天假。来贺的宾客中有一位月几圆,也就是师姑欧阳绿珠的丈夫月几明的胞弟。萧威海命他叫这位月大侠为月二叔。
  月二叔带了一对双胞儿女月凌峰、月丽人来。都比他大一岁。他便同那位月哥哥一同到花园里玩。开始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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