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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之妖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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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饿了吗?我去叫人将米粥端来,大夫说你现在吃粥比较好。”他要起身去叫三言。
“我……”她终于调回视线,专注地瞧钟莫予。
“怎样?哪里不舒服吗?”
她搜索着他的眼,而后开口:“我叫夕炎冬!”
夕炎冬?
那是什么怪名字?
他脑海中似乎并没有夕炎这个姓氏的存在。百家姓他是倒背如流,可搜遍记忆,也找不出曾在哪里看到过或听到过这个古怪的姓氏。
那么,是姓夕?
似乎也没有这个性!
她,到底是哪里的人?
钟莫予望向房内开怀猛吃的女子,不由得柔笑。
她好像真的有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瞧她那样,狼吞虎咽地,若让爹看见,一定会将他好好训一顿。如果他那样吃东西,可就得被罚抄书或是不准吃饭了。说到爹,从他回来后就没看到他。问了下人,只说老爷出去了,至于是去哪里,去干什么去了,没有一个人知道,管家也是一问三不知。爹不在,也好,他才可方便地将她带到家里。否则,若是爹知道,准保在她吃完后,将她扫地出门。爹对于陌生人有着十足的反感。很怪,也许是家族使命感使然,爹对于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人,不管是上门乞讨的乞丐,亦或是进屋暂时避雨的路人,爹对他们都有着相当的反感。为什么?他曾间过,却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以后,他也就习惯了那样的爹。
如今,房内的姑娘是他一时突如其来的念头指使下带口家来的,身份不明,只晓得她的名。对于她,爹若是知道,她就必须走了。钟莫予黯然叹气着。
也许,他是放下了不该放的东西;也许,他没有……但是,不管怎样,等她吃完,他就必须将她送离钟府——真理不清当时为何会冲动地将她带到家里来?随便找一家客栈什么的,再请个大夫为她诊治,也算仁至义尽!为什么呢?
“少爷?”三言走过来,见到钟莫予巴望着屋子,连连叹气,他有些了解。少爷恐怕是担心老爷一回来就会将那位姑娘赶走。说到这个,三言就有些想不通。老爷平时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可算仁慈的,虽然对少爷严格了些,却也是为少爷好,至少他想有位像老爷管少爷那样管自己的爹是痴心妄想。但,老爷也挺古怪的,像是不准陌生人进来;不准少爷随便出府……这类的。但,他虽然心中如此想,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少爷都不说,他哪敢啊!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可怜的书童罢了。
“何事?”钟莫予回过头,问道。他的思绪仍有点漂浮。
“少爷,要吃点心吗?”三言递上一盘松糕,“我刚刚经过厨房,看到吴大厨子正在做点心,便拿了些来给少爷尝尝。”
“是吗?自从上次爹说吴大厨子做的点心不好吃,他不是发誓从此不再碰面粉了吗?”他拿起一块塞进口,细细品尝。吴大厨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尝试做各种风味的点心,那是他的手艺,也是他的乐趣之一。然而,有一回爹吃了他做的芙蓉糕后,直喊难以下咽,吴大厨子听了,便在众人面前立誓:从此只做菜肴,不碰面食点心。害他在晚上念书之余,偷偷去厨房偷点心吃的乐趣也跟着消失,还觉得挺可惜的。“唉,他呀,也不过嘴上说说而已,”三言像一副很了解吴大厨子的样子,“我可是有好几次看到他乘大家没空的时候,一个人在厨房偷偷地做点心。”“哦?”钟莫予挑挑眉,想不到吴大厨子仍然割舍不下自己的所爱啊。不过,他做的点心味道的确不赖。“少爷,你多吃几块。”三言献着殷勤。
“啊?”
“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他难得如此对他,必定有什么事自己搞不定,需要他的协助。“少爷!”三言缩了缩肩。少爷不愧是老爷教出来的得意弟子,眼睛可尖着,心思也很灵敏。“你呀!”钟莫予拍了下三言的肩,“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我能帮你的自然会帮。”不能帮的,求他也无用。“少爷,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乱崇拜的。
“你没事送来糕点,又跟我说了一大堆吴大厨子的事,莫非,你的事与吴大厨子有关?”他猜测着。“少爷?!”三言突地跳起,两个眼睛睁得大大个的,有些不能置信。
“我猜对了?”他笑。
三言直点头。
“坐下吧,”钟莫予拉下他,“来,说说看。”
“其实,也不是我的事啦,”三言据实以告,“是吴大厨子,他家里有……”他突然住了口,望着钟莫予背后,两眼发直。
“三言,怎么突然不说了?”钟莫予奇怪地问,“三言?”他在三言面前挥着手,后者却视而不见,将焦点放在自己的身后。钟莫予回头——“夕炎冬姑娘!”他站起身,顺便将三言拉起,“你吃完了?”
夕炎冬稍嫌白嫩的脸蛋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淡淡地点个头,算是回答。
“是吗?”钟莫予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无意中眼角扫到三言的手,“夕炎冬姑娘。这是家里的厨子新做的点心,味道很不错,你要不要尝尝看?”
三言有口无言。少爷他这是在献殷勤?刚才还说他呢,那么,他也是有什么目的的吗?他的目的不会和面前的这位蓝衣姑娘有关吧?
夕炎冬奇怪地瞧着他接过三言手上的盘子,对她露出善意的微笑。他这人,可真奇怪,刚才说她一定饿坏了,非要她喝完一大碗米粥。现在,又端上一盘不知叫什么却奇形怪状的糕点让她吃。他难道认为她是个能吃下任何东西的怪物吗?
“怎样?不想吃?”钟莫予将她的表情理解为无意对他手上的糕点表示较高的关注度,“味道真的不错,你应该尝一块。”将盘子递向前。夕炎冬的视线在糕点与钟莫予之间来回游移,不大确定是该走人还是在他期待的眼神下解决掉盘上的东西。“吃吧。”钟莫予鼓励。
夕炎冬来回瞧了半晌,终于狐疑地拿起一块放人口中,“我其实不用吃东西。”“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你还虚着呢。”
“不用吃?!”三言疑惑。
夕炎冬别过头,“我是说,我已经吃饱了。”
“是吗?”钟莫予有些尴尬地收回盘子,终于记起一时半刻前曾吩咐下人送来过一大碗米粥,而她已经悉数吃完。“这里是你家吗?”她转移话题。心“扑通、扑通”跳着,刚才差一点就说溜嘴,挺险的。“是啊,”钟莫予将盘子放回三言手里,“你想看看吗?”
“嗯。”夕炎冬点头,眼光已开始四处打量。
“那,我先带你去花园看看,那里的景色比较美。”
“好。”她点头,随着他的脚步往花园而去。
三言让钟莫予一个眼神留在原地,捧着盘子发傻地瞧着。说傻有些简单,他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何时,少爷变得那么热情?
那位叫什么什么冬的姑娘,怎么飘着走?可不是,跟在少爷后头的蓝衣姑娘,看不出来是用脚在走路,裙摆都没有动,但却紧跟着少爷,而且以他的眼光测算,他们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尺左右。
啊,他一定是饿昏了才会看到那样的情况。
卡、卡一一糕点悉数进了三言的大嘴巴!
钟府花园。
“夕炎冬姑娘,这边请——”钟莫予引领着她,穿行在一片花海之中。
说花海是夸张了些,毕竟在花园内盛开的花朵,都是栽种在盆内,而非自然生长于土地之上。然而,盆花密密麻麻地摆在一起,各种花朵挤在一处,人在其中,自然看起来像是处在一片花海之中。
“很好看。”夕炎冬平静他说。
“好看吗?那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花草。”钟莫予停在一盆花前,黯然道。这盆花是娘的钟爱,他叫不出名,只知此花花期极短,开过便谢,不消一日便由繁盛至败落,很是元常。可,娘却偏爱这盆花,说人生如它,转眼即逝,因此须当珍惜时且珍惜,莫待回头时再来惋惜。“哦。”她的话,听不出有任何感情,只是平淡的语调。
钟莫予深吸口气,道:“娘常说,人生很短,当珍惜眼前时光。”不明白是何原因,不仅带她来了这里,而且还将他不曾对人说过的话对她倾吐。钟莫予瞥眼她无波的容颜,皱了眉,她,为何仿佛对所有事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一路带着她而行,她就是现在的表情,未曾皱过眉,不曾展过笑,如此的漠然,倒令他弄不懂她在想些什么。而,他如今很想知道她的脑中,正有着哪些思绪。“她说的不错。”她断语。钟夫人倒是看得开,却不像很多人那样对于生命非常不重视,在生时无尽挥霍,在将死之时却是悔之晚矣。而,偏偏世上那样的人占多数。“是啊,娘的话一向很有道理。”钟莫予垂头看向盆花,突然想念起娘亲,不知她过得好不好,独自一人在黄泉,是否寂寞?“你在想她?”夕炎冬从他的表情中猜测。话,仍是一径地直述。
“是啊!”他叹着气,十分意外自己表现得竟是如此明显。
“你还想再见她吗?”心中有着警告,可她还是将话问出了口。
“想,很想!”钟莫予对上她的眼,“我很想再见她!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尽管他日夜思念着娘亲,但是,她已过身,那是不变的事实,他很久以来都只能在梦里见到她。
“我——”看着他略显哀伤的眸子,她没来由地想告诉他,她可以让他再见他的娘!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虽有这个能力,却不可用在他身上。
细致的眉,打成结,心里浮动着警言。
夕炎冬闭上眼,整理着心绪。
他思母情切,她本是该视而不见,即便见了,也该不会随他情绪的波动而动了心念。哪里,出了错?
“夕炎冬姑娘,你还好吗?”钟莫予关心地问。她似乎听了他的话,也有点点忧伤。
她睁开眼,双眸染上淡淡的迷离,却更加惑人,令钟莫予的心神闪了闪。
“我好。”她别开眼,转身,决定回去。
“夕炎冬姑娘,我扫了你的兴吧?”
她摇头,不语。
“夕……”钟莫予呆了呆,“爹!”是有些敬畏的语气。而,他并没有看到身前的夕炎冬听到他的叫唤后,顿住脚步,侧耳聆听。“莫予,你怎会在这里?”钟重远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这位是——”他的口气有些僵硬。“爹,她……她是……”钟莫予见到爹就好像老鼠见了猫。
“是你带来的?”钟重远说话毫不留情的严肃。
“是……”钟莫予点头。
“过来,”钟重远看了眼钟莫予身前正定定地盯着他看的夕炎冬,拉过钟莫予到一一边说话,眼光还时刻注意着她,“你说,今天你去叶世伯家,回来怎么带了位姑娘?!”“她?”钟莫予眼神飘了过去,见夕炎冬以狐疑的眼光注视他们两个,他报以微笑。“莫予!”钟重远重重道。
“爹,其实她、我见她昏倒在大门口,才将她带人府中的。”他睁眼说瞎话。这还是生平头一遭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但,心里仍虚得很,爹或许下一刻就将她轰了出去。他抬起袖子,擦擦额上不知何时冒出的细汗。
“送她走!”
“什么?”钟莫予叫。
“我说送她走,你听不懂吗?!”钟重远严厉他说。
“可是爹……”
他没有机会说完,因为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我有话跟你谈。”是夕炎冬!她看到两人嘀嘀咕咕地,就走了过来,立于他们面前,以眼光打量着他们父子二人,却不觉惊奇。
“什么?”钟重远放开钟莫予,眯起眼,怎么也不会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口气对他说要和他谈话?她到底是谁?
“我有话跟你谈。”夕炎冬重复,面元表情,眼光淡淡。
钟重远仔细地,从头到脚地将她打量一遍,而后,拂袖转身,“跟我来!”他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话可跟他谈的。原本,他可以不用理她,当她这乳臭未干的丫头在说胡话,但,既然莫予对她似乎有些关心,他倒要好好地审问审问她!
未再看钟莫予一眼,夕炎冬紧随钟重远,“飘”着跟过去。
被留在原地的钟莫予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往书房而去,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根据他的经验,从来没有一位来府里暂坐的客人会用那样的口气对爹说话,好像爹必须答应她的要求似的。
他呆呆笑了起来,爹没有用一把扫帚将夕炎冬轰出去,反而愿意按照她的话去书房会面,那是否表示爹有点接受她了?
“少爷?”
“啊?三言?”
“你,笑得很得意哪……”
“呵……”
第三章
书房。
“说吧。”
没有奉茶,没有请坐,钟重远一进书房,在书桌后坐定,便抛出这么一句话,很直接。
他不想听无聊的废话。
没有询问,没有不解,夕炎冬进了书房,在钟重远坐定后,环顾四周了解环境后,自己找了张椅子,兀自坐了。在这之前,没看房内另一个人一眼——他还是这间书房的主人!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谈,怎么,变哑巴了?”出口的话,有些刻薄,若其他人听了,便忍不住要反讽两句,而夕炎冬却是静静看着他,没有丝毫不悦的迹象。
“你说话!”钟重远发觉自己心里好像闷了一股气,却无处发泄。很少有人会那么对待他,像是目中无人一般,她难道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夕炎冬冷眼打量着距离她近几步之遥的钟重远,与心中的想象做着比较。
她一直以为她见到的会是一名白发须眉、老态龙钟,还有些步履瞒珊的老头,那是师傅在告诉她任务之后,她脑中的印象。而眼前所见却是一位精神抖擞。中气十足、怒意横生的人。他的年纪可能真的很大一据说是快六十岁了,但,却有着壮年人的外表。然而,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情不大好,所以整个人显得有些可怕。
当然了,对于只能再活几日的人来说,再怎么好心情,也会随之崩溃的。
“你?!”钟重远“霍”地站起,瞪大双目,怒视着夕炎冬,“你不是有话要说?怎么,害怕了?为什么不说?!”
他的耐性有限。
“你很害怕?”夕炎冬一出口,就是一句足以吓坏人的话。
钟重远愣了愣,一时难以接收她的话。
“你确实应该害怕。”她道。
“你?”钟重远侧过头,重新审视夕炎冬。眼前的女子有一双无畏而灵性的眸子。苍白却显生机的脸上是平静的,仿佛洞察一切的神色。而,她浑身所散发出的独特气质,似乎并非为一般人所有。
那么,她,究竟是河身份?
进入钟府,又为的是什么?
“你,到底是谁?”会是如莫予所说,只是碰巧昏倒在他家门口吗?如果真是那样,她怎么会开口便要求与他谈话?更甚的是,她竟说他在害怕!
害怕?他害怕吗?笑话!
“我?你不认识我。”又是简单的陈述句,确是事实。
“我是不认识你,所以才问你!”跟她说话简直像在浪费口舌。
夕炎冬突然站了起来,朝钟重远走近。
“你做什么?”她的行为很奇怪,实在奇怪。莫予怎么会将她带了回来?!该死的小子!
“你不认识我。”她继续说着,下一句话让处于戒备状态的钟重远吓了一大跳——
“夕炎不生。”她下句不接上句,突然报出一个人名,然后,退回椅子,坐下,依然是慢条斯理的。
夕炎不生!
钟重远仿佛让一个晴天霹雳击中,突然颓倒在椅上,动弹不得。
这四个字,好像是一张有魔力的网,将他困在其中,无法言语,不能行动。
夕炎不生!
夕炎不生!
这个名字早就让他尘封在记忆中不愿提起,而今,即使有些刻意的遗忘,也无法改变他曾承诺过的事!
良久之后,钟重远终于恢复神志,重重叹口气,闭了闭眼,“他叫你来的?”他问,问得有气无力。
“是。”她手上凭空出现一块形状怪异的壁。
就算不信她的话,看到这块那人曾经给他认过的壁,他也信了。世上除了他,恐怕再元人拥有它。
“时间到了吗?”像在自言自语,钟重远双手抹了把脸,才正眼看向夕炎冬,后者的表情一直未曾改变,即使看到他突然像老了几十岁。
“是的。”简短,却足以摧毁钟重远的意志。
“什么时候?”他问。
“随时。”她答。
随时?那就表示有转圜的空间。好,那还有时间完成他的心愿。
“我听他说,我还可以提一个要求?”尽管事情过去有将近十几年,他说过什么,他却是只字未漏地记在心里。
“是,”她动了动眉,“但不包括你答应的条件。”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提出让你为难的要求。”钟重远吐出一大口气,定定地看着她道,“我希望你能在莫予成亲之后才做,行吗?”他期待地望着她。
成亲?她心头闪过不解。
“时间?”
“再过十日,是我六十寿辰。”意思即是——在那一天。
她低头想了下,“可以。”师傅未规定时间,所以,她可以等。
接下来,两人皆不再言语。
钟重远靠在书桌上,静静地盯着桌上墨砚,心里不知是何感觉。
夕炎冬不动地注视着他,眼中时而出现迷悯的情绪,时而是坚定的,一忽儿又恢复到元波状态。
“爹?”钟莫予惊奇地看着出现在花园内的钟重远。当然,他惊奇的并非是钟重远的出现,而是他居然与夕炎冬一起出现,而且两人好像已经熟识的样子。那就值得研究了。
“莫予!”
夕炎冬默默走过钟重远,在钟莫予前面站住。
“夕炎冬姑娘?”爹很怪,她也怪。他们两个在书房那么久,到底谈了些什么?!
“莫予,来见见你的远房表妹。”钟重远走到两人中间,做着介绍。没有人可以看出,他方才是如何对待夕炎冬的。
“表妹?”钟莫予看向父亲,“爹,你在说什么?”她怎么成了他的表妹?还是远房的?!
“她原来是你姨夫的表妹的舅舅的女儿,”可真是一表三千里,钟重远继续做着介绍,“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就搬到北省去了,现在,你表妹她爹娘去世,无依无靠的,便来投奔……”他快编不下去了。
“是吗?”钟莫予有些欣喜于这个消息,“你居然是我的表妹?!”简直不敢相信。
夕炎冬扯扯唇角,算是配合着高兴。
“所以,莫予,她现在是一个人,今后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日,你可要让着她点。”
“是,爹。”钟莫予朝她行礼,“夕炎冬姑娘……哦,不;是夕炎冬表妹,以后咱们要互相照顾了。”
他为何那么高兴?夕炎冬咬了下唇:“叫我冬吧。”
“那么,你姓夕炎咯?”他像发现一件秘密,“很奇怪的姓氏。”
“莫予!”钟重远斥着。
“对不起,爹!”爹仍然那么严肃啊。
“元妨。”夕炎冬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钟莫予。如果他知道她此次来的目的,恐怕不会对她露出友善的笑吧?如果他知道,会不会就此恨她一辈子呢?她疑惑起来,为着将来才知道的答案。“莫予,带你……表妹去客房歇着,她初来乍到,还很不习惯。”钟重远暗咬着牙,不让钟莫予看出自己有何异样。“是,爹!”钟莫予扬声唤来下人去整理客房,“表妹,随我来。”他前头引路。夕炎冬望眼钟重远,他朝她点点头,她方随着钟莫予前去。
待他们走后,钟重远终于忍不住跌坐在花园内的石椅上,久久不动不言。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当初,他已经料想到了结果,也有接受的心理准备。然,当真正来临的时刻,这心里头,却依然不能一下子承受。望着花园中看不见的某一点,钟重远的思绪飘回到十五年前。
那时,莫予刚满六岁,正是玩心颇重而不知节制的年纪,经常让仆人带他出去游玩,忘了口家,而,他忙于行商,妻子身体屠弱,对于莫予,他们是任由他去,几乎养成他为所欲为的个性——如果后来他不是因为那件事而对他严加管教的话,今日的莫予或许就是一个败家子了。然后,事情终于发生。
那日,仆人带莫予去郊野游玩,孰料,酿成悲剧。
就在仆人微微闭了会眼,莫予忙着追逐采花的蝶时,一辆不知打哪儿冲来的马车,毫不留情地冲了过来。等到仆人发现时,小莫予已经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生死系于一线!
他如今闭上眼还能清楚地记起那血染红了小莫予新做的白衫!
然后,一片混乱!
城内的大夫,邻城的大夫,江湖术士……举凡可称为医者的人都被请进了钟府——他在意识到儿子的重要性之时,已是他生命垂危之际!
焦急地,他等着众人的诊治结果!
当手上沾着莫予鲜血的大夫一脸惋惜地出房门告诉他,小莫予已经……已经回大乏术的时候,他只觉得天地为之色变!顿时几乎要晕了过去。
接着,是无止尽的哀伤、自责、悲恸……
然而,当天晚上他守着已无呼吸的莫予时,突然一阵风吹开了房间的窗。他立即起身。关了窗,再回到莫予床边时,他吓得差一点昏过去,几乎忘了路该怎么走一一一一名手执奇形壁的黑衣男子正坐在他方才坐过的位子上,一手正替莫予把脉。
他是谁?
那是闪过他脑际的第一个问题,然后,是颤着声音的询问。如果不是他太悲愉而有些麻木,只怕早已晕了过去。而,紧抓住桌角的手,显示了他的紧张,有些颤抖的双腿显示的是恐惧!
黑衣男子也不答理他,仔细审视会莫予后,才转身看他——也并非看他,因为,他看着他时,眼中似乎并没有焦距。
接着,他问他是否想莫予再回到他的身边。他是有些错愕,却未加考虑、便点了头。
黑衣男子仿佛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居然勾起唇角。
露出浅笑。
而后,他问,若用他的命来换莫予的命,是否愿意。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记住,我是夕炎不生,在你六十岁之时,我会来取你的命。你可提一个要求,但,不包括要我放弃。”那时,他说完此话,将那奇形怪状的壁让他过目,并称会以此物为凭后,飘然而去——一如他来时那般神速与莫测!
哑口无言,是他惟一的表情!
在此之前,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而,黑衣男子来得那般突然而神秘,他更是以为那只是他悲伤过度时所做的梦!
然,当第二日,大夫被再次请进钟府,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出来告诉他,莫予奇迹似的活了过来时,他——
老实说,他呆住了!
没有狂喜,没有震惊,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切是如此自然!
可是,当众人的惊讶、怀疑,庆幸等等情绪在他周遭蔓延开来时,他不得不信前一晚所遇到的,确非一般人!
而,事后他曾猜测过,那名黑衣男子到底是神?是鬼?还是魔?
是怎样的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他曾探过莫予的鼻息,却无生息,而被请来的不下数十位大夫都在离去前请他节哀!
而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瞧了瞧莫予,在他床边坐了一会,第二天,莫予竟然就奇迹般地自鬼门关回转了来!
因此,他不得不怀疑:那人,到底是谁?他拥有了怎样的力量!这力量,竟能从死神手中夺回一个人的命?
非常非常地诡异!
但,当时他并没有去深究,毕竟,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莫予活了,又健涟康康的、活蹦乱跳的。
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但,从此后,众人都说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无端出现在府内的陌生人怀有不同寻常的敌意;对于惟一的儿子的管教可谓严苛至极;不再忙于生意,花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
所有的改变,众人都以为是因为莫予的复生。
他们说得没错,只是理解错了,他,不过想在将来的几年内,在他有限的余生里,将莫予培养成足以背负起钟家重任的男儿,不过是想钟家能继续兴旺罢了!
但,妻子的离世。莫予的懂事,让他脑中渐渐淡忘了那夜的应允,将之深埋心底,一日过一日,不再会关心明天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如果夕炎冬不出现的话,他也许会忘了自己已经是六十岁了,六十岁的生辰,竟只剩十天!
十天!
他的命,也只剩十天!
他还有十天来完成遗愿——他如今惟一的愿望,便是莫予还没有给钟家留下点滴血脉。
他若想看着孙儿出世已是妄想,但,若能退一步,看着莫予娶妻,也算了了心愿!
他后悔将六十岁后的生命给了莫予吗?
答案是——不!
莫予是他将近不惑之年才得的惟一血脉,是继承钟家香火的惟一希望,他老了,即使能再活几年又怎样。可是莫子不同,出事时他年方六岁,还未享受美好的人生,如今他二十有一,正直年少,当是干一番大事的时候!
所以,他不去计较那来取他命的夕炎冬是何许人,他也不想知道,只要莫予能从此平安康泰,他即使在下一刻死去,又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
一片枯黄的叶缓缓飘落——他抓住,心里涌出元现感慨。如今正值春季,怎会有落叶?莫非它也是为着即将离世的他送行吗?
无憾了吗?
或许……
夕炎冬只手托腮,倚在凉亭的护栏上,静静望着碧波湖水,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一身淡蓝衣衫,显得娴静却冷淡。
钟莫予悄悄来到她的身后。
他本无意打扰她的独处,他的目的地本是书房——此刻是每日念书的时辰。然而,当他经过此地之时,见到她一人对着湖发呆,脸上亦写着疑惑不解时,他,停下了往书房的脚步,中途改道,朝她而来。
很奇怪,她的身上仿佛有一根绳,无意中吸引着他的视线。
夕炎冬此刻在想着的,是不久前与钟重远会面的情景。
对于钟重远的无言接受事实,她有些诧异。索命的工作,自她记事起,便一直在做着,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也记不起是从何时开始的,只知道,凡是有求于师傅的人,便是她们的目标。
她们并非冥府的牛头马面,却做着类似的工作。
夕炎一族乃可算是魔族的一支,专门做着借寿索命的事,神不管,鬼不管,算是这天地之间的异数。
当然,她们并不索魂。
人有三魂七魄,她们要的,仅仅是魂魄未人冥府前还尚存的一点灵气而已,那是夕炎一族赖以生存的东西。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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