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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风霁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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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碗筷呢?没碗筷怎么吃饭?还有,怎么没酒?拿酒来!”
  她只好吐吐舌,陪笑道:“我得去找酒给大爷喝了。景军师,你也赶快进去吃饭吧,今儿个有爹做的肉丸子,很好吃的!”
  眼看她油亮辫子甩得老高,窈窕身影一下子就不见,景熠凡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只能祈求上天垂怜,珍惜这两个直率又单纯的人。
  第4章(1)
  在军营里过了一个朴素却热闹的年之后,天气还没回暖呢,京里的诏令就翩然来到,他们准备起程上路。
  这一回,慕容开真的带着季月同行。出发前几天她开心得睡不着觉,半夜总是翻来覆去,有时还偷偷起来,把已经理好的小衣包拆开,把折好的几件旧衣裳拿出来看过,又重新一一叠好。
  大爹这阵子也没睡好。一日半夜,季月又起床东摸摸西摸摸,突地听见外头有奇怪声响。她推门一看,只见大爹跌跌撞撞走来,醉得还要人搀扶。
  季月大惊,“爹,你喝酒去了?”
  “你还没睡?”扶着大爹的人赫然是慕容开。壮硕的身子撑着烂醉如泥的大爹走来,毫不费力。
  “居然又喝酒了,还喝到这么晚。”她还是过去搀扶,一路把父亲扶回了他房间床上。闻到浓浓的酒味,柳眉不悦地皱起,“为什么要这样呢?酒有什么好,喝也喝不腻。”
  两人安顿好醉胡涂了的大爹之后,这才一起走出房间,把门掩上。
  “男人喝点酒有什么关系,别啰嗦。”面对季月的嘀咕,慕容开不耐地挥挥手,要她别说了。
  “谁啰嗦?你说谁啰嗦?”季月才不怕他,抢起拳就往他身上槌。槌在大将军身上自然是不痛不痒,反而自己讨皮肉痛。
  慕容开任着她槌了几下,然后索性把人拉到怀里。月光映着两个人影,拉得长长的,叠成了一个。
  “唔……”下一刻,热唇相接,密密长吻了起来。
  这几日忙着起程,两人各忙各的,没什么时间温存;这下子有了机会,四下又没人,慕容开就不客气了。
  尝了她的甜美滋味之后,他不肯放开,还是搂得紧紧的,只在她发烫的耳际低声说:“跟我回房。”
  “不行。”季月红着脸推拒,望了一眼关得紧紧的房门,“爹喝醉了,我不大放心,万一半夜他要喝茶、或者会吐——”
  “那我半夜要你,怎么办?”有人粗鲁质问。
  季月又气得槌他,“你讲话怎么这样?可恶,都不怕羞!”
  “我就不怕,如何?”他抓住她的双手,再度俯头咬住她的甜唇,恣意蹂躏,吻得她气都喘不过来。
  男人的气息带点酒味,身体又热又硬,被紧紧抱着的她,双手挣脱了他的箝制,攀上他的颈子抱住,整个人都快融化在他怀里了。
  她总是毫不迟疑地回应他,一点也不害羞或退缩。到后来,季月都已经被推抵在土墙上,衣襟也被扯开,月光下,她的肌肤泛着柔光,饱满丰盈的顶端嫩得像新芽,慕容开低头,毫不客气地重重吮住。
  季月则用力咬住唇,强忍住申吟。这人总是这么粗鲁!会疼呀!
  “咳——”
  房内,大爹浓重的咳嗽声响起,把外头火热纠缠的两人给吓了一大跳,季月如梦初醒地立刻跳开,一面拉拢衣襟。
  “我得进去看看爹。”红着脸的她瞟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快回房休息吧,明儿还要忙一天呢,我也有好多事……”
  慕容开是听见了,不过他动也不动,一手握住她的腕不放,双眼则是灼灼地盯着她。
  眼看他这死都不让步的蛮横模样,季月心都软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咬牙半天才说:“放手吧,我今晚真的不能过去,爹这样,我不放心。”
  慕容开不甚满意,低声嘀咕:“大爹也不放心你出门,才会喝得这么醉,他不放心什么?人是我要带走的,我自然会好好照顾,难道是信不过我?”
  季月笑了。银白月色下,她的脸蛋散发着淡淡光泽,“爹当然信不过。一天到晚欺负他女儿的,可就是少将军您哪!”
  “哦?”慕容开浓眉一挑,“我哪里一天到晚欺负你?已经几日没欺负了,要不要我算给你听?”
  “不用!”
  两人低声调笑着,甜得像蜜里调油。声音放轻了,但在寂静夜里,躺在床上的大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根本没睡着。粗壮五短身子平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红红的眼睁得大大的,像望着屋顶梁柱,胡碴子爬满了满脸。
  他的心头肉,他的宝贝女儿——
  但在西疆这个荒凉地方摆摊卖面,卖一辈子,也过不了舒服日子。如果可以,至少别让她再吃苦……当爹的,只有这么微薄的希望。
  吱地轻响,门扉轻轻被推开,大爹一听见,就迅速闭上眼装睡,满腹地心事全沉在肚子里。
  季月轻手轻脚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又帮他拉了拉被子。然后大爹听着她在房里走动,倒了杯茶搁在桌上,又沾湿了条布巾,准备让他擦脸。因为怕他要吐,还清出了一个原本放炭的小桶,放在床脚。
  大爹的鼻头又是一酸,打从她懂事以来,都是这般照顾他,小小年纪就俐落能干,全是环境的因素。
  爹没办法让女儿过好日子,希望、希望那个被爹重重托付过的男人,能真如自己所应允,会好好照顾她——
  大爹忍不住,用力抽了抽鼻子。
  季月赶快过来把干净的帕子塞给他,一面忍不住嘀咕:“大半夜的喝成这样,看吧,这不是着凉了?还流鼻涕!”
  大爹翻了个身,背对着女儿,继续装睡。
  季月在床沿坐下,自言自语似的低喃着,“何必这样呢?我只是出门去玩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嘛。”
  眼眶直发烫,脸上有热热的什么滑落,直滴到腮边落腮胡里,大爹也不管了。女儿是大了,留也留不住,不如放手,也只能放手——
  终于,他们上路了。
  但才离了西疆驻地没多远,季月就诧异地察觉,很多事变得不一样。
  在西疆的时候,慕容开虽是少将军,却从没摆过将军的架子。他个性直来直往,不耐烦许多繁文缛节,常常还骂自己好友兼妹夫、得力助手景军师太过客套,说话老恭恭敬敬的挺惹厌。
  但这一路上遇到的其他人,不管是驿馆的管事,或是闻讯前来迎接的地方官,甚至是有钱有势的乡绅富豪等等,无不曲意奉承。左一声少将军、右一声少将军,美酒好菜全准备着,房间早已打扫干净等候入住,招呼得无微不至。
  “都是我们夜以继日的戌守边疆,他们才有太平日子过,否则的话,要山贼有山贼,要马帮有马帮,谁还能高枕无忧?”面对这一切,慕容开早已司空见惯,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也不用这么殷勤吧?”她跟在慕容开身后,不悦地抱怨。
  因为门口立着两名娇滴滴的貌美女子,一人手上提着食盒,一人则抱着一小坛美酒,巧笑倩兮等着伺候少将军,季月怎么看怎么刺眼。
  “有酒就喝,有菜就吃,我来者不拒。”慕容开对艳女一挥手,“都拿上来吧,搁桌上就好。”
  季月肚子里烧了一把火,而且火势越来越猛。她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两个训练有素的艳女莺声呖呖地奉承少将军多么英俊,多么有为,多么健壮,多么……听得她耳朵都快流油了。
  再听下去,她非得把早上赶路时吃的窝窝头全给吐出来不可!实在待不住了,索性赌气一扭身,气呼呼地回到隔壁自己住的下人房。
  反正有人正忙,根本没空注意她。
  哼,最好吃死他、喝死他、腻死他!
  娇媚入骨的甜笑撒娇声不断传过来,季月滚在内床,用被子死命蒙住头,蒙得都快没气了,只求一点点宁静,让她好睡一会儿!一连好多日的骑马赶路,饶是她骑惯了西疆的骏马,也累坏了。
  气着气着,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等到突然惊醒时,是猛然发现有人正在扯她的被子。这也就罢了,扯完被子,竟不安分地来扯的腰带——
  “你找死!”娇斥一声,她翻身就是猛力一踢。这踢可尽了全力,寻常人被踢中了,不断几根肋骨可不能罢休。
  但登徒子自然不是普通人。慕容开擒住她足踝,诧异道:“西疆长大的果然是马,不然,怎么踢人呢?”
  “你……”季月一股子气全泄光,身子软了,但心儿还是突突猛跳。
  “叫你来吃饭,叫了好几次都不理,原来是自己跑回来睡觉了。”他上了床来,搂过她温软的身子,脸埋在她颈侧深深汲取她独特的奶香,忍不住亲吻起嫩软的耳际。
  “不要!”季月闪躲着,用力推他,气道:“你去跟那两个姑娘吃饭喝酒呀,少来烦我!”
  慕容开愣了一下,“她们搁下酒菜就回去了,这会儿到哪儿去找?”
  “谁管你到哪儿去找,反正一声令下,多得是人帮你找。你放开我!”
  结果有人的浓眉一挑,唇际勾起笑意,“奇怪,我好像闻到醋味,你闻到没有?”
  “才没有。走开!”
  “没有?那真奇怪,我明明闻到。恩,让我找找。”说着,他有力的大手硬是扯开了她的衣带……
  每次的欢爱都像这样,淋漓尽兴,势均力敌。她在他怀中被余韵冲得阵阵颤抖时,慕容开之抱紧她光裸窈窕得身子,闭上眼,汲取她缠绵之后更加甜美诱人的体香。
  第4章(2)
  “以后到了京里……我也要穿花衣服、戴首饰、打扮成那样吗?”她还娇喘着,脸儿埋在他胸口,模模糊糊地问。
  “随便你。不过我喜欢你什么都不穿。”粗硬大掌抚摸着她滑嫩得裸背,慕容开懒洋洋地说。
  季月静了半晌,然后,咕咕的笑声悄悄传来。
  “你真不正经。”她仰起脸。缠绵过后,脸蛋红扑扑的,弯月般的眸中流转着春情与笑意。她悄声说:“不过,我也喜欢你不正经。”
  “是吧?我想也是。”慕容开得意地亲她几下。“不然怎么每次抱你,你都抓得我背晌全是伤,还叫得那么放、那么甜?”
  季月气得槌他一下。不过,还是关心地撑起身子,检视他得背,“我真的抓伤你了?我可不知道,让我看看。”
  慕容开依言翻过身。果然,机理分明强健的厚背上,诱着淡淡的红痕,全是激情烈爱之际,被季月抓的。
  “哎呀,怎么这样,我帮你檫点药──”
  “不用了,刀伤箭伤都受过,给比你抓两下算什么。”慕容开不在乎地说。他舒服地闭上眼,享受着她温软小手在背上怜惜抚摸的惬意感受,巴不得她多摸几下。
  季月不舍地轻抚过他黝黑肌肤上的疤痕。肩头,背后,腰间……他是征战多年的少将军,这些全是受过的伤。即使无法避免,她还是心疼。
  “再往前些。”突地,他的嗓音沉了。
  她的小手已经游移到他腰腿之间。季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粗壮的大手已经扣住她的,然后往前一带──
  “讨厌!你怎么又……”她忍不住红透了脸,娇嗔道。自己手被扣再热烫坚硬的粗长上,清楚得知,才不过一时片刻,他就……
  “我又想要了。没错,是给你摸得上火的,你得负责。”他翻过身,毫不害臊地展现自己得雄风。他眯起眼,低声勾引,“过来,坐到我身上来。”
  咬着下唇,她乖乖地听话照办。不然,他才不会放过她!
  “今天骑马骑了一整天……”跨骑姿势加上刚刚得强力冲撞,她得大腿内侧已经疲麻着,季月忍不住娇声抱怨。
  “好好的骑,我会让你舒服。”他握住她的西腰,双眼跳跃着火焰,牢牢盯着她。
  “一个少将军还说这种话,也不害臊。”她红着脸嗔他。
  “没法子,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没有柔情百转的情话,但两人之间却甜得化不开。
  本来以为一路上的排场已经够大,结果,抵达将军府之后,季月才清楚体认到,之前的自己,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将军府真如慕容开说过的,宏伟、雄壮、霸气,而且什么都大;门大,窗户大,阶梯大,地方大,一重又一重的房子,一座又一座的假山,院子又前院后院,池子有大池小池,书房也有大有小──原来慕容开真的有书房,而且,也真的好大好大。
  季月已经不敢随便取笑了,将军府不是个能让人恣意说笑的地方。显然老将军治家如治军,成群的仆佣纪律严明不说,长幼尊卑也极分明。慕容开在府里是唯一的少爷,所到之处,所有下人全都恭敬以待,不敢怠慢。
  季月被安排住进极大舒适的房间,里头有她从未见过的精绣枕被,木质沉重扎实的桌椅,细瓷茶杯茶壶,乌檀木的镜箱衣箱,还有一叠叠缎面绸面的华丽衫裙。
  第一次换穿长裙,季月连走路都不大会走,一起身就险些给绊倒。
  帮她换装梳头的丫头抿着嘴儿偷笑,私底下偷偷互相使眼色──果然是西疆来的蛮子。
  “我不会穿长裙,有没有裤子?”季月老实说,也不怕笑。
  丫头们还使抿着嘴,面面相觑,“只有下人才着裤,季姑娘,你使少爷带回来的客人,怎么可以穿裤装呢?”
  季月觉得  头痛起来,一定使头发扯得太紧了。她从没梳过这样得髻,一大包垂在脑后,头好象大了两倍,发簪像使腰钻进头皮里去──
  真使活受罪,为什么丫头们全都神色自若?
  到了晚饭时分,她又吃了一惊。一个人在房里吃,有两个丫头伺候不说,还摆满了整桌得菜。有汤有肉,有菜有点心,有茶还有酒,精致美味有丰盛,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得。
  比起在西疆时,一碗粗米饭或窝窝头配一两样咸菜酒够了,要时偶尔变点花样,
  烙个饼或炖个红烧肉,众将士全都感激得快流泪,慕容开更是很捧场的吃得一干二净。哪用得着这么多,这么丰盛得菜?
  “摆了这么多,还有谁来吃饭吗?”季月指着一桌子得菜肴,奇怪地问。
  “没呀,就季姑娘一人。”
  “那慕容……少将军呢?”
  “少将军刚回来,这几天都有人接风洗尘,还要进宫里去,皇上一定留吃饭。”
  “是呀,每次回京城,接风宴都要吃上好一阵子,可忙着呢。”
  两个丫头开心说着,一面帮季月盛汤、拿筷子、拿调羹。
  季月不习惯让人伺候,索性问她们:“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话才说完,两个丫头就像看到鬼似的直瞪着季月。
  哪有这样的规矩?下人坐着同桌吃饭?她是想害她们给管事的好好罚一顿是不是?不懂规矩的丫头不但会挨罚,情节严重的搞不好还要赶出门去!
  丫头们不敢多说,脸色苍白地快快伺候好季月吃饭,然后就落荒而逃,深怕这奇怪的季姑娘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整她们。面队着满桌丰盛佳肴,又困惑又无助。
  一天、两天、三天,果如她们所说,慕容开一回京城就忙得不见人影。季月倍塞在角落,谁也不认识,将军府又大得吓人,她出去走没几步可能立刻迷路;就算没迷路,也会让管家或丫头给请会房间。因为开少爷郑重交代过,别让这位季姑娘在外乱逛,万一给将军或夫人看见了,很难解释。
  慕容开一直还没工夫跟父母禀告,季月就只能一直待在房间里。虽然房间宽大舒服,但成天待在里头,到底要做些什么?
  “季姑娘想要绣花吗?绣架、绣谱都搁在花厅角落,那一蓝子都是上好得丝线,可以随意使用。”丫头指引她,“还是要看书?描红?画画?隔壁就是小书房,笔墨纸砚齐备。季姑娘若还需要什么,交代一声便是。”
  开什么玩笑?季月不会绣花,也步识字,别说看书、画画了,她连书房都不大敢进去。
  这种日子到底怎么过?真难想象,像慕容芫那么活泼得人儿,可以在这儿生活十几年──
  对了,慕容芫!她可以找慕容芫呀!
  “你们芫小姐呢?她在那里?”季月满怀希望地问。
  丫头还十面带难色,“芫小姐自然在景府。偶尔才会回来,有了小少爷之后,都是夫人过去看她比较多。”
  “哦……”季月难掩失望。
  派来伺候得小丫头看了不忍心,知道客人是闷坏了,想了想,遂大着胆子提议,“不如这样,我请管家下回陪夫人到景府时,帮忙送个口信给芫小姐,请她来看呢,这样好吗?”
  季月自然点头如捣蒜,她真得快闷疯了。“好好好,当然好。就算芫小姐没空,找春诗来也一样!”随便谁都好,快来个人陪她说话解闷呀。
  结果过了几天,口信送到了。但慕容芫没来,而是另一个人来了。
  那人一出现,不用多做介绍,不用丫头说,季月就立刻知道她是谁。
  是那“表小姐”,也就是让慕容开伤心落魄过的女子。
  第5章(1)
  表小姐有着惊人的美貌,这是季月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念头。
  真的,打小至今,季月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从脸蛋到身形,从姿态到表情,无一不美,无一不精致。黑发如缎,柳眉弯弯,一双盈盈眼眸犹如会说话,千言万语,全在她婉转的神情中低迴。柔润的唇含着微微的笑,轻启。
  “你就是大妞?我听芫表妹说过你好多次了。”
  连声音都犹如银铃般好听。季月呆呆望着她美貌绝伦的脸蛋,犹如羊脂白玉般散发润润光泽的雪肤,半晌,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我叫雁依盼,芫儿是我表妹。”她抿嘴笑笑,“她还没空过来探望你,就让我先来了,请别见怪,来京城几天了?一切都还习惯吗?想不想家?”
  被这么一问,季月的鼻子突然酸了酸,她不敢多想西疆,不敢多想爹,不敢多想她养的羊群,她自由自在徜徉的小山坡……怕多想就哭了。
  这么多日以来,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却没有人关心,再坚强的人也会软弱。
  但她不想哭,尤其不想在这个美如天仙的女子面前示弱。
  所以季月只挺直了背,大声说:“还好,挺舒服的。”
  雁依盼翦水双瞳闪了闪,她自然知道眼前这女娃儿正在逞强,但体贴地没有多说,只拣些无关紧要的事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招呼她吃带来的糕饼点心。末了,还留下一套叮叮铛铛的金属丝环给她解闷。
  那套精致的细环共有九个,也就是俗称的“留客计”九连环。听说玩了会入迷,客人不想走,帮有此各。
  玩具是真好玩,一个套一个,得绞尽脑汁才能慢慢解,饶是如此,却依然没法子解闷。
  美丽的访客走后,季月独自坐在桌前,寂寞地玩着精巧的玩意儿,一玩,就玩到上灯时分,心头越来越闷。
  见过了雁依盼,才知道美人是怎么回事,慕容开会因她动情、伤心,是很自然的事情。雁小姐不但人长得美,一身贵气优雅之际,又那么温和大方,会体贴人。
  季月看着自己挑弄环儿的手,比起雁小姐象牙白的素手,相较之下,高下立见。一股难受涌上心头,她真想收拾包袱,就这样转头回西疆算了。
  九连环一丢,她干脆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一直到丫头来帮她开晚饭了,她还是懒洋洋的发闷。
  “季姑娘,你还好吗?今晚有鸡片汤,还有枣泥馅的锅饼,香喷喷的,快来吃饭。”
  眼看又是一桌子菜肴,杯杯盤盤的,季月却毫无食欲。
  “我吃不下。”她闷闷答,“中午吃的到现在还积在肚子里,整个下午动也没动,怎么吃?”
  “要不要先喝点消积滞的普洱茶……”
  “不要。”季月望着丫头,试探性地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让我动一动好消化消化,喂牲口、烧水、捡柴……什么都好,我会做的。”
  那丫头像是听见什么惊悚的言语,吓得一阵呆之后,才嗫嚅道:“姑娘就别再想这些了,您是客人,就好好让人伺候,要不然开少爷怪罪起来,我们担待不起呀。”
  言下之意,是不要她为难下人。季月更气闷了。
  每回直率说出心底的话,身旁的人总会在吃一惊,接着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京里的人都这么大惊小怪吗?还是,她真的太怪异了?
  “开少爷?”她喃喃自语,“何必怕他晓得?他早就忙到没空管我,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你们放心好了。”
  “刚回来都是这样的,要忙上好一阵子;他已经从宫里覆了命回来,应该可以休息几日了。”丫头安慰着她。
  突然,那丫头又压低了嗓音,“不过季姑娘,您惹是见到开少爷,可千万别在少爷面前提表小姐来看您的事。少爷不爱听,会发脾气的。”
  季月心头闷闷地痛起来。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自小到大都胃口很好的她,这会儿破天荒地啥都没吃,早早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声嘈杂交谈,然后门被粗鲁地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进来,一面粗声斥退跟着他的仆佣。
  季月坐起身。摇晃的手灯灯光中,只见慕容开俊脸涨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醉了。他脚步浮浮地过来,跌坐床沿,一手伸长了就要拉她。
  被忽略了这些日子的诸多怒气、烦闷、无助……全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季月用力一挥,啪地打掉了他的手。
  “做什么?”慕容开皱着眉,不甚满意地望着她。
  “你才做什么?”她质问,“多久都不见人影,一见面就是这样醉醺醺的还动手动脚,你当我是谁?喝成这样,又是为什么?”
  “你又来了。男人喝几杯算什么,干么大惊小怪?”
  “你不是喝几杯,你是喝醉了。”季月越说越气,嗓门也扬高了,“你只有心情糟时才喝得醉,是不是又为了表小姐?她确实美艳绝伦,气质又好,可是人家都嫁人了,你到底要为她买醉到何时?”
  慕容开抿紧薄唇,粗犷英俊的脸上,顿时布满阴霾。
  “你说什么?”他冷冷质问,“你为什么会看见过她?她来过了?”
  季月语塞。一不小心她就说溜嘴了,当下扭过头,不肯回答。
  “说清楚!她是不是来过?”
  他粗鲁地用力握住她的肩,让她疼得险些掉下眼泪,不过还是死命咬牙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虽是醉着,但他的眼眸却无比清醒,紧紧盯着她,等着她开口。季月看出了他掩藏在愤怒底下的一丝丝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丝留恋。
  若不是还挂心,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根本还没忘掉表小姐。
  他心里始终有个自己永远比不上的人。回到有那个人的京城,她就被抛在角落,给忽略了。
  心好痛好痛。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感觉,季月觉得自己快痛死了。
  “你走开。”她强撑着不哽咽,困难地,慢慢地说:“我要睡了,我明天要回西疆,不要待在京城了。京城一点也不好玩。”
  “大妞……”慕容开的语气软了几分,用力抓着她肩的手也松了几分。
  季月坚决地拔掉他的手。“走开,不要叫我大妞,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真的不是了。短短这几日,她好像突然老了好几岁,从无忧无虑的娇憨少女,转变成了初识心痛滋味的女子。
  慕容开没有再勉强她,放开了手,让她独自睡了。他只在床边静静看着蜷缩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密密盖住的人儿。
  黎明前夕,大地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淡淡的一抹鱼肚白略略显现。
  帐子静静垂下,把晨光挡在外头,帐子里依然幽暗,仿佛梦境般迷濛。
  季月半睡半醒间,只觉得全身好热好热,她挥舞着手,想把压在身上沉重的被子推开,不过怎么推得开呢?她给压得快喘不过气。
  慕容开狠狠地疼了她一回之后,在逐渐清醒的她怀里放松,他健硕的身子整个压住她,而她也一如以往,紧紧抱着他汗湿的厚背。
  两人激喘着,肢体交缠,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慕容开只想这样赖着。不想上朝,不想去兵部,不想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饮宴、会谈,不想看其他人探究或同情的眼神──
  然而天已经亮了,外头有人走动,他得即刻起身。
  “还生我气吗?”他低声在她耳际问着,“我昨夜多喝了几杯,王爷请喝酒,没法子推。不过再来不会了,这些鬼接风洗尘也该结束了。”
  季月睁大了眼。她抬起头,傻傻望着他。
  全忘了吗?他不记得自己昨夜说过什么,也不记得她说了什么?
  “这几日来,闷坏你了?”他低头亲吻她被肆虐得红润的唇儿,低声调笑道:“好一阵子没抱你,你一下子就不行了。刚刚叫得那么浪,皇城里大概都听见了。看来下回得给你咬个手帕,还是,干脆让我堵起你这小嘴──”
  季月突地心底一阵刺痛。他是在说她太放浪?
  可是男欢女爱不是最自然不过吗?以前在西疆,甚至东行一路以来,他从没在意过这种事。回到自己家里,反而不一样了。
  “怎么了?这么安静,可不像我认识的傻大妞了。”他亲暱说着,一面忍不住细细吻她。她有股特殊的味道,让人尝了又尝,仿佛上瘾。
  季月挣脱他的吻,闷闷地说:“别再叫我大妞。”
  “为什么?”慕容开困惑反问。
  他真的全忘了!昨夜的一场争执竟像船过水无痕;害她伤心了一整个晚上,结果才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就又给他吞吃入腹,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最气人的是,她禁不住挑拔逗弄,也好投入地深尝了缠绵的甜蜜滋味,在他怀里沉醉,她真的忘了一切,忘了自己只是粗蛮的西疆女,忘了他心里还有别人,忘了她是如何比不上──
  又气又无奈,又酸又甜的古怪感受充满胸口。这一切都太新太难,单纯的她不知道怎么办,一点都不知道。
  “你今天真的很怪,一点都不像你了。”见她一直愣愣的没有回应,慕容开抱怨着,准备起身,虽然百般不愿,但他还是得离开。
  稍做整理,随便穿上昨夜脱在床头的衣衫,季月还是抱着被子,静静地看着他,单纯而开朗的脸蛋上,漫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5章(2)
  这样的神态有些陌生,慕容开本来要走了,见她这样,又重新坐回床沿,伸手抚摸她的脸蛋,两道炯然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
  “到底怎么了?住得不舒服?吃得不习惯?还是想家、想大爹?”
  “我什么也没看到呀。”终于有点反应了,她刚刚有些失神的琥珀色眼眸又恢复了点神采,瞪了他一眼。
  慕容开难以解释自己那种陡然放心的感受。他不习惯呆滞如娃娃的季月,要像这样嗔他瞪他,锐利回嘴,才是他习惯的她。
  “这是在抱怨我?”他弯起嘴角笑了,伸手捏捏她滑嫩的脸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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