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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薰人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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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有人在吗?”她出声,无人回应。
怪了,每个库房多少都有看管的家仆啊。住在聚酒庄数月,这点小事她是知道的。
可放眼所及,只有她一个,再无人影。
“没有人在,我要把酒拿走喽!”她又喊,还是无人声应。
那就别管她喽,嘻!平时展厉言总叫下人顾好酒库不要让她靠近,现下仆人偷懒倒是便宜了她,呵呵呵……乾脆拿一坛藏在房里好了,嘻!
愉悦地跨过门,里面如一般酒库阴暗不见天日,成琼玖走到更里头寻火折子。
孰料才刚将火折子拿到手,身后大门“碰”地一声,教人由外头关上。
她转身来不及逃出。
咦?“怎么回事?”困惑地环视周身漆黑,成琼玖抚着下颌,实在不解。
“是谁在跟我开玩笑么?”也不至于啊,这庄里最缺的就是作弄人的人。“别闹了,快开啊——”
一个怪响往头顶下砸,打断她的话。
“呸呸!咳咳咳……”真难受!“谁——咳咳咳……”
这是——啊啊,夜磷粉!
“这玩笑开大了啦!”她叫,黑暗中,只有夜磷粉所及之处发出冷清的碧光。
而她,全身都是夜磷粉。
“你的死期到了!”粗暴的吆喝从黑暗的某处杀来,凛冽杀招亦接踵而至,杀向暗中唯一的亮点。
感觉到杀气,成琼玖拔剑往身侧一挡,刀剑相击铿锵作响。
回身旋使剑招,扑了个空。“你是谁?”
“要你命的人!纳命来!”
不管是谁,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要是就这样败给你,做鬼也没脸回去见孔爹爹了。”启唇不满地咕哝,同时亦一手扬掌为攻、一手执剑防身,然眼前一片黑漆,着实不知敌人位在何方。
这怎么办呢?她自问于心。
不料这么一分神,让对手在右臂划上一刀。
痛……成琼玖忍不住闷哼,招式因此减缓,顺着对方气劲连退数步。
咯!脚跟踢倒——脚边多出湿意与浓烈酒香。
酒坛?
是啊,她是被剑南烧春给诱了进来,这里头自然有酒。
“痛……”侧腰又中一刀!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剑南烧春酒性猛烈……
啊啊!她有办法了!
久候不到成琼玖的展厉言终于耐不住,走出书楼。
日过一日,愈来愈习惯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是好是坏都在未定之天,但同样的答案是他展厉言甘之如饴。
谨行曾问过他为何受她吸引。
他想了许久,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反问他何以爱上杜秋雨。
而他,同样无解,最后只能搔搔头回答他没来由的,就是爱上。
他亦然,就是爱上。
世间女子何其多,但他就是被贪酒如命的成琼玖吸引,旁人看她像个酒鬼,但他却觉得她只是装醉,事实上,比谁都要清醒。一开始不明了,但之后他越发相信她常挂在口中的“天下皆醉我独醒”酒酣醺醉的表相下藏有的是深不可测的武功和心思,尽管她总说自己不过是三脚猫功夫,然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她并非不济。
“唔……”思忖的心绪被乍起的揪心打断。
一股不安隐隐自心底浮上台面,纠结在浓黑的双眉之间。
喧喧闹闹的嘈杂声从东苑的方向隐隐传来,寻人的脚步因而转向东苑。
穿过连接回廊与东苑的月洞门,一眼瞧见站在人墙最外围的杨总管。
“为什么废弃的库房会失火?”
“回大爷,目前还没人知道原因,但小的想既然东苑的库房早已废弃不用,不如就待大火燃烬后再向爷请示另建新院,不知爷意下如何?”
“嗯……”
叩叩叩——
“你有没有听见?”
杨总管抬眉。“听见什么?”
“救……救命……”
“有人喊救命。”他抬眼,望向愈来愈强烈的火势。“在库房里。”
“有吗?”杨总管竖直耳朵。“没有啊,大爷您是不是听错了?”
“听错?”他皱眉,穿过人墙,就近细听。
“咳……咳咳……救、救命啊……咳……”
“琼玖!”听出异于劈劈啪啪火声的虚弱呼救,展厉言?心凉了半截。“琼玖!是你在里面吗?琼玖!”
“……展厉言?是你吗?咳咳……外头是……是你吗?”
真的是她!“是我!是我!”天爷!他回头,猛烈瞪视旁观的下人,大喝:“取水救火!快啊!”
“爷,里头——”
“我要你们去取水来救火!快去!”
“是、是是……”下人们急忙四散汲水。
“琼玖!”该死!是谁放的火?是谁把她关在里头想把她活活烧死?“琼玖!听见我说的话吗?琼玖!回答我啊!”
天!谁来救救她!心急如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境,心慌意乱下,展厉言疯了似的徒掌猛拍库门,丝毫感觉不到门板燎烧的炽烫。
“大爷!”留在原地的杨总管连忙上前制止。“别!小心您的手啊!”光是接近就感觉到这热度,爷怎么受得了。
“放开我!琼玖!”展厉言像发狂似的,挥臂甩开箝制,啪啪啪猛拍。“琼玖!应我一声!听见我的声音就应我一声!”
要是她就这样死了……要是她就这样和他阴阳两隔——
“琼玖!不准死!听见没有!你还要嫁给我,你答应我的!”
天爷啊!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打碎他向来的自信。
他以为一个男人要保护他的女人不是非要能武不可;他以为他可以用其它方式爱她护她,然而现在——他恨死自己的不懂武功!
“救火!快救火啊!”
“大哥!我有事了——”冲进东苑的展谨行看见大哥疯狂的举止,立刻上前将人拉离火场。“大哥,秋雨刚告诉我——”
“闭嘴!”他怒瞪,双眼布满血丝。“救琼玖!我不准她伤到分毫!”
琼——“嫂嫂在里面?”
该死!他迟了一步!
懊恼当头,忽地空中落下一记强劲有力的吆喝,光是声音便震退所有忙着救火的下人和最靠近火场的展厉言。
“疾!”
第二声起,直窜云霄的无情火舞萦绕的库房瞬间夷为平地。
啊啊——她是不是要葬身火窟了?
成琼玖观察火势,库房大门的路早在火势一起便教火舌截断。
呜呜……她是笨蛋……什么叫引火自焚,就是现下这情状。
“哼哼……自寻死路就是在指你这个蠢女人——咳、咳咳……”粗如鸭叫的男子嗓音在浓烟呛咳混合口中鲜血冷笑。
“你不怕死吗?”
“有你——咳咳!陪葬,也算、算值得!”杀不死她,一块死也行。
“我却不想跟你死在一块。”同年同月同日死——就算要有对象,她希望是占满她心头的男人;就算——嗯,他脸上总是严肃的表情。“我不懂,你为什么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你……你让我败北!让我丢脸!”
“我让你败北?”有吗?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认帐?“那日你伤了我一剑!”
“哦原来你是那刺客?”可是,她不懂——“面子比性命重要?我不懂。”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面子没了不痛不痒,这个男人竟把后者看得比前者重。
“你是笨蛋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面子做啥?”
“你让我——咳咳!呕——在……在他面前提不起头来……”
他?“谁?”
“你以为我会——咳咳……告、告诉你?”
“随你要说不说,我是绝对不要跟你死在这里。”她以剑为槌敲击尚未着火的墙面。“救命!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再喊——咳!也没用,哼哼哼……这里、这里不会有、有人来——”气力渐失,他离死不远吧?
“你怎么知道?”
“你是注定跟我一块下冥府,届时做鬼再找你比划——咳咳……”
“你少说两句成不成?谁要跟你一起死了,我长命百岁得很。”
“你……你师承何门?为、为什么如此厉害?”
“我这样算厉害?”孔爹爹老说她的功夫是三脚猫的。走近他,成琼玖非常认真地问:“我很厉害?”
“你——你到底师承何门——咳咳……何派?”
“无门无派,我孔爹爹教的。好了,不跟你扯了。来人!快救人啊!救命啊——救人啊——”
无门无派……“不可能!不可咳咳……不可能!”他竟输给一个无门无派的女子?绝不可能!“你……你说的那个姓孔的——叫啥来着?”
“孔爹爹就是孔爹爹,别吵我求救——救命啊——”
孔……濒死的脑袋尽力思寻江湖中姓孔的名人,半晌,男人开口:“是叫——孔令吗?”
“是啦是啦!”都什么节骨眼了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其实成琼玖一直不知道叫了十多年的孔爹爹究竟叫啥名字,心急胡乱应和下竟也巧合蒙对。
只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毕竟逃命重要。
“真的是他……”没人发现男子听见肯定答覆后扬起的微笑。“既然是怪侠孔令的徒弟,我——咳咳!死也瞑……瞑目……”他缓缓闭上眼。
一心求救的成琼玖压根没发现身后男子已然断气。“外头有人没?救命——咳咳!救命啊——”
不行了!烟愈来愈大,火势也愈见猛烈,天爷,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儿?
不行哪!她死了,展厉言怎办?以后谁来护他?
“琼玖!琼玖!是你在里面吗?琼玖!”门外有急应声。
咦?“展厉言?是你吗?咳咳……外头是……是你吗?”他真的在外头?
“是我!是我!”
门外的声音任谁都能听出他的焦急如焚,一点也不像她所知那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展厉言。
“取水救火!快啊!”那着急的声音狂吼着,盖过激烈劈啪的火舌席卷声响,不断不断嚷着取水救火的命令。
是浓密烟舞催泪,还是感动?成琼玖觉得眼眶噙着好重好重的水。
他在这……他在外头想办法救她——
总是这样的,当她想到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当她——忍不住偷酒喝的时候,他也会出现——用无可奈何的宠溺苦笑看着她。
想见他,好想好想见他!
“琼玖!琼玖!听见我说的话吗?琼玖!回答我啊!”
“我……我听见了……咳咳”喉咙好痛。
碰碰碰碰碰——
着火的门板碰然作响。
不会吧!想到可能会有的情况,成琼玖心头揪了下。
“大爷!别!小心您的手啊!”外头的声音证实她的臆测。
拍门声停了下,在她来不及放心的短暂时间后又重新响起。
“不要再拍了!门烫啊!退——咳咳……展——咳!咳咳……”燃起的灰烟吸进鼻中,成琼玖难受得呛咳不止。
外头,传进模糊勉强可辨的竭力叫喊——
“……琼玖!应我一声!听见我的声音就应我一声!不准死!听见没有!你还要嫁给我,你答应我的!”
愈听,眼眶愈感沉重,眨了眨,脸颊立刻教一片湿意掩去狼狈的烟尘。她怎么能死?怎么能丢下他死去?
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所有人都退开!”忽地,外头轰然一喝。
碰!霎那间火消灰飞、天日重现。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成琼玖环视烟舞弥漫的平地,不明白到底又发生什么事。
待灰烟散去大半,入眼的人影教她瞠圆了眼,揉揉眼,啊啊!没看错!
“孔爹爹!”
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一去就数把个月没消没息,我就在想呀,该不会这丫头醉死在外面哪条街上了吧?要不然就是在聚酒庄惹事被人给扣了下来;再不然——呀呀,付不出酒钱给人当长工去了,总之啊,小老儿我就是不放心,所以呢,就来了。”孔令抠抠脸颊,老脸赧红。“倒是小老儿怎么样都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发展——我说琼玖啊……”
“啥事?”小一辈的应得懒散。
“你也好歹从人家身上下来一会,抱抱你孔爹爹是会死啊,数把个月不见,连爹爹我问都不问一声,才逃出生天就巴着展当家不放,你你你……是黏胶啊!”害不害臊啊!他老头子都胀红了睑,就她一个人意犹未尽。
“正如您说,人家才刚逃出生天,嗯嗯……这里比较舒服。”赖在展厉言腿上几乎是躺在他身上的成琼玖眯起眼,舒适得直呵呼噜,虽然脸上仍是带灰的狼狈,但——先赖再说!呼噜呼噜……真舒服。
“孔世伯不必在意,嫂子刚从九死一生的危险脱逃,就由着她赖在大哥身上倒也好。”
嫂子?老眼转向展谨行。“是我耳背,还是你说错?她?嫂子?”
“不久便是。”展谨行看看堂上。看来大哥还是没法子说话,就由他来说吧。
“这段日子多亏有嫂子,大哥才能屡次脱险,还请孔世伯留下,待琼饮会后为大哥和琼玖主婚。”
“你是说——”孔令指指堂上赖得你死我活的两人。“他们?”真的假的?
“正是。”
“展世侄是疯了,还是眼睛瞎了,看上我家这酒坛子?”不会吧?
“没疯也没瞎,缘分罢了。”展谨行只能这么回答。
因为他想了半天也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大哥的心会被这样特别的奇——怪女子所吸引。
“孔爹爹就这么看扁我?”成琼玖挺不认真地伤心道。
“我从没把你看『宽』过。”他养大的会不知道她有几两重吗?“还赖在人家身上做什么!难看死了!”
“嘻,人家喜欢这里,而且——”她指指紧扣在腰间的大手,甜甜的笑像沾了蜜糖似的。“他也不放啊。”
呃……这还真尴尬——孔令抠抠颊。“我说这个展世侄哪——”
“谨行。”
“大哥?”
“一路南下想必孔世伯也累了,你先请孔世伯到客房休息;再去找杜大人,将尸首交由官府发落。”
诶诶?他还有话没说完哩!“我刚看见——”
“好啦好啦,世伯,您就先去休息;要不,让谨行带您四处走走逛逛。”看明白兄长的脸色,展谨行自是连拖带拉将老人家拉到外头,渐行渐远。
只是他并不明白,若孔令执意不走,就算是十匹马来拉他也是不动如山。
合许是瞧见展厉言的神情,多少还是明白了些。
“展厉言——”
“嗯?”
“你全身冒汗。”
“嗯。”
“你在发抖。”
“嗯。”
“你——抱得我腰好痛。”腰上的刀伤虽轻,但在他双臂抱搂下加成不少痛楚。
展厉言松了点劲,仍是不放。“我险些就失去你。”
“但是……”成琼玖强扳开他一手,翻向上。“你的手受伤了。”
“无妨。”
“你应该上点药。”
“你也受伤了。”他提醒,不忍触碰,只停在她左臂刀伤前。“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就快到了。”
“那我——只能再赖在你身上一会了是吗?”
“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双臂在纤细腰间再度收紧,展厉言将脸埋进她肩颈,尚未脱离担忧的心绪。
“好痛……”
闻声,他只能苦笑,明明知道她会疼,却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别再吓我。”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也有胆战害怕的时候。“别再让我受那样的煎熬,只能站在门外看你在里头受苦,而我却什么都无法为你做……”话说到尽头,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恼是如此明显。
就连迟钝的成琼玖也看得分明,回想起当时,自己也心惊胆战。“我……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连孔爹爹都不时说我人憨胆傻,可我在里头逃不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怕了,怕再也见不到你。以前胡思乱想的时候,认为自己在危及性命的时候唯一会觉懊恼的,大概会懊恼酒还没喝足吧,可我当时脑中想的都是你——你……你不知道门烫么?不知道里头的火正烧着门么?为什么一直拍一直拍,我都叫你停手了,你还是不停手……”再垂眼。“你看看,手掌又红又肿……”她心痛。
“同你一样,当时我只想见到你,顾不得——事实上,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心快死绝的时候又怎么感觉这一点点的炙痛?“幸好孔世伯及时赶到。”
“嘻,孔爹爹的武功很好。”她说得与有荣焉。
“的确。”扬掌便能压制大火,甚至击毁库房,令人咋舌。
然而——
“这次有孔世伯,但下次呢?”下次是否还会有人及时救她,在他无力救人的时候?
“不会有下次。”她笃定说:“孔爹爹说人笨一次叫粗心大意,再笨一次就真的笨了,要是再遇到被困在暗处这种事,我不会点火。”
点火?悲怆的心境被这字眼赶去泰半。“什么意思?”
成琼玖老实地将情况说一遍:“我刚要去找你的时候突然闻到酒香便转了个弯,寻着酒香走进黑不隆咚的库房。本来是找到火折子要点着好找酒,谁知道一下子库房门被关了起来,全身又沾上夜磷粉,成了对手的目标;我又不是猫,怎么能在黑压压的地方看见对手招式呢?无巧不巧地踢倒了装着剑南烧春的酒坛子,我就想,这剑南烧春酒烈且猛,或许可以派上用场,所以我就趁机点起了火摺子丢向酒溢过的地上,之后就……”
她说得钜细靡遗,展厉言是听得面色——
“你怎么了?又板起脸来了。”不知死活的成女侠傻傻留在人家怀里,不解的眼神直往上抬。“这样好凶。”
“你的意思是,火是你点的?”一股气,没来由地压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心上人无恙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丹田渐起的肝火。
而赖在人家怀里这只七月半的鸭子浑然未觉,诚实点头道:“是我点的啊。那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我身上沾满夜磷粉想躲也没地方闪,只好出此下策,谁知道被我踢倒的剑南烧春竟然正好在门前,又是整整一坛,我也想不到会冒出这么大火。”她说得更仔细,完全看不懂人家脸色。
“你,引火自焚?”
“没的事,我没烧着,是库房着火了。”这两者是不同的。
“总言之,这火是你放的。”
“我当时是情非得已。”其实她还挺聪明的,知道烈酒能引火。“其实也是运气,我真不知道它是不是能助长火势。”
这烈酒,的确将火势助得让聚酒庄上下一片惊慌。
“你烧了整间库房?”
“我也没想到火会这么大,知道时早来不及救了;可若不是这场火,我也没办法打败那个偷袭我的卑鄙小人。真是气死我了!竟然用酒骗我上他的当,差点就魂赴阴冥再也见不到你了。”
“若孔世伯没有及时赶到,你一样魂归九泉。”提醒的声音多了点……凉意。
成琼玖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怪怪,有点冷。”怎么会呢?明明方才窝在他怀里还挺暖和的。
“你差点烧死自己!”黑眸锁着她,满满的复杂情愫里有爱、有庆幸、有恼怒、有气愤……百味杂陈出一个结论——
他想狠狠掐死她!
竟然做这种蠢事陷自己于危难之中,连带让他饱受煎熬之苦!
没来得及察觉自个儿的小命不保,她只在乎突然握紧双拳的心上人。“别、别握拳啊!你的手掌心全是水泡哪,这样会痛啊!”
天知道,他握紧双拳的目的是为抑制满腔怒气!
在掐死她和伤己抑制两者之间,他展厉言——蠢得选择了后者。
气得头疼,还是舍不得伤她一分。
那张狼狈的清秀小脸此刻仍用心痛的表情瞅着他握紧的双拳,不知道他压抑怒气的努力。
“别这样啦!我知道你在气那个偷袭我的家伙,但他已经死了,就别生死人的气了,生气会伤身,不要再生气了。”
她以为他在气——“唉……”他垂首,无力地松开了拳头。
这一松,立刻被成琼玖托到嘴前吹气轻抚。
“看,水泡都破了,很疼的耶……”
抬眼就近看见她像是被抢走美酒似的心疼表情,叹息之余多少还是感动。
这世上还能找到像她这样爱他惜他的女人吗?单纯毫不掩饰喜恶的性子着实吸引着他。
与她相处,无须矫饰,亦不必刻意蜜语甜言、海誓山盟;单纯的喜欢就喜欢、爱上便爱上,不须细想原因理由来说服自己或证明什么,日日相处、同进同出便是绝佳的表现。
“你啊——我要拿你怎办呢?”再次搂紧她,这话快成了他的口头禅。
“展厉言?”怎么他老是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不气了?!”
“我只希望——”
“什么?”
“你别烧光我的庄子。”
“啊?”
第十章
你听说了没?这聚酒庄前日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烧掉不少库房……
还听说展当家受了很重的伤,恐怕这容貌是要毁了……
对呀对呀,平白无故道了祝融之灾,展大爷定是心疼。听说这火的地点就在存放白玉仙露的库房,你说这有多巧啊!而且把上等的白玉仙露给烧个精光哩!
那还得了!每回的琼饮会这聚酒庄都是用这白玉仙露拔得头筹,现下怎办?
是啊是啊,听我家官人说,今年的琼饮会恐怕聚酒庄没胜算了,那“天下第一醇”的牌匾得让人了……
就是说啊,这回何家酒坊赢定了!
是啊,那何家酒坊的何大爷最近可神气得很,比以前更跋扈张扬了。
聚酒庄的展当家真可怜……
不晓得这火是不是何家酒坊的人放的?想想看,聚酒庄出事谁能得利?
嗯嗯,说得是、说得是……
如此的传言正在徐州城里沸沸扬扬,口耳相传——
普通平凡的商贾之家,再怎么也没有胆量与银两、甚至门路,聘请杀手暗算,如此便可排除小型商号或酒坊、酒庄。
被琼玖所杀的夜贼是外头的人又如何?只要里头有人做内应,要知道庄院的分布位置不是难事。这足以说明为何夜贼这么简单就找到酒库所在,甚至知道东苑库房早已废弃不用多年——如此便可推测这段日子以来聚酒庄接连发生的事情,作案者至少有两人以上。
谁是内应?又如何与动手实行的人联络?展厉言百思不得其解。
专注的思忖因为感受到一股视线中断。
抬眼——“你在做什么?”
“看你。”
看他?“看我什么?”
“毁容。”他哪里毁了?左瞧右看。“没有啊。”这张脸还是一样迷人好看。
“毁容?”展厉言皱眉。“谁说的?”
“街坊啊。”她把最近在大街小巷频传的流言简单说了遍。
“那不过是街坊闲聊,不必当真。”
她点头,还是定睛看他。
“你这样,我无法专心。”叹了气,他索性把找出内应的事放在一旁。“你又在看什么?”
“看你可怜。”秀眉微蹙,不解地想:他哪里可怜了?
“我可怜?”说来惭愧,至今他仍无法跟得上她天外飞来的跳跃思路。“为什么?”
“街上的人都这么说——”她迟疑不解,也面有惭色。“他们说火烧光了白玉仙露……都是我——是我酿成大祸,害得你们辛苦酿制的白玉仙露付之一炬,怎么办?”
她哪里知道最名贵的酒原来就放在那,可是好奇怪——
还在思索的当头,展厉言的声音打断了她。
“没有白玉仙露,你就想离开我?”到现在,他还是介意他与酒在她心目中的排行。
如果她敢点头,他绝对会掐死她!
“才不是,”幸好,成琼玖的答案救了自己,至少——在下一句话接续前救了自己片刻:“没了仙翁饮,最起码还有塞下曲、金葱笼等等其它的酒,只是……好酒就这么烧光光,任谁都会心疼啊。”
黑眸眯成两条细线,压低的声音难掩恼怒。“你重视的到底是我,还是酒?”
“当然是你啊!”她答得直接,也老实得过火。“有你才有聚酒庄,有聚酒庄才有酒,当然是你重要。”
唉……恼火不知第几回教无可奈何取代。“总言之,你一切都是为了酒,甚至连点头答应嫁我也是?”
“嗯……这个……”她低头,红火烧上双耳。“其实……除了酒之外——我……”
“你什么?”
“我挺喜欢——”
“喜欢什么?”
啊啊!这要她怎么说?“你怎么老是问人家这种害躁的事情!”
他会信她故作小姑娘家的做作忸怩就不叫展厉言,“还喜欢什么?!”
哎——呀!用说的说不出,用做的总成吧。
左右拉开他合握的双手,以不及掩耳的迅雷之速窝进他怀里,成琼玖不敢抬头,声音也愈变愈小:“就是这样啦……”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冒出。
“你笑我!”
“我在笑我自己。”为什么偏教她给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得像个疯子,却还甘之如饴?
“你才不好笑,谁敢笑你,我定要那个人好看!”
有这样为自己强出头的妻,不知是福是祸?“你该学学秋雨,至少别这么莽撞。”
“我也想啊,不过那很累人,我做不来。”她说得很老实,一如平常性格,丝毫不恼他拿别人与自己比较。
说起心眼,的确鲜少人像她这么缺乏。“你也瞧我穿过秋雨穿着的衣裳有多凄惨,连路都走不成,那时候我就已经死心,这辈子是跟那种飘飘然的仙女衣裳绝缘了,还是这身粗布衣习惯,难道你——不喜欢?”
“无所谓喜不喜欢。”缠着药布的双手搂紧她,不愿放。“你就是你,本质不变。”
“那我——可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你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至于穿着——”
他还是希望她跟秋雨学吗?不会吧?黛眉因他顿住不语的话头打结。
作弄到人的展厉言总算甘心道出话尾:“至少得为我穿一次嫁衣。”
啊,原来如此!
“你害我好担心。”她嘟嘴。
不这样,他怎么能平衡过去为她操心气恼,和今后注定继续为她担心下去的人生?抱着佳人,他为自己找到如何回敬未来迷糊妻子的方法感到窃喜。
温香盈胸了半晌,胸墙前的人儿带点困惑的声音此时飘了上来。
“我想不透哪,厉言。”
“嗯?”
“如果我真把白玉仙露给烧个精光,为什么我一开始进去那库房就没有闻到白玉仙露的酒香味呢?就算它埋在土里我也闻得到啊,为什么会——”边说边抬头看见他正好俯下的表情,她突然有种想法。
该不会——
“我倒忘了你有一个狗鼻子。”他笑叹,重重收紧手臂,险些让成琼玖换不了气。
历来办在徐州城郊的琼饮会此次结果令天下百姓、酒业商贾傻眼。
不幸遭逢祝融之灾的聚酒庄不用说,与此次琼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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