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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一条街-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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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容交待完话,又亲去看了看舒才人,见她一脸潮红,呼息粗重,便知当真是病得重了,又吩咐了融晴几句,方才回去给费太后回话。

前头拎着美人灯的小宫女便笑着道:“月容姐姐,这舒才人真好福气。皇上宠爱,连太后娘娘也看重。旁的娘娘们身子不好,太后娘娘可从没派人过问。”

月容心中也是纳闷,面上却是不显:“你有几个脑袋,皇上和太后娘娘也是议论得的?”

小宫女嘻嘻笑着不说话了。

两人一道回了慈宁宫,月容去向费太后回话,一路寻到了书房外头,却见几个老嬷嬷守在外头,并不让人进去。

这几个老嬷嬷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在宫外有家有子的,都放了出去,没家的,都荣养在慈宁宫后头,早不当差了。不想今日又出来了,月容在她们面前也不敢托大,只得上前恭敬的请示:“婢子去瞧过舒才人,要向太后娘娘回话。”

一位体宽面圆,叫赵嬷嬷的笑着道:“你先在外头候着,费家两位老爷来了,正在里头同太后娘娘议事。”

月容应了一声,恭敬的侧立在一旁。

费家两位老爷都继承了爹娘极良好的基因,生得俊秀非凡。

费诤是一朝宰相,温文儒雅,淡定从容。

费诺却只挂了个翰林编修的闲职,成日里吃喝玩乐,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但这两个人到了费太后面前,又都是毕恭毕敬的。

事情议到尾声,三人面上都有些严肃。费太后一系占尽优势,但逸郡王要继位,却有一项最要紧的居于劣势:名不正,言不顺,并非正统。

满朝文武并非没个明眼人,已有不少人察觉到了这汹涌的暗流。

清流尽归于保皇党,以御史大夫傅施同为首,正逐渐壮大,与费家一系隐成对恃之势。

傅施同是傅皇后的父亲,任职御史大夫,形同副相。

狄秋浔登基后的首次科考不日即将开考,这一科的进士,日后皆是天子门生,有多少人会向着费家,那是难说的事。

拖得越久,情形对费太后一系越不利。

费太后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欲言又止,沉思半晌,方才问道:“昭平元年,你们是否去过蓿县?”

费诤微微一怔,才将思绪从朝堂之上拉回来:“蓿县?”不明白费太后为何问起。

一直在一旁把玩一柄玉如意的费诺接口:“蓿县有个天家围猎场么,去过几次,却记不清年头。”

费诤想了想:“昭平元年还没建围猎场。”

费诺哦了一声:“那该是并没去过。”

费太后将目光落在费诤身上,费诤轻咳了声:“昭平元年,臣也该是没去过,娘娘问此何意?”费诤记性极好,多年前的旧事都历历在目,他说没去过,就一定是没去过。

费太后面色端凝:“……良臣是否去过?”

此话一出,室内气氛一凝。

良臣是费译的字,当年他风华过人,惊才绝艳,高宗皇帝亲赐良臣二字。

费诤面色伤感,叹息了一声才道:“娘娘这是何意?”

费诺哼笑了一声:“二哥一心于朝堂,自是不知。让我来想想,近日与蓿县相干的,也就只有皇上的宠妃,舒才人是出身蓿县了……昭平元年距今十七年,舒才人,却是十六岁……”说着一拳击在掌心:“太后娘娘是疑心大哥十七年前去蓿县留了颗种,十月发芽,便有了芳龄十六的舒才人?”费诺头脑灵光归灵光,不用在正道上,但凡是事关美人,他鲜有不知道的。

费诤面色难看,他听费柔嘉抱怨过:一个出身蓿县娼户的贱人得了皇上的眼。顿时不顾尊卑,站起身来,厉声斥道:“先不说死者为大,大哥清风朗月一般的人,娘娘何其忍心,往他身上泼这般污水,竟疑心他与娼妓有所瓜葛?”

46章

费太后并不怪罪费诤不敬,反倒长眉紧蹙,一向坚毅、沉稳的脸上,现出些惘然来。

费诺看着,不由啧了一声:“二哥!娘娘对大哥的看重,比咱们只多不少的,怎忍心他白璧蒙尘?此中必有内情。”

费诤闻言一怔,冷静下来。费家三兄弟中,费译最为出色,费诤从小就对他满是孺慕之情,对费译几乎是言听计从,不容任何对费译有一句非议。反倒是费诺,是家中幺儿,难免多受些溺爱,与两个哥哥比起来又显得不学无术,不免与两位兄长有些疏离。

费诤问道:“难不成这舒才,生得与大哥极像?”

费太后不答,侧过头去,望向墙上一幅美图,图上是名身着红衣的美,桃花树下抚琴,花如,如花。

费诤目光闪动,沉下了脸。费诺则不屑的撇了撇嘴。

费太后打破沉默:“是生得像,瞧着,竟有七成相似……”

费诤沉声道:“臣再去寻了家中服侍过大哥的旧查问。”

费太后点了点头,起身:“时辰不早了,都出宫去罢。”

费家两位老爷鱼贯而出,外头守着的嬷嬷们一个个笑着行礼。说是嬷嬷,实际跟太后年纪相近,好几个都是从前费太后未出阁时便费家服侍的,与费家两位老爷都是熟识的,此刻见了费家两位老爷,没了平日那些倚老卖老的气势,语音柔和,举止端庄文雅,像年轻了十岁。把月容等一干年轻宫女看得目瞪口呆。

费诺一律笑脸相迎:“赵家小丫头,好一阵没见了。”

赵嬷嬷拿帕子掩着嘴笑:“三老爷真会取笑,婢子都大把年纪了。”

费诺惊讶道:“瞧着跟二八佳似的!”

一群嬷嬷们哄笑起来。

费诤皱起眉头,咳了一声,举步先往外头走。

费诺也笑嘻嘻的负手跟上。

锦华殿里,宫们噤若寒蝉,靠墙立着,低眉敛目。

柔贵妃殿前静立,过了一会儿,伸手自一旁侍立的宫女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拿了把银剪子,微微的弯下腰,伸向一丛三醉芙蓉。

咔嚓轻响,却不是修枝,直接将朵开得正好的芙蓉花连枝剪下,花枝沙的一声落地上。

一旁侍立的宫心头随着这声响轻颤。

却见柔贵妃加快了速度,连连挥舞着剪子,急促的轻响不停的响起,芙蓉花落了一地。

宫们忍不住脸色发白。

正这时有个稚嫩的声音响声:“姨母,好好的花,剪了它做什么?”

柔贵妃手上一顿,将剪子搁一旁的托盘上,回过身来,勉强放柔了声音:“显儿,怎么来了,母亲舍得放出府?”并不很乐意同个孩子费神。

狄显瑫负着手,偏着头看着柔贵妃,眼睛亮晶晶的:“姨母,谁欺负您了?”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柔贵妃知道他不过是寻个藉口去生事,本不待理他,却突然心中一动: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就算不遵皇上口谕做了什么,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先别说他是先太子的独子,皇上不能动他,就是太后,也不允许任何动他。

想到这里,不免诉苦:“新近有位舒才入了宫,极得皇上宠爱,唉,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狄显瑫眼神一亮:“姨母,您等着,去会会她!”兴冲冲的走了。

狄显瑫是先太子唯一的骨血,自是免不了备受溺爱,不管是太后,还是他母妃,都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是以养成了幅顽皮的性子,没事便要寻隙生事,柔贵妃以往也没少受他烦扰,只是这一次,柔贵妃倒觉他来得正好,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

红嫣床上养了几日,才觉得身上松乏了些,下地却有些虚软。

今日正是休沐,狄秋浔用过早膳后便召了司农寺卿刘海备到书房下棋。

司农寺专司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司农寺卿便是个要紧的职位。刘海备出身贫寒,能坐上这个职位,全仗他紧抱费家大腿,方才有了今日。

狄秋浔执黑,刘海备执白。两下了一个时辰,刘海备忍不住拿出帕子来擦了擦额上的汗:“微臣棋力不如皇上许多,甘拜下风!”

狄秋浔将手中黑子一掷,扔棋盘上,发出脆响。

淡淡笑道:“朕于棋之一道,其实不甚精通。刘爱卿要输得恰到好处,也是不易,无怪于热出了汗。”

刘海备陪着笑:“皇上是真龙天子,一分心思,也胜微臣百倍。”

狄秋浔神色淡然的受了这一记马屁,吩咐立一旁的胡公公道:“刘爱卿这棋下得好,让舒才将她的西蕃龙眼送一碟子过来,赏给刘爱卿食。”

西蕃龙眼得来不易,千里驿站相送,也不过是这么一蒌子。狄秋浔见红嫣病中,除了太后处送了一半,余下全赏给了红嫣。

胡公公领命去了,刘海备感激涕零的谢了又谢。

红嫣正被娥眉扶着走动,觉着松了的骨又慢慢的接了起来。听到胡公公来传令,不由莫名其妙。

狄秋浔要见外臣,上御书房多好?偏要借她的地。这也算了,还让她亲自送了龙眼去,这算怎么回事?

胡公公见她犹豫,心中不解:多少妃嫔要抢着到皇上面前服侍。

不免催促道:“才,皇上等着呢。”

红嫣无法,只好令宿雨用个玛瑙缠丝碟子盛了捧着,自己再扶着娥眉的手,一道慢慢的往书房去。

刘海备只听得外头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臣妾舒氏,奉命前来。”

狄秋浔嗯了一声:“进来罢。”

随着细细碎碎的响声,宫挽起了门帘,红嫣慢慢的走了进来。

刘海备不敢直视,连忙起身候一旁,从眼角的余光,只见着一名身穿蓝色衣裙的女子进了屋内。

红嫣才要拜下,狄秋浔已是扶起了她:“才好些,不必这般多礼。”

刘海备心道皇上果然宠爱这舒才,一面朝着红嫣施礼:“微臣见过舒才。”

红嫣闻声打量,见这个四十岁上下,生得精瘦,皮肤黝黑,颧骨高耸。剥去这一身官袍,倒像是个地里刨食的农夫。免礼过后,见他微抬了头,便见他一双眼十分精明。

狄秋浔令刘海备重亲入座,笑着道:“听闻刘爱卿一手丹青出神入化,不如将舒才入画,朕也好挂到御书房去。”

刘海备这才敢正眼去看红嫣,见她乌发如云,额头饱满光洁,一双大而眼角微挑的双眼,琼鼻朱唇,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他先是有些茫然,旋即脸色大变,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但狄秋浔正坐他对面,紧盯着他神情,这种种变化,一丝也没放过。

刘海备自若的道:“要想将娘娘入画,微臣自是随时候命。只怕难将娘娘容貌之万一现于纸上,便是微臣的罪过了。”

狄秋浔勾唇一笑,侧头看了看红嫣:“朕看气色不好,想是还没好利索,今日便算了,改日再召刘爱卿入宫作画。”

红嫣闻言求之不得,行礼退下。

狄秋浔目送着红嫣下去,视线落微动未平的门帘上,出其不易的问道:“刘爱卿未入仕前,是已故的费家大老爷的门客罢?”

刘海备惊疑不定:“……回皇上的话,正是。”这不是件密事,满朝都知。他是费译门客出身,后得了费译的荐书,得了个司农寺录事之职,一路升迁发迹。

狄秋浔转过脸来盯着他,目光沉沉:“昭平元年,可是刘爱卿劝了费大老爷去蓿县踏青?”

刘海备闻言,立即起身,扑通一声跪地上,平素机灵无比的口舌,此时钝住了,张口发不出声。

狄秋浔一字一顿慢慢的道:“母后若知道,费良臣这般物,被白璧蒙尘,不知会作何想……母后可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眼中揉不得沙子。”

刘海备吓得汗如雨下,只知道不住的磕头。他费译身边多年,费太后知道此事后的反应,他也能猜到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唉,命苦。

我老公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他爱吃饺子,我擀面和面什么的都不会,只能包一包。

他生性大手大脚的,整了两大脸盆馅,我放冰箱包了三天还没包完。

今天他撂挑子出去了,我只好自己试着擀皮,NND,为了图省事,我就把皮做得巨大,一张能有个菜碗口子大,我妈还在一边说“厚了吧?”,嘿嘿,还好我机灵,又把它左右上下拉伸了下,可不就薄了?今天总算是包完啦。

47章

红嫣对狄秋浔这突兀之举,十分疑惑,但她料想自己与朝堂之上也无法有所牵连,便不将这放在心上。正沿着游廊漫步,突然头上砰的一声被砸了个物件,紫红色的液体自她光洁的额头上淌了下来。

娥眉和宿雨唬了一跳,焦急的道:“才人!您怎么样了?”

红嫣眼白一翻,软软的往后倒在娥眉身上,娥眉连忙和宿雨一道,慌手慌脚的架住了她:“才人!才人!”

附近立着的两名宫人忙来帮手,娥眉使了人去请太医,这才竖着眉四处寻找,只见一边墙头上,有个生得唇红齿白的男童,笑嘻嘻看着她,手里还抓着串紫葡萄。

娥眉怒斥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这男童往下一闪,消失了踪影,稍倾又从月亮门洞中穿了进来,穿着一身紫色的团福纹杭绸袍子,腰间悬挂了七、八件香囊、玉佩、荷包之类的,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十分可爱。身后还跟着个毕恭毕敬的宦官,肩上留着一对脚印,显见方才男童是踩在他肩头趴上墙头的。

这男童负着手慢慢走近,理也不理娥眉,低下头去看红嫣:“怎的这般不中用?”

话还没落音,红嫣就将眼一睁,双手迅速的抓紧了他的脚腕,趁他没回神,用力一拖,虽红嫣大病方愈,气力不足,但出其不意,这男童促不及防,便结结实实的一屁|股摔在地上,跟在他身后的宦官只来得及目瞪口呆的看着。

男童涨红了脸:“大胆!”

红嫣坐起来,捡起他落在一旁的葡萄,照他脸上按了下去:“谁大胆?嗯?谁大胆?”反正狄秋浔至今无所出,他不能是狄秋浔的儿子,自己小虐他一把,也没人能说她是恶毒的庶母!

“你有胆惹事,就没胆受着?只许你欺负人,别人就不能还手了?这是那来的规矩?我就是知道你这样的小兔崽子最不好逮,不装晕怎么能诱得你近前!”

一边说,一边按得他满脸开花。

男童呆呆的听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跟着的宦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了下来伸手拦在男童的前面:“你,你,这是逸郡王!”

红嫣一想,这事情大了!

她连忙将这小宦官推开:“让我瞧瞧他伤着没!”

小宦官便稍有些得意。红嫣扶住逸郡王的肩左右看看,见他一脸看不出人样,仍嚎啕大哭,便把心一横,将他整个搂住,用手死死的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莫哭,莫哭!”

逸郡王拼命挣扎,小宦官看着也不对,连忙去掰她的手,红嫣顺势松开,果然逸郡王脸上的葡萄汁便全蹭到了红嫣衣裳上。红嫣满意的点了点头。

逸郡王满脸通红的指着她:“你,你不知廉耻!”

红嫣低头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怕让他占了便宜。

忍不住嗤了一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邪者见邪,说起来我也算你的长辈,你小小年纪的,想到那儿去了?”

把逸郡王堵得火冒三丈!

这一番动静,早将狄秋浔惊动了,他快步走了出来,就见红嫣坐倒在地,额上一道紫红的液体蜿蜒而下,胸口遍是狼藉。原本病后她便有些清减,此刻更显得柔弱可怜了。

'文'狄秋浔目光一沉,上前几步来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可有大碍?”

'人'红嫣柔弱的倚着他:“无事。”显得十分乖巧懂事的样子。

'书'逸郡王跳了起来:“皇叔,这个女人欺负我!”

'屋'狄秋浔淡淡的道:“你当朕无眼,不会看?”

红嫣连忙将脸藏到了狄秋浔怀中,生怕自己笑出来。

狄秋浔见她微微有些颤抖,因从未见过她这般柔弱的样子,便拍了拍她的肩:“莫怕,有朕向母后禀明,显儿的顽劣母后是知道的。”

逸郡王暴跳如雷,十分无礼的嚷嚷着:“我要求皇祖母做主!”连礼也未行,冲着走了。

狄秋浔见他走得远了,才低下头道:“笑够了么?”

红嫣一惊,抬起头来:“皇上怎知……?”她还以为他会误会她哭呢!果然不能太自以为是。

狄秋浔不答:“去换身衣衫,若母后使人来宣,朕再与你同往。”

红嫣心里便有些百爪挠心的,亦步亦趋的随着他走了两步:“皇上——”几乎伸出手去,要揪住狄秋浔的衣角。

狄秋浔垂眼看了看,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径自甩袖走了。

红嫣只好气闷的回去换了身衣衫,等着慈宁宫来人。

但直等到了夜间,也并无动静。

融晴宽慰她:“太后娘娘虽不忍责罚逸郡王,但也从不顺着逸郡王乱责宫人,更别提是才人您了。”红嫣听着,便放了大半的心。

这重心思一放,又琢磨起狄秋浔为何能一眼看破她的伪装来,她自以为当时装得完美。便揪着娥眉问道:“你说皇上为何能看出我在笑?”

娥眉摇摇头:“婢子不知,当时还真以为您因受了委屈,见着皇上便哭了。”派,派,后。花。园,整,理

狄秋浔进入寝宫时,便见红嫣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寻思何事?”

红嫣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皇上,嗯。”想问又怕他再次不答,心痒难耐的样子。

狄秋浔故作不见,上了床:“安置了罢。”

红嫣哦了一声,吹了灯,只留下一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狄秋浔终于忍不住:“因为他的发髻。”

“啊?啊!”红嫣反应过来,她强按着逸郡王头时,也弄乱了他的头发,就这一点,被狄秋浔看在眼里,留了心,自然能发现破绽。

红嫣舒了口气:“皇上早些解惑,臣妾也不至于大半夜的睡不着了。”

狄秋浔哼了一声,看不清神情,但像是十分愉悦的样子。

红嫣也忍不住笑了:“皇上幼时,必定也十分顽劣,不然怎么会这般清楚其中关窍。”

狄秋浔沉默了一阵,方道:“朕幼时不能顽劣。”

红嫣一听,十分惊讶,狄秋浔却不再出声,似乎睡去。

第二日红嫣再一次在狄秋浔的紧抱中醒来。这段时日以来,两人入睡后已习惯了钳制与被钳制。红嫣望着他清秀的侧脸,心中不免想着,自从自己明确表达了不愿的意思,他当真没有半分越矩。不召宫妃侍寝,反倒日日在她这处做和尚,难不成真是体虚不能行房不成?他至今没有子嗣,可不就是个好证据么。

心中浮想连翩,脸上神情瞬息万变,连狄秋浔醒来都未曾发觉。

狄秋浔看了她好一阵,才出声问道:“在想何事?”

红嫣一脸心虚!随即又收敛了神情,呵呵笑道:“在,在想逸郡王今日是否会再来……孩童么,总不愿服气。”

狄秋浔的目光像要将她洞穿了似的。红嫣更心虚了。

好在时辰不早,他要去早朝,便慢条斯理的坐了起来:“无论你方才心中所思为何,朕都可以答你:绝无此事。”

红嫣笑着下了床,替他更衣,避而不答,不免有些报了昨日一箭之仇的得意:也教你百思不得其解!

狄秋浔看她面带笑意,眼神得意狡黠,实在也无法和她较真,只是淡淡的送了她两个字:“顽皮。”

宫人们听到响动,鱼贯端了洗漱用具进来服侍。

红嫣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乐滋滋的,举手投足十分轻盈的样子。看得狄秋浔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狄显瑫昨日告状未果,只觉皇祖母听闻是这舒才人,神情便有些变化,到末了还不许他来生事。心中便更为愤然。

今日特地寻了张弓箭来。

跟着他的小宦官,名字叫张来的,不免胆颤心惊:“郡王,可别真闹出事来。”

狄显瑫十会不耐:“怕什么,用的箭都是去头的,顶多疼一疼,伤不了人。”

“这万一射着眼睛……”

“行了,本郡王的箭术,你还信不过么?快蹲下来!”

张来不敢反抗,只能认命的蹲了下来。

狄显瑫踩着他的肩,趴上了墙头,左右张望着昨日的舒才人。

却见个宫女张着双手,举了纸,横着自他面前过去。

这纸上头似乎有字,狄显瑫定睛一看,上头写着“你来啦”。

狄显瑫不由哼了一声:“知道本郡王来了,还不出来受死?”

听到这声音,又有名宫女举了另一张纸出来,上面写着“你若能做到一件事,便让你看一条世上绝无仅有的狗”。

逸郡王最爱养狗,爱狗成痴。这是红嫣跟人打听到的。

狄显瑫意动,心想自己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这女人受皇叔宠爱,八成真有什么稀奇未见过的狗也说不定,等他见了,一定要讨了来,还照样要收拾这女人!

于是便大声道:“什么事?”

又从左面出来个宫女,狄显瑫忙去看她手中的纸字“常人伸舌时不能用鼻子吸气,你能吗?”〖TXT小说下载:。。〗

狄显瑫将信将疑的将舌头伸了出来,鼻子吸气——完全无碍!他果然有异常人!他一脸兴奋。

正这时,又有个宫女举着纸走了出来“你照照镜子,便见着了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狗。”

狄显瑫愣了片刻,舌头也忘了收回,反应过来后便气炸了,忘了自己正踩在人肩上,脚一移,便摔了下去。

举纸的宫女早得了吩咐,奔入屋内,将手上的纸扔入了火盆烧尽。

娥眉不免有些害怕:“才人这般戏弄于他,不怕太后怪罪?”

红嫣笑着道:“从昨日之事来看,若无伤大雅,太后也不会怪罪。再则,我若好欺,总有人将他当成枪来治我,便没完没了了。孩童么,反过来多治他两次,让他服气了,便没事了。”

48章

狄显瑫愤恨不平,从来没有人敢同他作对!

原本只是入宫小住三、两日,陪皇祖母说说话,不想遇到了舒才人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他连着向皇祖母告了几次状,皇祖母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没有伤处,便舒了口气:“她被禁足在碧梅轩,你不去惹她就是万幸,她能拿你如何?”

不仅告状无用,反倒招了舒才人耻笑:“又去告状了吗?怪道还有股奶味儿。”

狄显瑫被激得满面通红,咬着牙,再没去告过状,每日来来往往的同红嫣过招,不觉在宫中住了将有一月。

红嫣也正因为有他调剂,禁足的日子并不太难熬。

终于禁足的一月过去,红嫣长舒了口气。融晴提点道:“才人将所抄《女诫》送去给太后娘娘过目才好。”

红嫣点头称是:“替我换那身桃红色的,也好去些晦气。”既然躲也无用,干脆让人瞧瞧,禁足倒禁出个艳光四射来了。有时候,一个人张扬些,反倒让人下意识的不想惹他,会免去许多小麻烦。

融晴会意,笑着应了。

红嫣穿着妥当,这才领着宫人先往皇后宫中去。

碧梅轩虽好,但被在其中闷了一月,再好也看厌了,此时出来,真觉天大地大处处舒畅。

她笑着从紫薇花丛中穿过,远远的见着一群人迎面而来,瞧着倒是乔贤妃领着人来了,因想着乔贤妃素来贤良,极好打交道的,红嫣便立定了等候。

等乔贤妃近了面前,两人互相问候。

乔贤妃上下打量了红嫣一番:“先还听说你病着,却是不好前去探望,此刻看来气色却好。”

红嫣与她一道折道,笑着谢过:“一些小病,三两日便痊愈了,贤妃娘娘还特特令人送了礼来,红嫣已是感激不尽。禁了足,若是宫中姐妹照常串门子,那还成什么样子?”

乔贤妃便一路与她说些宫中的新鲜事,又说道:“……秋闱已是开始了,来年春闱、殿试之后,选出的状元、探花、榜眼中,说是要挑名相貌俊秀,未有妻室的给荣华公主为驸马。”

红嫣并不知荣华公主为何人。

乔贤妃便为她解惑:“荣华公主是唯一一位未大婚的公主了,是习太妃所出,皇上还曾在习太妃膝下养过几日,论起来与荣华公主情份不同。”

红嫣哦了一声,心中一动。她只知费太后不是狄秋浔生母,却不知狄秋浔生母是何人。虽怕犯了忌讳,仍是忍不住问道:“皇上生母……”

乔贤妃闻言笑着看了她一眼,十分善解人意,缓声道:“皇上生母,被追封为圣母皇太后,在皇上五岁那年薨逝了。”

五岁,宫中人事复杂,有娘护着的孩子都未必能不受委屈,更何况是没娘的孩子呢。红嫣默然无语,片刻后又问道:“其后便抱在习太妃膝下养着么?”

乔贤妃神色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却不肯往下说了。

红嫣知她不愿交浅言深,也不追问,但心中对此不免十分上心,垂下眼睑,有些出神。

不觉已到中宫,今日众位妃嫔想是想看个热闹,到得极早,红嫣与乔贤妃竟是落到了最末。

眼见红嫣一身粉艳桃红衣裙,衬得人光彩夺目,硬生生的将同时入殿的乔贤妃比成陪衬,众妃嫔不由心中极不是滋味。

红嫣笑着向皇后行过礼,再向柔贵妃等嫔妃道了万福,便在一旁坐下。

柔贵妃目光在她脸上转了数圈,几乎要剜出个洞来,但数次冲动俱没落个好,此时便也按捺不动。

红嫣感觉到各种妒嫉、恶意、好奇的目光,便微微的抬起了头,淡然受之。

因狄秋浔发过话,不许对她加诸一指,除了太后能凌驾于此令之上,其余人等自是不能触犯,便等同于红嫣有了道免死金牌,又见她一幅不怕事的模样,倒也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来惹她,私底下悄声说两句不中听的,红嫣就当没听见了。

傅皇后仍是一惯冷清的模样,看待红嫣竟与其他嫔妃没什么两样。红嫣纳罕的打量她,只觉得傅皇后像个没心之人,一切不过全凭规矩在行事。

傅皇后双手交叠于膝上,发话道:“舒才人自此当引以为戒,谦逊恭谨,再不可口出妄言。”

红嫣起身回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必不再犯。”

柔贵妃不由冷笑了一声。

傅皇后与红嫣皆若未闻。

傅皇后扶着大长秋之手站了起来:“是时候了,走罢。”

众妃嫔纷纷起身尾随,一道前往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才发现费太后已有了客人,几名太妃正坐于费太后下首,陪着说话。

先帝共有四子四女,大皇子和太子已逝,留着排行第六的鲁王和第七的当今圣上。排行第三、第四及第五的,俱是已经大婚的公主,只有排行第八的公主,也就是先前所说的荣华公主还在宫中,只是她并无公主的骄奢之气,反倒怯弱文静,往常并不往后妃们所住的宫室靠近,免惹事非。

先帝在世时妃嫔无数,在他大行之后,所有无所出的妃嫔们全送往了皇家大业寺清修,几位膝下有子女的太妃,除了卢太妃随儿子鲁王就藩,其余全养在太乙宫中,彼此做伴,等闲并不出来走动。

因费太后亦不是过于爱做面子的人,平素也并不喜召了诸位太妃来作陪。今日几位太妃能凑齐了来,亦不是件常见的事。

几位妃嫔请安后纷纷入座,齐贤妃轻声提点红嫣,坐于费太后左侧下手一位的,便是习太妃。紧挨着习太妃的,是安太妃,除荣华公主外,其他三位公主皆是安太妃所出。坐于费太后右侧下手的,是名满头白发,垂着眼睑,瞧着便没什么精神气的徐太妃,已没了的大皇子便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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