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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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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以为这次治疗好没事了,言灵不还我,一定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危险!
  结果,她眼拙,看不出他的怒意,以为他脸上有笑,就是满不在意,就是心情不受影响,还敢呛他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教他如何轻饶她?全是她自找的!
  她该要好好尝尝自作孽所带来的下场。
  他现在只需一字言灵,就能整的她哀哀软求,对青涩的她而言,残忍无比的“动”字,他忍着没说,毕竟她罪不致死,可以饶她一条小命。
  看在她酡红着脸蛋,明明很慌乱,又要强撑起傲气,丝毫不肯服软,不请求他接手相助的逞强模样,值得换来他一次心软。
  他坐起身,任何细微动作,足以引来她的颤动喘息。
  他化解她的挣脱推拒,将她环进臂膀间,唇畔温柔如春风,厮磨她苦皱的小脸,她因为吃痛而不甚开心,扭头避开他的索吻,他不介怀,不急着逼她承受,吻不到她的嘴儿,贴在她柔软颊边,轻吮慢啄也行。
  她粉腮不见失血苍白,反倒愈加赤红,双手不知该摆哪儿,只能迭在他肩上,攀着、附着,他就着她的姿势,唇顺势爬上水嫩肘腋,张口,把极其细腻的肌肤,含进嘴里咂戏。
  灵巧的舌,牵曳出麻痒,沿着她身躯线条游走,来到美丽耸隆的浑……圆芳谷,舌尖纠缠徘徊,逗弄爱怜,吃吃不肯离去。
  慢慢地,她身子热烫起来。
  越是热,越是开始感到急躁,就像大热天里,任谁的脾气也会变得暴烈难控,她双手探进深埋在胸前的浓密黑发间,紧紧揪住,仿佛溺水之人,抱紧唯一救命浮木。
  她弓起身,不由自主,把他拽得更牢,无法控制地,温润了他,情潮涌动,浸润得暖热,让她的包容变得甜蜜欲滴,羞赧的顺滑、紧……窒的围拢,不过是欢愉的前戏。
  狻猊以为自己喉间滚动的是轻笑,殊不知从唇间溢出后,变成难忍的粗吟。
  龙子自豪的耐力,原来不过尔尔。
  他的心脏紧缩,近乎疼痛,那股险要爆裂的渴望,在四肢百骸间乱窜。
  她将他弄疯,他亦不准备让她置身事外,要失控,就两人一块来,谁都别以为自己能幸免。
  “小乖,可以了吗?不疼了吗?我等得够久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飘飘忽忽,像是言灵,又不像是,她已经没法子分辨清楚……
  应该是,否则她哪会乖顺颔首,开始任由他从缓至急的深抵撼击,不断施加热烫压迫,进与退的甜美折腾,逼出她的闷哼和呻……吟。
  可是那句话里,没有挟带任何胁迫术力,她也很清楚,清醒知道自己点了头,还倾身吻她,迎向他的索讨求欢,芳躯为他绽放娇艳,纵容了他的火热侵占,赋与了他予取予求的贪婪权利。
  她见识到了狻猊平时慵懒闲适的另一面——激狂的、兽蛮的、放纵的另一面。
  原来,笼罩了一层激烈情欲的他,是如此狞丽绝艳。
  长发披散撩人,紫色深眸,燃着火,灼人一般的烈,而她在他眼底那片火焰里,一脸迷蒙粉嫩,似极了渴求他更多更多的疼惜宠爱……
  被他赤裸裸注视,罕见的羞赧之心涌现,她想避开他的目光,他不允,近乎恶意地,加重腰间力道,要她无暇思索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需把心神全系在他身上就好。
  分不清是握在她腰侧的大掌,主宰着这场激热,或是她主动追逐起欢快缠绵……
  无止无尽的需索,掠夺身心的进占,他抱她抱得好紧,彷似要嵌进胸膛,与她密密不分。
  他拥抱她的方式,深刻的、狂野的、迷恋的,他耐心哄着她、等着她、吻着她,让她产生一种深受眷宠怜爱的错觉……
  错觉,在一切激狂冷静下来,回归现实之后,就会被揭去假象,什么眷宠、什么怜爱、什么迷恋、什么深刻,果然全是她的错觉。
  拾回烟管吞云吐雾的绝丽男人,整夜流连在她娇躯上下的薄唇,噙笑轻启,吁出餍足的笑叹,他卧回大床,手指滑过她赤裸美背,酥麻地,将她唤醒。
  一觉睡醒,映入眼帘就是狻猊眯眸俊笑,感觉……真是不糟。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日之计,在于张眼便见这等绝世美景才对。
  延维身陷云般厚软的枕间,媚懒无力,人仍处在惺忪清醒边缘,笑容自动自发浮上唇畔,冲着他绽放,傻乎乎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精明伶俐的她。
  “我遵守承诺,将言灵还你。”
  “好……”她还没想起这回事哩,好倦,只想再多睡一会儿,他昨夜真的累坏她了,那么贪婪、那么火热、那么纠缠……
  他贴近耳畔呢喃,热热的气息,煨得她痒笑,一字一字,解去咒缚的轻嗓,呵气一般,调皮又捣蛋,钻入耳膜,爽快的满溢感,因言灵术力的回归而充实。
  “然后,你也可以走了。”同样是呵息浅笑,狻猊好听的声音,突兀道来这么一句。
  本还咯咯直笑的嘴儿,缓缓止住了银铃笑声,眯细细的眸,张得圆大,一脸困疑。
  “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嫌龙骸城无聊无趣,恨不得快快离开,回去你的情侣退散楼。”
  “……对呀。”一经提醒,她才忆起自己先前老在他耳边数落,埋怨龙骸城多糟多糟,她巴不得插翅飞离这儿,多待一天都嫌烦。
  “所以你随时能走,不会有人拦你。”说不定,全城众人还会手舞足蹈,欢送她离开,感激这尊四处搞破坏的瘟神自己愿意走。
  她非疫鬼,却比疫鬼更不受欢迎。
  一早醒来,听见这种话,延维心里的感受错综复杂、冷暖交替,搅得她有些头昏眼花——
  言灵回来了,肆意去留的大权也回来了,应该痛痛快快,恢复她的张狂活力……
  这些时日,在龙骸城被谁给欺负了,趁离开之前,也去欺负回来才够本,可是……好似有哪儿不对劲,钻骨刺髓的寒意,怎会在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浅笑时,一波又一波拍袭心口,又冰又冷,冻得她直想打哆嗦,身子好像也被厚厚凝冰所包覆,一动也动不了,爬不起身……
  “我应该不用叮咛你『一路上多当心』吧?要当心的,是被你遇见的情人爱侣们,无冤无仇,却沦落劳燕分飞的下场……你唷,手下留情些,何必牵连无辜?坏人恋情会下地狱的。”狻猊轻撩她长发的手掌,柔柔穿梭着,由发根至发尾,发丝一根根从他指掌间溜走的同时,他也由大床离开,原先紧临他身躯旁的凹陷,逐渐回复平复,失去她曾伴躺共卧的痕迹。
  狻猊周身的白烟,纠缠着他,为他整理衣饰,烟雾滑过胸口便成衣襟,绕行手臂而成衣袖,窜在他黑绸长发间的细雾,为他编梳长辫,毋须他动手,干净的衣袍已重着其身,回复他的俊逸翩翩。
  “罢了,反正我多说什么,你半句也不会听从,更不可能照做,我何必多费唇舌,惹你嫌弃?”狻猊流露出多说无益的慵懒随性,弯腰又摸摸她的头:“你睡饱点再走吧。”
  他全然没有留她的意思,笑笑地要送走她,只差没跟她说:我派条鲸豚送你回去。
  实际上,她也……没那么急着想走呀。
  “走前,别再替我留下麻烦,我收拾得很累了。”他笑容可掬说完,人就走了,留她一个,瘫卧大床中央,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他赶着去哪里呢?
  ……还用得着问?他每早都会跑这么一趟,没人虔诚奉香,香烟芬馥甘美,那可是他的最爱,谁知道他爱的,是香烟里窜出来的烟,或是执香的可人儿?
  维儿,阿娘跟你说,他们贪的,是女人的身子,尝过了、得手了,就不再珍惜了……真坏、真坏呐他们……
  “但也太快了一点……”她埋首枕心,含糊咕哝,倒没有其他更多的情绪起伏。她早就知道了,他贪的,也只是她的身子,他又不爱她,难不成还同她谈啥男欢女爱吗?
  是她犯糊涂了,昨夜的一切,弄混她的思绪和判断,烧沸了该有的分际,她也不是因为爱他,才跟他……她同样心存目的,以取回言灵为首要之务,其余的全都不管。
  他贪,她也贪呀,一场无关于情爱的缠绵,结束后,本来就该像他这样,干干脆脆、一刀两断,各自带走各自要的东西,不用一大早还假意搂搂抱抱,仿佛多如胶似漆的恶心亲昵样,何必呢?
  妄想再得到一个亲吻或拥抱的人,最傻。
  那是爱到癫狂的蠢人才会犯得病……幸好她没有。
  她只是以为……按照狻猊昨夜迷恋她身子的程度,今早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她还担心了一下下,甚至思索过,要用什么方式来让他打消邪念,结果是她杞人忧天,想太多……
  “可恶,爬不起来……”酸软四肢仍是无力,该疼的地方,仍旧隐隐作痛。
  她蠕了蠕,放弃,决定再多躺半个时辰,反正,只要抢在狻猊回来一度赶她之前走,就不算太破格。
  他的床,比她情侣退散楼的哪一个,软绵太多,香香的,她不想太快离开它,她想舒舒服服再睡一下,绝不是因为床上有他的气息、他的体温,绝不是……
  她若是走了,会比较想念这张床。
  海城礼炮响震四方,轰足了三十六响才罢休,照亮海空的巨大烟火,由绚烂回归平静。
  “灾星总算自个儿走掉了!我龙骸城的秽气也一扫而光,海水清新好多好多!只损失一张贝壳大床……没关系,她喜欢,我多送她两张也不成问题,肯走就好、肯走就好,别、别再让她踏进城里来,守卫们要加派人手,不得松懈!闲杂人等不许再胡乱放行!”
  久违的灿烂笑容,重回龙主脸上,龙掌断拍着胸口,一副万般欣慰的感动模样。他从鱼婢口中听见这消息,心口郁结药而愈,整尾龙神清气爽少,命人摆起晚宴,要大肆庆祝个三天三夜。
  第十三章
  歌舞升平的海厅,虾蟹美人齐舞,觥筹交错,就为延维离开龙骸城而狂欢。
  “你怎会放她走?之前不是硬要留她在身边?”与狻猊同桌并坐的大龙子,啜饮水酒时,轻问了这句,嗓音像吟曲,胜过任何丝竹。
  “因为她想走。”狻猊嗅着酒烟,表情平平,瞧不见欢喜,也没有失落。延维这回走,搬走他房里的贝壳大床,其余,什么也没动。
  “她想走不是一日两日只事,也不见你那时好商量,任由她离开。”大龙子浅浅微笑。
  “被她吵烦了,干脆顺她心意,看不见听不着,滚远远的,我耳根子清净。”狻猊双肩轻耸,放下酒杯,啜吸他的银亮烟管。
  “听六弟说,你听见他砍伤延维时,惊慌失措。”大龙子玩味,笑吐最后那四字。
  “吃惊什么呢?吃惊六弟鲁莽,还是吃惊她在你的扞护下,竟会受伤?”
  “大伙儿今天开开心心送走她,大哥多喝两杯,不用深究其他”狻猊对于回答那个问题,显得兴趣缺缺。
  “『大伙儿』不包括你。”大龙子洞悉明白,看见众人所没看见的狻猊。他神情变化虽不大,仍清楚能分辨,他与平时的惬意闲适,有些许不同。大龙子问的直白:“就这么眼睁睁看她离开?”
  “她再留下来,父王连我这儿子都打算一块驱逐出城。”狻猊知道瞒不过大哥,也不矫饰了。“留在这惹事,一再触怒父王,不如暂时离开,还能维持些距离上的美感。再说……她无心于此,强留何用?”
  瞧,她走得多干脆麻利,他再回房时,人不见了,床也一并打包带走,屋子突然空旷起来,配上挥之不去的茫茫白烟,真想哪出荒郊野岭。
  虽说他没打算留她,若他返回,她还在城里,他仍会开口驱赶她离开。
  她让他觉得棘手,劝不听、骂不怕、说不动,顽劣难驯,坏心根深蒂固,昨天的拥抱,使他更看清她,她毋须撒娇卖俏,也能教人酥软臣服;不用眼泪,已能令他心生爱怜,她太可怕,他看着她的睡颜时,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没错,她太可怕,她会让人为她癫狂,她根本不用哀求他给她更多,他自己就忍不住愿意掏心挖肺。
  她根本是只小妖孽……
  “驯服不了她?”大龙子打趣问。
  “我自己就不是一只容人驯服的家伙,自身做不到的事,不应该强求她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狻猊很懂这道理。
  “她若无法改变,你就会成为兄弟之中,第一位带着媳妇儿却进不了城门的龙子。”连爱媳成痴的老爹,都难以接纳闯祸为乐的延维。
  “媳妇儿?”狻猊噗哧一笑,口里香火咳出大半,一嘴烟雾迷蒙。“你也说的太早了吧,大哥,我还没爱上她呢。”
  “还没?”大龙子细细咀嚼两字。
  “别忘了,我可是将她赶出城去,谁会这般无情对待心爱之人?”
  大龙子轻轻摇首。“别人或许不会,但你……我不意外。”
  “说得像我是惯性负心汉似的。”
  “你的恶习,越是喜爱的东西,推得越是远,绝不放在身边。”应是自小被兄弟们整怕了,各位弟弟一闹起来,只挑彼此心中最珍爱之物破坏,谁最宝贝的,绝对首当其冲,先打破踩扁再说。不过那是儿时天真无知,不知轻重,大家已长大成人,当然不会再如此鲁莽,可五弟养出的习惯改不了。
  越是喜爱的东西,推得越是远,绝不放在身边。
  狻猊仍咀嚼者这一句话,厅外倒先传来一阵喧哗热闹,海底城的常客总是不请自来,不挑日子、不挑时辰,随心所欲,逛龙骸城如进自家厅堂,不用先送拜帖或敲敲别人家大门什么的。
  虾兵蟹将见惯了来客,也从不拦人,还恭敬弯腰说声请。
  “我来瞧瞧我家宝贝延维妹妹,在这里受大家照顾了,我当人哥哥的,总得来替她做做人情,感谢大家包容善待,顺道看她过得好不。”影未至,声先到,勾陈连说话都像媚笑,狐一般的冶艳。语毕,火红身影踏进厅内,瞬间夺目显眼,成为厅里一片蓝蓝白白里,最赤亮的标的。
  勾陈唇瓣弯弯,自然红嫩,像轮血色新月,色泽比任何胭脂更加好看。他将自己框在金透的护体薄圆内,浑身好似嵌了一层日芒金边,把他一身的红,濡染的柔和些,如炽阳熟练了上演的光芒,与云彩交融,早就了艳丽辉映。
  “恩?今儿个海底城庆祝何事?真是热闹”勾陈笑问。
  庆祝你家宝贝延维妹妹,滚出龙骸城去。众人的欢腾,一瞬间心虚了起来,谁也不好意思明说,举杯相碰的手,悄悄地,缩了回来。
  “狐神大人,那只小疯子是你妹子?”龙主倒不知勾陈与延维的渊源关系。
  “她是我收的可爱义妹。”排行老几他就说不太出来,前前后后数目太多。龙主扶扶胡须,企图遮掩几杯黄汤下肚后的醺颜,以及……欢送瘟神远去的傻笑,端出一脸正经:
  “令妹太娇贵,龙骸城招待不起,她前脚刚走,狐神大人追快一些,兴许还能追上。”
  “走了?”勾陈表情没有声调来得讶然,笔直走向狻猊坐定的那桌去。
  延维是为恶整狻猊而来,现在走了,只用两种可能:一是她整够了狻猊,心满意足的走;二是狻猊整够了她,放她落荒而逃的走。真正情形为何,当然问当事人最清楚。
  “她这么快就玩够了?”勾陈加入酒宴,鱼婢双颊羞红,为他送杯添酒。
  “是呀,将整座城玩到妻离子散。”狻猊随意应道。
  狐神勾陈时时进出龙骸城,与众人自是熟稔,其中又和某几只龙子较为谈得来,狻猊便是为数之一。算算,他们俩都是面带微笑而胸怀戏谑之人,每每想整治人时,有志一同,连说出口的话亦很相似,近乎一搭一唱。先前负屃带着鱼姬逃出城底海牢,正是狻猊与勾陈一人一句,说服龙主派兵追捕,演出一场逃狱戏,让负屃和鱼姬有机会患难与共,增进感情。
  “那是她的本领,看见一双,就非得拆散成一只。”勾陈笑盈盈,眉目清朗艳丽,“可看见单独一只呢,心里又觉得可怜,同情起那一只的孤形单影。”
  他略作停顿,饮下一杯水沫酒,笑问:“她拆了你没?还是你拆了她?”前一句,问的是感情,后一句,问的是骨头。
  不知龙子与疯子,是疯子拆散了龙子的丰富情史,抑是龙子狠拆了疯子浑身爱作怪的骨头,当作惩治?
  “到底是谁告诉她,我花心贪情,处处与女人厮混交好,让她视我为毒瘤,不杀过来玩玩我便不肯罢休?”狻猊淡然挑眉。
  “不这么说,她怎会来呢?那可是肥美的饵,专门用来钓她,而她挑嘴,也只吃这种饵。”勾陈回道,赤眸含笑,瞥觑大龙子一眼,他与大龙子交情亦不差,向来有话直说:“本来差一点该被诋毁的人,是你,我家宝贝妹子要是落在你手上,没让你弄疯才有鬼。”
  大龙子一脸无辜,似乎不甚明白勾陈的严重指控,依据何在,他自诩是九龙之中,最无害的一只。
  狻猊那张俊颜,半掩在吁吐的烟沫后头,淡淡地,拧了眉头。
  仔细想想那丫头的来意,会挑上他,不过是六弟的戏弄,当时若六弟转了个念头,拐她去找大哥,她怕是不会多瞧他一眼吧?那小疯子眼里,看得懂什么俊雅帅逸吗?
  他与他大哥,拥有迥然不同的外貌,各有千秋,难以衡量论断谁俊了一点,谁又逊色一些,城中爱慕他与大哥的鱼鱼虾虾,各占一半,不分上下,他大哥的嗓音清甜,他远远不及,可他大哥也缺少他浑然天成的慵俊闲态……若排除掉六弟替他罗织的多情假象,延维她,会挑上谁?
  明知是个无意义的假想,狻猊竟也忍不住踩入思绪泥淖里,做起了比较。
  “她性子太倔太野太蛮横,大哥忍受不了她半刻。”说什么都不想将大哥与小疯子做出牵扯,狻猊淡淡一句,切割了大龙子和延维之间,莫须有的连系。
  “你就忍受得了她?”勾陈比较好奇这一点。由狻猊外观神情上来看,瞧不出他家延维妹妹是否成功打击到他,他仍是一副轻佻带笑、慵懒自若的姿态。
  “忍受不了,所以才在这里与大伙儿一块庆祝她走。”狻猊笑道,桌上的酒盏却始终未饮,斟上时多满,此刻同时不少。
  忍受不了她毋须做作施展也自然流露的媚;忍受不了她笑起来有些坏、有些顽皮的模样;忍受不了她身子芬芳娇软、敏感纤盈;忍受不了她在他怀抱里暖得像怀炉、嫩得像棉絮;忍受不了她双唇贴近耳旁,烟华、烟华地喃个没停……
  “反正,你们这儿也不是头一个如此待她的地方。”勾陈掸掸袖,耸肩说道:“先前好几个数不完的城镇,送走惹祸精后,办的酒宴比你们更大更热闹,流水宴席从城尾一路排到城门口,举杯同欢的吆喝声,震入九霄,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酬神又是演戏,足足月余,还有人用豆子盐巴撒满她走过的道路,拿石子掷向她飞离的方向……我家延维妹妹,才不会被激怒或嗔恼,你们不欢迎她,她不见得多喜爱你们,彼此分道扬镳,各自痛快。她坚强得很、漠然得很,你们这儿在饮酒狂欢,她那厢,应该也正大口大口喝甜汤自娱,她,很懂得快乐,一个人的快乐。”
  勾陈对延维的认识,不只短短几年,他看着延维长大——那丫头的娘亲,不巧亦是他诸多义妹之一——他对她那性子,自是深谙熟透,说烈是烈,说淡也淡得清浅无味,除了破坏世间爱侣这事儿,充满干劲外,其余便真的百般无谓。
  吃食好坏无谓,衣裳首饰无谓,美丑无谓——若不是天生丽质,与她娘亲一模样刻出来的容貌,怕是她生得平平一般,她也不会在意吧。
  勾陈笑着陈述,红眸澄艳,眼下红痣同等赤灿,眼里没有对延维的怜惜,话里,更仅存闲话家常的怡然轻松,完全没替延维指控龙骸城的亏待。
  众人听罢,庆祝的好心情又跟着回来了。
  对嘛对嘛,他们这边大肆欢庆延维离开,说不定延维那边玩得更疯癫,他们根本不用怀抱一丝丝心虚,酒照喝、舞照跳、曲儿照唱,从此两方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没关系啦!
  酒坛再开,音乐重奏,厅里中央,鱼美人腕上银铃叮叮再响,仙绸飘飘如摇曳海草,多褶舞裙百迭漪漪,裙下足掌小巧精致,随裙浪翻腾而撩人半露,七彩裙料旋开蝶翼般的惊艳,舞姿曼妙,惹来无数掌声吆喝。
  只有一位,啜着烟,吁着雾,眼眸不看美人旋舞,耳里不听金石丝竹,嘴里不尝琼浆玉液,嵌在俊颜上的笑容牢不可破,谁也瞧不出来,他心里想些什么。
  或许,想着远去的人儿。
  或许,想着那张夜夜相伴的大床。
  或许,想着哪位的香火滋味甜美……
  都有,实际上,他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遥远的往事。
  那处飘渺氤氲、无边无际的凉爽阔池,养育着稀罕龙子的池,鲜紫色的小龙,不过蟒蛇尺寸,离长大还差距颇远,天女赞它聪颖灵巧,时常轻轻拍抚它的脑袋,同它说话。
  那条聪颖灵巧的小龙,最爱缠着天人天女,问它长大之后会变成怎么样?对于不可泄露的天机,龙儿可是满满的好奇和期待。
  天女笑着说不知,只要它放宽心情,多吃多睡长肉,未来之事,总有一日会到,毋须急于现在看透。
  天女不说,天女的兄长口风更紧,白发天人,淡眉淡睫,衣袍彷山岚轻烟,如云似雾,曾是它摆在心里的偶像,暗暗立誓,将来也要成为他那般的仙。
  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睿智的眸,合藏于眼睑之下,不轻易张开,却又没有任何事物能逃得过天眼。
  他即遥远,又慈爱,偶尔往天池来,对龙子龙女阐释道理,并不特别偏爱谁,亦不疏离谁,无论二龙子戾气重、四龙子脾气糟或别家龙子资质驽钝,总是一视同仁。
  某日,小紫龙逮到机会,在白发天人座下赖着不走,追问同样一件事儿,攸关它的未来。
  白发天人刚从仙母宴席下来,许是饮了几杯仙酒——清凛面容上,当然瞧不见端倪,遑论是醺态或酣红——许是被小紫龙缠得烦,想打发掉它,天人开眼,澄若琉璃的瞳,比汪洋更阔达,也更深不可测,望向它时,近乎无色的眸,似有微光。
  “你最爱的,别摆在身边,你护不住,眼睁睁看她死,无能为力的疯癫,将会毁去你。”清浅平稳的嗓,缓且慢地,道来几句,也仅有这么几句,天女急促赶来,阻止兄长再说下去,白发天人微微一笑,重新闭合双眼。
  闭了眼,也闭了口。
  那话,小紫龙深牢记下,从没忘过,直至今日,“它”已成“他”,当日听闻那番话的情景,历历在目,白发天人的神情和声调,他也没忘,天人没有醉,他是恁般清醒,从不多言的口,从不泄天机的口,竟破例道出他的未来——
  你最爱的,别摆在身边,你护不住,眼睁睁看她死,无能为力的疯癫,将会毁去你。
  浅白,直接、易懂,完全没有半点迂回曲折,亦不用想破脑袋去解字谜。
  他的最爱,死。
  说穿了,不就是这五字?
  他迄今,还不知道何物何人何事是他的最爱,不管有没有爱,把挂怀于心的东西或人物,摆远一点,久了,就没那么在意,没那么挂念了。
  护不住,不如不去看。不看。失去了就不觉得痛。
  他身旁,只留下烟,旁人眼底看来,他是只嗜烟爱烟的龙子,谁本事这么高,去将烟给捏死拧碎呀!
  又吁一口,眼前万鱼起舞的欢腾景象,蒙得瞧不清楚。
  瞧不清楚,才好……
  你们这儿在饮酒狂欢,她那厢,应该也正大口大口喝甜汤自娱,她,很懂得快乐,一个人的快乐……
  这样,更好。
  里头的枕呀被的,一件不少,她直接盖上蚌壳,整组用言灵给挪到自个儿家里,压坏了她原有的暖玉小床,哪知爬进大床后,躺下来,却睡不着。
  “等会儿,用言灵让自己睡吧……”延维心想。久没动用它,会生锈哩。
  第十四章
  先前在龙骸城里,有它没它不太重要,狻猊说得对,麻烦是她自个儿招惹来的,她若安安分分,在城里安全无虞,加上狻猊随唤随至,有刀挡刀、有剑挡剑,有人唾骂便挡口水,功效不比言灵差,先前言语上损他有用,只是想口头争个胜罢了。
  她不是第一次让谁护在身后,勾陈待她也不差,负屃上门寻仇那回,没有勾陈挡来,她老早就被负屃大卸八块,但勾陈耐心有限,挡个一次两次勉强可行,再多来个几次,老是哥哥长哥哥短挂嘴边的他,一样会笑着掉头走人。管她这只被他甜蜜叫着“亲亲妹妹”的家伙,是死是活。
  没有人像狻猊,次次叫、次次到,唯一没来的那回,还是她自作聪明,故意不喊他,存心挨负屃一剑,以达成想要的目的。
  “脑子里,一直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根本睡不着……”她搅和手里甜汤,喃喃自语。
  “干嘛一直去想狻猊护我的那些事儿呀?我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许……他对多有雌性都温柔体贴,我不是例外;也许他认为,封住我的保命法术,自然有责任让我毫发无伤;也许他重视我;也许他不讨厌我……也许就是也许,想破头有何用?!我没法子缠着狻猊问清楚呀!”她说着说着,神情恼怒了起来。
  这辈子,再见不易了吧?
  他不会主动来寻她,要她离开的那一天,他没说再见,没留下任何重聚的可能字眼,什么也没有。
  她不难过,真的没有,她找不到半点难过的理由。
  不想哭,因为离开龙骸城,她没有留恋,与以前离开任何一处地方一样,走得麻利干脆,不藕断丝连,也不会依依不舍。
  不想笑,因为她铩羽而返,未能达到她留在狻猊身边,所希望获取的破坏乐子,失败的经验,让她笑不出来。
  只是有一点点的空虚,一点点的迷惘,一点点……她根本不知道是啥鬼的东西,梗在喉间,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梗得她不舒坦不痛快,也有股提不上气的窒息感。
  “果然还是要睡一下,补充体力……”她挠挠头,低语。由独来独往桥上挪移脚步,踩着细碎步伐,决定爬回偷来的贝蚌大床,关上蚌壳,用言灵让自己睡上个把月,不理会外头风风雨雨、纷纷扰扰好了——
  才刚想着这些,风风雨雨、纷纷扰扰倒像是串通好了,立刻由情侣退散楼外,轰轰烈烈传来,钻入她的耳里,弄拧了她的眉。
  “敏敏!别走!别离开我——”
  男人撕心裂肺一般,痛苦号叫,哀伤入骨,凄惨入髓,区区几字里,充满破碎及剧痛,一声声“敏敏”,呐喊得像在哭。
  延维意兴阑珊,懒得去查看是谁在吠叫,只一心要快快回床趴下,但——
  他、们、太、吵、了!
  吵得她一把火从无到有、从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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