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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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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的娘亲,察觉到驽钝爹亲所没发现的事儿,女儿家的芳心蜜事明显可见,连人带心全给了金貔,哪还能留得住?
女儿大了,总有一日会离开父母身边,与心爱之人共组家庭,只是女儿挑选的对象,嗯……有些另类,但女儿爱上了,爹娘又能如何呢?
若金貔对女儿无意,做娘的说什么也会留下女儿,即便惨遭毁约报复亦决不让步,偏偏金貔待女儿同样是有心的,她除了支持女儿,别无他法。
所以,她请求金貔善待云遥,怜惜她,宠爱她。
所以,她叮咛云遥,学习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视金貔为夫,温顺贤惠。
“没为女儿准备嫁妆,算啥出嫁?!”他才不承认,哼。他真的没办法接受女儿这么早就跟男人跑呀呀呀——他的心肝小宝贝,为荒城答应了不平等交易,傻丫头,笨女孩,牺牲这么大,呜呜呜。
可是看见城民因神兽降临而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他又为这个傻女儿好骄傲——但,女儿因此得帮神兽刷毛一辈子,太、太、太惨痛的代价,他只能捶胸顿足,却无法叫女儿毁约,就怕神兽一发疯起来,做出灭城之事。
他的宝贝,他的爱女,他的遥儿呀……
偏偏女儿临行前小脸灿烂,伸手道再见,一点都不懂他这个爹的伤心欲绝。
“嫁妆会被神兽大人吃掉,准不准备有何差别?”为女儿备妥的传家金饰及翠玉手环,正好是金貔最爱的食物,说不定才刚送出去,他就在半路上将嫁妆当零嘴啃得半点不剩。
“呃……也是……”云汉雨没想到这一点。
天际那道划过的金芒,越发渺远,阳光辉映下,轻缓落下的粉末星屑,闪着独特而美丽的煌璨,随着身影走远,消失于荒城的天蓝色苍穹。
任凭谁都没有想到。
今日一别,竟是死诀。
第8章(1)
貔貅洞外,种植多样蔬菜水果,在这儿没有时令之分,东边种梨,西边种橘,中间分别排满柿、荔枝、樱桃、甜桃、李子、枣子、葡萄,由北至南植麦、粟、稻、黍、黄粱,其余还有银耳、竹荪、笋子、花菇、韭、芹、四季蔬菜等等……
昨天才撒下的种子,植下的幼苗,一夜之间,长得无比巨大,梨树上的掌大水梨甚至已经可以采收,而且滋味超甜。
那一方菜园,是金貔大手一挥,原本大片松林挪到不知哪儿去,仙境至此变得绿意盎然,颇有农村味道。
云遥虽觉这景观与仙境好生突兀,但心底涌现一抹更翻腾的激动。
他为她植下的,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粮食,它们或许没有牡丹的艳丽,或是繁花绽放的妍美,却可以满足味蕾,以及把她喂养得饱饱的,不再需要忍着饥饿,光啃那种酸甜涩夹杂的不知名果子。
她的激动来自于金貔此一举动,代表他顾虑了她的需求。他种下这么多,光她一人吃,几年都吃不完,因为他要留她在身边,留好久好久好久,才会植得满满满……她觉得好开心,金貔更仿照荒城的主城样式,以法术在貔貅洞旁建造一个小型城楼,里头有厅有房有床有灶有炕,他将他看见的东西全都变了一份过来,有厨房可以煮食,有书房可以读书写字。
他……替她做了一个家。
本该只属于他自己的地盘,添入了她的东西,那些全是貔貅这辈子用不着的废物,他却允许它们存在,就为了她。
胸口暖暖的。
她可以将它解读为……他对她,也有那么一些些重视?
就像霓姐说的,他的心里,有她了?
“喏。”金貔递给她一颗沾了露珠的翠玉白菜。
不是花,却好美。
她喜孜孜接过白菜,捧进怀里,傻呼呼在笑,好似他摘来的,是朵最美最美的花儿。
“你呆呆笑什么?”他打量她好久,她抱着白菜,脸颊贴在菜叶上轻蹭,一副很想凑鼻去闻菜香的憨样,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有可能,她的脸红通通的,会不会是所谓的……风寒?
“没有呀,白菜好大颗哦……”
“你还要吃什么?那个?”他指向可爱伞状的花菇。
“嗯!”她用力点头。现在就算叫她吃石头,她也会觉得它们是甜的!
金貔动动法术,指节弯弯,一朵朵花菇飞落她脚边竹篮。
“金貔,你在这儿开辟这么大片菜圃,还把地形改变,原有的奇岩密林不见了,这样你住得习惯吗?”云遥把白菜摆进竹篮,准备要提着走,他动手接过,继续去采水果。
“没什么不习惯,对我来说,改改一座山不过是小事,我若不想让谁靠近这里,一弹指,整座山只剩下断崖深谷,谁都别想攀爬上来。”
“我以为是传言耶,原来神兽真的会改变山形呀?”
“几十年前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说这座山有貔貅,来了几百路人马吵吵闹闹,安宁的山里给弄得嘈杂,我觉得嫌恶,就做过一次这种事,让山的四面全竖成笔直的峭壁,把那些家伙全隔在几百尺底下,没有谁敢赌命爬断崖,才纷纷下山离开。”金貔脸上有提及讨厌往事的淡淡不悦。
“我不意外你这么做。”他的好恶太分明,厌恶人时,绝不准许谁靠过来,这是兽的防御本性,可是当他愿意靠近你时,他会像粘人的猫,蹭过来,碰碰你,摸摸你,就是要你多看他一眼。
金貔本欲再动手指,摘下高树上的荔枝,她立刻阻止。
“不可以都用法术啦!我教你好玩儿的!”云遥边说边卷袖,露出健康麦色纤臂,更直接撩高长裙,在腰际胡乱打个结,裙下还有一件贴身亵裤,反正亵裤包裹的部分他早就看透透摸遍遍,要害羞也早害羞过了,不差这一回,两条匀净腿儿大刺刺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勾引他蛰伏潜藏的情欲。
她像只小猴,三两下俐落上树,眨眼工夫,她已经坐在叶梢枝干上朝他招手,要他学着爬上来。
貔貅有貔貅的尊严,怎可能学起猴子爬树,想都别想。
金貔仍是上了树,只是用飞腾的方式。
“好红哦。”她在说荔枝,动手摘一颗,剥去外皮,白玉晶莹的果肉塞进嘴里,含糊嚷着“超甜”,马上又处理完第二颗,要给金貔尝尝,一时忘了他压根不吃这些东西。
荔枝衔在他嘴间,多汁甜美的果液,濡亮薄美的唇,他没有咬下它,反而是将她扯进怀里,低首,荔枝喂入她口中,他的舌也跟着闯进来,就着她的小嘴,品尝混杂荔枝汁液及她的芬芳蜜津。
果肉留在她憨然张开的嘴里,果核由他的舌头卷出来,咬在洁白牙关间,再转头吐掉。
“是很甜。”他完全同意她对荔枝下的评语,他确实觉得甜,只是这股甜,是荔枝之故,抑或是她,他带笑调侃的深浓眼神,给了她答案。他折下结实累累的荔枝串,摆明要多带一些回去与她“慢慢吃”。
荔枝太上火,若光凭她一个人吃完那些——尤其他又以这、这种方式喂她,包准半夜马上喷鼻血。
“够了够了,金貔够了。”见他欲罢不能,她忙不迭出声阻止,他快把一整棵荔枝树上的果实全都采下来了啦!
“那边那种水果也是甜的吗?”他指着尚未成熟的李子,一脸期待地问她。
“不,那很酸。”
“我也想试试什么滋味叫做酸。”
那一天,金貔试了荔枝的甜,李子的酸,甜桃的香,以及樱桃的独特味道,全是从她口中辗转尝着的,而他,并不讨厌那些小东西带来的种种感受。
他更不介意每天吃完金银珠宝后,来些饭后水果——唯一要求仍是用这样的方法吃水果。
而且,金貔最近发现一件比“刷毛”更愉快的事,便是维持人形,让她帮忙“刷身体”,乐趣远胜以往,他可以抱着她一块泡进泉水里,用法术煨温泉水,她忙碌地刷洗他身体时,他亦能在柔软如绵的娇躯上辛勤赏玩,用双手抚摸她,戏弄她,逗得她又羞又娇,比起变回巨大的神兽,仅任由她刷毛抹皂,着实有趣太多太多。
于是,金貔以兽形出现的刷毛次数越来越少,倒是两人共浴的情况变得多更多,在泉水里一玩起来,欲罢不能。
他最爱将羞答答推拒的她,撩拨得不能自己,她对他的美色太难抵挡,只要一点点的勾引,一些些的诱惑,都会教她沉醉迷失。她红着脸蛋,佯装嗔恼地要他正经些,偏偏她又太容易被水烟氤氲的美丽男躯所魅惑,太多回都是她瞧他瞧到失神发呆,而惨遭他偷袭成功。
有她在身边的时时刻刻,充满乐趣,她像块瑰宝,有挖掘不尽的面貌。白日的她,是金,笑起来耀眼璀亮;温存时,是红宝,浑身娇艳粉嫩,逼人疯狂;夜里的她,是珍珠,醇美温润,内蕴着风采;滚在草茵上的她,是银,熠熠生辉,连眸子都会发亮……
日子悠然度过,在这里的晨昏日夜都变得不重要,金貔恣意享受她给予的爱情滋润,索讨得毫不客气,要她一心一意只关注他,然而云遥心上仍悬念一件重要事儿,完全无法忘怀——
云遥没有忘掉山里还有一位北海,虽然回荒城时已向云家人交代,若北海先行回荒城,就将她的情况告知北海,让他宽心,可另一方面,她总觉得以北海的个性,决计不会放弃寻她,说不定他连想都没想过要先回去荒城。
于是只要金貔离开貔貅窝,下山去咬财,她便跑到西边山壁的烟阶下端去扯喉叫北海,幸好金貔忘掉有烟阶这回事,没有撤回法术。
一次、二次、三次……
这回已经是第六次了吧?
“北海——北海——我是云遥——北海——”
她吼得吼头灼痛,正欲放弃,以为今日又是做白工,旋身要走之际,她听见急奔的脚步声由身后传来,以及——
“云遥!”
北海叫她的嘶嚷!
她回头望去,果然看到远方的北海焦急飞奔……说他是北海有些牵强,她瞧见的是个蓬头垢面、满脸胡碴的山林野人,若不是喊出她名字的嗓音耳熟到不行,她几乎快要不识得他。
“北海!”她惊喜地跑下烟阶,在半空中不断挥舞双臂。
北海一改之前叫她“三姑娘”的习惯,这些焦头烂额寻她的日子,他已经将以往只敢默念在心底深处的“云遥”两字喊得太过熟练,白天睁眼醒来,满山满野呼叫她,夜里极度不安稳地小寐片刻,也只有这两字缭绕脑海。
“云、云遥!你怎么在空中……”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她并非腾空飞起,她脚下有薄白的烟,形状像极了台阶……他以为自己眼花,又或者眼前的云遥是自己过度思念的幻影,不是真正存在。
“北海,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云遥奔近几步,在烟阶最末一处停下,雀跃之情溢于言表。“你没事太好了……你看起来好憔悴,脸上手上还有伤,你是不是有从山谷跌倒?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遥……”北海踉跄走近,倏地一阵晕眩,昏倒在她面前,不省人事!
“北海——”
云遥吃力地把北海半扛半拖地带回貔貅窝旁的小小城楼,里头有不少间空房可以安置他。
北海唇瓣干裂,脸色铁青,眼窝下一道浓黑阴影,而且身子正在发烫。她找来几条厚被,为他保暖,他嘴里含糊呓语着,她低头去听,原来是她的名字。
她重新为他更换额上湿布巾,舒缓他的不适,又沾了一些泉水擦拭他的嘴角,滋润龟裂双唇。
北海悠悠转醒,迷离的眸光原先还有些飘忽,直到缓慢落在一脸担心的云遥身上,那双黑眸才完全苏醒,他瞠大眸子,确认她的虚实,云遥轻拍他脸颊,他猛烈坐起,不顾浑身拆解似的疼痛,用力抱紧她,犹若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他牢牢收拢手臂,要她嵌进怀里,要她温暖的体热传递给他,他才能放下忐忑难安的心。
“云遥……云遥……”北海抚摸她的黑发,唇畔紧抵她发间,深深吸气,眷恋的发香占满肺叶。“真的是你……你不是冰冷冷的尸体,更不是缥缈无依的幽魂!我找你找得快疯掉了!我好怕你摔进哪处渊谷里,好怕你正在向我求救而我错失掉先机,好怕你无助哭泣……”
“呃我没有事……北、北海,你先放开我……”她快被他抱断肋骨了,无法呼吸……“你在发烧,先躺下来休息好不好?”
她的劝说,换来更强大的手劲擒抱。
“北海——”她又喊了一遍,而且语气加剧,北海才听话松手。
第8章(2)
她扶他躺下,他的目光完全不从她脸上挪开。
“要不要喝水?”她问,他点头。
云遥迅速斟满一杯,送到他嘴边,北海咕噜灌下,又讨一杯,她再倒来,一样是两口喝干。
“你这些日子都在哪里?这……这里又是哪里?”北海此时才注意到身处的环境并非荒郊野外,而是……荒城?!
“对不起,我一直没办法下去找你,我很想跟你报平安,我知道你一定很心急,让你为我担忧,我好抱歉。你是怎么走到西边山壁?碰巧吗?”云遥逼他躺好,问完,自己又察觉忘了先回答他的疑问,于是补充道:“这里不是荒城,但是依照荒城主邸建造,我们现在身处于金貔——他是神兽貔貅——的住处。”
“貔貅……你当真找到貔貅?”
“嗯,我找到貔貅了,也拜托他去过荒城一趟。”
“你做到了,那太好了,城民应该很高兴……”他瞧见云遥的笑容,亦随之露出浅笑。她的欣喜总是轻易能感染予他。
“对呀,大家都好开心看见金貔降临荒城。”提及金貔,她眼神全都亮了起来,眸里全是星光。
“我在山里捡到这个,所以记下它们四散的位置,猜想你是用弹弓击发,我粗估弹弓射程,再逐一交集,寻出你所在的可能方向,一路找上来。”北海回答她为何自己能找到西边山壁的理由。他从怀里掏出云遥之前用弹弓胡乱四射的讯息枯枝,上头写满她报平安的字迹,数量还不单单为一,而是数十份。
他没有听从她的指示先回荒城,反倒激起更强烈寻她的意念,枯枝上写着“平安,勿扰”,然而未能亲眼看见她的人,他怎能轻信?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还好你没事,我总算安心了。北洋和美净呢?他们有消息吗?”云遥欣慰地笑着。
“北洋已经回到山里,与我分头寻你,美净仍在小村舍里休养,她的腿,不是十天半个月内可以痊愈,但已经安然接回去,不会有后遗。”
“那北洋现在不是也还在山里……”
“你不用担心,我与北洋约定好日期,无论是否找到你,他都会下山与美净会合。”
“那就好。”至少在小村里,没有猛兽威胁,粮食和住宿也无虞。
“你呢?你在山里这么长时日,有没有遇上危险?我真该死,竟让你落单……”北海好生自责。
“我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啦,你瞧,我看起来像不好吗?”云遥笑得露出可爱酒窝。
不像,她气色极好,双腮粉嫩娇艳,唇红目清。滋润着她的,究竟是什么?怎会让一个女孩展现出如此美丽风情?
“比起我来,你的情况才叫不好哩。”云遥看着他手脚上已包扎妥当的大小伤口皱眉,幸好她从荒城带回好多药丸药膏,可以派上用场。“又是擦伤摔伤,又是高烧不退……那全身为了找我才连累你这样,你先在这里安心休养,把伤治妥,我晚点再来看你。”
她必须赶快出去,金貔或许就快回来了。
“你……能不能留着别走?”北海大胆请求。
“不行,北海,我不能留下来,金貔会找我的,他不喜欢有人侵入他的领域,若他发现你,你恐怕就不能留在这里养伤。”云遥透过小窗往外直瞧,快到晚膳时刻,金貔都会赶回来,陪她吃饭。“我把一些简单的饭菜放在床边小几,你饿了就先用,明天我再端早膳来。北海,你千万别离开这间房,好吗?”
北海只能点头,她语句里的“金貔”便是她找到的貔貅吧?
是他多心了吗?她提及金貔时,小脸上不由自主绽放欢喜微笑,那副神情,他不曾见过。
云遥离开之后,北海慢慢掀被下床,走到窗边。云遥灵巧娇小的身影自下方小跑步而过,像只穿梭翠绿叶荫间的雀儿,展着翅儿,飞向她喜悦之处——
她奔进一个男人怀里,一个不似凡人的男子……
金貔……是吧。
北海拧眉看着那男人双手圈抱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际,她则是为他梳齐金光闪闪的及腰长发,珍惜无比地撩勾在他耳后。
“有股……味道。”金貔弯下身,方便她以指梳弄他长发时,薄唇贴近她的肩膀,突地说道。
“味道?”
“一股……不属于这里的臭味。”金貔鼻子何其灵敏,一丝一毫外来的异味皆逃不过,只是近来貔貅窝旁添加太多人间东西,干扰了他的嗅觉,让他不确定闻到的是羊毛裘味道,或是其他什么。
“没有呀,你、你是刚刚在哪里嗅到怪味,觉得它还萦绕鼻间吧……”云遥僵了一下,语气有些慌。
“或许吧。”他也不想深究,萦绕鼻前的发香更加吸引他,管它啥臭味,全比不上她发梢淡淡甜息。他以挺直鼻梁轻蹭那一片柔亮青丝,喜欢它们在自己肤上搔弄的痒感,他啄着她的颈子,她咯咯发笑,他索性横抱起她,往洞穴方向走——
北海仿佛腹间挨了几记重拳,痛得闷哼,有太多疑问在脑海里涌生。
她为何与那只貔貅如此亲密?犹如爱侣一般?
她怎能让那只貔貅这样吻她?
她方才明明说,貔貅去过了荒城,达成她当初离家寻找貔貅的本意,那么,她为什么还留在貔貅的地盘?
为什么?
儿时偷藏小猫小狗不让爹娘发觉的惶恐心情,好像又再度回来。
云遥趁金貔熟睡时,为北海送饭换药,害怕被金貔看见她窝藏男人,而且还是光听见名字就和她冷战起来的“北海”,她知道定会掀起一场风暴,但她又怎能任由对她照顾有加的北海,生病受伤地昏倒荒野呢?
“你与那只神兽……怎么回事?”北海在云遥为她重缠伤巾完毕之后,开口问她,充满试探。“看起来,你们关系很不错。”
北海问得太直接,云遥一时招架不住,呃了好半晌也不知从何说起。
北海虽像她的兄长,却又与云霓不同,她能与姐姐有话直说的感情,无法全盘套用在北海身上,特别是霓姐又告诉她,北海对她是有男女情爱……
她又不能骗他。
“我爱他,我一辈子要留在他身边,陪伴他,直到我生命终了。”云遥终是坦白,即便会伤害北海,她也必须吐实。
她知道爱一个人有多辛苦,北海爱她,一如她爱金貔,然而她没能爱上北海,正如同金貔也没能真正爱上她。她与北海算是同病相怜,但她又比北海幸运些,金貔虽不懂爱,却愿意展臂接纳她爱他,而她无法给北海相似的回应,只能……对他抱歉了。
“你——”北海虽心里隐约有过猜测,真正听她由嘴里说出来,仍是带来巨大打击。他沉默良久,喉头干干的,好不容易才又挤出声音:“你与他才相识多久,就做这么鲁莽的决定?!云叔云婶同意吗?!”
“是我爹我娘目送我们离开荒城,应该是……同意吧。”而且她娘还叮嘱她不少东西,要她乖乖听金貔的话……听起来像在托付女儿给金貔。
“你是人他是兽,你们要如何过一辈子?!”
“我没有烦恼过这些,我只知道现在这样很好,在他身边,看着他,陪伴他,我觉得很满足,倘若我比他老得早,老得快,只要他不嫌弃,仍要我,我就乖乖留下,要是我老了变好丑好丑,他仍俊美漂亮,我配不上他,而他不要我了,那么,我再走……我不求他的一辈子,我给他我的一辈子,即使没能陪他到寿终,我的心里依旧有他。”云遥笑着在说。人与神兽间的差别,她知道,但若因这样的差别放弃爱他,那多可惜呀……她还能爱他三十年、四十年,甚至五、六十年,她为何不去爱呢?
北海无法置信她对金貔用情已经如此之深,才几十天光景,他在她身边十几年都没能得到的爱情,金貔竟——
“金貔待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被他欺负。你瞧,他为我做了好多事,这么大又甜的梨,是他种的。”云遥捧起小篮里的水梨,甜丝丝且珍惜无比,芙颜亮丽粉嫩。“他明明就不吃,它们对他而言只是废物,但他仍是种了,还有满满的蔬菜水果,以及这座主邸,他怕我想家呐……”
“……”北海刺痛地闭眸,不看她,不看她从另一个男人身上得到幸福。
“等你伤愈,就下山找北洋、美净一块回荒城吧,顺便帮我带封信回去,向我爹娘和姐姐问好。”云遥讨厌自己必须让北海如此痛苦,但追逐着不属于他的人,他会更疼。“……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
云遥没能久待,来匆匆去匆匆,又回去陪伴那个得到她一辈子承诺的男人。
北海好痛好痛,痛得宁可失去呼吸,也不要尝到心碎的滋味。
他恨自己的词拙,也恨起云遥的迟钝,更恨金貔的夺爱。
恨老天爷没有将他历年以来的祈求听进耳里,那期盼能娶云遥为妻的小小祈求……
他的一辈子,也愿意给她呀……
第9章(1)
纸终究包不住火,窝藏北海的事,被金貔发现了。
不,不是他发现,而是北海直挺挺站在他的面前,与其对峙瞪视,云遥满脸为难及慌张,想阻止北海,却无能为力。
北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事实,在几天一点一滴探问之下,才知道云遥与金貔所做的交易实情,他不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对一只神兽而言,只是想尝尝何为爱情的棋子!
他气疯了,斥责云遥太傻,拿自己一生开玩笑,他不顾云遥反对,要带她离开这里,离开金貔,他不容自己呵护十几年的宝贝任人欺负作践!
身体状况已痊愈的男人,因愤怒而生的力量,凭云遥哪能抗衡?他拉起云遥,怒气冲冲地将她带离房,扯得云遥手腕疼痛,挣不开他收紧的五指钳制,只能踉跄被他拖行,只能不断请求他别这么做——
“北海!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我不走!我不要走——你放开我!放开我!”云遥企图定住双脚,却不敌北海,狼狈得像只无力小鸡。
北海甫听完她来不及闭嘴锁住的话,咆哮着要带她离开这里。
当北海冲进貔貅洞时,金貔是不在的,里头只有满满金山银矿各式珍宝,出自于一股怒焰及嫉妒,他咬牙道:
“好极了,貔貅不在,连老天都认为你该走!既然你为他付出这般多,索讨些代价也是理所当然!比起他到荒城短暂停留几日,这些实质的财富才真正对城民有助益!”
北海大手一捞,沉甸甸的宝物扫进怀里,那不过是一小部分罢了。他并非贪财之人,就是气极了金貔拥有的财富竟如此之多,却是他穷其一生都挣不来的富贵,他自金貔身边拿走它们,如同从失败者身上夺去一项证明,不只是财宝,他更要将云遥远远带离金貔!她是人类,应该与人类一起生活,而非陪着一只兽,即使是神兽又如何?兽就是兽,永远与人不相同!
“北海别这样——”她快哭了。
北海拉她要走之际,金貔回来了,站在貔貅洞外,看着自己地盘上出现的陌生男人。
金眸先是落到北海扣紧云遥腕脉的手,而后又慢慢挪往北海怀里那一堆“食物”,他的食物。
“你是谁?”金貔眸一凛,冷声问:“你怎么上到这里来?”
“金貔……他是……”云遥想开口解释,声音却不及北海来得响。
北海回瞪金貔,“云遥带我上来的,我在这里已经足足七日,你完全没发现吗?”他问得好挑衅。
“七日?”金貔望向她,她则心虚咬唇,仍想亲口向他说明原由,他却蹙起金眉,方才疑问的神情敛去,同样两字再由他口中说来,变得冰冷:“七日。”
这个男人,在他的地盘藏了七日!
而窝藏他的人,是她!
“北海受伤昏倒,我才、我才带他回来,等他伤愈,我就会送他下山,金貔你别生气……”
原来他就是北海,就是喊了她姓名千万遍的男人。
“我就算要下山,也要带云遥走!”北海坚定道。
“北海!我不会跟你走!”云遥否决他的话:“我要留在金貔身边!我不走!”
“人类无法七日不吃不喝,你在这里七日,吃的是外头植种的蔬果稻米?”金貔淡淡问,而此时他的“淡”,才是最不寻常之处,而他的“问”,亦教北海与云遥困惑,他为何关心北海这七日吃些什么?
“你拿我为你种的东西,喂养这个男人?”金貔脸上依旧平静,只有她知道,金色眼眸里闪动的火焰,使他的眸色变得深浓。
“我……”这一点,她无法辩驳,因为她确实是。
“那是为你种的。”金貔慢慢说着。
“金貔,北海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任由他饿……”
“那一大片东西,全是为你而种。”金貔仍是相同的浅浅的口吻。
“我知道,我说了,北海受伤昏倒,我不能不救他,况且他是为我才——”
轰!
金貔挥出手臂,金光迸裂,洞外菜园瞬间化为乌有,结实累累的荔枝树连片残叶都不存,说好明天要采收的樱桃,仅存一处窟窿,翠绿菜叶无一幸免,本是苍郁热闹的景象,如今只有凌乱碎石,风沙漫天飞舞。
“那是为你而种,不是为了给其他人吃。”金貔容颜凛冽,神情冰冷。
而她拿他植下的东西,悄悄的、宛如偷儿的,给了另一个男人。
对人类,或许觉得是渺小之事,对他貔貅来说,给她的东西,便只能容她所用,任何人全都不许碰。那是他的心意,如同貔貅咬财赠予主人,那份财气便是它特意寻回,主人要将之转手,都会激怒它。
因为知道她需要,他改变习惯一草一木一景一花,挪动清幽峻岭,植起人界才有,对貔貅毫无价值的蔬菜水果,若非她,他何须容许它们出现在这里?
她却不懂,不懂他的作为,既然她不懂,留它何用?
“金貔……”她愕然慌视毁坏的园圃,豆大眼泪凶猛滴落。
“贪婪的人类,果然是为了财宝而来。”铁铮铮的证据,正在北海手上闪闪发光,而金貔的眼,始终锁定在另外一只“人类”身上,他责备她,指控她,不谅解她,同时,目光中混杂不解、疑惑、受伤、被背叛、愤怒……以及太多太多无法一言蔽之的七情六欲。
他面容上的平静碎裂崩毁,取而代之的是兽的狂怒,没有丑陋狰狞,没有青面獠牙,他冰冷凛目,唇角藏不住尖锐兽牙的突出,他喉间滚动沉狺,金发无风自乱,翻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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