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到处是秘密-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还有什么东西。
  孰料,一句话从他薄唇问出——
  “你喜欢我吗?”
  “喜欢!当然喜欢啊……”她轻喊,随即发现他俯下头,轻轻擦过她的唇。她吓了一跳,脱口:“你……”
  那优美的唇形微扬,如蜻蜓点水在她唇办间点了下。
  “咦……”她瞪圆了眼。
  再点一下。
  “等等……”
  又吻。
  “等……”
  唇办再相触的刹那,她张口欲言,以为他又是轻点即抽,不料这次他彻底封住她的唇。
  她震惊到傻了眼,傻了眼,然后哑口无言。鼻间充斥的是他的气味,唇间是他的熟度,她的心口颤颤跳着,连着眼儿都有些酸痛,以致平日看起来在笑的如扇睫毛也在发抖。
  准是被他发觉她的轻颤,她有些迟钝地察觉他握住自己冰冷的小手。迷惘之间,她瞧见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凤眼——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近到无所遁形的缘故,他那双向来淡如水的瞳眸竟流转着淡淡的情意……
  是、是对她吗?
  他对她,有了男女之情?
  “你看起来不知所措。”
  “我……我……”哇,连说话时,唇间吐出的都是他的气息,方才唇舌相缠下住在她脑海打转重复,让她头晕眼花的。
  她不小了,即使以往师父没有提过男女之事,但,现在的她,都懂的。
  依他的性子,若不是对她动了情,万万不会轻薄她的。
  他……对她动了情吗?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
  这认知,让她内心深处隐约起了小小的激动。
  这几天她老觉得不对劲,他与她之间有个界限模糊了,不敢直视他,不敢缠着他,甚至偷偷换了肚兜免得半夜三更必须撞墙才能入睡,这些连她自己都迷惑的举动与心态,在他的……嗯,重新画出界线后,像找到了适合的归处,缓缓地归回他给的地方。
  “如果现在回去,欧阳不会发觉。”
  “欧阳……”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他单名一个罪字啊……
  “我对江湖没有任何名利权势的追求,能避免麻烦就避开。”若让他那个看起来很正经,事实上缠人缠到很可伯的外甥发现,只怕他一辈子都得为闻人这两个字卖命。
  “师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永远不分开!”她冲口道,然后迟疑了一下,握紧右拳。“可是、可是……”她用力闭上眼,摊开右手掌心给他看。
  月光下,他清楚地看见她细致的手心上有神似欧阳罪手背上的烙印。
  “世上只有三种人,第一种人是师父,第二种人是我爹娘,第三种人则是我!我一直不明白,一直到最后,我才知道,第一种人是正道,第二种是邪魔歪道,第三种则是被注定的罪之子。明明无罪,却要背负爹娘曾犯过的错。”
  他一直没有声音,让她害怕了起来,心头一激动,咳了两声,不由得偷偷张开眼往他看去。
  他的神色还是平静啊,太不公平了,连给她点机会读他的想法都不给!
  “你师父因此不要你了吗?”
  她用力摇头,轻声说道:“他没有不要!他很疼我!一开始,他骗我,说这是半个月亮,人人都没有,就我有,我从来没有怪他骗我,我……”她的脸在笑,声音却有些嘶哑:“我唯一怨他恨他的是,为什么他不骗我到最后?”
  闻人剑命早料到她嘴里的大师父与师父并非同一人。他不涉江湖,也知一人一生之中只能拜一师,绝无同时拜两人为师的可能,所以,他不深问,以免为她招祸——
  只是,常从她言谈之间,得知她对她师父的感情异于常人,至少,当他亲耳听见她愿为她师父上天入地时,身为男人独占的心情竟浮现在他心头,强烈到令自己内心一震,一心只想知道在他遗落记忆前,可曾与她师父接触过?
  他垂下视线盯着她的掌心看好一会儿,才跟着摊开自己的右掌。
  “你半个月亮,我也半个月亮。”他当着她愣住的表情,笑了:“你醉了的那三天,我天天去探你,并不是每一次我身边都有人。”
  “咦?”他的意思是,没有人时,他对她做了什么吗?她一喝醉,可什么也记不得啊,就算有人砍她一刀,只怕也得等她清醒后才会喊痛。
  “那时,我就瞧见了。”
  她又“呀”了一声。“你……你不介意吗?”
  “我又不是江湖人,我介意什么?”他包住她的右掌,见她的唇一直颤动,他不禁动心,再吻上她柔软没有血色的桃唇。
  等到她暖热起来后,他正要拉过她,忽地细微的声音让他警觉,越过她的身子看见一条黑蛇从矮柜抽屉里探出。
  “小心!”他叫,拉过她的同时,手臂挡住迎面而来的蛇牙。
  毒液钻进血脉的刹那,眼前一阵错乱,好像看见了无数的影子交叠,那些影子很矮,像是小孩子,十分的陌生,随即,他不顾手臂疼痛掏起碎银击中蛇头。
  “师兄!”她惊叫。
  “我没事。”他暗暗运气,气血尚畅,鼻间闻到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混乱之中,他又看见墙上挂着那件老旧的蓝色衣袍。
  “师父,其实你是我的爹吧?”童稚的声音中气十足的笑喊。
  他微怔,张眼看向李聚笑,一看她什么也不顾要吸出毒血,连忙阻止:“你应该知道我与你都是百毒不侵之身,这点毒,我不放在眼底。”
  “可是……”
  “你愿意为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吗?”他突然问着,目光专注地像要漾出火花来,完全不复平日的平静。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难以置信地闭上眼。原来如此啊……师父吗?师父吗?
  “师兄……”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声量渐大,他俩不由得往门口看去,虽有月光,但李聚笑眼力没有那么好,反倒他一看,就暗叫不妙。
  “好奇怪的恶臭味啊……”不止想吐,连头也晕晕。
  他托住她的腰,低声说:
  “你拉紧我,别放手。”
  月光之下,他搜寻四处,匆地瞧见之前自己松手不要的“回忆”——那一张张散乱的纸张摊在床上,写满了李聚笑、李一一,以及默写得断断续续的“长恨歌”。
  霎时,排山倒海的影子在他的脑中来来去去,他头痛欲裂,试图要抓住那小影子。
  “师兄!”
  他张开凤眼,凝视她苍白的小脸,忽地问道:
  “倘若,一朝我恢复了记忆,你会如何?”
  望着他的笑眸明显迟疑,甚至流露出些微的恐慌。
  他一点也不意外。老早之前,就隐约发觉她的矛盾,他拾回遗落的回忆对她必有伤害。他暗暗运气,暂时克制那恢复记忆前的疼痛,放弃追逐脑中的声音,拉紧她的身子,道:
  “要走了,你小心!”他托住她的身子,驭气而起,飞出木屋门外。
  出了门外,李聚笑才见到昔日熟悉的地面爬满奇怪的虫子,那虫身有点眼熟,很像是在闻人庄踩死过的……哇,不会吧?她只是不小心踩死一条虫,有必要所有同胞都来报仇吗?
  她的轻功灵巧,却不比他扎实的底子,能一跃数丈,不必落地借力。抬眼见他脸色略白,似有不适,她张口欲言,临时又住嘴,怕打断他聚气凝神。
  风吹长袂飘举入林间,他欲踩住茂盛树干,再施轻功,忽见连离小屋数丈之远的树上都爬满了异族的虫子,他拂袖运气,击中树上异虫,正要顺势落下再起,那下知打何处而来的群虫赫然爆裂,他及时护住她的身子。
  异气四散,黑色的血液飞溅衣袍,顿时袍角腐烂,他内心微恼,不敢落地,只得半空再提气奔如闪电,极力远离这片林子。
  他知对方有心置他俩于死地……应该说,有心置聚笑于死地。聚笑虽是百毒不侵之身,但她一人若遇此等阵仗,即便毒性逼不死她,只怕也会被咬得全身惨死的下场。
  思及此,恼意更深。他原想那对方与她并无深仇大恨,他又将她带离专惹是非的闻人庄,那人应不会再追上来,不料对手执意置她于死地——
  四周晃过的景色,让他脑中再闪过片段,他咬牙置之不理,见林外有片空地,他知有异,也不得不抱着她跃下地。
  “师兄!”
  “我没事。”他平静地说,听见那熟悉的窸窣声再起,当机立断道:“你别靠近我,我身上、袍上沾了气味跟血迹,必是引它们过来的关键。”
  “我不在乎!”
  “我在乎。”走到崖边,摸黑目测崖下湍流的溪河。
  “如果你跳了,我也跳。”
  闻人剑命闻言,缓缓回头看她。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眉欢言笑,看得出来十分开心,不若她以前那习惯式的笑。
  “我师父说过,他为我取名聚笑,并非逼我笑口常开,而是,他不知我的幸福是什么,所以,他认为我若常笑,必定是遇见幸福的事了。”
  “他这么说过吗?”闻人剑命也依旧平静。“我并不是寻死。”
  “我不管你是不是寻死,可是,请不要、请不要再独自一人先行。”她沙哑道:“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愿意为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可是,我找不到路,我一直找不到路。即使我想自尽也不敢,大师父说,自尽的人进了枉死城,等到阳寿尽了才能投胎转世,大师父可以读很多的佛经,可以看透很多人的生死,可是,我不行,我不要你死,至少,在我活的时候,你不要死、不准死,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发狂发疯的。我宁愿这辈子我是个短命鬼,等我死了,你要做什么都好,所以,请不要再放掉我,好不好?”
  他闻言,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坚定无比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
  “我不会死的,我只是暂时丢下你。”见她固执,他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来。“你会泅水吗?”
  “会!”她笑道,立刻跳上前,握住他的手。“我从小就会!”
  “我想我应该也会。”细观崖下岩石不规则的矗立,若是要跳下——“你别使力,全由我来。”
  “好。”
  他又看她一眼,她笑眯眯的,仿佛不知世间险恶,不知她将要踏进的路子里需要冒多大的风险。
  她的眼里,果然只有他啊……
  不必耳闻,鼻间又传来那阵阵的腥臭,知道他身上的气味确实引来了麻烦。
  他拉近她,将她抱进怀里,感觉腰间被她所环抱。
  他道:
  “闭上眼吧。”
  然后纵身一跳,长袂飞扬,顿时没入黑暗之中。
  最后的听觉是呼啸的风声,以及……叮叮咚咚的细雨。
  脑中那无数的小影子逐渐合而为一,然后走出来,很高兴很用力喊:
  “师父!”
  第七章
  叮叮咚咚,细雨打在鱼篓上,从远而近的足音摇摇摆摆的,细碎的笑声像从双手遮住的小嘴里泄露的,随即,中气十足的声音喊着:
  “爹!”
  坐在岸边垂钓的蓝衣少年神色淡然而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外界的喧闹。
  “爹!”软软的、嘻嘻笑笑的童音很不死心的响着。
  “……你在叫谁?”少年头也不回。
  “这儿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笑儿自然是喊你啊!”
  “是谁说我是你爹的?”
  “是大师父啊!他说,是你生下笑儿的!”
  “我才十五岁,如果你认为我十岁就能生下你的话,你就喊我爹吧!”他极为冷淡地说道,随即不再理人。
  长长的青丝倾泄在地面上,小小的身躯背着光,让他看不清楚她稚气的娇颜。
  “我终于明白了……”爽朗开心的声音就像过去的每一天,让他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嗯?”他是不得不应,不然她的缠功一流,他怕到天亮都摆脱不了这小丫头。
  “其实,你是我舅舅或叔叔吧!因为家门不幸,所以你才带着笑儿离家出走,决定重新教养笑儿,对不对?”
  “这一次,又是谁告诉你的?”
  “是大师父说的。”
  蓝衣少年闭上眼,深深吸口气,然后冷静说道:“好吧,那你认为我这个母舅或叔叔的教养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了!笑儿焕然一新!”她旋转,刚换的新衣随风飘扬,最后头晕脑胀地栽进蓝色的怀里。
  “去把你身上的酒味给我洗干净!学你大师父喝酒,也不想想你才几岁!”
  “哇——”
  “你哭什么哭?”
  “大师父说……说你快成仙了!怎么办?师父,万一你成仙了,笑儿就再也没有办法瞧见你了……笑儿死后,一定下地狱,没法上天去找师父!”
  “……”
  “师父,你要不要上茅房?”
  “……我不想。”
  “那试着上上看,好不好,笑儿在旁边帮你用力!”
  “……我不必试。”深呼吸,空气很好,好到让每个人心平气和。
  “可是,大师父说,你少吃少喝少情少欲,如今连茅房都不用上了,肯定快奔天了。师父,你别抛弃笑儿,自己升天啊!”
  “我要上茅厕,用不着敲锣打鼓,引人围观。”
  “骗人!笑儿守在你房门口一天一夜,也没见你偷偷去茅厕啊!”
  “……你大师父的话,不要听太多。你的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很痛苦,就算我真的要成仙,你也用不着如此难过。”
  “笑儿在忍……”
  “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你常常从刀下溜掉,何时也学会这个字了?”
  “笑儿今天才学会的。我忍我忍我忍忍忍……忍到肚子好痛,也不要上茅房!不摆脱它、不摆脱它,学师父,让它一块跟我成仙!”
  他愣了下,连忙抱住她的腰,奔向茅厕,要将她推进茅厕里,却发现不知何时她死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松开。
  “放开!”
  “我不要!”
  “你放手!”他咬牙,内心一股熟悉的情绪逐渐泛滥。这种情绪是从养她开始,一点一滴的累积,在此之前,他从不知这种情绪能主控一个人的理智,但现在,他再明白也不过了。
  “不要不要!除非师父跟我一块上茅房!”
  “你不放,我就踹你进去。”
  “哇,什么时候师父变得这么狼心狗肺了?”她闭紧弯弯的眸,一脸从容就义。“大师父说,狼心狗肺的人是没法成仙的,来吧,师父,你踹吧!”
  他的呼吸有些短促,甚王有点用力。他的神色铁青,但力图自然平淡,接着,他一一扳开她孩子气的指头,然后拎起她的衣背,毫不留情地扔她进厕。
  “哇,我不要上茅房,不要啦!笑儿也要成仙,跟师父一块!永远!一辈子!”她叫。
  “你一辈子也成不了仙!”他低语,未觉清冷的眉目间充满恼怒。虽然她才十岁,但他可以预知她将来必是凡俗之辈!笃定的!
  岁月跳跃着,零星的片段记忆交错重复着,然后,少年抽高,化为一名二十出头的俊美青年。
  他疾步走在山腰林间,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对于这个自幼熟悉的林子,就算闭眼走路也能一路走下山,但如今,他浑身警觉,只为了一个小丫头。
  这丫头,打白天就不见人影。原以为她转了性,知道他不爱吵,哪知入夜还不见她来说晚安,她大师父根本不当回事的睡大头觉,累得他不得不出门寻人。
  细长的凤眼一亮,瞧见林子外有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坐在地上。他上前,正要喊人,忽见剑尖顶着她的额面,再一使力,就能穿透她那平日爱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
  内心暗暗惊惧,立喊:
  “住手。”
  “师父!”她大喜,叫道。
  “哦,原来是你这小鬼头的师父啊。”黑衣男子往林中阴影处看去,似笑非笑地:“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闻人。”
  “闻人吗……这个姓氏好耳熟,不巧在下略通命理,阁下有副好相貌,也有一个好姓氏,如果我没有料错,你能让闻人姓氏再流传个数十年。”
  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关系,那人说话,不论语气、神态,甚至举手投足间都带股邪魅。
  他注视着那人的双瞳,读出他话中隐含的杀气,平静道:
  “闻人姓氏能否流传下去,与我无关。我将会终老此地。”
  “哦?你再这样潜心修行下去,的确可以成为半仙了,只是……”那男子瞧向小小的身体,颇具玩味道:“你有一个不该存在的徒弟。依他的身骨来看,曾伤及心脉,就算练武,永远也不及你的功力,他的身分又与你对立……与其将来痛苦,不如我就让他这样死去吧,动手,水月。”他喊着刚认的义女。
  “住手!”
  “你知道现在的你,绝非我的对手。”
  “我知道。”
  “你还要打?”
  “如果你伤了她,我会。”他平静道。
  那人笑了,忽地拎起她的衣领,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即掷向闻人剑命。后者,立刻伸手抱过。
  “他的面相中,注定与你纠缠一世,毁你生活、毁你想望,甚至他促成了你的死亡,你也要保他?”
  话一落,挑起剑柄一挥,剑气排山倒海而来,直逼他怀里的小小身子。
  闻人剑命知此人放话在前,动手在后,存心要让他迟疑,然后后悔莫及。
  他性子一向淡泊,但他决定的事少有更改。刹那问,他毫不考虑,只掌挡住,随即,虎口爆裂,整个身子往后跌去。
  “哼,人啊,还是逃不过命运。”
  “师父!师父……哇,师父,你流血了……”
  “别哭。”他撑起身子,瞧她手忙脚乱地撕下衣物帮他止血。他瞪着那颗小小的头颅,问道:“你穿着我的衣服干什么?”小孩子穿大衣,能看吗?
  “笑儿想变成师父嘛……幸好笑儿穿师父的衣服,那坏蛋以为我是男孩儿,说他只养女娃娃,还好,师父,笑儿差点就变成怪叔叔的女儿了!”她哭丧着睑。
  他闻言,流下一身冷汗。
  即使他涉世未深,也知道方才那人绝非良善之辈,以自己目前的修为,要斗个两败俱伤,除非心中没有牵挂。
  牵挂吗……他看向她,内心暗叹。
  “师父,笑儿喜欢你……你别死啊,呜呜……”
  “我还没死,你不必哭得这么凶。白天我叫你默写‘长恨歌’,你默到山下来,是存心跟我做对吗?”
  “才没有呢,我只是背不起来嘛……”她可怜兮兮地。
  “背不起来……你背了好几年,还背不起来?”他实在不想承认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资质朴钝。
  她搔搔头,然后摇头晃脑地吟道: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锯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你背得很好。”
  她皱起小小的眉头,继续吟: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师父,不通不通,笑儿背不出来了。”
  他深深吸口气,觉得内伤有加剧的可能。“哪里不通?”
  她十指掩面想了半天,然后放下直视他,很认真地说:
  “笑儿不掩面、不回看,笑儿救不了师父,就跟师父一块走。这里不通,很不通,所以笑儿背不起来。”
  “……”直接仰倒在地,放弃了。
  毁他生活、毁他想望,还会促他死亡吗?
  即使如此,他还是毫不考虑的以性命相护,这种心情……算不算是一个当爹的?
  “师父,笑儿是不是可以不用再背了?”
  “你不是诗中人,我也不是,所以你照样给我背!”胸口一阵痛,他怀疑她是生来克他的克星。
  “哇,师父,你好凶哪——”
  “……”
  “师父……”
  “嗯?”
  “我……”
  “你大师父又说什么?”那声音很无奈,清静对他而言,已成绝响。
  她爬上屋顶,跟他并坐在一块赏月。
  “其实,师父,你有点老哩。”
  “对你来说,是的。”
  “大师父说……人啊,生死有命。日出日落,无时无刻,世上都会有人死去,同时也有人诞生。”
  “你大师父总算说了句人话。”天知道这些年来,他很想指着她大师父的脸破口大骂,但他不能,也不敢。
  “可是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除了一首‘长恨歌’背不起来外,一向好学不倦,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大师父说,生死有命,所以有朝一日你们身壳归于尘上,我也不必悲伤。我不明白,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平日笑嘻嘻的眸瞳直勾勾地望着他,轻声问道:“我会如何呢?”
  她的眼神充满坦率,恋慕、喜欢、敬畏……许多赤裸裸的情感,既深而且生根。他内心微微轻颤,想起她大师父曾说她天性偏向大悲大喜,极易执着。以往,是他轻忽了吗?一心以为她只是个活泼外向的好孩子而已。
  “你不会哭,也不会悲伤。”他平静地导正她的观念。
  “是这样的吗?”她迷惘。
  “那是当然。若然你大师父死去,我只当他大限已到,从此脱离苦苦凡尘:若我死了,你大师父只会当我成仙去了。”
  “我死了呢?”她好奇问。
  “你尚年轻,岂会早我们先走?”
  “那可不一定。”她噘起唇:“搞不好我是个短命鬼。”
  “生死有命。”他轻声说,对她的疑问做了隐然的解答。
  她扮了个鬼脸,懒懒摊软在他的怀里,咕哝着: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笑儿出了事,你们眨个眼,回头就继续过日子,真无情。”她摇头晃脑吟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师父,你教我背了好几年的‘长恨歌’,我还是东漏西漏,却牢牢记住这两句。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仙了……笑儿是连碧落也上不去的啊!”
  闻言,清冷俊美的脸庞是一贯的平静,内藏在心里的感情却受到了震撼。
  她的性子如同她大师父疯疯癫癫的,说话没个正经。他常想,若不是他在旁盯着,也许,她早已成为继她大师父之后的第二个疯子。
  只是,他与她大师父向来清心寡欲,对世间没有任何的执着。她这一面到底是谁影响的?
  她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摸着他的掌心,轻声道:“师父,这个疤跟笑儿好像啊……”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露出相同的烙印。
  他的,是自几年前在山脚下被一个怪叔叔用剑气震伤的:她的,则是自有记亿以来就有的。
  “师父你曾说,我一个半月,你一个半月,合起来是一个大月亮。”
  “……”他的无心之言,哄十岁的她,只是,没有想过她十五了,还惦着这话。
  “大师父说,你天天穿蓝衣,简直是穿成癖了,就是有朝一日想变成蓝天,那笑儿以后天天穿白色的衣服,当师父下头的一朵白云,不管我到哪儿,上头都有你。”她咧嘴笑。
  “……随你吧。”心湖依旧平静,只是好像多了点什么……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有些窝心的甜……他不排斥,而且唇畔泛起浅笑来。
  “师父……”十七岁的身子跪在地上,鼻子红咚咚的,声音哑到几不可闻。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有个怪叔叔差点杀了我?”
  “嗯。”
  “我还记得,那怪叔叔以为我是男孩,根本不理我,只告诉他身边那要拜他为师的少女说,他从不收徒,只收女儿,若要当他的女儿,就得习惯杀人,而习惯的第一步,就是杀掉正在当场的我。”
  “嗯,是有点印象。”很多事情他淡然处之,久而久之便已遗忘,唯独那件事,他毕生不敢忘,正因不敢忘,所以从不让笑儿的功夫搁下。
  “我还记得,他把我丢回师父身边时,在耳边说了一句话……”
  剑眉微折。“什么话?”
  “他说,他跟你、我跟那姐姐,都有神似的命运,不知道我的下场会不会跟她一样。”她的视线缓缓从白色蜡烛栘向他,正色问:“那姐姐,是拜她的仇人为师。师父,你是笑儿的仇人吗?”
  他闻言,内心一震,神色不变。他从不知这回事在她心里藏得这么久、这么深……是他不够了解她,还是平日被她嘻笑的性子给转开了视线?
  “你是吗?”
  “不是。”
  浓密的睫毛掀了掀,再张开眼时,她浅浅笑了。
  “我就知道不是,随口问问而已。师父,我真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一个故意拜仇人为爹,学他功夫杀他;一个呢,又故意收作女儿留她在身边。我可以理解她的作法,但没有办法想像为什么那个怪叔叔要如此做?”
  闻人剑命知她一向有点小聪明,但生性单纯没什么心眼,加上长年随他待在山上,所以解不透人心。
  “他想左右那少女的想法吧。”
  她击掌,叫道:
  “我明白了,要融化她的仇恨吗?果然是高招啊!”
  “不,完全改变她的想法、改变她的人格,甚圣腐蚀她的意志。到时候,血海深仇不再会是她内心的一部份。甚至,她会为她的义爹卖命。”
  “哇,比我还狠?”
  他未吭一声。
  “师父,”
  “嗯?”
  “我不会动手。”
  他抬眼看她。
  她笑道:
  “我啊,是个很软心肠的人。如果你是他,而我是那少女,那这些年你教我、养我、打我、骂我,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仇人呢,我就是喜欢师父,一辈子都很喜欢。”
  “……”他无言,最后只道:“我没打你,也没骂你。”
  她扮了个鬼脸,然后叹口气:
  “师父……你想,我为大师父哭了三天三夜,是不是够了?”
  “够了。”
  她用力抹去腮颊的泪,偏头看着牌位,轻声道:
  “我还是不懂生死有命,也不懂上穷碧落下黄泉究竟是什么滋味……我只想着,我再也见不着大师父了,再也见不着了,从今以后,他不会对我说话,不会在我面前跳来跳去,更不会陪我……没有身体了……是他死了,还是我死了?是死的人痛苦,还是活着的人痛苦?”
  “别想了。”从她身后,捣住她的双眸。她的眸有些肿热,连带的,让他的掌心也跟着发热起来了。
  “师父,我只剩下你了,你一定不要死,至少,不要比笑儿早死……你死了,即使我想寻你也无处可寻,我还没有找到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方法……我一定会发狂发疯的……”
  断断续续的恳求,让他气息有些不稳。
  她的爱恨情仇太重,执念太深,有时候一近她身,仿佛被火烧似的,让他清静的心灵猛受震荡,近年情况更形严重。
  是她被他影响了,还是他被她牵制了?
  “生死有命。”最后,他只得这样说。
  “我不懂什么叫生死有命。”她闭着眼哑声说:“我只知道我若死了,师父可以无动于衷,不会痛苦不会难受,师父死了我必然承受不住。那,就让笑儿先死吧。”
  “……”俊美的脸庞不再淡然。
  “师父,大师父临终前曾叫你一人进屋给遗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