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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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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但是我绝对不会。等我们终于赶到天人海阁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六的下午,公子把剑插在地上,盘膝调息。入夜的时候,番千手来了,他却不是一个人,带了一个随从,那人押着汤九律,汤九律像是被人下了药昏昏沉沉地睡着。
公子见他来了,睁开眼睛笑道:“你还带了帮手?”
番千手冷冷一笑,“有那个必要吗?”话音刚落,他手起刀落,那个随从便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公子点一点头,却不说话。
番千手忽然说:“那个丫头又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惊,才明白他说的是我,只好硬着头皮出来。
公子看了我一眼,“她不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不会杀她。”
我心里害怕,那番千手却笑起来,“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用处?”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身上一紧,已经被他点了麻穴,便瘫倒在地上,他对着我说,“你就这样好好看着我怎样杀了他吧!”
我心里大急,提气直冲,被封住的穴道只是纹丝不动。公子已经站起来,抽出插在地上的剑,那剑轻轻一抖,便发出龙吟似的声音。
“剑若龙吟,杀人无形,好个龙吟剑!”番千手赞道,“剑好,主人也气度不凡。那楚燕然不肯露面,我还以为今日连对手也不会有呢!”
公子像是吃了一惊,问他:“你见到楚师伯了?”
番千手拔出弯刀,“等你胜了我再说吧!”
就在他的刀将出未出之际,公子已经出手,你如果没有亲眼见到,绝对想不到一个人能有那样惊人的速度,我就在他旁边,只听那番千手一声惨叫,公子却仍然站在那里,若不是他剑上滴下的血,我几乎会以为他方才根本连动也没动一下。
番千手的左臂已经落在地上,断臂处血如泉涌,他却甚是镇定,自己点了几处穴道止血,“在校场那天你是故意向我示弱?”声音又惊又怒。
公子轻轻点头,“我的武功与你不相上下,耐力却远不及你。若不让你心生轻敌之意,我焉能取得先机?”
番千手仰天长笑,嘴里说:“好、好、好……”第三个“好”字一出,他的刀便已出手,公子拔剑应战。他二人的身法都快得离奇,我躺在那里只觉得眼前人影乱转,什么也看不清楚,心里极度烦躁,直欲呕吐,索性静下心来凝聚内力,想要冲开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日头从海面上跳出来,我才终于可以动弹,他二人也已经气喘吁吁,满地都是血,大多是从番千手的断臂处流下来的,他也甚是了得,竟然一直支撑到现在。公子也受了伤,白袍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
番千手僵硬地立了许久,忽然倒在地上,我见他出气多,进气少,知道他是活不成了。急忙过去想替公子裹伤,他一把推开我,嘴里猛地喷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欲坠,只好用剑支撑。
“楚师伯……”公子喘了口气,问他,“我楚师伯……他在哪里?”
番千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又或许他已经说了,只是声音太低,公子便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我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叫公子小心,却已经迟了,公子慢慢地站起来,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直没入柄,一时间却没有血流出来……我又惊又怒,冲过去便给那番千手补了一剑,又踢了一脚。
公子已经倒在地上,我抱着他的头,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双眼也渐渐涣散,却极为清晰地说:“你把汤九律送到洛阳,雀儿很快就要成亲了,我不能……”他咳了一声,大量的血涌出来,却勉力说完,“……不能让她还未出嫁,便没了相公……”
我心里愤恨交集,万般不愿,却不忍逆他心意,只好点一点头。公子见我答应,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头一偏,再没了声息。
但是我终于没有听他的话,我对你还有那汤九律恨入骨髓,漫说让你没了相公,就算让你们去死一万遍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在天人海阁埋下炸药,却不愿公子听到那爆炸的声音,便设在半个时辰后起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若早知道韩风那丫头会来,我就算拼着被公子怨恨,也要一剑杀了那汤九律,当然还有你——楚雀舌!
第10章(1)
“我带着公子四处求医,人人都束手无策——”单落紫说了许久,此时似乎已经厌倦,“除了失踪已久的鬼医欧回春,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只是那个时候我上哪里去寻欧回春?”她说着,见雀舌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你认识他?”
雀舌点头,“小时候爹爹带着我去看欧伯伯,我曾在他那里住过数月,可惜我那时太小不大记得了。”如果爹爹能够回来,那该有多好!
“我只好带着他回到滇中,所幸我身上有保命的九转大还丹,否则他哪里支撑得了这许多时日?”
“早就听说滇中囚蛊门圣手巫医的手段甚是了得,却只治本门中人,不过,你身为门中圣女,要他救人他只怕也不敢不救。”雀舌淡淡地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单落紫微感意外。
“那些紫衣人来寻你晦气的时候,九律哥哥便查清了你的来历,那些人是你早已安排好的吧——”雀舌并不在意这些,只问她,“原来是巫医治好了他的伤?”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单落紫一哂,“巫医也没有办法。那时我以为已然回天乏术,便拿了一把刀走到公子床前,我不愿他再受这等生不如死的折磨,心想杀了他我随他去了便好——就在此时,巫医进来了,他对我说还有一个办法。”
雀舌心中一动,“下蛊?”
单落紫沉重地点头,“天下许多门派都有蛊虫,本是用来控制人的神志,最是阴毒的一样东西。我们囚蛊门却另有一种蛊虫,可以用来救人,就是我刚才给你看的,它本是一对,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同命。”
“传说中的同命蛊?”雀舌失声惊叫,“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
“巫医对我说,你若要救他,只能让他入我门中,且入门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做我的相公。”
雀舌目光连闪,说不出是惊是怒,却忍耐着没有打断她。
“我先把一条蛊虫植入我自己的身体里,再把另一条植入他的身体里,这样……”单落紫凄然一笑,“他便可分享我的生命,只要我一天不死,他便也活在这人世间。如今,你应当明白为什么他得做我的相公了吗?”
雀舌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心乱如麻。
“既然如此——”她话锋一转,“他便再也不能记忆过去的事情。因为在他的心里,除了我,再也不能有别的女人,否则,那条小小的蛊虫便会不停噬咬他的心脉,让他生不如死——”她望向雀舌,“你已经看到了。”
不知从哪来的一股流离的风在廊上左冲右突,徘徊旋转,像是一只失明的困兽,明明出口就在眼前,它却始终走不出那一步……
“你若明白了,这就走吧。”单落紫冷峻地微笑。
韩不及醒来的时候,看见雀舌背对着自己与单落紫相对而立,四周安静,气氛极其诡异,他微微皱眉,慢慢坐起来。
落紫第一个看见,急忙迎上去,摸了摸他的额,柔声道:“你总算醒了,可好些了吗?”
雀舌闻声回头,见他已经醒来,之前誓死相伴的勇气早已烟消云散,心中又酸又涩。
韩不及疑惑地望着雀舌,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又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
“你……”雀舌怔怔地望着他,“你都想起来了?”
他脸上微红,却并不回避,“我告诉你,你刚才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现在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明白吗?”
“我刚才……”雀舌喃喃自语,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我刚才说了什么话……”
韩不及几步走到她面前,眉心微蹙,“你怎么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也没有什么。”单落紫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只不过是把同命蛊的事情告诉了她。”
“同命蛊?”韩不及皱眉,“那是什么?”
“巫医放在你身上的,就是同命蛊。”单落紫很快地说,“是你的救命仙丹。但是,你心里从此只能有我一个,否则……”
“否则就让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韩不及打断,“我早猜到事情有些古怪,却没想到会是这个……”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笑容也冷得像冰,“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从此我们恩怨两销再无瓜葛。”
“可是……”雀舌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你不要管!”韩不及瞪了她一眼,又向单落紫道,“不觉得荒唐吗?一个人的爱恨要用一条小虫子来控制,不觉得荒唐吗?”
“是、是很荒唐!”单落紫提高嗓音,“但是,请你别忘了,若是没有它,只怕你坟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他的嘴唇轻轻一动,“生死有命。”
“跟我回囚蛊门。”单落紫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只要巫医在你身上施针,同命蛊的威力便会加倍,你很快就会忘记眼前这些让你烦心的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会再一次——忘记她?雀舌只是这样想着便觉得身子发抖,那种无边无际的荒芜她真的是怕了,耳边听到他决然的回应:“不。”
“为什么?”单落紫脸色惨白,几近崩溃。
“因为我——再也不想放开这只手。”他这样说着,雀舌只觉得右手一紧,已经被他握在掌心,那只手温暖有力,似乎只是那样握着,她便能呼吸到春天柔和的气息。
他再不耽搁,拉着雀舌往外走。
“等一等!”
他站住,雀舌想转身,却被他制住,动弹不得。
“这件事还没完。”单落紫干枯的嗓音像是诅咒,“你刚才已经吃了囚蛊门特制的止痛药,所以感觉不到什么,一会药效退了,只要她楚雀舌敢碰你一下或是看你一眼,都会让你痛得满地打滚,让你恨不得从来不曾生在这个世上!”
“那又怎样?”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韩不及!”单落紫嘶声大叫,“你会后悔的!”
雀舌已经跟着他走到门外,单落紫的声音却像一条巨大的蟒蛇,紧紧地缠住她,让她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一出了客栈,他便放开她,一个人在前面疾步前行,雀舌身形本就娇小,轻功又弱,便跟得格外辛苦。两人一路沉默,一直出了市集,眼前一片漫无边际的旷野,满地的高草黄了,遍地萧条。因为没有阻碍,那风便放肆得无拘无束,狂野地奔着,打在她的脸上,辣辣地疼。
韩不及忽然停下,修长挺拔的背影坚若松岩,雀舌就这样看着,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安宁。
“很难过吧?”他忽然说。
“什么?”雀舌怔住。
“我完全忘记你的时候,很难过吧?”他又说了一遍,“因为,如果你不再记得我,我会很难过。”
雀舌摇一摇头,忽然想起他并未回头,便道:“不、不难过。”
“那是为什么?”他的声线依旧平稳,背影却明显僵硬。
“因为在那以前,我经历了比这难过千万倍的事——”雀舌苦涩地笑笑,“九律哥哥回到洛阳,他对我说,天人海阁被大火烧成灰烬,我听说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都破碎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后来,我决定去找你,天涯海角,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要去找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原谅自己。”
“你觉得对不起我?”他的背影僵滞。雀儿,你对我只有愧疚吗?你的眼泪,只是因为对不起我?
雀舌心里千头万绪,一时却不留意,便道:“我确是对不起你,韩哥哥,你不会怨我吧?”
“我当然……不会怨你!”他心中悲愤至极,忽然发出一声长啸,拔身疾掠,雀舌大惊,还不及出声唤他,只见遍地高草,风吹草动,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雀舌惊慌失措,拼命追出去,她的轻功本就平常,哪里追得上?只徒劳地唤了两声,两行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热辣辣地流过冰冷的脸颊,刺骨地痛。
她就这样一路寻去,明知无用,却不肯放弃,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天色昏暗,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一般,酸软难当,再也无法支持,索性坐在那草地上,看着漫天的小雪缓缓飘落。
耳边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雀舌一惊抬头,两条胳膊便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紧紧环住他的颈项,什么羞涩胆怯都顾不得了,万般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他又叹了口气,轻轻地拥抱了她,声音满是无奈:“雀儿,你再这样,就算明知你已嫁了人,我仍要带你远走高飞,你……”
“什么?”雀舌顾不得满脸泪痕,莫名其妙地瞪他,“你说谁已嫁了人?”
他别开脸,满脸不自在,“你不是已经嫁给汤九律了吗?”
“你——”雀舌又笑又气,忽然顽心大起,忍不住便要逗他,“是,我已嫁给了九律哥哥……”他脸上神色仍旧未变,这一次,她却瞧清了他藏在身后的那只紧握的拳,遂笑道,“怎么办呢?我已经嫁给九律哥哥,你得送我回王府呢,他在那里等我。”
“迟了!”他眼神阴郁,避开她的凝视,唇角微微下垂,露出固执的模样,“我不会再放你走,我说过……”他用力握紧她的手,“这只手,我不会再放开……”
“胡说!”雀舌满脸是笑,却偏要装出生气的样子,“你刚才就把我一个姑娘家扔在这里,万一遇到坏人……”
“我根本就没有走远,是你自己武功太差,没瞧见我就在你身后……等等,你是什么意思?”黑亮的眸子放出熠熠的光芒,他粗声问,“你愿意随我远走高飞,从此浪迹江湖?”
“就算是要远走高飞——”雀舌点头,笑得眉眼弯弯,“也得先回王府跟舅舅辞行吧!再说,九律哥哥照顾我那么久,我总该向他道谢才对。”
他眉心微蹙,露出不解的神情。
见他仍旧迷惑,雀舌急得顿足,“笨蛋!我哪里嫁过人嘛!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话未说完,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她毫无防备,嘴里发出一声尖叫。
他抱高她,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轻柔一吻,又笑起来,笑声浑厚低沉,说不出的动人。
当晚,两人便掉头赶回京城,然而天色已晚城门紧闭,雀舌便写了一张条子命守卫转交王府,他二人却不进城,只在附近的市集客栈投宿。
客房价格昂贵,自然极尽精美,韩不及见案上放着琴,便笑道:“你那时一直嚷着学琴,弹一曲我听听?”
雀舌依言坐下,十指按在琴上,笑道:“弹得不好,可不许笑我。”微一凝神便弹了一支。
韩不及听那曲子苍茫悠远,透着说不出的悲凉,竟是一曲《阳关三叠》,他心下狐疑,脸上却不露出,一曲终了,问她:“这是什么曲子?”
雀舌有些怔忡,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弹它,见他不知曲名,终于松了口气,笑道:“不好听吗?我另换一支吧。”重又弹了一曲《翠屏春晓》方罢。
她放下琴,门上忽然有人叫:“楚姑娘住这里吗?外面有人找。”
雀舌面露喜色,急急地往外走,韩不及拉住她,“是谁?”
雀舌见他眸中闪动着不安的神气,忙笑道:“我很快回来。”便下了楼,不多时上来,推开门时,韩不及斜倚在窗边,烛光打在他脸上,说不出的萧瑟,见她进来,那种萧瑟顿时一扫而空,眸中满是笑意,“手里拿的是什么?”
雀舌展开包袱,露出一柄剑来,韩不及本来一直微笑,此时却神情肃穆,似有无限感慨,叹道:“龙吟剑,好久不见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它。”雀舌抿嘴一笑。
“天人海阁一战之后,它便与我分离……”他手里握着剑,轻轻抚摩,“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在天人海阁遇到韩风,是她给我的。”
他两手一分,龙吟剑便一分为二,他走到她面前,把涤光剑悬在她腰上,轻轻系好,柔声道:“从此以后,涤光龙吟再不分开。”
雀舌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身子向前一倾,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身子蓦地僵硬,一把拉开她,转过身去。
“韩哥哥。”雀舌微感不安。
“我有点饿了。”他这样说,“你去,再给我煮些腊八粥来,好吗?”
雀舌望望窗外,“天气这么冷,吃这个正合适,只是煮这个费工夫,你若饿了,我去厨房拿些馍馍来。”
“我只想吃腊八粥。”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耍小孩子脾气,雀舌暗暗好笑,只好说:“那你等着我。”
客栈厨房里材料甚多,雀舌不多时便收集齐全,一齐淘净了放在锅里,自己坐在灶前,望着那红通通的火苗,只觉得若能每日这样为他洗手做羹汤,真是说不出的幸福……
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并不在意,一会粥煮好了,她用勺搅一搅,盛出一大碗来,正要出去,小二提着壶进来烧水,见她在里面,一副吃惊的样子,“姑娘,你原来在这里!”
“什么事?”雀舌正尝着粥的味道,手里兀自拿着勺。
“你家相公得了急病,疼得满地打滚,怪吓人的,掌柜的四处找你……”
“叮”的一声,那勺从她手里落下,在桌上磕了一下,又落在地上,一时间瓷屑四溅,雀舌茫然地望着它,像是望着自己碎裂的心。
他说想吃粥,只是为了支开她吧……雀舌疾步冲到楼上,见房门紧闭,便用力去推,却被人从里面锁死,只好叩了叩,“韩哥哥,是我,雀舌。”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隐隐颤抖,却故作轻松地说,“粥可煮好了吗?”
“嗯,”雀舌知道他的心意,便不再勉强,倚在门上一动不动,“已经煮好了,我尝了尝,好吃得不得了,韩哥哥,你要不要吃一点?”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回答:“是吗?可是我……我现在想吃一口酥,不想喝粥了。”
雀舌勉强笑道:“那怎么办?一口酥只有五味居才有卖,城门又已经关了……我买桂花糕来好不好?”
他在里面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知道他正在受苦,里面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如同身受凌迟,却只能装作不知,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自己在他身边,除了让他羞愧、痛苦、绝望,没有任何用处……
这样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归于宁静。这半个时辰对她来说,像是一辈子那样漫长,她支撑着站起来,已经汗湿重衣。推开窗棂一跃而入,见他蜷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她失神地跪倒在他面前,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一颗一颗地落在他冰冷惨白的脸上……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要怨我好吗?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拥有那样的勇气,让我可以亲眼看着你受苦。
不要恨我,你对我的恨,会让我宁愿从来不曾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请你忘了我吧……
“你已经想好了?”单落紫轻轻微笑。
雀舌点头。
“那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单落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只要你不再出现,我会让他的记忆像这个被雪覆盖的世界,干净得没有半点灰尘。”
“好。”雀舌这样说。
“我原以为会来求我的人是他。”单落紫回过头,“却没想到会是你。”
“那是因为你太不了解他,”雀舌淡淡地说,“也太不了解我。”说完便背起包袱,想了想,又道,“请你,在他醒来之前便让他忘记,我不想他再受半点苦楚。”
“这个自然。”
“请你……”雀舌走到门边,低声道,“一定要让他快活。”
第10章(2)
三年后
翠喜从河边回来,手里提着衣裳篮子,正是春色最深的时候,遍野的杜鹃红得像是燃着了半面山。她走得久了,额上微微出汗,见前面的杏子树下有一块青石,便过去坐下,轻轻地捶着腿……
杏子林边是一大片水田,田边种着二株矮矮的垂柳,一对燕子在柳丝间穿梭而过,尾巴一剪,便去得远了。
翠喜走到溪边喝了口水,忽听身后有人问他:“这里是燕尾村吗?”
她回过头,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却隐约可见一对深沉湛亮的眼睛,便点头道:“嗯,这里就是燕尾村,请问你是来找人吗?”
那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寂寥村落,喃喃自语:“这里便是燕尾村。”
他这样转过来,翠喜终于瞧清了他的面貌,十分俊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一身如雪的白衣显然非平常人家所能拥有……
“你到我们村来有什么事吗?”翠喜提起衣裳篮子,“村里人我都认识,你要找谁,我可以带你去。”
“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姑娘?”他温和地望着她,翠喜只觉得心口一阵鹿撞。
他虽然问得含糊,翠喜却恍然大悟,“你是来找楚姑娘的,对吗?”
他眼波一闪,“你怎么知道?”
“那还用得着说?”翠喜得意地笑笑,“像你这样的贵族公子来到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若不是来找楚姑娘,难道是来找翠喜不成?”
“这么说来,”他若有所思地说,“经常有人来找她?”
“是啊。”翠喜用力点头,“都是些王公贵族,时常带许多新奇的玩意儿过来,楚姑娘却不常见他们,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了。”
“她住在哪里?”他的脸上慢慢泛出一抹异样的红晕,像是极激动的样子。
“跟我来吧。”翠喜提着篮子,引着他在垂柳背后的小院前停下,“楚姑娘就住在这里。”
眼前是三进石屋,外面用竹篱方方正正地围了院子,院里种着各式花草,正是开花的时节,微风一过便芳香四溢……
翠喜叫道:“楚姑娘,有人来找你!”
“叫他回去吧。”里面有人说。
翠喜抱歉地看他,“楚姑娘不喜欢见客。”
他不做声,推开篱门进去,穿过院子,门上垂着竹帘,只需一伸手,那人便近在咫尺,他却在这瞬间犹豫了——
“人走了吗?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快些进来,这些花样正想请你看看。”里面的人似乎把他当做了翠喜。
他不再迟疑,掀帘进去,屋里光线甚暗,她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架纱屏,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她就着那柔和的阳光一针一针地绣着纱屏……
“翠喜姐姐,这次新买的线,色彩比上次的差远了,下一回咱们另外换一家……”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却在看见眼前那人的刹那怔在当场。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她,见她荆钗布裙,乌黑的长发用一块蓝底白花的素布扎起来,若不是那皎洁晶莹的脸颊,俨然便是一个普通村妇。
她把针插在屏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极缓慢,慎重得好像踩在临江的悬崖之上——
“你来了。”她终于开口,却是云淡风轻。
他的下巴倏地绷紧,眼中迸出冰冷的光,忽然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甩下去,只听一声脆响,她雪白的脸颊便迅速肿起,露出鲜红的五指印——
“楚姑娘!”立在门口的翠喜大惊,急忙跑过来,怒道,“你凭什么随便打人?”
他望着她红肿的脸,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抿了抿唇,扭身就走。
翠喜忙着检视她的伤处,恨恨地说:“他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他已经很留情面了。”她微微一笑,“若真的下狠手,哪里还有我这张脸在?”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沾湿了布巾敷在脸上。
都打成这样了,还算留情面?翠喜摇头。
这天晚上,雀舌早早地做了饭,草草吃了,便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天空,一直等到星落月出,才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拿出来,缚在肩上,临出门前,忍不住又环视一遍这间屋子,虽然简陋,却曾给漂泊的她短暂的安宁。
如今,她又要走了……她轻声叹息,可怜天下这么大,竟没有一处可以让她不再想他。
她不再犹豫,反手掩上门,穿过小院,推开篱门,再合上……
“这一次你又要去哪?”
是他熟悉的嗓音,她一时无法辨析是梦是真。一直到她看见那倚在垂柳旁的身影,才勉强笑笑,“我出去打些酒回来。”“打酒用得着背包袱?”他讥诮地笑笑,“为什么不锁门?不怕有人入室行窃吗?你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
她无言以对。
草丛窸窣作响,她知道他走过来了,却不敢抬头,“为什么骗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看见一对布满红丝的眼睛,“你喝酒了?你怎么能喝酒?”他自从练了《落阳心经》,心脉受损,便再不能喝酒。
他满不在乎地说:“是,喝了。你不是要去打酒吗?我这里就有。”
看着他举起的酒坛,雀舌惊恐地发现柳树下已经歪七竖八地摆着三个空坛子,她夺过他手上的酒坛,随手摔出老远,“你不要命了!”
“没有人在乎——”他摸摸心口,“这性命要来有什么用?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宁愿死掉!”
她那样辛苦,才换来他平安生存的机会,他竟然说——不想活了?雀舌又痛又怒,一扬手想要打他,刚一出手便被他握住手腕,他凝视她良久,忽然一用力,便把她拥入怀中。
雀舌瞬间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鼻端呼吸着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忽然一阵软弱,恨不能从此不顾一切,就在这怀里沉沦……
“你的武功还是那么差。”他说。
雀舌刚想反驳,他的呼吸骤然急促,灼热地喷洒在她的颈上,他的声音痛楚难当:“尽管你的武功那么差我却从来没有赢过你,雀儿,我这一辈子都不是你的对手。”
雀舌怔住,身体僵硬如石。
“你那样忍心……”他继续说,“不回洛阳,不回京城,不与任何人联系,就连楚师伯你都不肯见面,雀儿,你这样……只是为躲着我吗?”
雀舌泪凝于睫。两年前,爹爹从西域万鬼城救回了当年负气出走的娘亲,却因为遵守对韩秋水的诺言不能进入中原。她虽然得到消息,却不敢赴西域与父母相见,一则分隔多年,自己没有按照爹爹的嘱咐修习韩门武学,相见情怯;再则,她知道自己一旦见到爹娘,难免听到韩不及的消息,她明知他早已把他忘记,却没有能力承担再一次被他遗忘的事实。他的名字早已化作一颗附骨钢钉,深深地嵌入了她骨髓深处,每拔出一次,都是血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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