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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佳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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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不满。
  初登王位之时,他镇日与朝中王兄的余党斗法,并以此为游戏,乐此不疲,只在偶尔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时候似的;等到他平了天下,这种莫名的空虚感就变得更加强烈。
  无数个夜里他困惑的睡不着,他要什么没有?天下尽在他的膝下,只要他一勾手,无数的女人会争想爬上他的床;他和以前一样与众妃子调笑嬉闹,当下仿佛有种满足,却在下一刻感到更大的寂寞。
  究竟……他缺少了什么?每当他想着这个问题,她的模样就会鲜活的出现在他眼前,一次比一次更频繁,多到他都快以为自己就要疯了!
  “陛下。”
  唤声叫回了易天煦的理智,易天浪离易天煦几步之遥,恭敬的行礼。
  “王弟?是你?”
  “是,没想到陛下也来这里赏花。”比起三年前,易天浪变了——狂放不羁的气质收敛得一干二净,他不再四处留情,不再出入青楼,浪荡的气质被扫得干净,安分的当起他的王爷,甚至变得清心寡欲。
  “王弟似乎变了很多。”平时他是绝不跟自己的同胞兄弟说话的,因为在他眼中,同胞兄弟就是敌人,他没必要跟敌人说太多;但也许今晚的月太圆、花太美,让他变得不正常了。
  “人总不能一成不变吧?”易天浪笑笑,四两拨千斤,笑容中仍有着过去的玩味,但轻佻的眼神已不覆见。
  “说得好。”易天煦轻笑,不期然想起当年他在这里看见王弟调戏五娘的场景,不知为何,当时他就觉得那亲昵的动作看得很刺眼。
  “今年的山茶花开得真好,陛下也来这里赏花吗?”易天浪的眼神越过易天煦,落在那洁白的山茶花上。
  “朕刚巧要回明合殿,顺道打个转。”
  “好像很久没见到小五了?”易天浪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芒,看向易天煦身后。
  “朕派她去好好磨练武艺,几年内都不会回来。”说着早已想好的说词,易天煦淡道:“怎么?你这么关心朕的护卫吗?”看着王弟往他身后探望的眼神,倏地感到一阵烦躁。
  “没什么,只是小五是个可爱的女孩,很久没见到她了,关心一下。”看着易天煦不悦的神情,易天浪心下恻然,旋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黯下眼神。
  “朕的护卫用不着你来关心。”话一脱口而出易天煦就傻了,她不过是个棋子,他何必动气?
  “是天浪踰矩了。”易天浪拱手下跪。
  “罢了,也没什么,用不着这样。夜已深,王弟为何不睡觉,跑出来赏花?”
  易天浪的动作忽然定住,仿佛被人点穴般的久久不动,之后抬起头,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只有浓浓的苦涩。“陛下,您曾经……后悔过吗?”轻轻的一句话飘散在花园里,山茶花被风吹得摇了摇,上头的露珠竟晶莹得像是点点泪水。
  易天煦心烦气躁的丢下笔,把奏折随意弃置一旁,刚才在园中易天浪的问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甚至连她的面孔也一起纠缠着。
  “您曾经后悔吗?”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竟让辩才无碍的他为之语塞!
  他的脑中明明已浮现答案,但却梗在喉间,像是被什么卡死似的说不出口。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曾经后悔过——身为一国之君,本就得有所牺牲,所以他为何要为失去的东西感到懊悔?
  肯定是因刚才风大伤喉,让他一时哑了,才会回答不出来,没错,肯定是这样,易天煦随手拿起一份奏折心浮气躁的批着,一不小心墨水多沾了些,好些字都糊掉了,正想唤人进来收件拾,手又忽然放下,那若有似无的女性嗓音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您看您,奏折要好好批改才行啊!”而伴随着那轻声斥责,后面总会有只小手小心翼翼的替他善后。
  正想着,外头打更人敲了三更,易天煦反射的看向门口,恍惚中门仿佛打开了,那个有着沉静如星般的女子走进来,眼中有着对他的不赞同。
  “殿下,现下已经很晚了。”
  他总是慵懒的笑着,心中隐隐有些刻意,知道自己只要晚睡,她肯定就会找上门来;而他会因为贪看着她因不悦而特别闪亮的双眼,他很喜欢逗弄她,看她的反应。
  而今晚却是片冷寂,他除了这个王位和虚假包围他的众人,还有什么?那个一直在他身后如影子般守着他的人到哪里去了?易天煦突然觉得无法呼吸,这一年来时刻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也终于有了解答——
  影子是最不起眼,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她早在他不自觉时,像是空气般渗入他的生活,他虽呼吸着却未察觉到她的重要性,直到他亲手把空气赶出了他的世界,才突然发觉自己竟痛苦得无法呼吸。
  不过也或许是因他心中隐隐察觉到她太过重要,是他的弱点,所以才会狠不得把她给抹去,因为他不能有弱点啊!
  原来在他的理智发现之前,他的心底就已担忧着自己的感情会被她给掌控住,才会那般狠绝的待她,毫不留情的让她绝望……
  易天煦双手紧握,这一年来他从不曾找过她,也许她还活着,因为当军队攻入易天翔府中,并未找到她的踪迹,但要是她还活着,为何不回到他的身边?
  是因为她已不想再见到他了吗?这个想法像跟针似的狠狠扎了易天煦一下,他发现自己无法想像她的眼中装的是对他的恨意,  这感觉让他疼得都快无法呼吸。
  “呵呵……”易天煦狂笑出声,原来如此,他这一年来都忘不掉她,时刻想起她偏又不敢找她,只是因为他懦弱的不敢承认事实,而今日却被人一语道破。
  “陛下!”外头护卫的乐寒推门而入,有点错愕的看着易天煦,陛下从未无缘无故狂恣的表露情绪。
  “没什么。”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么他就一定要让她再回到自己身边——只要她还活着,就逃不开他!
  不过现下最大的问题是,她究竟去那里了?偏头思索,幽深的眸中倏地闪过一抹恍然大悟。“乐寒,杰煞也是在一年前脱离罗门的吧?”
  没错,普天之下胆敢搭救五娘又有本事救出她,还跟她有着深厚渊源,就只剩下杰煞了。
  “是,杰煞也差不多是在一年前离开的。”
  “原来如此,呵呵……”易天煦低笑出声,没想到杰煞还真是有胆,敢无视他的命令,甚至不惜脱离罗门都要营救五娘,“找出杰煞在哪,吩咐罗门的人,以三天为限!”
  “今年的收成好吗?”中年男子满脸笑意,朝田中辛勤耕作的众人爽朗喊道。
  “杰爷。”
  “啊!是杰爷。”
  此起彼落的欢欣叫喊着,好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朝男子飞奔而去。
  “好,你们好乖。”杰煞满脸慈祥的笑拍着孩子们,并分发着糖果,完全嗅不出过去的影子。
  “杰爷,今年的收成好得不得了呢!”年轻男子得意的看着田中饱满的稻穗,这是有史以来收成最好的一年。
  “是啊!自从杰爷来了以后,把土地从那剥削我们的地主手中买下,还减轻赋税,我们的日子过得愈来愈好,现在就连老天爷帮着我们,让今年丰收呢!”一旁的大娘忙不迭的加上一句。
  在一年前杰爷来到此地之前,这里一直是荒田连绵、民不聊生;当时不知杰爷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吝啬的地主答应卖地,他们这些佃户那时还很担心来了个更狠毒的地主,没想到杰爷不但允诺第一年不收地租,还自掏腰包替他们添购种子、农具,所以这附近的居民们全都很感谢杰爷。
  “杰爷最近好吗?”几名农夫凑过来关心。
  “好好,好得很。”杰煞的笑意堆满脸,自从离开罗门,他到这里重新生活,由于这里的人非常朴实善良,他不过是施一点小惠,他们便对他感激不尽,让他在仅过了一年,意义却远超过他在罗门中工作的三十年。
  “小姐最近身子有好一点吗?”大伙儿都知道杰爷有个女儿,但听说体弱多病,总是在静养。
  “有的,有的,她最近精神好多了;你们也真是的,可别把她给吓坏了,前些天送了那么梨子让她尝鲜,她的食量就那么一点,你们是想让她吃到天荒地老吗?”杰煞呵呵笑着,与众人打成一片。
  “哎哟,我们没想那么多嘛!只是听说那梨多吃对身体很好,大家就一起摘了送去。”一名农夫搔搔头,很不好意思。
  “不过她有说很感谢大家的好意,等她身体好些,肯定会跟我一起来向大家道谢的。”
  “好、好!到时候我肯定会杀鸡宰羊来给她补身子的。”
  “还补?现在已经补到她都怕了啦!”
  一句话引起众人轰然大笑,阳光暖洋洋的洒着。
  第7章(2)
  “爷,您回来了,有客人……”看见杰煞回府,小男僮连忙迎上。
  “客人?是谁?”杰煞些疑惑,他不记得有谁要来拜访啊?
  “那客人不肯说,只说等您回来就会知道,他们正在偏厅等您。”那两名客人的气势慑人,很像是贵族!
  “好,我这就去。”杰煞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大步往前走去。“非常抱歉,让您久等……”未完的话冻结在来人那慵懒的笑容中。
  “好久不见了啊!杰煞。”易天煦看着杰煞,啧,没想到杰煞也变了许多。
  “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请恕罪。”杰煞巍颤颤的一跪,心中不安的猜测着易天煦怎会突然来到此地,还一身平民服饰,明显是微服出宫。
  “平身,看来你就算住在乡间,礼仪仍然记得很齐全嘛!还知道要对朕行王礼。”易天煦自在的坐下,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皇上王威行遍天下,岂有不知之礼。”
  “废话就省了吧!你应该知道朕的来意吧?”易天煦扬扇轻摇,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贵族的气息。
  “小的不知……”易天煦究竟来做什么?
  “朕来是来向你要一个人。”啪的一声收扇,易天煦倾身向前,低声对着杰煞说。
  “小的不知您要的是谁?”杰煞咬牙硬撑——不!他绝不能承认,一承认,人就会被易天煦带走了啊!
  “哦?你是真的不知吗?朕在来的路上听到有趣的消息,你一生未婚,一年前才离开朕,如今竟有个双十年华的病弱女儿,莫非你以前瞒着朕在外头做过偷鸡摸狗之事?”
  杰煞的下巴被扇柄托起,无可避免的与易天煦的双眼相对,他有些诧异,陛下的眼中好像少了些什么,也多了些……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感觉,但他还是不能相信,毕竟五娘她……“那是小的在离开后收养的义女,与陛下素不想识,况且她的身体很不好,请陛下高抬贵手。”
  “你是不肯把人交出来啰?”随着轻声问话,乐寒手中的软剑已抵住杰煞的脖子,只要他再否认一次,就要刺破他的咽喉。
  “小的……”
  “爹,既然客人想见我,没必要推三阻四吧!”低柔的女性嗓音身内室响起。
  易天煦浑身一震——这声音在过去一年里不停的纠缠着他,让他无法成眠,如今证实声音的主人仍然存在于世上。
  “不要!小五,你别……”杰煞不能再多言,只因剑抵得更紧。
  “没事的,巧儿,麻烦你了。”
  “好的,小姐。”
  女子的身影自黑暗中现身,只不过她不是走出来的,而被侍女背着现身——巧儿搀扶着柔若无骨的女子,小心的把她放到椅上。
  女子一身白衣服饰,黑亮的发被挽成简单的髻;以前的生活已从她身上褪得没了影子,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女孩,只有那双眼仍是沉静如星。
  “民女见过陛下,恭祝陛下万福,请原谅民女身有不便,不能离椅行礼。”
  她那熟悉的眉、眼、鼻,甚至是略薄的唇,她的五官都是他所熟悉的,但又是那么的陌生,易天煦惊愕的看着她—早料到她当日必定爱过酷刑,只是没想到竟会到如此地步!
  “你的脚……”他有些结巴,看着她始终沉静的坐在椅上,反而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脚骨受到粉碎性伤害,大夫判定民女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五娘沉静的诉说着事实,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易天煦。
  她曾想过千百次与他相遇的可能性,她以为自己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的痛恨着他,但没想到当这时刻真正来临,她竟平静如昔,那些曾在心中存在的情感就像是平静无波的大海,早被吞没在层层浪潮底下。
  她的感情仿佛早已随着那时奔腾的鲜血一起消失了!她是这么想的,只是……眼眶中仍有点不争气的微微发热。
  易天煦起身走近,他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以为自己没这么想她,不过在看到她的这一刻才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一股汹涌的情感从他的心底涌出,他只觉得心底有着无尽悔恨,想要立刻把她紧抱入怀,可是……她的神情却是那么……仿佛是在看熟悉的陌生人。
  “不知道陛下找民女有什么事?”五娘偏开头,闪躲着他身上的气息——他身上的麝香味一样的诱人,但她再也不想陷入那团迷雾中了。
  有些痛,经历过了就再也不想尝试!她曾是追逐太阳的鸟儿,但她重重的摔落地面,不只跌断了羽翼,那一下还让她摔得痛彻心扉,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跟朕回宫,朕可以找人把你给治好。”易天煦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是的,他要负责,他要找人把她给治好,然后他要补偿她,告诉她他爱她,他不要再让她离开。
  “民女对现在的状况感到很满足,皇宫太高,民女高攀不起。”五娘的语气低柔但却很坚决。
  “朕……朕不管……”易天煦被逼急了—他好想拥抱她,他恨不得让她的芬芳伴他入眠,他要她和他在一起朝朝暮暮。
  易天煦拦腰一抱,把无力抵抗的五娘从椅上抱起。
  “陛下!”五娘轻呼,他从没这种脱轨的行为过,他是怎么了?怎会出现这种强盗行为。
  “陛下!”随着五娘的惊呼声,杰煞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没想到不过一瞬间,杰煞已借机把乐寒反制住,软剑紧抵乐寒的喉头。
  “怎么?你想要阻此我吗?”易天煦抱住五娘,仿佛也把自己的心给揣在怀中,胸中的不安感一下就被稳住了,他挑眉,嘴角又有了笑意。
  “请陛下把小女放下,并马上离开这里,属下不想为难您。”杰煞冷道,全身的真气都鼓涨着。
  “胆子变大了嘛!朕如果就不放呢?”易天煦视若未见,只是瞧着怀中人儿。
  “属下只好得罪了。”杰煞一咬牙,就要痛下毒手,没想到乐寒的动作比他更快,下身一扫,用力一击,当下痛得杰煞起不了身。
  “你老了。”乐寒看着跪在地上的杰煞,冷冷的说,语气中没有半分轻视,只是阐述一件事实。
  “爹,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五娘看着杰煞——从一年前师父冒险把她救出来起,她就亏欠师父太多了;师父为了她而背叛易天煦,还离开了罗门,如今难得有了平静日子,又要被她给破坏。
  杰煞看着五娘,她的眼中好平静,但这平静得来不易啊!
  当年他把伤痕累累的她从地牢中救出,那时的她就只剩下一口气,是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不停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否则她恐怕早就……
  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在过去那些日子里,他重金寻求名医,每天有无数个大夫登门造访,但十个就有九个一看就摇头而去,剩下的一个则是好心提醒他早点准备棺木。
  易天翔对五娘残忍至极,他先以刀挑断五娘的手筋,再把她押入刑具中,她的脚骨碎的碎,断的断,就像残破的拼图。
  她不只一辈子无法执刀用武,就连站起来都是一种奢望。
  易天翔为了防止她逃走,还痛下毒手废了她两条功脉,让她的真气无所依循,以致四散周身,反过来攻击着她已孱弱的身子。
  而最让他心寒的不是这些,是当她在昏迷了大整整三天之后,第一次睁开眼,她的眼神显得空洞且死寂!就像是已死之人……
  对她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以那时的情况她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毋须他多说,她自己清楚得很——能自皇宫里成功逃过她的追捕,非得是熟悉她又熟悉皇宫的人,而试问这八年来有谁比她更懂她自己,除了那个日夜都在她身边的人,还会有谁!
  那支让她逃不走的镖,即使不看她也清楚,那支镖是罗门暗镖,有着特有的巧状圆弧,在击中目标的同时还会射出细勾,只要位置精准、力道正确,中了便会直接截断筋脉,是独门暗器,也是罗门拿来对付难缠敌人之用。
  罗门只听令于两个人,一个是门主,另外一个就是他们效命的主子——现今的天煦殿下!
  她已被预先任命为下任门主,没道理现任门主会下令攻击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发出这道命令的就是他们效命的主子本人。
  杰煞倒在地上,一回想起过去的事,他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那段时日,她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就连清粥都是甫入口便全呕了出来,她仿佛用尽所有的生命力在奔向死亡。
  直到他流着泪、捧着药,在她床前恳求奄奄一息的她。
  是他把她从路边捡回来的,如今却让她落到如此境地,他明知易天煦心有不轨,却没警告她;他明知殿下的诡计,却没有提醒她;他明知她这一去会回不来,却没能阻止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现在他连帮助她活下来都做不到吗?
  那时她终于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不停滑落,像是要把她一生的泪全流光,她要用那眼泪偿还或许是上辈子欠易天煦的情债;后来她仿佛燃起了生命之火,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但如今的她连半点抵御的能力都没,要她回到那个豺狼虎豹包围的皇宫,还是待在易天煦身边,她还能活吗?
  可她的眼神一点都没反抗,像是笃定到了宫中就要自己的命送掉般,她说的那句不要担心根本是在跟他诀别。
  “陛下,求求您,虽然五娘不是属下亲生的,但属下向来视她如已出;求求您不要带她走,她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伤害了,即使只是小小的一个伤口都会要她的命!如果陛下还有一点点仁慈的话,请您高抬贵手……”杰煞不顾疼痛,拼命磕头,额头甚至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五娘沉默的看着——无所谓,她已死过一次,死,对她而言并不可怕,怕的是那种虚伪的爱情,那就像毒药般会从骨子里蔓延。
  “乐寒,走了。”无视磕头的杰煞,易天煦像是捧着上等瓷器般的抱着五娘朝门口走去,只是在他正要跨出房门前顿了一下。“朕答应你,朕不会让她再受伤的。”
  这话是说给跪地的杰煞听,也是说给怀中蜷缩的五娘听的,但五娘的眼神木然,像是他说了什么都与她无关——她早当这条命是捡来的,从她受伤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她永远关在心房外了。
  五娘疲倦的阖眼睡去,并未看到易天煦爱怜而温柔的眼神。
  第8章(1)
  仿佛做了一场很遥远的梦,梦中有好深好深的黑暗,她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可在梦中却觉得很可怕,像是要把她给完全吞噬似地。
  “醒了?”
  好熟悉的语调,却仿佛隔了千万年般的遥远,她以为自己就要忘记了。
  易天煦看着枕在床上的五娘,她变得好轻,方才抱着她时就发现了,她轻得让他恐惧——她的手腕细得不像话,脸颊虽没变多少,却消瘦了;她的肤色白皙中透着隐隐的青白,像是上好的玉石,要不是她还有一点呼吸的起伏,他真会以为自己只是抱回了一尊神似五娘的石雕。
  五娘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无可避免的撞入一双等待已久的眸子,她定定的看着,没有闪躲。
  “有哪里不舒服吗?”易天煦看着她,心中盈满温暖——她又回来了,回到他身边,只是这样想着,他的心仿佛也安定下来。
  “这里是哪里?”五娘转头看着房内,地上铺着厚软的地毯,一角的香炉燃烧着香木,一旁有个八宝玲珑架,上头摆着好些价值不菲的瓷器和艺术品。
  “是朕的寝宫。”易天煦慢慢顺着她的发,她只有这头秀发依旧如昔,乌黑闪亮。
  “皇上的寝宫……”五娘轻喃着,仿佛又要睡着般的合上眼。
  “别睡了,从回到宫中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先吃点东西再睡吧!朕早让厨子们候着了。”见她又要睡了,易天煦有些焦急,但仍温柔的说着。
  她从回来那一刻起始终都是沉睡着,仿佛陷入一个不会醒的梦,他竟有些怕了,怕她就在这样深沉的睡眠中耗尽生命,不再醒来。
  “嗯。”五娘乖顺的点头,努力把合上的眼皮又撑开。
  “这才乖,朕这就叫人替你准备食物,你还要沐浴一下吧?”易天煦拍拍手,外头随即走进好几名宫女。“替朕吩咐厨房把菜送上,还有把沐浴用的热水抬进来。”
  “是。”
  仿佛早就准备好许久,宫女们前脚才走,小厮们已把热腾腾的水送了进来,上头还撒上了山茶花的花瓣,房内香气四溢。
  “来,你起不来吧?朕抱你。”易天煦弯腰把柔弱无力的五娘从床上抱起。
  “谢谢皇上。”
  “别这样叫朕,你知道该怎么叫才对。”易天煦皱眉假装不悦,要她改口——以往他这么做,五娘总会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叫,可又怕他不高兴,只好结结巴巴的开口,而他很期待她的反应。
  “是,天煦。”但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五娘没像以前那样,她只是睁着沉静的双眼看着他,像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娃娃,从善如流的改口。
  “你……”易天煦隐隐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地方改变了,虽然她本就性冷,但这样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是。”五娘柔顺的应着。
  难道她是在气他?也对,毕竟他曾那么残酷的对待过她,她会气他也是理所当然;既然她会气他,肯定对他还是有着一丝在乎,这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
  “朕……会补偿你的。”把头埋入她的颈间,他轻柔却满含决心道。
  五娘眨眨眼,木然的眼神闪过一丝困惑,但埋在她颈间的易天煦没有看到。
  “陛下,要奴婢替娘娘沐浴吗?”宫女在门口屈膝轻问。
  “好……不,朕来就好。”本想答应的,但转念一想,那样她不就被别人看光了?那白皙的肌肤、姣好的身子都要暴露于人前,只是想到那个场景,他竟无法忍受,即使对方是女的也不行。
  “啊……是。”宫女们有些诧异,但仍退出门外,把门关上。
  “朕帮你吧!”易天煦轻咳一声,伸手想要摸索五娘颈旁的盘扣,但左摸右摸却摸不着。
  “民女的衣裳没有扣子……只消拉腰带就成了。”五娘的眼光下移至腰间,假装没看到某皇帝的局促样。
  “嗯……”向来在花丛中无往不利的易天煦难得吃瘪,毕竟以往都是女人自己开心的脱光,跳上他的床,替女人伺候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
  随着腰带一寸寸拉开,裹在其中的纤细身子也一分分展露在烛火下——  她仍然有着玉般润泽的肤色,但好几条丑陋的伤疤如同蟒蛇般缠绕在身上,看来分外触目惊心;即使疤痕已退去很多,仍可想象当初的伤是多么的深可见骨,才会至今仍无法消除。
  易天煦倒抽一口气,恨不得立刻杀死自己一百次,他当初是怎样的混蛋心情,才会舍得让她去受这种伤?“疼吗?”把五娘放入热水中,大手却没离开,顺着疤痕轻抚。
  “不疼。”五娘淡道,怎么还会疼呢?被鞭打,结痂时又被泼盐水再度鞭打至裂开,不停地重复烙上去的伤疤自然不会消失,但至少现在不在鲜血淋漓,当然不疼了。
  “我疼。”易天煦叹息的轻吻她肩上的疤痕,随之慢慢往下。
  “呃……”五娘轻微挣扎,试图避开他的唇;好热的感觉,像是要把她融化在这池水中似地。
  “别动,我只是想看清你伤到哪了?”他略施力,她便动弹不得。
  薄唇所到之处灼热的像是要引起火焰,有点像是伤口再被撕裂般的火辣疼痛。又有点不想;这种灼热是慢慢累积在下腹,像是隐隐燃烧着。
  五娘倾身用白布巾遮着水中的身子,易天煦的身子也有一半在水中,桶中的水位也因此上涨很多。
  “嗯……”五娘死命咬住下唇,但几许锁不住的叹息还是溜出唇角。
  易天煦的眼眸转深,唇从一开始的轻触变成啃吻,白雾蒸腾,掩盖着两人的身影。
  “为我忍一忍。”抱住她坐在桶中,易天煦抵在她的耳边轻喃,劲腰往前一送;五娘闷哼一声,眉头楚楚可怜的拧齐。
  随着袅袅上升的白烟,房内只余女子低吟和男子轻喘,还有不时溅撒到地上的水声。
  “她醒了吗?”刚进门,易天煦便迫不及待的问着。
  “没有,娘娘一直沉睡着。”宫女们行礼回报。
  “是吗?”易天煦大步踏向内室,灿灿的阳光洒落床上的人被照得周身透亮,仿佛就要消失在光亮中似地,他一惊,立即喊着外头的宫女。“是谁要你们把这窗帘拉开的?统统关上,这样她怎么睡得好?”
  走向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胸前连一点起伏都没有,伸手一探,她的脉象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醒醒,小影儿,醒醒。”轻拍她细致的脸庞,她再这样熟睡下去会出事的!
  唉……又是这嘈杂的声音,为何不让她一直睡,别再醒来?梦中的五娘蹙着眉,意识慢慢被拉回现实,蝶翼般的睫眨了眨,缓缓睁开。
  “太好了!”易天煦吊着的心霎时放下,他刚才差点连呼吸都要停止,怕她不睁开眼——他每看她一次,就益发的放不开她。
  “陛下……”
  “你睡太久了,先起来用午膳吧!朕要她们做了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燕皮馄饨。”易天煦温柔的说,眼中盈满情意。
  “嗯……”五娘柔弱无骨的靠在易天煦的肩上,任他帮她擦脸拭手,仿佛是个娃娃般任人摆布。
  “来,快吃吧!”易天煦把她抱到桌前,细心的替她夹了满满一碗馄饨,再把筷子放进她手中,轻声催促。
  “嗯。”看着自己持筷的手,五娘垂下眼,慢慢的从碗中夹起馄饨——很快要成功了,却没想到手抖得越来越厉害,馄饨应声从筷上掉落。
  一瞬间桌前陷入寂静,他俩同时沉默的看着滚到地上的馄饨。
  “小影儿,下次小心些。”易天煦有点不悦,但仍温柔的说着,替她拭着手上的脏汗。
  五娘看着碗中的馄饨,沉默的又夹了一颗;馄饨却像是顽皮的孩子,咕咚咕咚又滚到地上。
  她是故意的吗?从来没人胆敢这样对待他,易天煦的眼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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