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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相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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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被司重华带走的缘故。”所以只好落人他手中。司将淳模棱两可地引述青史贤所带来的情报。
  “这算什么答案?”不管,他要赖,赖到司将淳告诉他实情为止。“我——”
  “到书房里再谈。”司将淳举手制止他。
  拢紧了清风阁的门扉,他们来到了司将淳的书房——折梅轩。
  还没等小厮奉上司将淳最爱的茶汤,青史贤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喂!为什么这个姑娘会在你这里?”之前瞧司将淳没一丁点儿危机意识,原来是已有主张。
  “你说呢?”司将淳琢磨地反问着。
  青史贤绞尽了脑汁。“你想让司重华找不到她?”
  “算你对一半。不过,司重华如果没有杀了我,是永远都不会死心的;而我,恐怕很难藏住她一辈子哩。”事先用点穴的功夫,让她在昏迷中随他回府,是因为她内功耗损严重,而相思林又被一干武夫们给占了。
  若不是有这等冠冕堂皇的借口,要说动一个姑娘家跨进他的门槛,让他伴着、随他挑逗,只怕连门儿都没有哩!
  “所以,你最终还是要杀了她?”青史贤却弄拧了他的语意。只见司将淳的态度沉着,但话里反覆,青史贤实在猜不透到底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你明明说过不会杀她,只要她动情。”
  “对。”司将淳深峻的轮廓,闪耀着跃跃欲试的狩猎目光。“我就是要她动情。”
  “但……她这冷情性格,不是天生的吗?”说本性也好、说命格也好,已然注定的事儿,要如何言改?
  “就是天生才有趣!我很有兴趣玩玩看,到底是老天爷钦定天命厉害,还是我后天改造厉害。”司将淳邪气一笑,说出流转在他心中的想法。“我要留她在此,让她为我动情,只要撩动那么一下下,之后若是司重华抓她去当行咒道具,你想那会怎么样?”
  “咒术会……反弹到司重华身上?”青史贤依稀记得他说过的行咒大忌。
  “没错。”他嘉许地一笑。
  “但是,如果她尚未动情,就被司重华远到了呢?”
  “咒术会直接加诸在我身上,死的人就是我。”求生问死的机会很公平,每人一半,司将淳悠笑。
  咒术的法则是:若非敌死,就是我亡,且行咒,必然见血。所以说,那名女子是个太重要的关键点,胜败赢输、生死存亡,都系在她身上。
  “那岂不是很可怕?”青史贤骇叫道。“你简直把自己的命都押上了!”
  “对。不过,就因为赌注够大,赌局才会惊险好玩。”难得有筹码如此惊人的赌局,不赌实在可惜。
  青史贤从没见过如此狂妄的人,竟玩弄着自己的生命,还一副谈笑自若的模样。他骇然问道:“不能停止吗?有必要玩成这样吗?”
  “这句话,你应该问司重华才对。”在真正落实这件事之前,他不是没给过异母兄长考虑的机会,可是他最后选择的作法,依然是派武夫上相思林;企图强行带走这名幽冷女子。
  此番行动,代表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咒术付诸实行。咒术虽不是明刀明枪,但它比买凶杀人更可怕;稍有不慎,就会祸延己身。
  既然司重华愿意担生死之忧,以除去他这个眼中钉,他又怎么有理由不奉陪到底?
  司将淳偏着头,怡然自得地轻笑着。“所有的主动权,都操在司重华的手上,我只是站在被动的立场,唯一做过的改变,就是那名女子。若是司重华终究没有采行咒术,谁都不会有损伤,那就各安天命;万一他执意行咒,因而被咒术反弹,也只能说他咎由自取,与我无关。”他耸耸肩,全是一派从容自若的姿态。
  青史贤低着头,想了一下。司将淳说得没错,与其小心翼翼地捏着命,倒不如由着眼前的局势,让司重华自己决定要领生,抑或受死。
  “好,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那位姑娘动情是吧?!”青史贤卷起了衣袖。“那好,我也来帮忙。”
  司将淳露出了少见的惊诧神情。“你要帮什么忙?”
  青史贤挺了挺胸膛,抚了抚鬓角,作出顾盼自得、俊美无比的风流模样。
  “喂喂,我好歹是个美男子吧?京城里的各府千金,为我倾倒的不知凡几,还不时有人递着写满相思情意的花草诗笺给我呢!”真烦!又要他卖弄优点。
  “然后?”司将淳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眼中开始堆积可怕的风暴。
  “我可以帮你分忧解劳呀!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动摇天生的本性,实在太困难了,可是,若加上我这个美男子,一起使出浑身解数,诱惑那名女子,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嗯哼。”瞧他自鸣得意的模样,司将淳莫名地想出手掐死他。
  “你不必太感激我。我赖了你这么久,偶尔回报一次,也是应该的。放心吧,把你的命交给我,绝对不会有问题。这一次,换我让你靠!”青史贤拍着胸脯,多么慷慨激昂、多么大言不惭地宣告道。
  忽然间,他胸前的衣襟像是被最凶猛的野兽箝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司将淳寒着脸、沉声地说道:“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如果让我发现你太靠近清风阁,那我将会非常愤怒。”他一字一句、强调地说道:“而惹我愤怒的下场会怎样,你本来就很清楚的,对不对?”
  青史贤好没骨气地点点头,害怕地猛咽口水。
  “很好。”司将淳得到满意的回答,随即便松开了他,走出折梅轩,只留青史贤一个人傻傻地站着,不解平时极好说话的司将淳,为什么会突然发起这么大的脾气来?
  雪白的床帐,是岚儿睁开双眼后,所见的第一样东西。
  这里是哪里?她习惯了相思林里的草香花调:习惯了相思木的叶片落下来,拂在脸上的感觉;也习惯了以天为帐、以地为席的生活,此时躺在屋舍里,反而觉得拘束。
  岚儿微微地侧过脸,发现不远处有张酸枝木桌,而司将淳正安然在座。
  是他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吗?为什么?
  有太多奇怪的事儿,岚儿还要仔细地想一想,她轻轻闭起双眼,不忙起身。
  “你醒了。”司将淳搁下各地集结而来的商号帐册,淡淡地说道。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他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人在清醒与睡眠时,有太多的不同,最明显的是呼息的频率会改变、强度会增加,所以早在岚儿将醒未醒之际,他便有感觉。
  司将淳起了身,朝岚儿走来。他从容笃定的优美步伐,像是一头野生的豹,张扬着占有与侵略的强悍意味,却又在那雄性的阳刚之中,掺杂了令人又爱又恨的邪。
  随着他愈来愈近的身势,岚儿的心口也开始产生地蔽的震动,就像是司将淳有力的步子踩在她的心版上,所引起的震响。
  司将淳走到了床边,炯然双眸焚视着岚儿。
  岚儿原就是个单纯明净的女子,不懂伪装,于是她也睁开了双眼,推被坐起。
  几个时辰的休憩,使岚儿正经绾着的单譬斜斜歪着,双颊盈润微红,星眸泛着水光,白嫩的肌理覆着薄薄的香汗;那娇慵的模样,眨眼间让司将淳失神了。
  他目光如炬,让岚儿下意识地避开,她似是不为所动地凝着冷颜,却又仿佛有丝赧涩地垂着眼帘,矛盾极了。
  揪紧了心中的疑惑,她直问不讳。“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显而易见,不是吗?”司将淳回过神,轻笑着,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美丽又迷人的脸庞。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以炙烫的眼神锁着她,然她却不明白为何他会有那样的眼神。
  “难不成我该把你留在相思林?让那些粗鲁的武夫带你回去见主子?”他偏着头,像是努力地在帮她思索着。
  司将淳的话,让岚儿想起了那团以寡敌众的混战。
  “他们为什么要带我去见主子?”她的生活最是单纯的了,怎么会和不相关的人扯上关系?
  “不知道耶。”他好心地提供解决之道。“也许你应该跟他们回去一趟,才会知道他们在玩些什么把戏。”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带我回来?!”若不是岚儿的性子不愠不火,只怕这会儿要为司将淳擅自点她穴道的事儿,大发娇嗔。
  “也许你也该在这里待一段时日,体会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将淳邪恶又无辜地轻笑着。
  岚儿登时气馁了。
  跟司将淳说话太累,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会坦白无伪地回答过她的话;他的每个应答,都只是似是而非地玩弄着奇怪的文字游戏,又像在戏弄着她的无知。
  岚儿排斥这种被耍的感受。她身子一转,双足垂落至榻侧。“我想回相思林。”
  “要我帮你穿鞋吗,姑娘?”司将淳笑容可掬地将岚儿的白缎小鞋勾在手边,轻轻摇晃着。
  他往后退了一大步,邪肆的青眸直勾勾地望着岚儿的金莲玉足。
  一种奇异的轻头感觉从岚儿细致敏感的脚心往上窜。她有丝惊恐地看着司将淳趋近,几乎是无助地任自己小巧的莲足落入他的大掌之中。
  岚儿心口轻跃,秀颊微红。她不懂,为什么眼前的情景,给了她一种今生逃不了的奇特预感?
  “你……放开我。”太亲近的距离,让她不自在,而司将淳的逼近更尤为甚。
  “只是为你穿双小鞋而已,用得着如此紧张吗?”司将淳的指尖可恶地朝岚儿脚心轻轻一刮,酥痒的感觉几乎让岚儿蜷缩成球。
  “你……”这种感觉太奇怪、岚儿想斥责他、却苦无字汇,偏偏又蹬不开他的箝握,只能微恼着任他摆布。
  “也许你说的不是真的。”岚儿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他的唇畔噙着邪气的笑意,他的眸中燃着令人不敢逼视的烈火,他的态度戏谐,也许他连所说的话那只是随口唬弄而己。
  “对,‘也许’,真是个好用的词儿。”司将淳根本不反驳她。“不过,你要不要光试—下,自己的内力剩下几成?”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用意了。
  在为她解危的过程中,司将淳发现,她的轻功灵巧,几乎无人能出其右,而她所吹的箫音,暗含玄机;见那些武夫纷纷软例的样子,他便知道这箫音中肯定是含化了她的内力。
  比起明刀明枪的打斗,她用内力伤人,所耗的精力更大;在那一场混战之后。只怕她已虚弱如该童。
  岚儿忙运起内劲,屏息去感觉。
  “你的内力,至多只剩下三、四成,你若想冒险回相思林,那就悉听尊便喽。在下又不是你的谁,当然不便干涉。”司将淳摊了摊手,悠然笑着,早就料定她走不了,所以才能大方地如此回应。
  岚儿陡然睁开了眼睛。
  的确,他说的一句不差,以她现在的功力,恐怕是无法对付相思林里的武夫,就连回到九重悬崖下的谷风别馆,她恐怕都难以办到。这……该怎么办?
  岚儿的心思,司将淳自是看出来了。
  “何不暂且在这裹住下?”司将淳霸道地认定他说了就算。“这里有碗参汤,是用千年老山参熬炖而成,世上绝对找不到第二支那么好的山参,你喝了它,内力会好得快些。”
  说完,他走到桌边,端着一碗暖火煨着的小药碗过。
  揭开碗盖,一时之间浓郁的药香盈满一室。
  岚儿识得这是上乘药材的味儿。她愣愣地看着司将淳潇洒的身影,不解他为何如此慷慨,竟将这珍贵的药材熬汤给她喝。他真的待她那么好?
  司将淳盯着她一口一口地服下药汤。那上选的药材一入喉,暖烘烘的热度随即包围了岚儿,让她感觉有些烫热,而经脉正自行顺畅地运转着。
  “对了,你的名字是?”他缓缓地接近,一双青碧澄空的眸仁望定了她。
  异样感再次冉冉升起,那眼神所及的玉肤,像是被火烫着了,岚儿讷讷的,一时之间,竟不懂他在问些什么,一迳被他蛊惑了。
  “名字。”司将淳再重复。
  岚儿几乎有些难以呼吸,感觉自己的脸颊烧辣辣的,却分不清是因为热汤药的神奇疗效,还是因为司将淳毫无顾忌的直视。
  “岚儿。”她细声地说着。“我叫岚儿。”
  “岚儿。”司将淳轻轻喃念着。那嗓音仿佛被火煨过,有着烫人的热度。“真是个好名字。”
  他弯下腰,与岚儿齐高。岚儿在他的眼中望见自己,正微微不安着,但他就那样静立着,一瞬也不瞬地凝着她,仿佛享受着她的茫然无措。
  终于,他轻缓地动作了。
  司将淳捧起一束青丝,眼神紧紧地盯着岚儿的灵眸,像是无比虔诚地将她的青丝凑在唇上,轻轻一吻。
  他的动作,仿佛在膜拜着她的美丽;然而他的眼神,却像是在肆夺她的心魂,
  “幸会,美丽的岚儿。”他轻轻地朝岚儿的红唇吐着热息,带着一抹佻达的笑容,深深睬着她双颊嫣红的楚楚娇颜。
  那碗山参汤,果然就像司将淳说的,具有疗愈体质的神奇效果。
  自从司将淳离去后,岚儿就在房间里静坐养息,加以风娘子传授的静息法运功自疗。有了师娘的绝学,再加上司将淳的那碗参汤,岚儿的内力很快便恢复。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也许相思林是回不去了,但她可以回九重悬崖下的谷风别馆,暂时避过一阵子。
  不管那些盘踞在相思林的武夫是为了找寻谁;是她也好,不是她也好,都不关她的事,岚儿不想知道。
  她自盘坐中起身,很快地整整衣物,拿起“叹情箫”,往清风阁外走去。
  这时夜已黑,繁星已缀上天幕。
  可是,这座府邱中,却还是闹烘烘的一片。端酒的、送菜的、守夜的、浇花的,简直忙个没完没了。
  灯火通明的景象,让岚儿几乎傻了眼。她纵是再不懂世事规矩,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韵律,她还是懂的。但为什么在这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岚儿悄悄地拉开门,有些茫然不解地张望着。
  “喂,将淳兄,她出来丁。”青史贤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在众声喧嚣里说道。
  只见他那张俊颜鬼鬼祟祟地躲在清风阁外的—座墙后,露出一双星亮的眼睛窥看着,而司将淳也跟他有着同样的姿势,只是他的态度更沉着、更莫测高深,不像他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
  他只是仔细地观察着无措的岚儿,猜想她什么时候会使用她的秘密武器。
  他悠然轻笑,仆佣们在这时忙碌,当然是他故意交待的;他心知肚明,一旦功力恢复,冷情如岚儿自然不愿意留在人口众多的府里。她会想要用什么方式离开?他实在很好奇。
  “回房去吧。”他低声对青史贤交代道。
  “不要,我要看热闹!”
  司将淳望着岚儿伸手探向“叹情箫”的动作,邪邪一笑。“希望你不会后悔。”他是见识过岚儿箫音的功夫,搞不好刹那间,宅里的人会像那些武夫般软倒在地。
  “我为什么会后悔?”青史贤奇怪地低声说道。
  此时,岚儿的箫音乍起。寒玉巧制的箫儿,在月光下泛着朴拙的清辉,沈紫的飘穗在风中款摆着,幽然的曲儿在夜里沈静地回荡。
  青史贤攀着石墙的身子忽然一软,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原来还有诱人入睡的一招。青史贤,我已经警告过你,是你自己不听的。”
  司将淳对着青史贤趴倒在园园的背影呢喃,只希望明晨他见到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不要太惊慌。
  岚儿边展轻功,边将宁神曲在宅子里低低地吹开。这些不会武的仆佣们,几乎都在听到的第一串音符时趴倒,呼呼大睡。
  一个摔着金烧瓷壶的小厮,也在行走的当儿瞬间睡倒了,典丽的壶儿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清脆的破裂声在霎时沉静的宅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宅里已无声响了,岚儿大胆地往前跨了一大步。
  “啧啧。”这时,无限叹惋的嗓音响起,几乎让岚儿原地惊跳了起来。“真是可惜了一只御赐的金烧瓷壶!”
  岚儿张望着四周,小心戒备着。她差点都忘了,司将淳不会被她的箫音所惑。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躲在不知名的地方,玩弄似地对她说话?他是不是想阻挠她离去?岚儿根本解读不了他的心思。
  “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同你说过的话吗?”司将淳隐身密处,语中带笑。“我说过,会再与你切磋轻功与音学。今儿个可要请你不吝指点才好呵。”
  听到那宛如战帖的言语,岚儿开始奔跃起来。然而夜太黑,这座宅子又太大太繁复,不管她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寻,总是找不到出口。
  岚儿开始有一丝丝仓皇地跃向东南角。
  “呵呵,这个方向不对哦!”
  她一旋身,着恼地往对角的西北方赴去。
  “岚儿,你往柴房去做什么?嫌冷吗?冷了就过来让我偎暖你!”司将淳总是不见人影,可那邪肆如嘲讽的嗓音却如影随形地跟着,就像是近在眼前、却又找不着。
  岚儿的心,饶是再不动如山,此时也已被他提至咽喉。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被司将淳放在掌心中耍弄着的小玩意儿。他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戏耍地?岚儿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只是腾跃着,着恼的感觉愈来愈强。她根本不晓得这座宅邸的格局,甚至在不断施展轻功的时候,迷失了最基本的方向感。
  最后,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岚儿只好祭出下下之策,以力相挤,吹出了音律尖锐、蕴劲强大的金销玉熔曲,试着将眼前的建筑物整个儿地震垮——
  司将淳初始不明白她在玩什么把戏,直到发现地头的石砖微微地开始松动,才发现岚儿居然以命相拼。
  “停止,岚儿!”司将淳厉声地出言阻止。“这里的屋舍都是有文章的,不值得你这样倾力摧毁!”这纯粹是过招,并非生死交关,不必尽毁内劲、盼求活路。
  然,岚儿不听劝。
  恼了的她,只是固执地想走、固执地认定她非走不可;但那屋舍的墙中像是藏了铁片般的顽强,在岚儿好不容易震开一个小洞之后。她的内力也瞬间短缺。在她收势停止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同时也袭上了她。
  “岚儿!”司将淳冲出来阻止她,却只能刚好将她棉柔的身子骨,一分不差地纳入铁臂之中。
  他强悍的气息不由分说地冲入岚儿的五脏六腑、筋脉血流。昏茫中,岚儿只能微眯着星眸,望着司将淳的忧容,感觉到自己正在他的怀中失速地坠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司将淳怒吼地问着。“以力相拼、以命相搏,很好玩吗?”都说了只是要切磋轻功与音学,为何她会看得如此认真?
  岚儿无法回答,在她意识迷离的前一刻,她心中想的是:这是你逼我的……
  第四章
  这一次的清醒,有别于上回的拘束,岚儿浑身充满了舒畅。
  睁开双眼后,她几乎是贪婪地躺在榻上,静听着松涛与竹呜环绕这座屋舍。
  这里好静谧、好舒凉,就像是相思林,有着安定人心的奇效。但是,岚儿心里知道,她根本没再回去过相思林。
  她推被起身,想起晕厥之前,那令她心惊胆战的经历。然而,事过境迁,几无喜怒的她,心情早已平复得恍如镜面,不再那么着恼躁动了。
  岚儿下了榻,环顾屋内。这房间,俨然比她之前栖身的清风阁更有特色,气势迫人、氛围雄沈;不过屋外的松涛竹呜,倒是冲淡了这种压迫的感觉。
  岚儿走出屋舍。屋外的门上悬挂着一块乌沈木匠,以气势磅砖的楷书,描金绘写着“幽篁居”。
  “幽篁,是指深邃的竹林。”岚儿轻吟着,细细解读。
  果然,密密实实地包围着这座小跨院,就如同那木匠上所写的一样,是风节清高的竹林;而竹林外,又有挺拔入云的寒松,捍卫着这幽境的宁静。
  岚儿发现,竹林的前方,有道颁长的身量,月下玉树临风地伫立着。光是望着那背影,她就能够准确地回想起那人的湛然青眸。
  不容错辨,那是司将淳!
  她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出声唤他。司将淳的身影,此时看来竟是那么孤单寂寥,岚儿几乎完全忘了,之前他才如同猫捉老鼠般地捉弄过自己。
  “回房去,这里风大。”背对着岚儿的司将淳,早已察觉到她的存在。
  他的口气是那么平和,甚至可说是冷淡,不复以往调侃戏弄的热度,这让岚儿微微一愕。她原是心计全无,天生就有轻信他人的弱点;不擅记恨的她,此时已完全忽略了她曾见过司将淳邪情佻达的一面。
  “这里又是哪里?”被他一漠视,岚儿怯怯地问道。
  “幽篁居。你刚刚看到那块木匾了,不是吗?”他的口气好冷漠,惹得岚儿心口有过一阵奇异的痉挛。
  “你现在内力尽失,最好别到处走动;要是染了风寒,那就雪上加霜了。”
  “内力……尽失?”那岂不等于她的“叹情箫”毫无用武之地了?
  司将淳转过身来,面对着岚儿微微着慌的容颜,不同于之前的炽烧又调笑的青眸,此时的他,眼神冷然得像是陌生人。
  岚儿不由得有些奇异的惊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觉醒来,司将淳竟用前所未有的冰冷态度面对她?她真的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的感觉之外,仿佛还有着沈甸甸的压力扣着心口,令她感到不太舒服。
  “对,内力尽失,几乎都是因为你试着用箫音震倒屋舍,所留下的后遗症。”司将淳掀着浓眉,薄责岚儿。“我不是跟你说过,那只是在切磋功夫而已吗?为什么你会不顾一切地使出内力,与我相拚?”
  他饱含怒气地说着,其实其中大部分的怒气,都是针对自己而发。
  他早该知道,像岚儿这样冷然的人,一旦逼急了,根本是听不住劝;她只会依循最直接的办法解决困难,而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那样做是不是会伤害自己,
  都是他的不慎,使得岚儿丧失内力,但他也微恼岚儿,为何如此开不起玩笑。
  “我……”岚儿词穷,垂下臻首,说道:“我也不晓得,可能是因为我以为你不让我离开,又或者是……”她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慌,现在仔细想一想,那些邪魅的、诡谲的戏弄,都像是梦境般迷离,她根本抓不住一点真实的感觉。
  当时,她一心想避的,到底是什么?
  “当我叫你停止的时候,你又为什么不及时停止?”
  “我……”连岚儿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算了。”说来说去,还是他惹过了头。司将淳对自己犹有怒气,微蹙着眉,却让岚儿误以为那怒气是针对她而发。“这座幽篁居拨给你住,这里是整座宅子最安静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运功疗伤,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不过这一回,你的内力是不可能恢复神速了,你要先有心理准备。”
  “哦。”岚儿小声地应着。
  她不明白,司将淳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冷漠、这么生气?之前,他的眼神总是炽烈地望着她;但此时,他竟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个剧烈的转变,让岚儿向来明净如冰雪的心,开始有了淡淡的愁绪。
  他在气她吗?答案几乎是无庸置疑的。那……他在气她什么?气她当时没听他的话?气她把他的墙弄坏了?还是气她用箫声将整座宅邱里的仆佣统统迷晕?又或者,他是在气她间接摔烂了他的金烧瓷壶?
  茫茫的思绪中,岚儿几乎抓不住其中之一。
  司将淳想起一个时辰前,要仆佣们出外为岚儿搜药材,该是时候过去看看他们买回丁什么,又该要煎煮些什么。
  “你早点歇着,我有事忙。”他随口拦下一句话,便匆匆走离。
  他迅捷的脚步,却让岚儿误以为他连跟自己站在—起都嫌讨厌。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岚儿心口酸楚地叹息;既是因为挥不去压在心上的愁绪,也是因为不解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奇异的感伤反应。
  很奇怪地,在幽篁居住下来的岚儿,已经不想走。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内力全失,需要地方静的缘故。但是,其实她心里隐隐地知道,她是好奇着司将淳前恭后倨的态度,并无法不去在意。
  幽篁居,果真就像司将淳所说的,是一处清幽自在的好地方。环绕在外的寒松与翠竹,将所有喧哗的声音完全隔绝;住在这里,就像是隐居般地自在清闲。
  岚儿从来没想过要出幽篁居去瞧一瞧。她专心在这里休养生息、三餐都是由一个名叫如梅的姑娘送来。
  这里唯一的访客,是司将淳。可他亦不再与她多说什么;每回出现,总是闲淡地问了她内功调理的进度如何,便迅速离开了。
  他的神情是那么陌生疏离。也许正因为如此,岚儿更常想起从前他是用多么炽热的眼神焚视她;然而每每这么一想,几许怅然若失的情绪便会袭上了她。
  思绪里百转千折,都是他的名儿、他的影儿。她几番想提问,他是否在生她的气,但见到他冷峻的神色后,却又总是怯怯作罢。
  因此,这个问题一天困过一天,他的身影也成了她心头的常客,挥之不去,不请自来;最后,连她不愿意想着他都不行了。
  这日,岚儿正静听着松涛竹呜,司将淳匆匆而至。
  “有缺什么的吗?”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冷淡得像是来见她、是件不得不为的例行公务。
  “没有。”岚儿垂首敛眉,悠悠地说道。
  “那好,你好好待着吧。”司将淳半转过身,打算这就走人。
  最近他的连锁商号里,有着太多的紧急事务待理;而闲暇的时间又几乎被他用来造访药堂,搜罗有助内力回复的珍药奇材,司将淳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在幽篁居里多作停留,尽管他很想这么做。
  “等等。”岚儿鼓起了勇气喊住他。
  “还有事?”他斜挑的眉梢,在岚儿的眼中看来,像是带着一抹不耐烦。
  “没有……有。”她未语先怯,怯懦问道:“我在这里,是不是碍着你了?”
  岚儿语气中的畏怯,为她争得了司将淳全部的注意力。他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着岚儿,问道:“此话怎讲?!”
  岚儿匆匆地垂下臻首。“我……我注意到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什么是‘高兴’,你懂吗?”他冷不防地有此一问。
  岚儿一呆。
  司将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其实对岚儿破天荒地关心起他的事儿,感到十分愉悦。‘’岚儿,你连笑都不笑一下,真正不‘高兴’的人,应该是你吧?“
  “笑?”岚儿不解。
  “是啊。”司将淳索性将手边的杂事都暂搁—旁,认真地逗弄起美丽的岚儿,
  “我在外头奔波了大半天,一进幽篁居,你又是一张没有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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