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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别作怪-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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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苗千芙,伍学瀚拉回思索到一半的心事,重新盘算、思前顾后。
那些人向来喜欢热闹,他又不想得罪任何人,干脆就大张旗鼓,办得全天下都知吧!或许多了宋听儿这块挡箭牌,以后可以减少些粉粉蝶蝶的打扰。
一切彷佛身处梦境,是那样的不真实。
大红烛的烛光照映出独坐床沿的人影,听儿低垂眼帘,只能瞧着被自己绞得死紧的十指。
这回宋大婶没有再逼迫听儿逃婚,一来月华楼的有钱有势让宋大婶红了眼,冀望女儿在成为凤凰之后能够提携幼弟;二来上京路程遥远,别说刚儿小小年纪承受不了,就连她也无法再这样长途奔波。
没想到在三番两次骗婚之后,她终于嫁人了。
虽没有凤冠霞帔,只有一条红丝巾盖头;虽没有八人大轿,只有一顶两人小轿;虽没有新郎亲迎,只有媒人相随;但是她至少心安了。
之前虽然是娘亲蓄意骗取他人聘礼;但,因是她起,果也需要她来承担,那是一辈子的愧疚,在当今名节重于性命的观念下,她要如何坦然面对那素未谋面的夫君?!
而且,从一早开始,她的手臂就奇痒难耐,本以为是太过紧张所致,或者被虫蚁所叮咬,结果现在慢慢的连背部、胸口也都痒了起来。
她惊觉不对劲,悄悄的将袖口拉高,昏黄的烛光下,可以见到手臂上起了一块一块的红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吃了不洁的食物?
记得年幼时也曾有一次,同样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疹子,先从四肢开始,再来是背部、腹部,最后连脸上也无法幸免于难的被红疹侵袭。
不仅如此,起红疹的地方更是干痒难耐,偏又不能抓,否则若不慎抓破皮,有可能会红肿发炎,病势就将更难痊愈。
后来大夫说那是因为吃了不洁的食物,几天后自然能不药而愈。而一旦红疹消失,自然也就不会再发痒。
鼎沸的声音从四周隐约飘送而来,她瞧不见四周,只能感觉到夜越来越深。回想起今日的一切,她暂时忘记了那一身的不舒服。
虽是由偏门被迎入伍府,但她还是行了跪拜父母天地之大礼,当夫妻交拜、手中执着红彩缎时,她才深刻的体认到自己的命运将与身边的男子息息相关。
可她还是不明白呀,他为何会纳她为妾?
夜多深了?外头不再有喧哗的吵杂,她感觉到脸上红肿的痒意,暗恼怎么会在她大喜之日,发了这样的病?
突然,脚步声、开门声、交谈声,声声窜进了她的耳里。
“大少爷,这是喜尺。”是个妇人的声音。
“你们都退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想必这就是夫君,那低沉的嗓音似带着一丝笑意。
“大少爷,不需要小的在这里服侍吗?”
“不用了,夜深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脚步声、关门声再次远扬,还给屋内一室的安宁。
酒味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的心窝急急喘着。他会不会被她这张发了疹子的脸给吓坏了?
“听儿。”他柔柔唤她。
“嗯。”她细若蚊蚋的回应。
“我要掀你盖头了。”他先让她心里有准备。
“不要……我……”她该如何说明,那犹如胎记般的红疹?
“别害羞,我不是轻薄之人。”虽然是他的小妾了,他还是一贯的君子。
喜尺一伸、盖头一掀,他只瞧见她发髻上的银簪子。
阴影兜头笼下,她只敢看着他大红长衫的下摆。她无脸见他,这该怎么办?
他用喜尺轻托起她的下巴。
烛火映照,他惊讶甚至骇然,只瞧那么一眼,随即放下喜尺。
这就是她一而再、再而三骗婚的原因?只因她有着天生的残缺?
可是,高大叔说她端庄秀丽,李氏说她长得标致……那布满额头及颊畔的暗红胎记是怎么回事?
她半覆眼睫,不敢直视他打量的目光,连他的形貌她都无能瞧上一眼。
“你早点歇息吧!”他表面不动声色,音调一如先前,心里却的确存在几分嫌恶。
没有预期会是这种情形,要他接受长相如此的妾,一时半刻还很难。
她抬眼,还来不及瞧清他的长相,他已经背过身去。
好熟悉的背影……她还来不及有任何想法,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不管她是倾城之姿还是丑陋之貌,他原先就没打算跟她圆房,纳她为妾只是不想让她再到处继续骗婚。
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家,不但缺乏道德品行,连清白操守都惹人非议,这已经让他深深觉得不齿,只是没想到啊……
连她的容貌,也是这样可悲又可怜!
听儿抚上自己发痒的脸庞。她不怪他的逃之夭夭,新婚之夜,绝没有任何丈夫可以忍受妻子是这副鬼样子。
只是啊!他至少别逃得那么快,好歹让她瞧瞧她的夫君是长得怎样的面貌呀!
三月湿冷的夜里,等不到洞房花烛夜的听儿,双臂环抱胸前,在极累、极倦的情形下,就这么倚在床柱边睡着了。
鸡啼,天亮。
她在发冷中惊醒过来,才惊觉自己竟坐着睡了一整夜。
动动僵硬的脖子、甩甩发麻的手脚,看着几柜上的双烛已燃尽,她猜测着时辰,该是寅时刚过吧!
她虽不明白闺房之事,但也知道不该是像她这般的独守空闺,不过她不怪伍大少爷,任谁看了她脸上的红疹子,都会夺门而逃的。
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房内的摆设。
光是这间房,就已经比她之前所居住的茅草屋大上三倍有余,虽没有豪华的装饰摆设,简单中好象少了一丝婚礼的喜气——除了大红喜字,她看不到一般新房该有的喜饰;不过她向来无所求,能够有个安身的地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下了床,在衣箱里翻找着可以换穿的衣裳。这些衣裳全是媒人婆在成亲前,特地差人送到她家的,否则凭她那一穿好几年的破旧衣裳,可进不了伍府的大门。
她挑了一件粉红的窄袖衫襦,外套一件同花色的对襟背子,这是她长这么大,穿过最好的衣裳。
虽然宋父曾是衙门里的师爷,不过她受到的待遇,跟大哥和小弟有着天壤之别,她的衣裳大都是由宋大婶的旧衣修改而成。
“二奶奶,我是婢女桃花,负责来服侍您,您起来了吗?”
房门外传来清脆的嗓音,听儿愣了许久,才会意过来门外的人喊的“二奶奶”,就是指她。
她竟然成为了二奶奶,似梦似真,这个头衔压得她头好痛。
她走到房门边,“我起来了。”
“桃花可以进去帮您梳洗了吗?”桃花问。
梳洗?从小到大都是她在侍奉爹娘梳洗,头一次有人要帮她梳洗,这倒新鲜了。
她门一开,桃花的惊叫声随之响起。
“啊!”桃花差点将手上端着的水盆掉落,幸好听儿眼明手快的接了过来。
她转身走回房内,将水盆放在盆架上,走到铜镜前一瞧,也被自己给吓到了。
她的双眼浮肿,但不是因为哭泣——她昨晚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而是因为她不知吃了什么跟她犯冲的食物,结果不但脸上全是一块块的红疹子,连脖子、后颈也全都是。
原来她的模样还真不是普通的糟,看来伍大少爷还算客气,表面还是那样沉稳。
“桃花,你别怕,我只是吃了不洁的食物,所以才会起了这些红疹子,过两天就会消的。”她赶紧出声解释。
“真的吗?”桃花在惊吓中只敢跨进门槛站在房门边。
“没关系,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吓人,我自己梳洗就行了。”
“二奶奶……”桃花自觉过意不去,毕竟她只是个下人。“还是让我服侍您吧!”
她尽量避开桃花的眼神,免得又吓坏了桃花。“别叫我二奶奶,我不太习惯。”
“可是您是大少爷的小妾。”桃花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为难。
“只是小妾嘛!你叫我听儿就行了。”她苦笑,伍大少爷可是连碰都没有碰她,这算什么二奶奶呢?
桃花看听儿亲切和善,一点都没有主子作威作福的恶气,跟大少爷对待下人的样子倒是挺像的。
“可是大少爷要我来服侍您。”桃花还是不敢靠太近,担心听儿会不会是生什么肮脏的疾病?更怕会传染给她。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的道:“桃花,我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不知道大户人家应对的规矩,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指导和担待。”
她自动将自己的身分放矮了一截,一下子就拉近了和桃花间的距离。
“二……我看我唤你小姐好了。”桃花儿听儿点头,才又说:“小姐,你别这么客气,大少爷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能做的一定尽量做到。”除了那张难看的脸,桃花对这个大少爷新纳的妾是越来越有好感了。
“我今日需要去拜见老爷和夫人吗?”
“你指的是大少爷的爹娘吗?”桃花问。
“嗯,我不知道当人家妾的,是不是该去服侍公婆?”她很无措却没人可以问。
“老夫人很早就过世了,老爷通常一大早就会去各地方的酒楼巡视,我看等大少爷要求了,你再去见老爷好了。”
“大少爷的为人……”听儿支吾其词,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
“大少爷人好、心地善良,对朋友又讲义气,对家人更是照顾……”
听儿听着桃花述说着伍学瀚的种种好处,不禁想起了那天在月华楼前替她盛米粥的男子——
会是他吗?
接下来几天听儿足不出户,暂时将自己关在属于她的天地内。
三餐都是由桃花送来,因为她还没有睑可以出去外头吓人,只能将心里的落寞和孤寂,寄托于针线之间。
一日过一日,她脸上的红疹逐渐消退,桃花在见了她原本的面貌之后,忍不住赞叹,“听儿,原来你长得这么美!难怪大少爷会纳你为妾。”
桃花原本唤听儿小姐的;但这三日来,柔顺的听儿和安静的桃花朝夕相处,十分投缘,尤其在听完听儿悲惨的逃难遭遇后,由于同是苦命人,这两个小姑娘更是建立起姐妹般的情谊。
“他从来没见过我,怎会知我是美还是丑?”自从洞房花烛夜他被她脸上的红疹吓跑之后,他再也不曾来探望她。
“这么说大少爷根本不认识你,那他为何会纳你为妾?”桃花也知道伍学瀚总是过听儿的房而不入,不过伍学瀚不准她多舌说出去。在这个属于伍学瀚的院落里,除了她,没有人知道他竟是如此冷落新纳的妾。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问他。”她比一个买来的婢女还要可怜吧?像桃花天天都能见着他、服侍他,而她……
“大少爷很忙的,才会没空来看你,你不要想太多。”桃花连忙安慰她。
桃花服侍伍学瀚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以伍学瀚俊杰出众的外表,自然有许多姑娘梦寐以求想成为他的妻妾,连她也曾经羡慕过能成为伍学瀚的妾的听儿;可如今看到听儿受到如此的对待,她真不懂,一向待下人如家人的大少爷,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桃花看着听儿每日每夜只能寄情于刺绣,明明嫁了人,却似没有嫁人,行为举止都受到人媳规矩的约束,不能像她想去哪就去哪,有时还可以找个名目偷溜去逛大街。
“桃花,我可以四处逛逛吗?我只是想看看,看看自己到底住在什么样的地方。”看着镜中已恢复的容貌,听儿央求道。
她总不能老是依靠桃花呀!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陪你在府里到处走走,不然待会儿我又要去厨房忙了。”
“嗯。”迎着夕照,推开房门,她勇敢的踏出在伍府的第一步。
房门外即是一处花园,里头种了许多的花草。时值春天,绿草已经冒出新芽,或许,她可以在这块小小的泥土地里种上一些青菜……
而院落的厢房,则围绕着花园,呈现“凹”字型。
“这处院落是属于大少爷的,总共有六间厢房。右侧厢房是大少爷的卧房,再来是书房以及时爷的卧房;中间是接待客人的花厅,然后就是左侧厢房,有客房、奴婢住的小房和你的闺房。”
时爷?她想起来了,就是代伍大少爷来迎娶她的男子。
原来她住的是左侧厢房,跟他的右侧厢房是面对面而望。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为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桃花继续带着她穿过回廊。
伍家门风俭朴,府内看不到亭台楼阁或者小桥流水,全是一处又一处的院落。
“这是二夫人和四少爷及大小姐的院落。”桃花边走边介绍。“这是三夫人和五少爷及二小姐的。”继续往前走。“这是表小姐和表少爷的。”
听儿总算知道,伍家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是已经过世的大夫人所生,而除了大少爷伍学瀚有自己的院落外,二少爷、三少爷和伍老爷则同住在另一处院落。
还有桃花口中的表小姐及表少爷,是伍老爷的二妹所生,因父母早逝,为伍老爷及夫人一手带大。
“表小姐是大少爷未过门的妻子。”桃花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瞧着听儿脸上表情的变化。
“这样呀!那该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了。”听儿勉强笑了一下。真不懂伍大少爷妻都还没娶,为何要纳妾呢?
来到伍府后院,那里有厨房、洗衣场,甚至还有一处小小的养鸡场。
厨房烟囱已升起袅袅白烟,一天又将尽,她真不想一直躲在房内,就算只能够养鸡养鸭也好……
这时,走来了一位肥胖的中年妇人。
“桃花,厨房的灶火正热,你还不快点过去帮忙?别以为主子人好,你就可以爬上天了。”厨娘嗓门特大的吆喝着。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桃花赶紧应诺。
“她是谁?”厨娘指着面生的听儿。
“她是……”
桃花正想介绍,听儿却扯了扯桃花的衣袖,抢先说:“我是新来的婢女。”
桃花小嘴微张,却没揭穿她。的确,以听儿身处的状况,当婢女或许比当大少爷的妾要好得多。
“我怎么没瞧过你?张管事什么时候用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在这后院里就属厨娘的权力最大,没道理她不知道。
“张管事可能忙忘了,他……要我跟在桃花姐的身边学习,一起服侍大少爷和……大少爷新娶的二奶奶。”听儿心慌下随便找了个说词。
厨娘一双利眼上下打量着她,“叫什么名字?”
“叫……叫小小。”她本不善说谎,这下要她临时编出谎言,她紧张到舌头差点打结。
“小小?”厨娘哈哈笑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
“是呀,我没有名字,我娘都是叫我小小的。”
“亏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叫这样的名字?是说像我们这种人,本来就取不起好名字的,叫太好的名字,反而会折寿。”
“嗯!”听儿连忙使眼色要桃花别揭破她。
“那你就跟着桃花学,等过一阵子上手后,就可以服侍大少爷,而桃花也就可以专心在厨房帮我了。”厨娘对听儿的说法没有起疑,交代桃花几句话后,便转身又走进厨房。
“听儿,你怎么可以当婢女?”桃花猛摇头。
“桃花,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守在房内,反正大少爷也不会再进我的房,当个婢女至少有事可以忙,生活也充实些,你说是吧?”
对于听儿的软言软语,桃花不忍拒绝,她只是不懂,大少爷既然娶了听儿,就该好好对待她,怎会这样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弃之不顾?
可怜的听儿就和被打入冷宫的嫔妃没两样,一生一世再也没有出头的日子。
第三章
天际才刚泛出日光,听儿就已经起床。
俐落的将自己的长发绑成两条辫子,换上桃花为她准备的粗布衫裤,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奴婢小小了。
走出自己的闺房,她自然而然的看向对面属于“他”的房门——
他到底长得何等模样?又是何等风采?为什么每个人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
但再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不闻不问,她只能叹了口气,悄悄的离开。
来到厨房,桃花跟几个奴婢正在忙碌着。
在伍府里,每一处院落配有一名奴婢,奴婢必须张罗整座院落的食衣住行,包括吃饭、洗衣、打扫,所以奴婢都直接睡在院落里,好方便主人有需要时能随传随到。
这里没有所谓的贴身丫鬟,奴婢忙不过来的时候,有时主子们也会亲自动手帮忙。
桃花一看见早起的听儿,连忙来到她身边。“听儿,你不需要这么早起的。”
“不早起厨娘会起疑心的,要是以后不让我进来厨房,那怎么办?”
“桃花,别再说话了,热水已经烧好了。”厨房的大婶高喊着。
“来了。”桃花赶着去打热水,听儿亦步亦趋的跟在桃花旁边学习。
桃花端起一盆热水,带着听儿,来到伍学瀚的厢房外。
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吗?听儿忐忑不安的搓揉着自己的双手。他会认出她吗?应该不可能,那夜烛光昏暗,她脸上又布满红疹,他理当认不出她就是他所纳的妾。
“需要敲门吗?”她小声的问。
桃花将热水摆在房门口。“不能敲门,那会吵了大少爷。耳朵要尖一点,听到里头有声音时再敲门。”
“那要等多久?万一水冷了怎么办?”
“大少爷一向早起,不会让我们这些下人在外头等太久的。如果真的水冷了,那就得再回厨房去打一盆热水。”
原来奴婢不是那么好当的,她前几天的洗脸水也都是桃花这么打来的。
一刻钟后,屋内果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桃花使了个眼神,好让听儿心里有准备。“大少爷,桃花给您送热水。”
听儿的心立刻提到了喉咙底,呼吸急促,似不能控制。
“进来吧!”那低沉的音调,一如那夜的魅惑。
听儿迟疑着,但终究还是跨过门槛,跟着桃花进到房内。
伍学瀚正背对着她们扣上外衫的钮扣。在伍府里,奴婢是不用侍奉主子穿衣的。
桃花将水盆搁在盆架上,与听儿双双要退出房门时,伍学瀚终于转过身来。
“大少爷,早啊!”桃花开口问安。
听儿止不住满心的讶异,眼神直勾勾瞧着面前的男人,小嘴微张,却连句问安的话都说不出。
他就是伍大少爷!真是那日对她伸出援手的伟岸男子!
从那日起,她的心就遗落在他的身上,没想到能有再见的一天,还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你……”伍学瀚浓眉飞扬。“是你。”他一眼就认出那如弯弯新月的眉目。
他认出她来了吗?听儿慌张的倒退一步,没想到脚跟碰到门槛,差一点往后来个倒栽葱。幸好伍学瀚动作快,飞快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别怕。想必小姑娘忘记我了,你可是由北方逃难而来的?”他以为是自己惊喜的表情吓坏了她。
“嗯!”她点头。
“那就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他是否认出她了,这要她怎么回答?
“别怕。我这个主子可是大好人,不信你问桃花。”他的笑容足以颠倒众生,安抚了她不知所措的心。
“是呀!大少爷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了。”桃花一颗心也快蹦跳出来。
桃花给这突然的变化弄糊涂了。原来大少爷认得听儿……不,应该是不认得听儿,否则怎不知听儿是他的妾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一双如春风拂过的眼神,定定的瞧着她。
原来他还记得当日之事,却认不出她是他纳进府的妾。
“奴婢小小,谢谢大少爷当日在月华楼前的帮忙。”她连忙弯腰点头,表达最深的谢意。
“你记得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这应城方圆百里内,认识他的人多如蝼蚁,他竟为了她还记得他而眉飞色舞。
“大少爷的恩德小小怎敢忘?”她的心情是激动的。没想到他就是当日布施的男子;只是,他既然不知道她就是听儿,为何还会纳听儿为妾呢?
“这根本不算什么恩德,你好好在伍府待下来,至少不用再餐风露宿。”
“我会一辈子服侍大少爷的。”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不管是为妾还是为婢,她都无所谓,只求能报答那点滴恩情。
“下去吧!”
桃花领着听儿双双退出门外。
伍学瀚心情大好,一边梳洗,一边嘴里哼着小曲。
在成千上万的逃难人潮里,他只记得一个小小,不是因为她的姿色,而是因为她的心地善良。更没想到如今再见,少了逃难时的狼狈,小小的容貌更显闭月羞花。
走出房间,看着“宋听儿”的房门,他心情顿时一沉。
成亲以来他都没有去探望她,不知道她过得如何?习不习惯?
算了,他能给宋听儿这个骗徒这样的待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又何必再去多操这一份心!
伍学瀚一踏入院落里的花园,就看见那抹蹲在泥土地前的身影。
夕阳映照她一身的橘红,整张瓜子脸被晒得红通通。
属于春天的四月,日头应该不会太大,这丫头到底在太阳底下晒了多久?
“小小。”他喊她,可是她像老僧入定般,专注于手上的小铲子。
“小小……”他又唤了一声。
听儿整个人弹跳了起来,她还不习惯别人喊她这个临时掰出来的名字。
“大少爷!”她连忙打招呼,不安的将视线定在手中的铲子上。
“小小,你好象每次看见我都会吓一跳?你很怕我?”他总觉得她不只是怯懦,还有那么一丝他无法形容的不知所措。
“我只是专心在挖土,没注意到大少爷走过来,才会吓一跳。”她手心不争气的开始冒汗。明明他是她拜过天地的夫君,她却没勇气承认—更没有胆量和他泰然自若的说话。
“你在做什么?”看着她扭捏的小姑娘娇态,他展现了更大的亲和力。她初进这么大的府第为奴,难免会心慌。
“挖土种菜。”
“种什么菜?”这下引起他探究的兴致。
“黄海子。”说过几句话后,她较能习惯他的气息,渐渐的不再那么紧张。
“哦?什么是黄海子?”
“黄海子又称作穷人菜。”她浅笑盈盈继续说:“初春时埋下种子,夏天就可以收成,花瓣是黄颜色,不但叶子可以炒来吃,花心可以腌制酱料,花叶还可以拿来泡茶,一举三得,所以叫穷人菜。当花瓣长出来时,一片澄黄花海,真的很美,就算不吃也可以当观赏用。”这还是她托桃花外出时替她买的种子。
“世上有这么好用的植物,我怎会不知道?”
“这是穷人菜,大少爷怎会知道呢?”
“等收成时别忘了弄给我尝尝。”
“嗯,到时小小泡茶给大少爷喝。”她开心的应诺。
“小小……”
发觉他如此唤她时,声音特别的低融,她多希望他能唤她听儿啊,
“大少爷有事请吩咐。”
“二奶奶还好吧?”
这一问,让她原本始终垂低的视线,终于迎上他黑漆的瞳眸。
看进她的不解,他继续解释,“就是住在左厢房里的夫人,她是我半个月前刚纳进府的妾。”
“她……很好。”心乱了,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有特地吩咐过桃花,不要把我和二奶奶相处的情况说出去,不管是谁问起,就说我和她很恩爱,知道吗?”
“知道……”
“很好。”他温文一笑。
“大少爷……”她很想问为什么?为何他要纳她尢妾?她不怪他对她弃之不顾,谁教她洞房之夜变成那副鬼样子。如果没有那突然而起的红疹,今日她与他之间或许会是另一番局面吧!
“你想说什么?”
她摇头,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桃花呢?”
“桃花姐在厨房帮忙。”
“那请她弄些吃的,晚饭我要和时得在书房里讨论事情。”他交代。
“嗯。”她温顺的点头。
修长的体型、尔雅的态度、翩翩的风采,这人是她的夫君,但夫君却不知道她是他的妾。也许他的心里只有那位表小姐,毕竟表小姐才是他指腹为婚的正妻呀!
只要不去多想身分上的问题,这样的日子其实很轻松惬意,而听儿也很满意目前的生活方式。
在桃花有意的安排下,伍学瀚的生活起居大半由听儿负责,院落以外的事就由桃花一肩挑起。
一早起来,听儿会先去厨房打热水,然后伺候伍学瀚梳洗,接着桃花会送来早饭。之后等他出门办事,她再着手整理他的卧房,将脏的衣裳收一收,像个妻子般的替他打理一切。
她很满足小小这个身分,不但可以天天见到他,还可以自由的进出他的卧房。
看着他的床铺,她不敢妄想自己能有住进来的一天,只祈求能以小小的身分就这样过一辈子,只要能偷偷的看着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怪的是,昨天她竟还领到张管事发给她的月俸,虽只是少少的碎银,她还是很惊喜。可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就没有小小这个人呀!
正当她满腹疑惑的拿着脏衣裳,从伍学瀚的房里走出来时,迎面来了一位身穿雪白衣裳、杏黄圆裙的姑娘。
两位小姑娘对看了一会儿。
“哪来的奴婢?这么没礼貌!”苗千芙扬声质问。
“对不起,请问……”听儿欲言又止。在这个属于他的院落里,除了时得和桃花,她还没见过其它人来访。
“你是新来的奴婢?”见听儿点头,苗千芙才又说:“难怪你不认识我。我是表小姐,也是大少爷的未婚妻。”
原来她就是表小姐!听儿在心里赞叹,果然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婀娜娉婷。
“表小姐,大少爷出门去了。”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大少爷。”
“那?”听儿不明白。
“我是来找宋听儿的。”苗千芙眼神飘睐,高傲的微扬下巴。
自从大表哥纳妾后,简直就像是把人给藏了起来,不但三令五申不许别人进入这座院落,也不让新娘子出去认识其它的家人。听桃花说,大表哥和那小妾恩爱得很,既然这样,她就来看看,是美得不愿示人?还是丑得不敢见人?
“啊!”听见苗千芙要找她,听儿慌了起来。
“她住哪间房?”苗千芙问。
“表小姐,二奶奶正在午睡。”听儿连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
“这么好命?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她真以为她是来当夫人的?在这伍府里,谁不用做事呀!”苗千芙咬牙低骂。
“……”听儿只能垂低一张小脸。她还能说什么?
“叫她起来!我偏要在今天见她。”
“不行的。”
“你敢不听我的话,我等下就让张管事把你轰出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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