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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爱留给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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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花店前走来走去。空站了半个小时,连身后那些花,都被我焦急的气息催老了。四十分。我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怕等老。
  正打算走时,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是明娟,正頹垮下脸想埋怨,她冲着我满脸笑说:“等很久了吗?”
  “够久了,都快变成化石了。”我嗔她一眼,迭声抱怨。“你怎么搞的?怎么这么迟才来!”
  “对不起嘛!临时突然有点事,一时走不开,所以才迟到。”她憨笑着,笑得无辜。跟着,身子一侧,略略朝后,说:“看看我带了谁来!”
  她身后不远,站着我梦里念都渴盼见着,江边潮远的那个人。夜魅深邃的眼睛正含着笑。
  “江……潮远先生!”我太惊讶了。想到他刚才许是听到了我对明娟那迭声的埋怨,不由得微红脸。
  “我正走出校门的时候,碰巧遇到江大哥也要离开,就厚着脸皮请他顺便送我过来。”江潮远虽然跟宋佳琪结婚,是明娟的表姐夫,明娟却还是习惯从前对他的旧称。
  “江大哥。”她转向江潮远。“你还记得若水吧?四年前,你应邀回国开演奏会,还送过我们两张入场卷;若水因为要考试,所以不能出席。”
  “我记得。她──你们都长大了。几年前看见你们时,还是个小女孩。”江潮远的表情和语气,总是像幽淡緲远的潮声,像暮色里一江平远的潮水。
  他没提起那日的相遇,我也不提。
  “明娟。”江潮远的忽现,一时叫我忘记报告的事。这时蓦然想起,说道:“你临时约我见面有甚么事?我还要赶着回学校交报告,不能待太久。”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匆忙?”明娟嗔怪一声,埋怨说:“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怕在电话中你会找藉口推托,所以才特别约你出来的──”
  “到底甚么事?”我想不透她有甚么事非找我出来不可。
  “舞会啊!”明娟又嗔我一眼。“今天晚上我妈要在家里举办舞会,你是我的好朋友,当然不能不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找一大堆藉口,干脆先将你找出来,打鸭子上架!”
  “不行!”我立刻摇头。“我没有时间,我得回学校交报告。再说──”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套头毛衣和牛仔裤。“我穿这样,怎么去参加舞会!”
  “这个你不用担心,早就帮你准备好了。”明娟挽住我的手,拉着我往花店里走。“你先陪我挑些花束,再跟我去取礼服,然后一起到我家。”
  “不行啦!明娟。我真的没有时间──”我停在门口,挣扎着。“我必须在五点以前赶回学校交报告才可以,去迟了,教授就会拒绝收报告──”
  明娟放开手,嘟着嘴瞪着我。
  “那么十分钟总行吧?”她说:“至少陪我挑看一些花束。就待十分钟,你还来得及赶到学校!”
  我想拒绝,她又抢着开口说:“不过,待会可以先放了你,但等你交了报告后,可要立刻到我家来──不许摇头,不许说不,不许抵赖或找任何藉口!”她看我想说话,立刻摇头堵住我的话。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进花店里,然后回头对江潮远说:江大哥,不好意思喔,把你也拖进来。晚上请你也来家里参加舞会好吗?阿姨他们也都会来。你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如大家一起聚聚,比较热闹。
  江潮远笑笑地,对明娟突然的邀请婉言推拖说:“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晚上我还有点事,不便前往。请你代我向你父母致意。”
  “江大哥不能来实在太可惜了。”明娟嘴角略垂,口气挺失望的。
  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去看江潮远,还是忍不住追寻他的身影。几次目光不经意交会,我都先惊了心。
  “若水,你看这些玫瑰好不好看?”明娟拉着我,弯身在一簇簇美丽的花朵前。
  “这个呢?你觉得怎么样?紫色郁金香看起来满漂亮的。还有那边那些玛格丽特呢?你喜不喜欢?”
  明娟是适合花的柔亮明丽女孩。我却一点也不懂得欣赏这些美如青春的灿烂花朵。笼统说:“我觉得都很漂亮。你看哪种喜欢就挑哪种吧!”眼光轻掠过那些美丽的花朵,特别多留恋了那些深紫色的玫瑰一眼。紫得近蓝的那颜色,蓝得那么像我仰天的宿命。相逢徒叹息。不忍再看,微偏抬头,遇见江潮远若思的眼神,我看他淡淡地望过那簇玫瑰。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要你帮忙挑选嘛!你这么说我不是白问了?”明娟捧起一簇粉艳的,不知是甚么品目的花朵,朝我嘟起嘴。“你这个人,真没情调!”转向江潮远,数落对我的微嗔不满。“江大哥,你不知道,若水她有多糟糕!从跟我认识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捧过一束花,连杜鹃和牡丹都分不清!”
  江潮远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痕,有一些无法言喻的意味。
  我微窘红着脸,拉了拉明娟,她不睬我的困窘,继续说道:“而且,不只如此,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舞会或和人约会,总是忙忙忙,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甚么。女孩子最憧憬的美丽的花和青春的邀约,她全都视若无睹!”
  明娟突然在江潮远面前提起这些,我觉得说不出的尴尬和窘迫。吶吶地说:“这也没办法啊……我……”
  “的确是没办法。我就想不通,怎么从来没有人送过你花,或者邀请你──”
  “从来没有?”江潮远像是很意外。
  “你很意外是吧?江大哥?”明娟似乎存心跟我过不去,滔滔又说:“我跟她认识了那么久,我更意外。我总说她不像是活在这个年代的女孩,该有的浪漫她都没有──”
  “明娟!”我轻喊一声阻止她再滔滔不绝,急着寻藉口逃脱这困窘。“我不能再陪你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她嘟嘟嘴,极是不情愿,又没办法。
  我再看了江潮远一眼,转身要走,他出声喊住我说:“等等!我送你过去吧!你再到车站等车可能会来不及。”
  “那太好了!江大哥,那若水就麻烦你了!”明娟抢先替我答应和道谢。她也担心我去迟了,给蓋上个黑星记号。
  她催着我的疑却不定。我没有时间再犹豫,低声说:“那就拜托你了,潮远先生。”
  他把车开得飞快,却感不到速度的战慄感,平稳中偶尔顛簸,亦只是如两旁景物不及入眼的退却。
  赶到学校时,正好五点。
  “谢谢──”我匆匆向江潮远道谢一声,开了门飞奔出去,冲跑上楼。在彼德森研究室墙上挂的那只古老吊钟摆漾的钟弦漾响前,敲响了门。
  进了门,五点正的钟声正好响起。
  彼德森提了提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看我,接过我的报告。用他那口浓厚的英国腔英语说道:“你的运气真好,密斯沈。但下次,希望你不要再跟时间賽跑,对你没有好处。”
  “是的,先生。”我恭敬地回答,退出研究室。
  赶交上了报告,但觉一身轻爽,海阔天空,心情一下子清闲起来。却不知如何打发,随即无从起来。茫茫走到大门口,无意中,惊见江潮远依然在那里得着。
  “江……”我又惊又喜,说不出话。
  “赶上了?”他含笑问。
  我轻轻点头,內心轻轻在顫抖。
  “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含笑又是一问。
  我又是轻轻点头。
  这次,他以平缓的速度开动着车子,车行的平稳无所觉,一如他惯带的远淡表情。我们默默,没有说话,偶尔目光相对,依然无言。
  窗外天光早暗,眼前是车行探照的一条条流灿的光带。他没问我该往的方向,我也没有提醒,车子在马路上奔驰了很久,绕过了整座城市。
  重新到车水马龙的闹区,他突然停不车。对我淡笑下,打开车门出去。我没动,甚么都不去想,怕破坏这小小的片刻幸福。
  隔不久,他回到车上,看着,递给我一梗深紫色的玫瑰。黯淡的光照下,别有一股幽暗的美。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淡远。
  “送你一朵的玫瑰。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沉若──”如江潮向我漫淹而来的声响。“明娟说,从来没有人送过你花朵、对你邀请,但我想不是没有,而是你不愿意。今晚,你愿意接受这朵玫瑰和邀请吗?”
  我说不出话,简直不敢相信。
  “你不喜欢吗?”他望望那朵玫瑰。表情更远淡。“还是你另外有事?已经有了其他的邀请?”
  “不!我喜欢──”我猛摇头,脱口轻喊出来,接过那梗深紫的玫瑰。带一些难说出口的艰难,说:“我很高兴接受你的邀请,潮远先生……”
  梦啊!那又涼又远的梦,我一直不敢奢求的梦……江潮远微淡一笑,印象那样涼涼远远……那些散乱四佚的往事,那久远以前的曾经,那说过要遗忘的心情,江潮一般,一波一波重新向我淹没而来。
  “坐吧!不必拘束。”江潮远引我到火炉边,点起壁炉。整个屋子,瀰漫着一股昏昏暖暖的感觉。
  整棟房子看来是特别设计过,别异于一般鋼筋水泥的冰冷现代化大楼和公寓,拥着温暖的壁火,独立遗世在市尘外。
  窗外不远,我暗暗佇立过的角落在火光映照中闪烁。当年那些暗自流泪的叹息,随着十二月的冷风吹拂,似乎依在风中徘徊。
  “要喝点甚么?”江潮远注意到我的视线,掠向窗外一眼。
  “都好。”
  “那么,喝点葡萄酒好吗?”
  当然好。只要是他给我的,不管甚么,我都觉我好。
  他给我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走到琴边,随手弹了几节和弦,往我笑来,问道:“要试试看吗?”
  我摇头。退缩里有不可说的卑却寂寞。
  他没有勉强。突然弹奏起来。琴声哀哀,是我初识的那曲悲涼。我走到琴边,幽幽的琴声伴着悠远的心情,不由得叹息。
  “这首曲子,以前不懂得为什么会那么无奈哀怨,而今都懂了。”那时他说我还太小,这首曲子对我来说太苍涼。而今我不再是那时的女孩了,这曲哀怨恰似我的心情。
  “你只是听它辞句里的意思吧?”江潮远却以为我只是单纯地对英文辞句的了解。略略退身,让出空间,重又问说:“要试试看吗?”
  我还是摇头。“我不行的。”
  他静默半晌,突然说道:“那是也是像这样,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又等,但你一直没来。隔几年,我再回国,演奏会上为你留着的位子也又空着,一直没能再见到你……”
  我以为他已经遗忘,乍听见他提起,酸楚的泪蓦然不受控制地湧上眼眶。
  “当年你还那么小……”他默默一笑,接近寂涼。“没想到那个小小朋友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潮远先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你的小小朋友──”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神啊!求求你,请你让他回头看看我!
  江潮远却还是微淡笑着。“不管怎么样,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你都是我的小小朋友。”
  不!我不是!神啊!求求你!让他回头看看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潮远先生。”神啊,求求你,给我所有的勇气,倾听我藏在內心多年的告白。“我一直在看着你,从我十五岁开始,我就一直在看着你。我一直等你回头看看我,但你始终看不到我。潮远先生,请你看看我好吗?我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你回头──”
  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漫流下来,漫淹过我的眼,我的脸。
  “沉若……”江潮远没有露出惊讶,却竟发出一声叹息。深远的情喟。
  “我一直在看着你,但你却始终看不到我;我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你,我……我……”
  “沉若……”他又轻叹。“初在街上偶遇你那时,你对我谈起那首曲子,毫不懂音乐和鋼琴的你,却那般使我感到共鸣,感觉你彷彿感受到我的心。但是,我却没想到……我以为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大概……”他迟疑良久,彷彿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满目的泪模糊掉我的视线。无声的哀流潺潺着无奈的悲语。他早就知道,只是不能去懂。
  “沉若……”他轻轻替我拭眼泪。“你这又何必?”
  “你还记得当年我问过你的,元微之的诗句吗?潮远先生?”我仰首望着他。
  曾经滄海,却便一生一世。
  他沉默了。眼底浮掠过一抹为难。
  “请你回头看我好吗?潮远先生……只要一眼……”神啊呀求求你!俯听我的祈求。
  “沉若……”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轻轻地,那叹息直比我无声的流泪。
  我想紧紧的拥抱住他,一辈子想念。
  “我不能……沉若──”幽淡的眼露出与我相同寂寞憔悴的眼神。“我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是个有妇之夫──”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
  他轻轻推开我。夜思深邃,看不出是黯淡或是伤痛。
  “我不能!沉若,我不能……”
  眼前的我,泪双垂。哀声祈求:“请你回头看看我,潮远先生。我甚么都不在乎,甚么都不要求,我只希望你看看我──我对你的心情──”
  “沉若──”他不忍我的泪潺,可怜我的楚楚,却无语对望,徒有空叹。
  我不顾一切投入他怀中,紧紧拥抱他。他亲触着我的唇,亲吻我的酸楚。遥遥巫山,如是梦幻一场。
  “沉若──对不起……我──我不能──”他忽然退开,频频摇首,痛苦扭曲的表情,彷彿陷在某种挣扎中。
  滄海巫山,空自断腸。不管隔多少年,巫山云永远遥迢。但似那追日的夸父,终究渴累而死;而太阳,是永远追不到的。徒留一声空哀叹。
  “我懂……我明白……你不必道歉……”我喃喃低语,一步一步慢慢向后退,任泪漫漫滑落。
  任我再向神怎么祈求,他还是不能爱我。
  “我懂……我明白……”我喃喃地,一步一步向后退。模糊的眼中是他伤痛无奈的不能挽留。
  我转身跑出去,擦肩而过一个辨不清的人影。
  “沉若──”身后他的追唤,恰似海潮痛声的叹息。
  像初识的那琴声琤琮,弹奏着一曲纯情哀伤的詠叹调。
  新一年开始,阴雨就一直一断,假期最后的一天,更倾了天空所有的力量,镇日落着淹洪的大雨。
  妈冒雨去开工,回来时,全身像浸泡在水里一样,浑身湿透漉漉的。
  “妈!你怎么淋得这么湿?”我赶紧拿条干毛巾给她,催她进去换洗。“你赶快进去洗个热水澡,换上干的衣服!”
  “没关系,我有穿雨衣和戴斗笠。”妈轻率不在意。
  那件薄塑膠的雨衣和斗笠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我看她嘴唇都凍白了。
  “你赶快去洗澡,以后不管你再怎么说,我都不许你再去工地做工了!”我心里又惊又痛。她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说没甚么,你不必大惊小怪──”妈不以为然地摆个手,咳嗽了两声。“只是有点着涼,吃颗药就好──”
  “请问……”门口有人轻声在探问。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宋佳琪。
  “宋小姐?”我好惊讶。她甚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会突然跑来找我?
  “你朋友?”妈问道,又咳嗽一声。
  “嗯。”我草草回答,催她进去。“你赶快进去洗澡,不然感冒了就不好!”
  妈边咳边走进去。我有些不放心,但宋佳琪突然来訪,一时乱了我方章,我也就将妈轻忽,没去注意太多。
  “宋小姐,好久不见。请坐!”我招呼着宋佳琪。
  她额首微笑,略略打量着阴暗简陋的屋子。我一派泰然,只混杂一些小小的不安。她一定是问了明娟我的住址;但她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
  “对不起,突然冒昧来拜訪你。”她的笑容如同多年前一样亲切美丽。含笑问侯我:“很久不见了,你可好?多年不见,你变得跟我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了──”她微顿,凝目看着我。然后说:“变得疏淡美丽。”
  我仅是微微一笑。仍然不确知她的来意。
  “你甚么时候回来的?”我问说:“没听明娟提起,我还以为你人在欧洲呢!”
  “圣诞节前就回来了。因为临时才決定,所以也没有通知阿姨他们。”她的笑容依旧,态度轻描淡写地。
  我跟她并不算真正的认识,也没有交情,她为何会突然来找我?难道是因为江潮远吗?她突然回来,也是为江潮远吗?
  “你突然来找我,有甚么事吗?”
  她不再笑了,端斂起姿态,正视着我说:“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圣诞夜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从潮远的屋子里跑出去──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我沉默不语,对她的询问。
  她并没有非要回答不可,又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喜欢潮远,对吧?”
  我略低了头,仍然没有说话。
  她看我几眼,继续说着,语气很温和。
  “我想你大概听明娟说过,这几年我跟潮远相处得不很好;我们维持表面婚姻关系,私底下各过向的,同床异梦。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告诉你,虽然我跟潮远的关系越来越淡,彼此的感情还是存在;我爱潮远,我会努力挽回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我们结婚以后,一直过得很幸福,所以我相信,以后也一定会如此。”
  她停顿一下,态度一直很平和,甚么委婉。
  “我跟潮远,我们两个人一直很恩爱,虽然现在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有点疏远,但我们毕竟还是夫妻,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挽回我们的感情。”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对我严厉的要求。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介入我们之间。”
  “我──”
  “我知道你喜欢潮远。但是,请你别忘了,他是我的丈夫。”这些真实,一字像一把刀,一刀一刀插进我心口。
  “我没忘……”我低低说着。就是因为这个不能忘,所以我不能爱他,他也不能爱我。
  “对不起,对你做了这么无理的要求。”宋佳琪低头对我道歉。大家椋懔己玫慕萄顾坏阋裁挥行耸ξ首锏钠美保炊潞臀瘢瓜裎蘩淼氖亲约核啤
  “你不必对我抱歉。”我的声音很低,一种绝望的无力。
  “那么……”她站起身。“我告辞了。打扰你了。”
  她对我再点个头,态度始终那么谦和亲切温柔。
  我无力再微笑,神情空洞,心处被挖去一个窟窿,填满了痛;泪反而好像干了,再流不出来。就那样怔坐着,直到被浓稠的黑暗包围。
  我想起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事。屋子內一片安静,静得太诡异,突地一阵寒冷麻上我心田,猛教我感到一阵战慄。
  “妈!”我猛想起妈。她淋了一身湿透,我催她去洗澡,然后就把一切忘记。
  我往她房间走去,一缕细微的喘气声由她房中传出来,牵引着我的神经。
  “妈!”我快步奔过去。
  妈躺在她床上,喘着一口口的热气,半陷入昏迷。
  “妈!你怎么了?”我冲到床边。她的身体好汤,发着高烧。
  “若水……若水……”发着高烧,半陷入昏迷的妈,口中不断呢喃叫着我。
  “妈!”我慌了,哭叫起来:“你等等!我马上叫救护车──”随即到客厅,顫抖的手指却怎么也拨不动。好久,才撼动那条线路。
  我冲进雨中,拚命拍叫着阿水嬸家的门。
  “阿水嬸!你快起来!我妈她──阿水嬸!”
  我又拍又叫,隔一会,里面有了动静,阿水嬸睁着惺忪的双眼来应门。
  救护车呼嚕Ф础0⑺畫鸷桶⑺哺侠矗吹铰璺⑸栈杳圆恍眩兴担骸柏彩侔。〗裉煸诠さ兀此雀霾煌#缃兴菹⒒丶宜懔耍凳遣惶沽芰送柑斓挠辏崭鲆雷錾趺矗磕懵杷福褪谴趺 
  救护人员急速将妈抬进救护车,阿水嬸跟着我也上了救护车,一路跟到医院的急允遥?nbsp;
  我在急允彝饨辜钡嘏腔玻⑺畫鸺复我业揭巫由献嵝菹ⅲ抑荒匾⊥罚交と嗽崩椿氐亟觯业男脑绞墙辜蹦哑剑貌蝗菀鬃プ×烁龌な啃〗悖鄙实溃骸盎な啃〗悖衣柙趺戳耍恳灰簦俊?nbsp;
  “病人高烧不退,转成急性肺炎,目前医师正在全力抢救中。”匆匆丟下一句话,就赶着走了。
  我頹靠在墙上,无声祈求着上苍。
  “若水,你别担心,你妈不会有事的!”阿水嬸过来安慰我,但妈的身体情況本来就不好,她又没有好好休息过──“阿水嬸!”我悲痛难抑,哭了出来。
  上苍啊上苍,请你──请你──
  但是,妈还是没挨过那天晚上。
  出殯那天,我彷彿在远远、疏落的人群后,看到一身黑衣的江潮远。
  阴雨霏霏,而我只茫茫。
  百日后,听说他跟宋佳琪又一同赴了欧洲。
  我没有再见过他。妈的死,让我心灰意冷,心死情疲,所有的爱都已经过去,所有的青春也都烟消云散。
  我不再祈求上苍,我恨这片不语的天。
  除夕前一天,连明彥蓦然出现眼前,也许感染了我的伤和痛,他的眼神也掩了一层落寞。
  “我明天就要离开。清晨的班机,先来向你辞行。”我们从尘埃中走过,踏着斑駁的足跡。
  “是吗?”我想笑,但笑不出来。“先祝你一路顺风。”
  他看着我,欲言无从。叹一声,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我默然摇头。我没想到那么远的事。
  他又看着我,问道:“你不想去见他吗?”
  他?我愣了一下,又摇头。
  “跟我已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所有的爱都已过去,终将会成为往事,然后,慢慢泛黄褪逝,越去越远,终至不留任何痕跡。
  连明彥落寞的容颜叠穿我沉痛的眼神。默默与我相对,在做无言的告别,却又突然地开口,声音暗哑。
  “跟我一起走吧。”
  我不确定我听到的。抬头望着他;缓缓垂下眼。
  “你还是──”他低了低头,笑得落寞。抬望远方,再落下孤寂的眼神对着我。“他人在巴黎。”
  然后转身背开,离去的背影在说,这一去就不再回头。天涯四方的那种寂寞。
  苍天漠漠。我不再仰头。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一张直飞巴的单程机票,透着天空蓝的封梗贤访挥新淇睢N艺拍瞧堆丈潘梢黄择罚衣裨峤锿贰
  我已经无力再仰对青空了。
  第七章
  繁华事散遂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二十四岁的春天,我开始相亲,想寻找一个家,紮筑一个巢,如种子般落地生根。我赶走一次又一次的晚餐,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陌生;我微笑地对着每一张探询的容颜,耐心地倾听一遍遍可能的地久天长。我总是笑,又笑,擦着厚厚的粉,抹红红的胭脂。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倚靠,一个累了可以让我休枕的臂膀。
  我已经忘了当年所有的梦;忘了我想离开这座城市的渴盼。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若水,这里!”班具好眼力,我才刚走进餐厅,她就在好望角那一头对我招手,福厚的身材依旧。
  我堆起了满脸的笑走过去。男方已经先到了。
  桌位临着窗边,外头阳光白花花,採光大好,面对面相坐,对方脸上有几颗雀班、青春痘都可以一粒一粒数出来。本来约的是晚上的相会,男方临时有事改约在中午见面,但班贝的说法是,这是男方故意的算计。日光照妖,甚么妖魔鬼怪保证得见光死,白天见面,有甚么缺耳少唇的,一一无所遁形。
  人是她介紹的,她倒还敢如此危言耸听,刺激我心脏。
  “这位是沈若水。”班贝比比我说:“若水是我大学同学,美丽贤达,才貌兼修;个性品性自不在话下。”她顿一下,吞口口水,复比着对方,介紹说:“若水,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盧志田。他是我高中同校的学长,高我们三屆,X大毕业的,担任电脑工程师。”
  班贝像在演頌台词一般,唱作俱佳。
  “你好。”我努力扯动着脸皮,热诚地点头笑了又笑。对面那男人,一张国字脸,架了一副黑边眼镜,眼睛小了一点,但相貌还算堂堂;比起上回见的那个“释迦鸡爪”,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你好。”对方也点个头,推推眼镜说:“听班贝说,沈小姐在从事翻譯的工作?”
  “啊?”我一时没听清楚,阳光的白花让我分了神。明娟要搭下午三点的飞机飞往纽约,得声到机场送她……“是啊!”班贝在桌底下踢踢我。“平常她接些文稿的翻譯工作,有时也接譯一些影片的工作。”
  “啊!是的!”我又忙堆起白痴一样的傻笑。
  大学毕业后,班贝担心我当真变成一个老处女,一直在积极帮我撮合;我不知道她打从哪里认识来那些三教九流,从公务员到上班族,从蓝领到优皮一族,从教师到工程师,任何一个阶层,她似乎都有门道串通。
  “嗯……”盧志田又推推眼镜。“沈小姐平常都从事些甚么休闲活动?对古典音乐有兴趣吗?”
  “啊?”我又是一怔。心中有个声音在说,这个不行。
  “我是说,沈小姐对古典音乐有兴趣吗?”不过,很有耐性。
  “还好,不是常听。”我维持最高程度的笑容,悄悄对班贝打个暗号。
  班贝目睹,对我的回答皱眉,又在桌底下对我踢脚。
  “沈──”盧志田推推眼镜,刚又要说话,正午的餐厅,满室阳光的热闹,竟很不合时宜地流洩出两首哀怨的曲调。
  那充满无奈的音乐太教我不提防,突地那么一怔,愣在当场。
  “你怎么了?若水?”班贝推推我。
  黑人女歌手亮亢悲涼的嗓音,恆常哀哀一直在重复着那无奈。
  明知道不该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爱上;明知道该离开,却始终无法忘怀,所以把所有的爱留给他──我茫茫看着班贝,怔怔地,突然流下泪。
  “沈若水?你怎么了?怎么──”
  “沈小姐?”
  我突然流下泪,把班贝和对方吓一跳。两个人面面相覷,探不知我秘密。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没头没脑地抓起皮包,快步奔出餐厅。
  “等等!沈若水!”班贝追出来,在门口拦住我。“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太不给面子了吧!”
  “我有个朋友要出国,我得赶到机场送她。”
  “那也不用这么匆忙吧!而且又突然地──”
  “班贝,这个不行。我打断她。”喜欢音乐的不行;读诗的也不行。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而且,我都跟你打暗号了,谁叫你不睬我?“
  “你那是什么鬼条件?班贝气鼓鼓。”喜欢音乐有什么不好?读诗又有什么不妥?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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