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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有蝴蝶飞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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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了一秒。
  然后缓步循著围墙转了又转,当他转过第三个弯角,找到了放射状的回旋门。
  他,走进了锦绣世界。
  “小朋友,这是第一次警告,赶快上来,不然我要警卫把你们的家长找来喽!”
  软绵的声音虽然是打扩音器中飘出来的,警告人的意味浓厚,威胁也够力,偏偏,荷花池子中央的青少年就是不为所动。
  六月,正是荷花开的最盛的季节。
  不知道哪来的小孩每人手上拎著荷花叶子、未熟的莲藕,嘻嘻哈哈,笑闹不停的他们,泥足深陷,却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
  “大姐姐,你在说谁,我们不是小孩喽!”高中生的年纪,厌倦了网咖的对战游戏,游泳池又挤满了人,心血来潮就往这里来,本来正玩得起劲,想不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冲著他们鬼叫鬼叫。
  “这是第三次警告!”看起来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用,不使出撒手锏他们大概会当她是春天的猫叫春。
  说实在,胡因因也不喜欢自己没啥说服力的声音,对大人不管用,小孩也不吃她这套,可是,不管管这些把危险当玩乐的少年,很容易会闹出人命的。
  最不像话的是周边来乘凉、画画、摄影的那些人们,没一个肯施援手的,荷花美虽美矣,根茎底下的烂泥巴可是会臭得人三天三夜睡不著、吃不下,也难怪大家没义气,存心等那些少年们玩腻自己上来。
  她忿忿的拿著扩音器走开。
  少年们YA!YA!的叫著,以为打赢了战争。
  抱歉了!她不是要放弃,她可是有秘密武器的。
  找到了!她要的长竹竿。
  两手棒著细长的竹竿,她回到荷花池。
  她把竹竿的一头往池子中央放,手中的一端卡著消防栓,然后,双手圈住嘴,对著少年们喊话。
  “给我听著!你们扶著竹竿一个个上来,别再玩了!”
  喊话无效,没人当她一回事。
  这些高中生就是要她“下海”就对了。
  认命的拉著池子旁边的铁炼,脚踩著池子边的卵石,一步步往下滑。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敢。
  才确认好深度站稳,突然咻咻的声音传进耳朵,还没意会过来,脸上一阵麻凉,盖头盖脸的臭味马上作呕的钻进鼻子。
  四周得逞的笑声嘻嘻哈哈传进她的耳中。
  眼耳鼻口就别说了,污泥沿著脖子掉进她的内衣里,那种又滑又冷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有成堆的毛毛虫在蠕动。
  她没哭,只是觉得不值得。
  心底的怒气真的被挑起了。
  揩掉脸上的臭泥,她誓死要追杀这群死小孩!
  荷花池绝对不是玩耍的地方,更遑论攀拆花木这么缺德的事,真不知道他们的公民道德通通读到哪去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不在脑子里。
  该说他们命大还是运气好?台北最近缺水缺得严重,太阳晒得凶猛,池子干个得没剩几滴水,看起来好像可以让人立足,可谁知道烂泥巴底下潜藏著什么样的危机。
  “因因,那不关我们林业部的事情,你别管。”赶来的林业部主任,是她的直属长官。
  “定主任有比较好的方法?”
  “呃,我们可以等警卫过来。”
  “等小郭们赶来,时间太久了。”果然,如她所想,脚下的泥巴还是滑溜得厉害。
  “你拿竹竿做什么?”
  “赶鸭子咩。”她没空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竿子来赶应该比较容易,当然啦,荷花池的范围那么大,威吓的成分多过实际效用。
  “因因。”
  “你别叫了。”
  “因……”
  “都说别叫了!”害她分神,一只脚陷进烂泥里面去了。
  “上来吧,他们都走了。”定主任好心的伸出手要助她一臂之力。
  少年们看苗头不对,知道事情闹大对他们没有好处,一个个爬上岸,做鸟兽散了。
  “谢谢你。”她也不客气,毕竟上去要比下来的难度高了点。
  好不容易乌龟上岸,她瞄了自身一眼,“我这样……不能看。”
  “我想,你请假牛天吧。”
  “看起来也只有这样了。”回家之前恐怕她还是得先去清洗一番,要不然很难走出植物园的大门。
  “我帮你填假单。”
  “谢谢。”她转身走开。
  “有事打电话给我。”定主任忍不住叮咛。
  “得啦,我都二十五岁了,你还把我当小女孩看。”她娇嗔,定主任是她妈咪的老同学,不管公私,对她都很照顾。
  “你年纪再大也大不过我吧!”
  “主任才不老呢,你是永远年轻的林业部之花。”
  “喇叭花还是圆仔花?”一直单身的定主任很能幽默自己。
  “是最善解人意的妈妈桑花。”
  “你这坏小孩!”
  “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办公室。”胡因因很喜欢这个上司。
  就她转身往反方向走开的同时,阿曼正对著她走过来。
  两人就要交错过去。
  胡因因只想赶快去清洗干净,头垂得低低的,压根没注意到走过来的人是谁。
  至于阿曼,他蹙了蹙眉头,只觉得这女人这么大个人了还摔进池子,实在有点迟钝。
  也因为这样,他不由得多瞄了她一眼。
  然而,胡因因已经错过他,往他处走。
  阿曼眨眨眼,淡衣素裙、黑发披肩,他竟然觉得她似曾相识?
  “哎呀,因因姐,你摔进池子里去啦?”林业部行政大楼的会计周卉在研究室串门子,看见胡因因进来,忍不住捏著鼻子叫。
  “好像整个作业管理区的人都知道了。”她身上的味道恐怕是“绕梁三日”久久不会散了。
  要不是在这里上班,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知道植物园是属于林业试验所生物系的管辖范围,当年托福没过的她因为是森林生物系的高材生被延揽进来这里,一年后以同等资格参加高普考,成了正式职员。
  胡因因从新人变成了姐字辈的人,熬成婆了吗?倒也还没,这里的人多是国家公务员高考进来的,硕士、博士头衔的人比比皆是,她的大学文凭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几年下来,也就混了那么个“姐”的称呼,至于职位,还是不上不下的实验室研究员。
  “你好好的实验工作不做,怎么跑去管闲事?”虽然不同部门,行政的周卉倒是跟她混得很熟,因为行政部的女生少得可怜,所以,她也就常常爬墙过来找人斗嘴抬杠解烦闷。
  “你没良心,还糗我!我是到莲科区取样本,谁知道会变这样。”
  她进了化妆室,周卉也跟了进来。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热血少女,怎么却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爱管闲事咧?”对于这点周卉很不了解。
  “你问我,我也无解。”水龙头全开,刷刷洗洗,洗洗刷刷,臭味还在,而她的衣服全湿透了。
  “因因姐,你也帮帮忙,干脆整件衣服脱下来洗,这里就你我两个女人,好身材要有朋共欣赏啊。”她绝对没有乱说话,这个学姐的“必素”也是举“部”皆知,同样是女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胡说什么,”虽然都是女人,胡因因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主任请了半天假,回家再把衣服换下来就可以。”
  “你运气真好,定主任疼你,男朋友也有了,不像我八字都没一撇,没人疼、没人爱,我好可悲啊。”这世界就是这么样的不公平,有的人得天独厚,有的人孤苦伶仃。
  胡因因是天宠的那个,她周卉呢?就是孤家寡人的那一枚喽。
  “你好夸张,小心我跟周妈妈告状,说你想男人想疯了。”
  “我的相亲饭已经排到下半年度了,你又来陷害我,我要是肥死了,减重的钱绝对要你出!”
  “自己承认喽,你的大促销活动真的还没结束啊?”看著镜子中的衣服,污渍差强人意干净了点,尽力把水拧干,这种雪纺的衣服好处就是快干,也许她下午的假可以不用请了。
  “唉,我又不像你早有个未婚夫等在身边,人家还死心塌地的咧,要不趁著没人老珠黄前找张长期饭票,说什么我都不甘心。”她要的可是企业家二代之类的“好额人”,成为少奶奶是她人生最重要的目标。
  “你要的饭票还真不简单,不过天下无难事,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的。”
  周卉每天身上穿的、手上随便一样小饰品,都是为了投合未来饭票需要而打造的,这样的品味是靠刷爆三张金卡、五张普卡换来的,未来要是金龟婿不快点出现的话,依照她公教人员的收入,在不久的将来她大概要跑路了。
  “因因姐,你真讨厌、我想忌妒你都做不到。”周卉摇头。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她的理由,胡因因的字典里没有尖酸刻薄,她是温暖又正面的。
  “讨厌我?嗯,我的伴娘人选只好换人了。”两人相偕走出化妆室。
  “怎么可以,你答应要帮我介绍男傧相的。”她的目的在这里。
  “我看你一点都没有要当我伴娘的诚意,我不如直接丢一个二世祖给你算了。”
  “好哇、好哇。”
  “哎呀,真是受不了你的花痴。”胡因因大摇其头,然后跳得有点远。“是乞丐的二世祖……”
  “因因姐!”周卉跳脚。
  她从容不迫的走出门外。“我还要去樟科区找凤蝶标本回来,你慢慢玩吧。”说完,留下自己也觉得好笑的周卉,没了影子。
  调查研究、搜集栽植、饲育培养,研究环境生态因子几乎就是胡因因的工作范围。
  凤蝶的幼虫喜欢摄食樟树植物,所以,要取卵自然就要到樟科区来。
  “你们……又是你们!”她今天的运气超背,樟枓区里好几个少年正在扑蝶,准备把难得见到的大型凤蝶抓回去做标本。
  “大姐,你也来啦,你跟背后灵很像,我们去到哪你跟到哪,咦,你洗干净啦,身材不错唷。”少年们被打扰,有些不愉快,却还是没有记取教训把胡因因当回事。
  “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偷窃知道吗?”起先是荷花,现在是蝴蝶,以后呢?“小汉偷挽瓠,大汉偷牵牛”,纵使这年头没有牛可偷了,但勿以恶小而为之是几千年都不会变的铁律。
  “大姐,少严肃了,你放一下水又不会死。”少年一号撇著嘴。
  “对呀。”二、三、四号频点头。
  “这是品德操守问题!”这种事没得商量。
  “你真是死脑筋,本来我们看中意的是独角仙,你知道在日本一只独角仙的身价有多高吗?不知道对不对,我就说漂亮的女生没脑袋,告诉你,网路上可以喊价喊到上千块呢。”四号抖出他的“专业”。
  “这种蝴蝶也好卖,标本店的老板说抓多少他全都收。”二号不落人后的吹嘘。
  “所以,”胡因因阴恻恻的说:“你们就把这里当做赚钱的地方了。”
  “免费嘛。”少年一号没有丝毫愧疚不安,理所当然的说。
  “我们上网路也要钱的。”这下手机的储值卡也都有著落了。
  “信不信我会报警!”她决定不再通融。
  一而再的犯错是不对的!
  几个少年用眼神互相示意,其中一个趁著她不注意,举起手中的工具就要往胡因因身上丢……然后准备落跑。
  “不好喔!”
  伟哉斯言,三个字,慑住了一干人等。
  啊,光环……
  如此器宇轩昂的男子……怎么可能有人长这样,还是个男人。
  未免也出色到祸国殃民的程度。
  虽然说俊男当如是,可其他的男人岂不是在瞬间通通变成一堆狗屎?
  “记住!生为男人绝对不可以对女孩子动粗。”阿曼的眼神中有著不容置喙的威严。
  “你又是谁啊,劝你别管闲事喔……”他的高度让那些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有些不是滋味,继续瞧仔细,好像全世界的优点都在他身上,这样的人竟然老套的英雄救美,简直没天理。
  “要不然呢,像这样……扭断我的胳臂?”他一只手慢慢加重力道,被他抓著手臂的少年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呵呵,看起来,你比火柴还要细的胳臂会比我的先断。”谈笑用兵,他的内在可没有外表这么和善。
  “你别这样,他们只是半大不小的少年。”其他少年没有一哄而散,看在胡因因眼中,感觉他们起码的义气还有,这才挺身而出。
  阿曼把眼珠固定在她身上,眼神从迷惑到像想到什么似。“你想替他们求情?”
  她点点头,“原谅他们吧。”
  “我刚刚看你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他什么时候看见的?她竟然没发现。“我现在不气了。”
  “你确定?”
  “嗯。”
  “你不让我处罚他们,可是该有别的好办法?”他想听听。
  “我会让他们每个人都立下一份切结书,不许再到植物园干这种三只手的勾当,然后让他们签名盖章,要是谁以后没有遵守这份约定,大家就等著学校见了。”
  阿曼觉得可行,“就照你说的做。”
  人家办法都出炉了,几个少年无法可想,自己是现行犯,有两个证人,他们怎么狡辩大概都是死路一条了,只好来到研究室写了切结书,一个个按了指印。
  少年们走后,阿曼看著她,“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是啊,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公务人员。”
  “你比以前幽默多了。”他盯著她不放。
  “你才叫人意外,我以为你认为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所以不回来了。”她显现少见的俏皮。
  “嗨,你认出我来了?”他嘴角有了弯度,“我以为你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多少年过去,如他一般灿烂夺目的男子毕竟是少数,偶尔放在心上温习,竟也在心中腾出了个位置给他。
  “被人家想起来的感觉真好!”
  “你没什么变,还是那么的……帅。”两人往外走找了石椅坐下,有了聊天的好心情。
  “真的?”他的面貌被数不清的人称赞过,但这一次却觉得非常受用。
  “嗯,现在的你好像只比从前大上好几号,其他的都没什么变。”他还是干干净净的,长手长脚,清爽的亚麻上衣,脚下的鞋看起来是很好的材质,只是鞋面早就皱褶斑驳,鞋底也磨损得厉害。
  看起来有点随意。
  虽然这样,不过一点都无减他的风采。
  “你也还是我认得的那个女生。”骨架窈窕、身材比例均匀,眉目新朗、剔透纤柔的肌肤,她天生肤白,夏光映在她颊上又粉又嫩,白里透红的样子仍然如他们初见的那一日。
  如香坠秀致的小女生长成了如水伊人。
  “我都二十五岁,不是小女生了。”她小声的抗议,嘟嘴的模样秀丽绝尘。
  “你看起来只有十七岁。”
  她笑了,笑得温柔可人,“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牙套不见了?”她有些害羞的露出贝壳一般的牙来。
  他想起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牙。”
  “幸好没有太难看。”
  “不管你有没有带牙套都一样好看。”他看她看得有些傻呆住了。
  牙套有效的勾起两人的回忆。
  头顶的相思树上开满细细碎碎的黄花,筴中的豆子还未成熟,密密的裹在豆荚中。
  胡因因柔软的笑靥,眉眼间蕴著的灵动,与生俱来的光华,任谁都会被轻易的打动。
  她高兴的说:“欢迎回家!”能见到好久不见的朋友的感觉真好。
  “谢谢。”
  有股热热的暖流打从阿曼心窝窜升上来,让他不由得握拳。
  这辈子──
  她是,第一个对他说欢迎回家的人。
  第三章
  甫进家门的阿曼马上面对全家到齐的盛大欢迎场面。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进这个家门呢。”陶家大家长陶盛天严肃的说。其实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知道他肯回家已经是很不简单了。
  “老公,他才刚回来你何必那么大火气。”对丈夫雷劈的声音,夏明敏不赞同的皱起眉。
  “我脾气大?让全家人等他一个就应该吗?”心脏动过大手术的陶盛天健康大不如前,嘴巴却还是很硬。
  凌厉的脸部线条,深深的法令纹,抿紧的嘴唇,他怎么看都是个很不好相处的老人。
  政商通吃的他却驯服不了自己的儿子。
  这个不肖子是他的死穴、他的罩门,他抵死不会承认自己在等阿曼回家,但全家人没有人敢喊开动吃饭却是不争的事实。
  “又没人叫你等,是你说阿曼很久没回家,再怎样也要一家人一桌吃饭,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你又端架子。”夏明敏是他第三任妻子,她跟诸多前任陶宅女主人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压根不把陶盛天当天。
  “男人讲话有你女人插嘴的地方吗?!”陶盛天一下又气得乱七八糟。恶妻逆子,无法可治!
  偏偏,夏明敏还冲著他笑。
  “老爷子,你念念不忘的人都回来了,你就别气了,大家开开心心吃顿团圆饭不是很好。”
  他横眉竖眼,却无法否认她的话。
  “不必算我一份。”阿曼眼眉毫无表情,对夏明敏的善意视而不见。
  “这是什么话!”陶盛天好不容易稳定的脾气又被挑起。
  “我不是回来吃饭的,大哥要结婚有给我帖子,我是回来跟他道声恭喜的。”站在屋子中央他们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他却孤独的格格不入。
  “你瞧瞧,他说的像人话吗?说得他完全是个外人似的!”
  “阿曼……”夏明敏无计可施了。
  陶盛天是她老公,她多少拿捏得住他发飙的时间,至于阿曼这个继子却让她不知道从哪著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富裕的家庭又更艰辛。
  当初嫁给陶盛天前她也揣想过这些情况,但实际又比她想的更为复杂。
  “结婚?!哼,你们没一个把我放在眼底,系出名门的千金小姐有什么不好,偏偏看上没身分没地位没家世,只能娶来顾家的女人。”
  “要结婚的人又不是你,重要的是小俩口欢喜。”夏明敏马上吐自己老公的槽。
  像她,从前也不过是秘书。
  这老头子真是双重标准了。
  “住嘴,这是我的家务事,你是外人不许管!”
  “好哇,陶盛天你有种,再给老娘说一遍!”绕指柔叉起腰来变成母老虎了。
  陶盛天瞬间气势掉了一半。“说……就说,这个家还有我做主,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这死没良心的!”跺脚、掩面,她朝阿曼眨眨眼,然后扭著腰肢跑了。
  “阿明!”陶盛天头尾都顾不了,完了、完了,阿明要是真的生气怎么办,他不想睡书房啊。
  他强自镇定的回头对儿子们说:“你们兄弟大家聊聊,我……咳……进去看你们明姨是不是偷偷把家中重要的物品收进行李箱。”
  没等大家反应,他用拐杖敲著地板,走了。
  “每次看老爸跟明姨斗嘴就觉得好玩。”老大陶关宇被急电召回来,本来以为会看到上演多年仍然未落幕的父子大战,想不到重头戏却被明姨给抢走,虽然不无遗憾,但是难得全家见面没有烟硝味也总算没有白回家一趟。
  阿曼插不上话。
  陶关宇又说:“爸老了。”
  阿曼牵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阿曼,你的行李呢?让陈叔拿进去,你的房间还是三楼那问。”陶老二尽力表现哥哥的样子。
  “我不是客人,不用招呼我。”
  “来吧,坐下来大家聊聊。”老三提出中肯的意见。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走了。”再不走,最后一班公车会搭不上。
  他跟这些哥哥们没有什么可多谈的,因为早已经错过该谈、该关心的时光。
  “阿曼,真的不聊聊?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论事业,我一蹶不振;论成就,我也没有,我不像你们一个是科技公司的总裁,一个是金控开发的大股东,一个是未来教育部的内定部长,未来的大人物们,你们跟我这市井小民有什么可谈的?我可拿不出咨商费。”
  他的咄咄逼人成功的堵住了三张欲言又止的嘴。
  “阿曼,我的婚礼你会出席吧?”陶关宇忍下情绪。
  “要是那天我还在台湾的话。”他没有迟疑。
  陶关宇松了口气,漾起笑容。
  四个兄弟身高差不多,体型也相似,面貌上却有著很大的分别,阿曼的容貌传袭了他的妈妈,至于三个哥哥大都遗传了陶盛天的严峻阳刚。
  “我安排个时间让你未来的嫂子见见你。”快要变成一家人了,还没见过面有点不像话。
  “要结婚的人不是我,只要你喜欢她我见不见并无差别。”见不见面有关系吗?
  他的不近人情在大家的预料内。“老四,我们是兄弟,不是敌人。”
  “我没有把你们当敌人看。”
  只是想断又断不了的亲人。
  “那……”
  “我走了。”
  三个大男人眼睁睁看著回家不超过半个小时的阿曼转身走了。
  “你什么时候发帖子给他的?”老三不知道老大私下的动作。
  “我也没想到他肯回来。”
  “当年我们会不会太不把他当回事了?”老二搔头。“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们吗?”
  “欸,我以为你知道。”老三不敢相信。
  陶关宇哀叫著,“别看我,我哪知道。”他们年纪相差最多,代沟简直可以比拟巴士海峡。
  三个粗心大意的哥哥极欲捞取过往的记忆,已是枉然……
  这是桩无头公案。
  罗生门呐。
  “嗨!又见面了。”
  蓄意的等待,让他又见到胡因因。
  刚下班的胡因因有些意外。
  又见面,不过才隔了一晚,机率好像有点高。
  今天的阿曼还是一件亚麻衫、墨绿色休闲裤,还是那双看起来快要开口笑的鞋子。
  他,过得不好吗?
  先不管他过得怎样,他站在那,没有华丽的服饰衬托,却像一个璀璨的发光体,路上行人老少通吃的对他行注目礼不说,还有人已经走了过去再转回来,就为了多看他几眼。
  他也很自在,任凭别人的眼光放肆还是迷恋,一概无所感觉。
  “我来等你。”不等她发问,他很自动的招供。
  “咦?你怎么知道我从这门走?”
  “我猜的。”这样算心有灵犀吗?听起来不错。
  “这么神?”她背著CK麻布料的大包包,长发白衫,远远看起来跟学生没两样。
  “一起去吃饭,我好想念师大路的卤肉饭、四果冰。”
  “为什么找我?”他那么耀眼,等他吃饭的人应该很多才是,说什么也轮不到她吧。
  “不愿意?”
  她好像没办法拒绝他……
  “我想问,为什么是我?”她还是问出口。
  “我混得不好,在台湾,几乎没有朋友了。”就算有,他也不想联络。
  “混得好不好跟交朋友没有很直接的关联吧?”
  “我只想到你。”被她看穿自己的企图,他只好老实招供。
  她的脸上忽尔红晕乍现。“我……要先打电话回家,要不然妈妈会等我吃饭。”
  没错,她成年很久了,却一直住在家中。
  不是她长不大,而是身为独生女的她并不觉得在家有什么不好,独立也不一定非要一个人独居才是。
  习惯国外女生自主任性的阿曼迟疑了一秒,点头。
  他喜欢她这点小小的居家。
  掏出可爱的贝壳机,胡因因按了个键,那是家中电话号码的快速键。
  看著她偏头说话的模样,他几乎要赞叹,她在时光的淘洗中没有改变太多。
  不过,在她动作时,他看见她中指上的一圈银白。
  他一怔。
  交代了几句,胡因因挂上手机。“你大概不知道师大路很多旧摊子都拆了,想吃鲁肉饭……我想想,这附近有一家还不错吃的。”
  “好。”
  “那往这边走,那家店就在街尾的巷子口。”
  两人相视一笑,沿著人行道慢慢走去。
  晚风吹来,路上多是下班的人车,他们走在红砖路的行人道上,像是一幅跟现实毫无关联的风景,不管是机车骑士还是搭公车的人,几乎都对他俩投以惊叹的眼光。
  好一对璧人啊。
  “你回来,会长住吗?”她挑了最不著边际也安全的话题。
  “我大哥要结婚,我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恭喜!”
  “你的喜事也近了?”她指节上的银光箍住他的呼吸。
  她就在他身边,并著肩,一同迈步,眼波依然,眉目依然,可阿曼却残酷的发现,他们再也回不去过去的时光。
  “下个月。”她面带喜气,又有些羞赧。
  “恭喜!”
  他在可笑的追寻什么?
  因为从冰窖似没有温度的“家”出来,急于寻找能让他安心的温暖吗?
  “谢谢!”
  然后,话题断了,没有人试图去衔接。
  接近黑暗的黄昏吹起了跟六月很不搭的凉风。
  吹进阿曼被扭曲的心。
  时空造成的距离还未曾缩短,就结束了。
  巷子里的店面,收拾得很干净也简陋。
  客人有六成,老板操著外省口音,娶的是本省老婆。
  所以卖的热食有饺子,有辣泡菜,有卤肉饭,有大片的控肉,算是中西合并。
  一大碗公的白饭配上尖成小山的卤肉,几碟小菜,放在阿曼前面,至于胡因因叫了一碗什锦面,碗的宽度、深度都跟阿曼的有得比。
  他有趣的看著她的大碗。
  “吃啊,趁热才好吃。”她打开卫生筷子就要开动。
  “你知道吗?卤肉饭还有肉包是我们这些人的乡愁。”
  “没问题,以后想吃,说一声,我马上叫航空公司给你寄上。”
  “我到处跑,没个定点,等你东西寄到,恐怕早就馊了。”
  “那就趁这次回来多吃点,带著肚子走喽。”
  “那我不就要用大大的肚皮来装才行,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阿曼看似无所谓的眼和她眼中的浅光相映,被她柔柔的表情吸引。
  “你告诉我想吃哪些台湾小吃,这段时间我负责带你去填平你的乡愁。”
  “我回来,你却要嫁人了。”他幽幽的说。
  她,是他乡愁中最深的一种啊。
  胡因因涨红了脸,用力的把汤碗往前推,握住筷。
  他怎么突然换了话题?
  “我年纪大了啊。”
  “你跟十七岁的时候完全一样。”
  “没有人会完全不变的,我有了男友,我没错。”他凭什么用那种“前男友”的口气质询她?
  “我口气不对,我只是想说怎么一回来碰上的都是喜事。”
  是啊,他的人生等于废墟,没有需要在乎的人,没有需要执著的梦……真要有,也只有青春时候遇见的这抹蝴蝶。
  尽管太过于不真切,阿曼却能肯定的知道她曾经飞过他荒芜的心田,给了他喜悦快乐。
  然而,他的蝴蝶要嫁人了。
  能怪谁?
  没有。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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