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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世法则-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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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要是他们能再多说几句就好了。”更多人是在感叹:“偏偏现在不说了。”
“机会宝贵,居然轻易浪费!愚蠢!要是从小被真神看顾,肯定不止如此表现……”
“看,快看!”有人惊呼:“死敌动了!”
图腾死敌缓缓松开拳头,冒着岩浆火焰青烟的眼睛转动着,先看左边,嗯?一个人类的钱币?最下等的钱币?只有划痕?没有暗记?
然后死敌看右边,又是一个人类的钱币?还是最下等的钱币?依然没有暗记?
两个人类,并不是来接头的内奸——他们要接受最痛苦的死法!
挫骨!扬灰!
“奉吾——忠诚!”图腾死敌巨嘴一张,各式火焰沿着嘴角肉须喷溅:“赐汝——敬畏!”
“全新的异能!”三大势力的穹顶画面前,群情激昂,人声鼎沸:“记录!记录哇!”
只有平端卷轴的女孩们发出了惊叫,还伴着哽咽。
图腾死敌摇动头颅,晃动肉须,新生的两条手臂向下一挥,握住的铜板就化作光痕坠下——地面叮叮两声之后,又是“咝咝咝咝”一阵轻响,太低微,几乎没人留意到。
图腾死敌左右各两根粗大的下肢向前迈进,正要落脚时,死敌的整个姿态却突然凝固,不动了!也不是完全凝固不动,它好像……又低头了?
“什么意思?这什么姿势?”
三地人类的叫喊大同小异:“异能呢?用出来啊混蛋!赶紧的!”
死敌真的低头了,无数人类的目光跟着它一起低下去,幸好画面也跟着拉近,虽然影像没大多少,但用力用心去看,还是能模糊发现有点什么不同……
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因为新出现的东西太小了。
“好像……有东西飘在死敌胸口……”终于,有人在死敌胸口面前发现异样。
“咦?咦……似乎真的有啊……”那是几排飘在空气里、细小如毛发、长约三十公分的针形物体。
“细细的……树叶?是草吗?”说这话的人自己都在摇头:“也许……线头吧?”
“死敌没见过线头?几根线头值得它像个白痴一样去看?”
“什么几根……起码几十根……”横看竖看,这都不是自然形成的东西。排列的太整齐了。
“那不是线头!”终于,有个尖嘴猴腮的苍穹老头怪叫一声:“坏你事儿宝贝!”
“滚出去!”出身高贵的苍穹副议长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是个异能!名字叫坏你事儿宝贝——啊!”这位尖嘴猴腮的老兄平时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背债甚多,也不敢躲握着脸仓惶解释:“这是盗贼用来破坏空间异能的东西……”
好悬,他才解释清楚这些针样的玩意是异能,但另两大势力的偷鸡摸狗兄却没这运气,居然还有被硬生生的打晕过去的,四人伤、一人残。也怪这个五个倒霉蛋气质不佳,还有斑斑劣迹在身——气质好的,也不会知晓这种下三滥的异能吧?当然菲斯特那种全系异能师除外。
那细细的针状异能,真是有这么个绰号:坏你事宝贝。
盗贼手里的宝贝,真能坏你事儿!
“怎么插上去的?”无名小村现场,汤森悄声发问。
“藏铜板里了。”菲斯特云淡风轻的回答。
菲斯特看不见死敌的罩子,但他的感知能记住那种感觉,所以图腾死敌一出来,他就知道这个也是和先前五个同样的防御。
稳赚的生意,傻子才不做呢。
“在钱上做手脚?你真是下流!”汤森奚落的话音未落,他那枚铜板却在黑色沙砾中弹了弹,也飞出一根坏你事宝贝,“咝”的一声插在别人都看不见的死敌防御罩上。
“呃?”汤森眼睛差点扭了,囧到不行:“没失败?”
“呃?”这根针状异能似乎把图腾死敌给惊醒了,它喉头涌动,抬起头来,目光里全是狂怒。
“这是误会!”汤森那肯给它发威的机会,先打岔迷惑,然后手里的劫难剑猛的跳起:“我——呸!”
“这才是赏你的!”菲斯特笑呵呵的脸上神色一变,身上有三件配饰同时炸裂粉碎,而他身后的异能源大树却瞬间开花、又瞬间结果、飘落无数异能源结成的果实——层层叠叠的话语从他粉碎的饰品中涌出,剧烈的异能波动激荡起来,就像百十个菲斯特在同时释放异能。
暴起!
两人一动,三大势力总部却同时哗然,主流居然是斥责怒骂。
“混蛋啊!别干涉死敌的异能!”
“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去死吗?眼看就要释放了啊!”
“你们这要坏了人类的大事啊!”
只有少数见识超凡的家伙眼神讶异,甚至发出惊呼,不但为他们的行为,也为他们的手法。
“一树百获!这个异能是一树百获!”
“银色海岸世家的保命秘技——他肯定是菲斯特!”
“菲斯特!居然是菲斯特?”
在三大势力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菲斯特很有名,他家祖传的这招异能也很有名,一旦被人点破,那就不可能隐瞒得住了——所以现场的辱骂声立即收敛了很多,更多的人睁大了双眼。
“一树百获”,以一敌百的杀招,银色海岸的不传之秘。在百多年前,它创下一个最高纪录,单人同时释放三百个以上的同级异能,直接清空了半座城市,实乃群殴混战之大杀器。值得一看!
汤森是个异能界的新鲜人,当然不会被人叫破名字,但被别人认出了手中武器。
“真神在上!使徒佩剑——那是上代使徒佩剑啊!”光辉圣城的大教士们又跳又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给人类的英雄加油打气呢。
“命运之剑啊!那是教会的财产!”
“一定是异能师公会的卑鄙阴谋……”
“居然是命运双剑?!”但是,异能师公会方面却又另一番议论:“奇怪,这剑是公会前辈锻造的,但老早以前被使徒抢走了——难道这人跟使徒有关?”
“跟使徒有关的话?这人是那个什么雾霭宫殿的少爷?”
“亚洛·伯格?他也配跟菲斯特站在一起吗?”
霎时,菲斯特身边同伴的身份扑朔迷离,三大势力对他的关注力度快速上涨。
无名小村,两人拼命,一往无前!
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内,瞬间充满了疾飞的嫩芽、叶片、花瓣和丝絮状的种子;劫难剑尖疯狂抖动,无数小光圈迸发而出、跟着冲过去!
一树百获,当年三叉戟异能女煞星的招牌技能,蚂蚁啃象,量变堆到质变的最好例子;命运双剑,光辉教会前代第十一使徒的随身佩剑,从来就只有一柄现世,却是横行八方的混世利刃。
嫩芽碧绿,叶片宝蓝,花瓣绛紫,丝种银白,间中混进无数金黄色的小光圈!
“奉吾——”图腾死敌再次张嘴,但它这次才吐出两个字,无数异能已经扑到了。
这个瞬间,光华掩目!
两百个以上的异能在防护罩外爆发,它的胸腹,就成了孕育彩虹的秘境!
巨大的图腾死敌似乎不再是丑恶的凶物,此时,它更像可爱的、能招揽彩虹的吉祥小动物。各种灿烂的、淡雅的、庸俗的、黯淡的光芒在它胸前争相绽放!
风雨雷电互为映照、生命诅咒比翼齐飞!
上有先祖之灵咆哮、下有恶毒藤蔓缠绕!
那个原本不会被普通人看见的防护罩,立即拖到比盛夏烈日还要猛烈十倍的光线下,被里里外外的冲击撑得死去活来。万紫千红尽入一囊,就算是真神的膀胱,都得乖乖显出原形!
巨大的椭圆形球幕显露真容,严严密密,还留出六根牵引带,跟那六张空荡荡的高靠背椅连在一起——高踞椅顶的丑陋雕塑,吐的虽然是岩浆,咬着的却是这根系带。
剧烈的异能威势无穷无尽,连十分之一的攻击都还没钻进罩子里,针形异能却已全数崩溃——它叫坏你事宝贝,不是撑得住宝贝,这么剧烈的能量侵袭!小小的异能针坚持到此已经非常优异了。
劫难剑的光圈后发却先至,大部分在针形异能崩溃前钻进去了——椭圆染缸中终于闪出一点明锐光线,旋即无声爆裂,明锐之色充满整个罩子,甚至把那层薄膜给扩大两寸有余!
漆黑平面周围,空中爆出无数小火球、无数色彩斑斓的蛇形连线被烧成灰烬。
惊神惨叫中,六雕同时碎裂!
剧烈震颤里,六椅全数折断!
可惜,三大势力总部没人看到这一幕,异能接收光线有上限存在,菲斯特那数百个异能爆发,整个画面“唰”的一下就白了!刚刚无数瞪着眼准备看死敌异能的人,现在全都捂着脸怒骂哀嚎。
图腾死敌本不把这些小异能看在眼里,最多不过人类的六级异能,就算被侵袭到躯体也不关痛痒——但到异能真正临身时,死敌才知道世道变了,全身上下立即被麻痹,动弹不得!皮肤表面有无数的气泡在鼓胀、还有大大小小的波纹在相互挤压。
荒谬!怎么可能?人类一定用了卑劣的手段!
死敌对面,两个面具男也是一副痴呆摸样,出招前唯恐打不破防御用了全力,所以两人都瞬间透支了体力,差点直接瘫倒。他们哪能想到,自己这一“呸”会有此等威力?
死敌不动了,死敌浑身爆浆了,死敌发出不甘的痛楚吼叫……别是装的吧?装得过火了吧?
他们不知对手情况,还得继续硬撑着。装大尾巴狼就是这点不好,打落牙齿得和血吞,千万不能朝外吐,被死敌看穿可就没命了。
此时此景,谁都不可能想到面前的死敌是真完蛋了。这么大个的死敌,怎么可能给自己一刀切掉?如果他们知道图腾死敌的真相,知道自己的异能只是点燃导火索的火花的话……
“做得很好。”有个声音在他们身后突兀的出现:“图腾死敌的护罩,原来是这种形状。”
“你死哪去啦?”汤森哼哼:“打成这样你才来?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知道很危险,所以忙着封村。”当代大师毫无愧色:“像你这么没脑子,你是怎么长大的?”
“看不惯的我就呸!”汤森提供的老实答案,听起来总是那么不靠谱。
“正好你帮忙看下,看看这玩意死了没有。”
“你指使别人很熟练嘛……这假面挺吊。”英格玛转头看向菲斯特:“一树百获,久闻大名!”
“有件事你要做好,”大师拍拍菲斯特的肩膀,顺便把半张撕破的卷轴拍在菲斯特胸前:“一会,我要是发出胜利焰火,你就抓住旁边这混蛋,手脚脑袋都行,记得顶在前面。”
菲斯特惊讶于大师奇特的要求,旁边的汤森已经问了:“抓我作甚?”
“当然是喂给死敌。”英格玛语气阴冷:“能臭死一个图腾,也算你为人类捐躯。”
“这老头今天不正常。”汤森用面具内部通道对菲时特说:“我们是跑还是怎么着?”
“大师,这个图腾死敌,”菲斯特问了句正经的:“死了吗?”
“眼前这个?”英格玛大师摇头,脸色木然:“其实你们扎针的时候,它就是死的。”
“什么?”两人一起摇头,这庞然大物反应是很慢还比较蠢,但威压、力量之类的什么都不缺,一声娇喘都能吓死胆小的,怎么可能是死的?
“这东西,它从未活过。”
“不可能!”
“它为什么叫图腾死敌?”英格玛冷哼一声:“因为只有打碎了图腾,才能见到真的死敌!”
“汤森·奎尔萨,银涛城勇者阁下;菲斯特·奥德里奇·康纳理惟士,银涛城贤者阁下。”不等两人惊讶出声,英格玛就叫出他们的全名和头衔:“你们有资格为自己的战绩骄傲了,我相信苍穹议会中,会为两位的战绩专设坐席。”
汤森和菲斯特屏息凝神,准备听他下面的解释:打破个图腾而已,这也值得骄傲?还有好处?
“图腾是死敌悍将!此物,蛮荒时代号称百战不灭,手上有无数人类血债!”英格玛的话里也带着三分骄傲,两人能干掉一尊图腾,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是死敌的战争机器,能左右战局的力量。
“巧合也罢,设计也好。总归是你们打碎了它!有史以来,这是人类打破的第十二尊死敌图腾!”大师语气严肃,把事情的本质揭露:“你们的功劳不可磨灭!”
“能让银涛城翻身的功劳,很让人眼红,可别被抢了去。”接下来的战斗,英格玛准备一身担之,这些话,其实算是他最后的指导。
汤森微微点头,心头开始算计,看向图腾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啪——噼啪!”细密的碎裂声从图腾死敌那边传出,它的金属头盔炸成三瓣,头上一支透着暗红色的独角,终于也裂成碎片!
“哗——”的一声,整个图腾的外皮都迸裂开来,三十米高的身躯,居然全是用细密的黑沙填成。现在束缚一去,立即分崩离析,全数坍塌下来!
没有灰尘、没有巨响,只有细细的流动之声。
黑沙铺满地面,继续向前推进,如水流一般的顺滑,甚至没有太多的摩擦——黑沙漫过三人脚背,又漫过脚踝,一直漫到膝盖……才停止下来。
三人没有移开脚步,菲斯特惊疑不定似乎要退,英格玛身体前倾像是在看,都没顾得上再说话——因为汤森出现异常。
在看到这种细小的黑沙之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汤森,他居然在发抖!
他的勇者面具突然变成血红色,那是斜纹太多太密,完全盖过底色!
“死了……”他喃喃地说:“都死了……”
假面上的色带急速流动,向外发出烈焰般的红光!
汤森慢慢的弯下腰,伸手在膝盖上的空气中捞了一把,目光垂下,直直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又喃喃地说:“死了……都死了……还不到十分钟……”
英格玛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从图腾破开平面到战斗结束,甚至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十分钟,这是哪跟哪啊?
汤森的手掌慢慢倾斜,像是有一把被他捧在手心的沙砾,正从掌缘滑下去。虽然汤森戴着假面,但英格玛和菲斯特看得很清楚,他的身体在战栗,他的愤怒在凝聚,只是在两句呢喃般的话语里,他的声音就由清朗到干涩再到嘶哑!
渐渐的,英格玛和菲斯特感觉周围的异能元素躁动起来,甚至影响堵塞了感知,还有种无形的压力围绕。像是无数目光在锁定自己、无数呼喊在召唤自己,而他们不清楚也不明白。
但汤森好像明白了。
“知道了,”汤森收回手:“我知道了。”
沉默了三秒,汤森对空空如也的地面点点头,仿佛正有无数人围在他身边,正等待他的承诺一样。
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平静:“这事我管。”
汤森身边两人不知何事,但不打扰;远处两人也不知何事,只有担忧。
又隔了一秒,汤森补充一句,硬如钢铁:“我管到底。”
话音一落,方圆数百米的、深度及膝的黑色沙砾,同时向下一沉!
英格玛和菲斯特同时察觉,那些包围自己的压力突然降低,终于松了口气——可随即疑心,为什么异能力量会带给自己压力呢?往常的话,最多只是浓烈而已,异能力量又不是人!
汤森身躯挺立,剑交左手,立正,敬礼!
菲斯特认得这个敬礼,半月之前,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汤森第一次使用这个凝重的礼节——可这里,现在什么都东西都没有啊?
汤森的身体旋转,带动目光旋转。
目光到,致礼到。致礼到,承诺到。于是漫漫黑沙,随之化尘融烟。
英格玛微闭着眼,感知完全覆盖在汤森的视野扇面上,不知他察觉了什么,脸色一丝丝的坏下去,最后变得铁青。
礼毕,收手。
菲斯特忧心忡忡地问:“汤森?”
“不好意思。”汤森自嘲一笑,轻声说:“刚刚犯病了,上次就是这么悲剧的。”
“不严重吧?”菲斯特还以为他是真“病”了。
“不严重。”汤森摇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从现在起,菲斯特,你站我左边。”
“好。”菲时特终于如愿,他见到了汤森的正经时刻,但他宁愿自己从没这个念头。
“我站哪?”英格玛试探着问。
“爱站哪站哪。”汤森撕下外袍角,把劫难的剑柄缠到右手里——菲斯特认识这个动作,是流氓打架的拼命招数,但他没问,因为汤森现在给人一种非常清晰的感觉。
他虽然说话轻轻的,动作柔柔的,却像正在酝酿的雷暴、默默燃烧的火线。
汤森马上就要炸了!
因为汤森眼中看到的不止黑沙而已,还有和黑沙同样数量的生灵。
在图腾崩塌的瞬间,汤森抬头,看到的却是无数生灵从破碎的图腾躯体中崩落。绝大多数无声无息,只有极少数从沙中挣脱——他们闪出最后的生机,流星一样坠落,最后横尸黑沙之上。
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黑沙,只是囚禁这些生灵的牢笼。
这些死去的生灵,都属于汤森脚下的世界。汤森认识他们,彼此之间已不是首次相遇了。
两者的初会,实际上并不很正式。
半月之前,汤森在菲斯特安排下,参观银涛城的绝密战略武器黎明炼炉。在进门之前,门缝中流出的雾气中就有这种生灵存在。当时,他们灵动欢快的掠过汤森脚面。
也就是在那天,汤森知道的无数秘密当中就包括他们,惊悉他们来自人类。他们凝聚成型后的名字是——情绪剪影!
人类看不见他们;人类比喻他们是果实;人类用他们制作战争药剂;人类用他们来抵御死敌;汤森进村前使用的战争药剂里一样有他们存在——在这些时候,他们都是活的。
当初相见,汤森对他们的感觉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像是远远瞥见一群同类;但在今天,汤森心中却是难以抑制的愤怒!汤森知道眼前这些生灵不是半月前那批,但肯定是同种同源……
无论是谁,看到如此数量的同类尸横遍野,甚至被死敌图腾禁锢体内,都会无比的愤怒!
深切的哀痛,从汤森心底迸发出来。
利刃一般,将他穿透。
小如纤尘的生灵,死去之后不再散发光亮,原本被光亮掩盖的细节却更加明显,当天汤森那种奇怪的感觉也更加直接和清晰——用心去看,每一粒纤尘都会传递给汤森一点情绪,那是明白无误的人类情绪。所以汤森的身体与精神,都第一时间认可这些生灵是同类。
成千上万的情绪汇集起来,在汤森脑子里还原成两个词。
救我!杀我!
救我!杀我!
救我!杀我!
虽然死去了,他们却依然能哭喊、能控诉。
汤森曾经疑惑,如果他们是活的,为什么不离开?非要呆在战争药剂里,非要跟着人类进战场呢?但看看眼前这铺满一地的生灵尸骸,他知道答案了——只有在战场,他们才能解救被死敌奴役的同类,只有在战场,他们才能杀掉被死敌奴役的同类。
被死敌掠夺、被死敌关押、被死敌屠戮的,是汤森的同类。既然同类,他们的死敌,就是汤森的死敌!汤森明白了,死敌为什么会叫死敌,因为就是死敌!
他们跟菲斯特、玛西亚和哈维居民没有区别——否则,汤森不能解释自己的愤怒,不能解释劫难剑柄中的愤怒,不能解释勇者面具的愤怒!
三重愤怒累加起来,汤森直接犯病了,病入膏肓。
生平第二次,汤森做出庄严承诺。身边两人只看到汤森作出承诺,却不知道,从承诺出口的那刻开始,汤森的平淡中,就没有了得失计较之心,汤森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自己的生死!
汤森,一点都不傻。
他知道承诺的沉重,所以从不轻许;他明白取义的代价,所以踌躇计较;但只要心中的天平倾斜,那就没得商量!
令汤森内心倾斜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要做的事重过了他的命。有什么比汤森的生命还重要?那当然是好多好多人类的命……
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的人,绝不可能珍惜别人的生命。但也只有懂得这份珍贵的人,才有可能献出。就像汤森所说:总有些狗屁事比自己的小命还来的重要,比我这傻掰的命还重要那么一点儿。
一个人的悲惨,他叹息;两个人的悲惨,他叹息,三个人的悲惨,他叹息……因距离和悲惨程度不同,也许五个、也许十个、也许一百个,他不再叹息。
他会站起来,环顾,点头,说话……
“这关我事。”这是表态,所以正经。
“这事我管。”这是决定,所以平静。
或者他会再接一句。
“我管到底。”这是宣誓,所以刚硬。
于是,天底下最大的傻掰,从此姓汤名森。
汤森犯病有三个程度:这关我事,间接插手;我管这事,直接出面;我管到底,生死冲撞!
上一次宣誓,褒奖的绰号叫“炭十四”,今天为一地旁人无法看到的尸骸,他发出第二次宣誓,接过了这个旁人不可获知的委托;他现在就手握劫难长剑,站在死敌的漆黑平面阵前,等着这场生死冲撞。而他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对此懵懂的王子,一个是曾有杀他之心的当代大师。
汤森不想连累人,但问题是这两人赶得走吗?
而且,汤森现在没心情向他们解释原委。
“菲斯特。”汤森左手按在菲斯特肩上:“送你个东西,反正我用不上。”
“什么口……”很明显,菲斯特的脑袋又短路了,好在他这次反应快:“到底什么东西?”
“对贤者来说是绝配。”汤森解释得清清楚楚:“这东西,叫怒。”
“怒?你说的是愤怒的怒?”
“勇者假面醒了,面具里蕴含的是怒火,但它跟剑闹别扭。”汤森摊手:“只能给你补补了。”
汤森盛怒之时,劫难剑柄中也产生了变化,那个呢喃絮语已经变成激昂的陈词,语气中带着决绝、尖锐和冷酷的意志,与汤森的契合度突飞猛进,也给汤森增加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重感。
还是不能听懂那声音,但它大致的感觉汤森终于明白看,它在替劫难求战!可是,劫难的求战之心完全压制了勇者假面的怒火,两者甚至还有点冲突——暗中衡量了一下,汤森还是觉得武器更顺手一些,于是选择保留劫难长剑。
假面中的怒火最好送给菲斯特,他敢担任唤醒誓约,相必对三者的假面有研究。
“勇者之怒?”菲斯特很是奇怪,因为汤森的语气太肯定:“你怎么知道王者不适合用这个?”
“我怎么知道?”汤森假面后的脸,笑得极为苦涩:“这种事……我就是知道。”
我何曾想知道这些?
我何曾想背负这些?如果我不知道,我活的该有多轻快!
“世间王者多如狗,但有几个人知道,王者应该如何行事?”汤森的语气转为冷酷,字句铿锵:“王者,不礼不让,正法;不敬不畏,正心!”
“不礼不让……”菲斯特刚想反驳,却听见“正法”两字,顿时脑袋嗡嗡作响,觉得自己陷到好大一个坑里,连天都看不见。
“王者一怒、兴兵,”汤森的话悠悠传到,是唯一能带他出去的东西:“家、国、同、灭!”
“所以王者气质,最缺贤者之谦,”汤森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异能波动似的层层荡开,撞击着身边的菲斯特和英格玛,甚至波及到远处的玛西亚和小萝莉。
“王者得谦,自信而不尽信,万事预留余的,才能避免疯狂颓丧!”
“王者,缺谦!”与汤森直接面对的菲斯特没觉得异样,他只是陷入思索:“勇者缺什么呢?”
“勇者,不慈不悲,不迷不惑,最该配上王者之仁。”汤森成了导师,正在满足菲斯特的好奇心。
他没注意身后英格玛,当代大师一直盯着汤森看,用一种战栗的目光,好像他才刚刚认识汤森——换了其他任何人来看都是一样,站在这里的汤森谈不上焕然一新,但他已撕下了所有伪装。
英格玛发现,他现在说出的话,本身就是一个异能!
“我明白了……血海仇海,以牙还牙,这是勇者。”菲斯特目前显露出来的迷惑与思考,正是这个异能的特效:“不慈不悲,因为主杀;不迷不惑,因为承智。”
“仁……是爱吧?但为什么要王者之仁?”菲斯特不是在问汤森了,而是在自问自答:“我明白了……王者之仁,有因果、有亲疏、有远近、有关联!”
“所以,勇者因爱而恨,因恨而勇,因勇而怒!”
英格玛心头翻江倒海,却早已屏住了呼吸,甚至收敛了自己所有气息。因为这两人的对话,已经不是一般的赠与或者领悟,任何干扰都会引发令人捶胸顿足的后果。
夸张点说,哪怕多悟出一个字,都是西海岸乃至人类的运气。
没人比他更清楚“王贤勇”三者的重要,他与前前贤者是多年的交情,亦师亦友。那臭老头满心装的都是责任、复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领悟假面的秘密,不能取出其中蕴含的力量。
多少次,臭老头灯下苦思,月下颓坐,喝不完闷酒,伤不完的心。
“银色海岸的命脉啊!英格玛,我为什么就领悟不到?”老头一次次呓语、吼叫,话里的绝望比疑惑多得多:“王者,贤者,勇者,是人都知道必有关联,但解开谜题的钥匙在哪里!?”
英格玛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臭老头的话里只剩漠然:“不悟了,做点正事去。”
“命运欠我家一把钥匙,我老了……留给后人吧!”
老贤者穷尽一生,未得答案,但为什么……汤森就可以解开?无知无觉?他根本不提。菲斯特随口一问,他就随口一回,随心所欲的解!
汤森所说的道理,对错暂且不论,至少直指三者本质。所谓解惑授道,最多也就是如此了。别说菲斯特,英格玛自己都觉得受益匪浅!
为什么他不但知道勇者假面,还通晓王者和贤者?
难道,这就是命运?
臭老头,老贤者,你看到了吗?那该死的命运把欠你家的东西,加倍还给你的孙子了!
狂笑吧!得意吧!加倍的还!
“……但是,”菲斯特最后卡在自己这里:“我有什么呢?贤者,有什么?”
“贤者,不刚不烈,不偏不党。”汤森这次的解释更加清楚,掰碎了说:“不刚不烈,保全慧眼;不偏不党,求得独身;慧眼辨识,独身定夺。”
“心有怒,手有剑,以怒持剑——”汤森这个停顿,差点让英格玛大师的心跳一起停掉。汤森停顿的足够久之后,才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必!斩!奸!邪!”
这四个字出来,菲斯特的眼亮了!
可是英格玛的心碎了,他还算不上奸邪,然而想想汤森的话,再看看自己的路,大师就忍不住想飙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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