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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衣-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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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蚕衣
作者:丹甯
男主角:殷华
女主角:辰绫(缪灵儿)
内容简介:
黑山之姬啊,请将我的皮剥下,它名为蚕衣,只要披上,
可以遮掩你的美貌,让你在别人眼中变得平凡无奇……
一夕间家破人亡,披上黑山村妖驹皮制成的蚕衣,
以另一个相貌顺利逃过无情追兵,重获新生,
她是谁从此再也不重要,却不甘如此终老,而她终于觅得良机,
入宫成为太子宫婢,为的就是早日取得太子宠信……
但她尚无什么作为,化名入宫一事就立刻被太子察觉?!
只是精明如他似乎不急著揭穿,总爱藉机利用她,
为他挡去莺莺燕燕,人人皆误以为她是太子跟前红人,
让她气得牙痒痒却没法反驳,他反倒一脸无害笑看一切!
虽然老吃闷亏,但他不时微服出宫体察民情,爱民之心令她感动莫名,
而他从不追究她的来历,反而唯才是用,真心信任她,
她知道自己已得到他的宠信,离她的大计只有一步之遥,
但面对他的无私与信任,她的心却迷惘了……
正文
缘起
相传,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不时去拜访浑沌,浑沌总是很热情的招待他们。倏与忽想报答浑沌之德,商量道:“人皆有七窍,可以看得到、听得到,呼吸跟吃东西,可浑沌却连一窍都没有,不如我们来帮他开窍吧。”
倏与忽遂每天帮浑沌开一窍,七日之后,浑沌死了。
但其实浑沌并没有消失,他留下一团迷雾般的所在,称为“黑山”,那里时光重迭、变幻不定,聚集各种可能,不易被发现,甚至还住着妖怪!那里也充满无法说出口的渴望,一旦陷入,就像走进暗影幢幢的深山,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楔子
风,在耳边呼啸着。
迎面拂来,像把刀似的,刮得人面颊生疼;又彷佛像只无形的手,张牙舞爪的想将人撕扯成碎片。
荒漠里,一匹高大雪白的马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驰,蹄下扬起黄沙滚滚,翻腾如浪花。
那画面虽突兀,却又美丽极了,只是若仔细再瞧,会发现白马身后拖曳着的,除了那道笔直看不见尽头的长长足印外,还有斑斑殷红血迹。
夕阳已低垂至地平线,热力却未显衰颓,赤红如火球,将马儿及牠背上女孩的倒影拉得斜长——
那是个连少女都还称不上、年仅十岁的女孩。
女孩亦是一袭白衣,娇小的脸蛋尽管稚气且憔悴,却不难看出有着惊人美貌,假以时日必然拥有倾城之姿。
然而此刻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苍白得几与身上白衣无异,身上唯一的颜色便是那头乌缎般的长发,未绑束的披散在身后,被狂风吹扬飞舞。
她的体力早已透支,小手甚至无力握紧缰绳,整个人因精神不济而摇摇欲坠,若非白马神骏疾奔中却不颠簸,她早被摔下。
身上稀少的干粮和水,即便女孩已尽量省着吃了,也早在半天前用尽,而身下的马儿更是负伤载她跑了三天三夜,不曾歇息。
不过最令人绝望的,还是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漠。
“别跑了,流云。”辰绫终于不忍的开口,声音因喉咙干哑灼热听起来有些破碎,不复往常的娇嫩清脆,“我知道你有神力,但这样不是办法……”
正常的马儿哪可能跑得了这么久?她早知母后这匹爱马并非普通良驹,可如今牠受了箭伤,又载着她不眠不休跑了整整三天,亦已到了极限。
跑不掉了。
或者该说,牠载着她是不可能逃出这片沙漠的,何况后头还有不知何时会追上来的敌人……
“够了,你已经为我做太多,是我注定命丧于此,你放我下去,自己走吧。”她低语。
若白马只身逃走,或许还有活命机会,带着她,他们都得死。
死亡,这几日她已经看了太多,不想再见到。
但白马却彷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喘息声虽粗重,脚下动作却一点儿也不稍缓。
“流云,别这样,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你……放弃我吧!”她咬白了唇,见马儿始终不停,突然有种想直接从旁跳下的冲动。
当然在这种速度下,此举无异自杀。若仅是死,她不怕,就怕摔了半残,受尽痛楚折磨才死。
可现在这情况,恐怕也容不得她再犹豫。
辰绫心一狠,闭上眼就想跳马——
“别下去。”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蓦地响起。
谁?她愕然睁眼。谁在说话?
这辽阔的荒漠里,就只有她和流云,哪来的人声?
“就快到达目的地了,别让我的苦心白费。”流云嘶鸣了一声,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吐出人语。
“你……”尽管晓得流云不是普通的马儿,她也没想过牠竟会开口说话。
只是这几日来多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全是流云拚了命负着她逃出来的,因此吃惊归吃惊,辰绫倒不怕牠。
她怔了好半晌,才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黑山村。”马儿低鸣,“到了。”
话才刚说完,辰绫便突觉眼前一暗。
炽烈的阳光消失了、荒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竹林。
竹林的另一端,隐约可见村落,甚至还听得见那端的喧闹声。
“这、这里是……”辰绫震撼得说不出话。
若说原先听到流云开口说人话她只是吃惊,这会儿却是彻底怔住了。
她曾听说过沙漠中有些濒死的人会见到幻象,但……幻象有这么逼真的吗?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凉爽的微风,轻柔的停驻在肌肤上的舒适感。
“这里是黑山村,一个只有知道的人或妖才进得来的地方。”流云终于停下脚步,放她下来,“这也是我出生的地方,你若是想隐姓埋名,安稳过完下辈子,这里很合适。”
“人……或妖?”她补捉到关键词。
“对,妖,像我一样。”牠望向她,“你怕了?”
辰绫只愣了一秒,便摇摇头。
“会为善的就会为善,会为恶的就会为恶,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分别?”
她的亲叔叔为了篡夺皇位,率大军逼宫杀了她的父母和弟弟,而流云身为妖,却舍命救她……
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善或恶的种族?
“说得好,不愧是阿璃的女儿。”
辰绫一呆,惊讶牠竟直呼母亲的名讳。
打从她有记忆开始,流云便是母亲的爱马,但一直以来,她也只知道流云甚有灵性,并非普通良驹可比拟……难道母亲知道牠会说话吗?
“阿璃不知道的。”流云猜透了她的心思,露出一抹微笑般的表情,彷佛呓语般道:“她不需要知道。”
牠一直爱着阿璃,甚至在她与辰未相识前就爱着她了,但牠同样清楚,自己不是能给她幸福的那个人。
变故发生之前,阿璃有疼爱她的丈夫、两个漂亮可人的孩子,牠没有必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感情。
能陪伴在她身边,已是牠最大心愿。
辰绫怔怔听着,十岁大的年纪还不懂情爱,却震慑于流云眼底的光芒。
那样……不顾一切,为一个人付出的心情。
“时间过得真快……那时的阿璃,和小绫一样大呢!”流云喃喃的道。
那是他与阿璃的初遇。
女孩时期的阿璃,救下被术士追杀而奄奄一息的牠,她以为自己只是无意间救下一匹神骏宝马。
而牠为了留在她身边,也就一直让她这样以为着……
所幸辰未一向极宠阿璃,她喜欢牠,他就让牠一并留在宫中。
直到三天前,发生那场毫无预兆的宫变,她突然拉着女儿到牠专属的马厩,将辰绫托付给牠。
“流云,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请你带着小绫逃到安全的地方,好吗?哪儿都好,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那是她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牠提出请求。
一支长箭在她背上颤动着,可她不顾身上伤势,只求牠送走她心爱的女儿。
牠既愤怒又哀伤的嘶叫着,不愿离她而去。
要死,牠也想和她死在一起,不肯独活。
“拜托你,流云,方儿和辰未都已经死了,你总不会希望我连仅存的女儿都保不住吧?”她苦苦哀求道,鲜血浸透身上华美的宫服。
而牠完全无法拒绝,并痛恨着自己明明身为妖,却连保护重要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皇帝死了,太子也死了,甚至连阿璃也无法幸免,辰绫是阿璃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及血脉。
牠只能拚最后一口气保住她。
“你和阿璃长得真像。”流云望向女孩,透过那张稚嫩的脸蛋,追忆牠深爱的女人,“这不是好事。”
阿璃当年身为北蛮第一美人,最后沦为北蛮向冀国进贡的物品,若非后来与太子辰未相恋,辰未更在登基后不顾一切责难压力封她为后,她在冀国的生活也不会如此顺遂……
白马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哀鸣一声,四肢跪倒在地。
“流云,你怎么了?”辰绫着急的想扶牠,可一个才十岁的女孩,又怎么撑得起一匹高大的马儿?她急了,“我去找人来帮你。”
“别忙了,我自知大限将至。”白马虚弱道。
将阿璃的女儿送到这最安全的地方,已耗尽了牠这只弱妖的所有修为与力量,不可能活成了。
“可、可是……”辰绫慌了。
是流云带她逃出来的,如今她也只剩下牠,为何转眼间牠也要离开了?
“别伤心,我是要去见阿璃呢!”至少牠在地下遇到阿璃,可以骄傲的告诉她,自己不付所托。
辰绫仍是摇头,将唇咬得死紧,以免呜咽声夺喉而出。
“听我说……”牠显然力竭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待我死后,你用包裹里那把刀,把我的皮剥下……别、别急着拒绝,我的皮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它名为蚕衣……”
“我宁可用它换回你和所有人的命。”她哽咽着打断他的话。
“你的命是阿璃拚死将你托给我的,你忍心辜负我和她吗?”白马慢慢说着,“听话,小绫,等我死后,拿走蚕衣……只要将它披在身上,可以遮掩你的美貌,让你在别人眼中变得平凡无奇……”
辰绫双手紧握成拳。
她不想这么做,不想像个忘恩负义的人,在流云为自己而死后,还将牠的皮剥下。但她也知道流云说的对,自己的命,是用父皇、母后,以及身为储君的皇弟换来的,她不能任性。
“这里是黑山村与外界的交界处,村里的人或妖都很善良,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平安过一辈子……或者,回到你生长的冀国,有蚕衣在身,你倒不必担心会被你皇叔抓到……小绫,以后没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只能靠自己……明白吗?”
她除了点头,什么也无法做。
“很好,这样我想阿璃也能放心了……”白马吐出最后一口气,气绝身亡。
良久,辰绫才反应过来。
她跪坐在白马身边大哭了一场,为流云、为她死去的亲人以及未来茫然惶惑的自己。
她哭了很久很久,彷佛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然后,才撑起麻木的腿,从马背上取下包裹,拿出白马临终前说的那把刀。
她身上背负太多人的性命、手中染满亲人鲜血,这条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她得好好活着,就算要死,也得死得有价值。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哭了。辰绫对自己发誓。
然后握紧手中的利刃,在白马身上划下了第一刀——
第1章(1)
六年后
“来哟,现蒸的肉包子,热腾腾、又香又大又好吃的肉包哦……”
“各式各样的糖葫芦唷,任君挑选……”
街道上,摊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穿着各色衣衫的行人穿梭在各家店铺挑捡商品,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灵儿走在人群里,踏着悠悠的步伐,一间一间店晃过去,如同每个来逛市集的人们。
她今天藉采办之名,偷了半天空,可待午后才返府,此刻东西已经买得差不多,自然有闲情四处兜转,更何况她也不想这么早回去。
这些年来,她没有多少能像今日这样独处的机会。
街上摊位店铺极多,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最多的就是吃食,小至糖葫芦,大至酒楼都有,另外也有些胭脂水粉类的东西。
还没来之前,她从不知这儿竟是如此热闹繁华。
“姑娘,来份南枣核桃糕吧?”一位小贩笑容可掬的唤住了她。
她怔了怔,直觉转头瞧向那切得工整讨喜,一口一块的糕点,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这几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人民生活富裕了,日子也就过得安逸舒心,南方的点心小吃也都多了不少。
是的,南方,她出生、并成长了十个年头的地方。记得以前还在宫里时,七岁的皇弟就很爱吃这南枣核桃糕。
如今她挚爱的亲人都不在了,她不再是受到万般疼宠的冀国小公主,甚至远离故土,来到北蛮。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原以为北蛮会像它的名字般,是个蛮荒不毛之地,但六年前她来到此地时,却发现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尽管文化上多少有些差异,但各方面都不亚于冀国。
尤其近几年来北方物产丰饶,人民生活富庶,比起冀国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怎么了?”
她回过神,“没,只是想到些往事。”
还想那些做什么?早就没意义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叫灵儿的丫鬟。
“往事?”那小贩倒也机灵,立刻道:“难怪,姑娘是南方人吧?听您的口音确实有南方腔调,既然如此,那就更该尝尝我的糕点了,内人可是冀国人,这南枣核桃糕可是她教我做的,保证地道,不会让您失望的!”
平时她是不大买这些小玩意儿的,尽管是未卖身的丫鬟,只签三年卖身契,不像其它奴仆攒钱赎身,但也想为自己将来存些钱。
她有很多事想做,不打算一辈子窝在那小小的地方当丫鬟。
不过这一次,她却很难抗拒这份怀着故土之名的诱惑。
灵儿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道:“给我一份吧。”
自小贩手里接过用油纸包好的糕点,付了钱,她找了宽敞的地方,将采买的东西搁在地上,打开油纸,取出一小块尝了。
浓郁的香气瞬间在嘴里化开,过去她并不特别喜欢吃糕点,但当在异地再次吃到南方的食物,竟觉异常美味。
将口中的核桃糕咽下后,她又从油纸里取了一块,正想放入嘴里。
突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她隐约听到人们慌乱的惊呼与尖叫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数匹马儿朝自己的方向奔来。
她虽已靠边上站了,但街道本来就不宽,这些马先前便已翻倒许多摊子,她若继续站着不躲,势必会被波及。
但她都已经贴着墙了,还有哪里可以闪避?
马儿奔跑的速度极快,一眨眼便来到她面前,她根本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眼见就要被撞上——
一个强大的力量突然将她往上一提,她还没反应过来,眨了几下眼,便发现自己竟已站在墙头。
“姑娘,在路上发呆可不好啊。”
她僵硬的转过头,便见到同样站在墙头上,一瘦一壮的两个男人。
说话的是那名较瘦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虽有张好看的俊容,却显得过份苍白了些,连双唇都没多少血色,带着几分病气。
身上的服饰乍看之下普通低调,没什么特别,但在冀国皇宫里待了十年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那其实是上好的料子制成?
若更仔细看些,会发现男子身上有种难以形容却浑然天成的气势。
她直觉认定,对方是特地乔装打扮后出府的富家公子。
至于那名较壮的,应该是随从或护卫,刚才似乎便是对方出手救了自己。
不过一般随从或护卫,并不会主动出手救不相干的路人,说起来多半还是那名公子的意思。
这些思绪在脑中转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灵儿很快便反应过来,“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
那名身材高壮的男人沉默着,倒是富家公子淡声道:“举手之劳罢了。”
这证明了她先前的揣测。
她点点头,慢慢的爬下了那与肩齐高的墙,却发现自己刚才放在地上、没来得及拿起来的东西,早被马蹄踏坏了。
这下可好,所有物品得回去重买不说,还得从自己腰包里掏钱。
唉,这南枣核桃糕可真贵!她弯腰拾起那些才刚买来便被踩烂散落的东西,暗暗叹气。
不料当她捡拾完那些零散的货品,才抬起头,却又见到那大块头护卫站在自己跟前不到两步的距离,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我家公子的意思。”那名护卫递了锭银子过去。
“啊?”她眨眼,不大懂。
“咳咳,你不是摔了东西?就拿这银子去买新的吧。”那名富家公子先是咳了几声,才又开口。
“这……”她是摔了东西没错,但那又不是他害的,何况他还让人救了她的小命,她实在没道理拿他的银子。
但看他的样子不像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当然,以她现在貌不惊人的模样,也不大可能入得了那位公子的眼。
“就收下吧。”那公子的语气仍是淡淡的,“瞧你应该是哪家的丫鬟,那些被砸坏的东西也要不少钱,算你运气不好,竟碰上三皇子。”
三皇子?她讶异的睁大眼。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她方才并未看清对方的长相,然而敢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带着大批人马嚣张御马奔驰,一点也不担心波及路旁的摊子或伤了行人的,在这都城里只怕也没几个了。
“就是说啊。”旁边一位愤愤不平的老头儿在听见那名公子的话后,也忍不住道:“这三皇子说好听是骁勇善战,说难听呢,就是残暴嗜杀,还特别喜欢对付无辜的人。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攻打冀国?”
“刘老头,这话你关起门板说没关系,可别在大街上嚷嚷呀,谁不知道都城里三皇子的耳目遍布全城。”
“哼,怕什么?我刘老头都七十有八,早就活腻啦,老伴和儿子也早死了,不怕牵连了谁,那三皇子要捉要杀随他吧!”那刘老头露出鄙夷的神情,“都还没当上太子呢,气焰倒比太子还盛。”
“话不能这么说,当今太子体弱多病,耿皇后又早逝,若非嫡皇长子,断不可能被封为太子。再说了,三皇子的生母可是最受宠的容妃,说不准哪天太子怎么了,三皇子就立刻登上太子之位。”
“这也是挺有可能的,太子体弱不是最近的事儿了,近日甚至还搬离东宫,至宫外调养……”
一旦有人起了头,这些市井小民也就纷纷大着胆子议论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哎,要我说啊,这太子之所以没废,恐怕还是容妃的意思呢!反正一个在朝中无势又无母的太子,不过就是个傀儡,我看连说什么到宫外调养,都是唬弄人的吧?身为一个太子,连东宫都守不住……”
灵儿并不大关心这些她早在府中就听过无数次的流言蜚语,她还在想着自己能否在中午前重新再把那些货品买齐。
不过她却注意到身前那名护卫的脸色不怎么好,一脸不善的瞪着那些说闲话的人们。
是那些人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吗?但这些不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好了,行风,别摆出那表情吓人了。”那公子走上前几步,从被他唤作行风的护卫手上接过银子,塞进灵儿手中。
他的唇动了动,似乎原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一阵剧咳。
“咳、咳……”
“公子……”行风有些担忧,“您这样可不行,回去让……大夫瞧瞧吧?”
“不碍事,老毛病了,更何况孙大夫呵。”他顿了会儿,见灵儿仍站着没动,才又道:“姑娘怕是得快去重新采买东西了吧?就当是……补偿吧。”
灵儿知道他说的没错,尽管不大明白那所谓“补偿”的意思,不过一来自己确实得快点回头买东西,二来这锭银子对她来说或许是大钱,对于这富家公子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压根不放在心上。
“多谢公子。”想通后,她也就不客气的收下,“小女子先告辞了。”
那公子未拦她,点点头,带着护卫便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缪府
“什么?宫里要选秀?”
那拔高的尖嚷,让灵儿端着托盘前进的脚步顿了顿。
那是缪夫人的声音。
她没有停顿太久,便继续迈开步伐朝大厅走去。
“是啊,消息已经传遍了,朝中官员家族都得献上至少一名十四至十七岁的未出阁女子。”缪老爷面色凝重的道。
北蛮皇室的选秀,每隔三至五年一次,朝中官员凡未与皇室同宗者,若家族中有十四至十七岁未出阁的少女,至少得挑选一位入宫,而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要想入宫亦可,唯需经严格盘查挑选。
缪老爷在朝中担任一不大不小的官职,避是不可能避得了的,然而依他的身份,女儿一旦进了宫,除非极得宠,否则也不会有太多机会封妃嫔。
像他们这样疼孩子的人家,对女儿入宫一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敏妍今年十五岁……”缪夫人身子晃了晃,“咱们就这么个女儿啊。”
缪敏妍是他们夫妻心头的宝贝,从小宠着、呵护着,哪里舍得让她入那吃人的深宫后院?
“若只是选秀倒也罢,听说这回是想替太子那儿挑人……毕竟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纳妃,这回恐怕要替太子立妃了。”缪老爷叹息。
第1章(2)
“什么?!”缪夫人更惊骇了。
人人都知当今太子无权无势,又体弱多病,照御医的说法不宜近女色,才迟至二十一尚未立妃,连个小妾都没有。
如今却突然替太子选妃……那太子妃得守活寡也罢,就怕没几年便成了真寡妇,依当前朝中情势,往后数十年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这回选秀怕是连高官都不乐意。
当然如果太子妃也是这般,若被选入宫成为宫女,就更甭提了,太子若真早逝,当宫女的十之八九都得陪葬。
“不成,绝不能让敏妍进宫。”
“能有什么法子?虽说是一个家族选一女入宫,但咱缪家人丁单薄,就只有我和大哥,但大哥的两个女儿一个已嫁,一个还未满十三……”
灵儿端着茶走进大厅,为缪老爷及缪夫人送上。
“那可怎么办啊?”缪夫人忧心忡忡。
夫妻俩愁眉苦脸的,谁也没心情端起那泡好的茶。
灵儿看着两位主子,盘算了会儿利弊,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老爷不是还有个远房堂弟?”
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冒出这句,缪家夫妇皆是一怔。
不过缪家待下人向来不错,不大摆主子架子,且深知灵儿素来伶俐聪慧,可惜无父无母又为女儿身,不然说不定还能有番小作为,因此缪老爷也未生气,只迟疑了下,“我是有个堂弟,他似乎也有女儿。今年十四的样子……”
“那不就成了?让你那位堂弟的女儿入宫吧!”缪夫人立刻道。
缪老爷当然很想,可又有几分犹豫,“但是……他会愿意吗?”
自己不愿将女儿送入宫,那位堂弟只怕也不乐意吧?特别是在这种敏感时机。
当官的人是他,平素两家没往来,关系也远,怎么好意思牵累别人?
“不愿意又怎么办?难道老爷您忍心让敏妍进宫?”缪夫人跺脚。
“唉,再让我想想吧……”
“老爷!”
见两人争执起来,灵儿再度出声,“老爷、夫人,灵儿的意思是,灵儿可以顶替老爷那位堂弟家的小姐。”
“你说什么?!”这会儿缪老爷和缪夫人都愣了,一起望向她。
灵儿深吸了口气,直接道出打算,“灵儿想代替小姐进宫。”
官府那儿虽有人口登载制度,但尚不完备,当官的肯定逃不了,家中有多少人都得严实记载,然而平民百姓家就不一定了。
她若欲冒充这位缪老爷的千金是万不可能,但若冒充另一位平民缪老爷的女儿,却不是办不到。
缪老爷呆了半晌,结巴的问道:“可、可是……你为什么……”
“老爷,灵儿也不想说什么好听的话掩饰,可灵儿和小姐毕竟不同。”她刻意露出一丝苦笑,“小姐有老爷和夫人捧在掌心疼着,灵儿却只剩自己了。但凡有能够往上爬的机会,灵儿都愿意尝试。”
这话听起来野心勃勃、居心叵测,换作平时,即便缪家夫妇对下人再好再仁慈,听了也是会皱眉的。
但此刻他们确实迫切希望有人能代替女儿进宫。
何况灵儿的话听来合情合理,再者虽她嘴里说想往上爬,其实过去在府中也是安安份份,尽心尽力伺候小姐夫人,从没借机生什么事。
如今她不讲什么想替老爷夫人分劳解忧的话,却直言想为自己搏个机会,倒显得坦率。
“灵儿,你愿意代敏妍进宫,我们自然是乐意,但入宫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美好,当今太子随时都有可能……到时你说不定得赔上性命。”缪老爷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的道。
“凡事总有风险。”她的语气柔和却坚定。
缪老爷和缪夫人彼此对望了一眼。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的话……这事我去安排一下。”
不管怎么样,女儿的终身还是最重要,因此缪家老爷不一会儿就决定了。
“谢谢老爷夫人成全。”灵儿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光彩。
终于正式在宫中待下了。
望着那些隐约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殿阁,灵儿心底有很多感触。
从冀国的皇宫漂泊至北蛮皇宫,她大概还是史上第一人吧?化名为灵儿的辰绫暗暗自嘲。
爱女心切的缪家老爷砸了重金,买通登载人口的官府,最后让她以缪家同宗之女缪灵儿的身份入宫。
尽管严格说来她这并不算实质的“进宫”。
缪老爷说的没错,这回选秀确实是替太子选妃。虽然最终太子妃的人选依旧悬而未决,仅立了名良娣,不过这次被选入宫的女子,倒有不少都分给了太子。
讽刺的是,当其他皇子都还未封王搬出宫中,太子倒先一步搬离东宫,至皇家于城郊十数里外的别院“养病”。
因此虽说是东宫的人,在宫里训练完后便送至别院。
不过既是皇家的别院,自然也是华美讲究,占地辽阔、景色秀致,的确是养病的好地方。
宫内的礼仪大同小异,北蛮甚至还更简略些,灵儿过去在冀国宫中待了十年,学起来自然快,加上人又聪明,举手投足都挑不出什么错,因而颇得教养嬷嬷的赏识,再加上别院人手本来便不足,才三个月就要她跟着另一位宫女开始伺候太子殿下起居。
今天是她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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