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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黎郡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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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我娘;十年后,我来看看娘,却被王爷一个谎话强行留下,你怪我逼得过火,那么,谁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娘人已经赔给他了,我跟那个九王爷本来就非亲非故的;他爱施恩,尽管找别人去……狄无尘想起她曾说的那些话,终于恍然明白。
  原来在九王爷和兰夫人之间,有这样一段往事。震愕间,狄无尘接受了这些话。
  “无尘,我从来就不认为贺家那件事做错了。从策画到动手,既使我顶着堂堂九王爷的女儿身分,我也不后悔。”
  “喀啦”一声,横亘在两人间的檀木圆桌四脚俱断,桌面也散得四分五裂。
  “你以为……我会跟老二一样糊涂?”
  打碎那张桌子后,狄无尘的力量仿佛也脱尽了,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不是天豪,我也不是唐璨。”她悲哀地盯着他。
  “那你要我怎么样?要我明明知道事实,却昧着良心放你走?”
  “我不会走的,我只求你放过红蔓,你知道她是真的无辜,错的是我,不干她的事。”
  “不可能!”
  “无尘,我只求你这件事。”她的脸颊开始发疼,眼眶发热。
  “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他恼恨地瞪着她,恨她怎么能不在乎地跟他讨论另外一个人。他爱她呀!那种程度不下于天豪对唐璨;放与不放,她知不知道这个抉择从知道真相后,随时随地都能把他撕成两半!
  她说得好,他不是天豪,他从小到大的坚定个性,是无法为爱抛诸一切的;而她也不是唐璨,她有牵挂,在卜家和他之间,她早就定出轻重。
  而且,她决定牺牲自己的做法,居然是最令他受不了的。
  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吗?
  “你要卜家,还是要我?”突然地,他揪起了她。
  她的脸色僵冷,这是昨晚用热情拥抱她、用爱情体贴她的男人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似乎未曾谋面,她感觉她的人正寸寸往下沉,仿佛跌入无底洞。然而,她的心却还努力地想挽回什么。
  “我两个都要。”她咬牙回答。
  “两个都要!哈!”他沧凉地笑起来,大声吼着她真正认同的名字。“侯浣浣!
  看来,你不光对钱贪心;我现在才认清,你对一切都很贪心。两个都要?你以为你是谁?哈!我不准,我不准你两个都要,你只能有一个选择,是我?还是卜家?“
  “我要你,也要卜家。”她还是相同的回答。
  “不行!有我就不准有卜家。”他咆哮出声。“我再问一遍,你要卜家,还是要我?”
  “这不公平、不公平!卜家寨是我的根,你是我的丈夫,你凭什么斩断我和卜家的关系?我拒绝选择,这不公平!”她痛恨地嚷起来。
  “你不选,可以,我替你决定!”他捏住她的手腕,那手劲再也没有以往的小心翼翼,她的腕骨传来一阵椎心的痛。“很简单,你选择了我,所以,把卜家寨的人交出来!”
  他真的要逼她,眼泪不争气地冒出眼眶,侯浣浣死命摇头。
  “把卜家寨的人交出来?”他咆哮。
  “你真的要逼我?”眼泪惊恐地跌下来。她咬着牙,开始麻痹自己的感觉。“好,我要卜家寨!狄无尘,你听到了,我要卜家寨。”
  他的眼神,冷如冰封。
  “我要卜家寨!你听清楚了,是你逼我选择的,是你逼我的。”她哭叫着。
  “很好!那么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在乎你。”好久以后,他才吐出这句话。
  侯浣浣跌坐在地上,她紧紧捏着衣襟;这一刻,她的心完全被撕裂了。
  “无所谓,我会留下来的,只要你放红蔓走。”她讶异自己还能开口说话。
  “你干脆求我放你走,不是更快?”
  “我不会这么做。”她喃喃呢语,走了过去,轻轻地、柔柔地,指间抚过他的脸。“我爱你,无尘。如果你放我走,我会轻视你的,我爱的就是这样坚定不栘的你;笑我傻吧!我不在乎!让红蔓离开,我留下来。”
  他真的就要相信她了,那泛着泪光的眼眸那样凄柔、妩媚,充满男人无法拒绝的恳求。他真的就要相信它了,为她那句——我爱你!
  “不!”他野蛮地吼叫,避开她的手。“你不爱我,你只爱你的卜家寨,我明白的,不要骗我,你已经耍了我一次,我不会相信你的,你是个骗子!”
  “无尘!”她还想解释什么,却看到他用力地摔上门。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心痛地哽咽着,泪水沿着脸颊潸潸而下。
  “即安,我要你帮个小忙!”
  “帮忙?”他挑挑眉,先行确定了她没有说笑的意味。
  话说得也是,这时候还有谁有心情开玩笑?大哥已经整整一个下午锁在房里没吭声,而她的眼眶,甚至还是红肿肿的。显然,他们没有吵出个结论。
  “老大要我守在这儿,嫂子,帮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你可别太为难我。”
  她开门见山,倒也不罗嗦。“我要你把清秋楼里的那对姐妹带走。”
  没有回答,反应她的是冯即安的张口结舌;整整一分钟,他就这么瞪着她看,好像她说了什么荒谬无比的神话故事。
  这是个“小”忙吗?有没有搞错?要他放走人犯,居然是帮个“小”忙!
  “别像个白痴—样瞪着我,要还是不要?”她恼怒地问。
  “你——开——什——么——玩——笑?”冯即安几乎是哑着声音,低低吼完这句话。
  “我不是开玩笑,我只要听你一句话,帮是不帮?”
  “不帮。”回过神,他把头摇得像小孩玩的搏浪鼓。
  “你也表明了你的立场,是吗?”她锐利地直视着他。
  “没错,就算不站在官家这边,我也没有理由反对老大的决定。”
  “那好!冯即安,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帮,我自会想法子带人离开;到时,咱们就是敌人了,我会背上我的箭,你要是够聪明,就别试图拦阻我,想动手,我……”她一咬牙,把狠话撂下。“我会不惜一切,杀了任何挡我的人。”说完,她转过身去。“我很抱歉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或者,我们注定无缘当朋友。”
  隔了好久,冯即安狠狠咒了一句粗话,为什么这种倒楣事都会沾上他?
  显然她要锦安送来的茶水发生了药力,冯即安伏在桌上,睡得正沉。
  她无感情地扫过他一眼,机警地避过警卫,往清秋楼快速无声走去。
  “走!带着这些银子还有这封信,到大街数来第三条小胡同进去,在拐角处,有位卖猪肉的朱大叔,你去敲他的门,然后把这块牌子,还有信给他瞧过——”她把当日下山时,卜老虎给她的那块牌子塞进粱红蔓怀里。“他会带你到关外的卜家牧场去,到了那里,你和绿蔻就安全了。”
  “那浣姐姐你呢?”粱红蔓哑着声音,泪水已经落下,她听得出来,侯浣浣的口气好冷漠,就像……就像他爹临死前认命的神情。
  “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卜家牧场会保护你们姐妹俩……”
  “不!我要你眼我们一起走,浣姐姐,你是不是不打算离开了?不要,红蔓不要你留下来!”
  侯浣浣忽然狠狠地将她拉进怀里,她不想让粱红蔓看到她的哭泣。
  “走吧!趁现在没人,快点动身,你答应要乖乖听话的!”说完,她飞快地离开房间。
  粱红蔓呜咽着,蒙着脸悲伤地哭起来。
  抱着熟睡的绿蔻从后花园里偷偷摸摸地出来,梁红蔓正要依着地址,却在拐到大街上时,猛然煞住了脚。
  一个男人站在她前面,地上的影子被拉得笔直修长。
  店家两旁微弱的灯笼被风吹得幽幽荡荡,把他那张俊秀开朗的脸照得阴睛不定。梁红董忍着背伤,把怀里的妹妹轻轻放在石阶上;而后,两眼定定地望着冯即安。
  冯即安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女孩,怀里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应该是她妹妹了;他搓搓下颚冒出的一点胡渣子,仍在打量着她。
  天!他该拿这对姐妹怎么办呢?
  “放走我妹子,我跟你走。”梁红蔓终于开口了。
  “如果我两个都不打算放呢?”
  粱红蔓退了一步,眼底有忿怒,也有部分的绝望。然后她的背、她的手又疼起来。
  “如果你不让我走,我会不顾一切打倒你,让我妹妹离开。”她坚定地昂起下巴。
  一抹从容的笑,瞬息照亮他的脸。“抱歉!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但是我真的想知道,你想要怎么样打倒我?”
  她被问住了,脸上起了一阵难堪的辣红。这男人说得没错,他虽然很清瘦,但看起来却不是省油的灯,她的话太自大了。
  “你到底放不放我们走?”
  “总要有个理由让我给大哥一个解释,要是办事不力,他会宰了我的。”
  “什么意思?”
  “比如说——让我不由自主就放了你,或者,把我放在一个无力阻拦你的情况。
  嘿!是你威胁要打倒我的哟!动脑筋哪!“
  “怎么……让你不由自主?”她皱眉问道。
  冯即安又笑了,把粱红蔓拉到灯下,仔细瞧着她的模样。“生得不错嘛!你这丫头如果再大些。一定是个美女,只要是个美女,就能让男人不由自主,可惜你太小,唔,没法子,真的没法子。”他摆摆手,很无奈地说,根本不晓得梁红蔓已被他这番话弄得一阵神智下清。“看来只能选择后者了。”他收起玩笑的心情,对她挤挤眼。
  “什……什么后者?”
  “就是……”他住嘴,叹了口气,不敢相信她这么笨。“把我弄昏之类的。”
  “我去找棍子——”她恍然大悟,很快地接话,说实在,再杠下去,她会先被他的话弄昏。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见她真的在一旁小巷里找出棍子,他微笑问道。
  “我叫红蔓!”
  “红蔓?”他咬住笑,这么清秀的姑娘家取这种怪名字,不过也没什么,叫红蔓还好呢!上回办案,还找到一个叫冷白菜和胡萝卜的;当时,要不是老大在一旁,他早就放声笑出来了。“那你妹妹是不是叫绿豆?”
  粱红蔓当他头壳坏掉地望着他瞧。这人怎么啦?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有的没有的事。
  尽管如此,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回话。
  “她不叫绿豆,她叫绿蔻。”说完,她用力地拾起棍子,真的朝他的后脑敲下去。
  “哇!你还真打咧!”冯即安闷哼了一声,回头瞪着她,他摸摸后脑,掌心里有被木棍擦破皮所渗出的血丝。
  难道她又会错意了?粱红蔓丢下棍子,赶紧去扶他。
  “是你叫我打的,不干我的事。”她喃喃说完,又道:“你没事吧?”
  冯即安无意间握住她被白布包得密密的手,梁红蔓被他一握,痛得紧缩了一下,但忍着没把手抽回。冯即安早就察觉她的异状,当他把她另一只也包得密不透风的手掌拉过来,霎时,他倒抽了一口气。他气自己白痴、气自己瞎了眼,这女孩的伤远远超过他所想的,他竟然钝得没注意这一点。
  对东厂的忿恨一时淹没了他的理智,莫怪那时大嫂会气得提刀砍人,要是他也在场,定要见血才能罢休。
  “天哪!你这么瘦小,怎么熬过来的?”口气一变,他充满了恼怒。
  粱红蔓刷红了脸,向来单纯的心忽然因这男人的一句话而起了异样的感觉。
  “已经没有事了,真的,没有事了。”她讪讪地说。
  “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冯即安冷冷地问。
  她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住了,抿着嘴,指指背,瑟缩了一下,才道:“用鞭子。”
  “还有呢?”他的口气更冷冽了。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她连连摇头。
  冯即安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一声有如野狼低咆的声音自他的喉咙传出;粱红蔓骇得弹退了一大步,顾不得手上、身上的痛,把熟睡的妹妹快速地抱起来。
  粱绿蔻被震醒了,小手揉一揉眼睛,又伏在姐姐瘦小的肩上睡着了。
  “把你妹妹给我。”
  梁红蔓退了一步,下意识拥紧了妹妹,她瞪着那双大手,又看看男人略带怒意的脸,她眼底生出敌意,后悔自己方才怎么没多用一些力道。
  “我不会伤害她的。”冯即安保证。不知为何,她的手臂松开了一些。“这么抱法,会把你妹妹勒着的。”经她同意,冯即安接过滴了一摊口水的小女孩。“要去哪儿?我送你们一程。”
  “你……”粱红蔓的手仍停在空中,被他的话弄呆了。
  “怀疑?要带路就快些,我这人改变心意很快的!而且也没什么时间了。”冯即安微笑。
  “你的头……没事?”
  “比起你的伤,这一棍死不了人。”他调整了抱梁绿蔻的姿势,头也不回地走去。
  从事发至今,兰岚什么都没说,她紧捏着手绢儿,仿佛捏紧一分,就多一分活着的力量。当侯浣浣浑身绷直,跟着狄无尘踏出大厅,一眼都没望向她时,兰岚忽然冲过去,纤弱的身子伏在王爷跟前。
  “岚儿给王爷磕头、岚儿给王爷磕头,只要王爷饶过小黎,岚儿愿意一死。”
  她凄凄喊着,一次又一次地把头朝地面磕去。
  “岚儿!”九王爷震惊又心痛,抢着去扶她。
  回过头的侯浣浣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她忽然扯开一直扣着她的狄无尘,用力跪下。所有她曾经以为部收得很好的情绪,全部崩溃了。
  “不要跪他!我不要你的恩!我不要你的情!你早就放弃我了,我早就不在乎了,我不准你这样对我!听到没有,我恨你!兰岚,你听到没有?我不准,因为我恨你!”
  她大吼,开始发疯地朝兰岚又跪又叩。
  “你跪他多少恩,我现在还给你,我跪还给你。”她吼叫,一叩再叩。
  地板上虽铺了厚厚的地毯,但顷刻间,她雪白的额头上立刻擦出了血痕。
  还没从兰岚的崩溃中觉醒,朱清黎的失控再度吓倒了众人。
  见她如此伤害自己,狄无尘彷佛万箭穿心,他想抱起她,阻止她伤害自己,却被狠狠推开。
  “我不恨九王爷拆散咱们一家三口,我也不恨爹当年懦弱留不住你,我只怨你,我只怨哭哭啼啼的你。你掉眼泪,什么话都不说,爹叹口气,就放你走了;十年了,到现在你还是哭?你能不能够做些别的?不要再管我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小黎了!
  那一年我哭着喊你,只求你再回头看我一下下,别上轿去,我一直告诉自己说:“侯清黎,只要娘肯转回头看你一眼,她会留下来的,因为她是最疼你、最爱你的娘。可是,你没有也不肯回头,我对你的心早在那天就死绝了。现在你又要做什么?我恨你这么做,再也……”侯浣浣伤痛难忍,成串的眼泪进落而下。“再也不要……对你……我不准!我不准!”
  兰岚惨白了脸,拼命退后,整个人惊骇得缩进了王爷的怀中。“不要这样……
  说我,小黎,娘没有这样对你……“
  她根本听不到兰岚的话;侯浣浣整个人都淹没在十年前那失去一切的沉重记忆里——那段回忆,是她开朗生命中最难下咽的晦涩。
  伤口一旦掀开,她才知道多年来,她选择避开并不能保证一切安然无恙。因为她在乎兰岚,一如兰岚在乎她这个女儿的心。
  “小浣!不要这样,她是你亲娘,不要这样说她,纵然她有什么不对,都过去了!”看她这模样,狄无尘怎能再将她当个囚犯。
  他小心翼翼地自背后搂抱起跪着的她,侯浣浣依着他的胸膛,忘了自己还流着血,她和哭成泪人儿的兰岚凝望相望;忽然,她拍着胸口,复而紧紧合上眼,斗大的两颗泪珠再度溢下。
  “不要对我施恩了,没有用的,一旦我死了心,现在就算为我做得再多,我都不会要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爱,没有用的!”她软软地依靠在狄无尘怀里。
  “不要说了,清黎,逼你进府并不是岚儿的意思,她是真不知情;你要相信我,岚儿真的很爱你,你不可以这么说她,要怪,就怪我吧!当年是我硬拆散你们家,我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补偿你,看来……”九王爷灰心地摇头,满眼的沉痛。“是我错了,早在你来见岚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再也没有任何依恋了。”
  昏沉沉的侯浣浣茫然地收回视线,她推开狄无尘,蹒跚地走了几步,对九王爷诚敬地跪下去。
  “我不怨了,我真的早就不怨你们的,我知道您是真的疼我,要不然你不会逼我认你做爹,你只是用你的方式在补偿我,对不对?一想到这层,我没有法子恨你。”她转向兰岚。“我的幸福不是锦衣玉食,你若真在乎我,就让我离开。”
  “清黎!”九王爷眼眶发热,从来没有一刻,他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无力感。
  “我们走吧!”她想站起身,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却在一阵晕眩后,整个人摔了下去。
  “小浣。”狄无尘将她揽在怀里,焦灼地大喊。
  “请御医来,快点!”王爷大吼。
  而昏迷的侯浣浣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抱着侯浣浣进房后,狄无尘和王爷、冯即安等男眷被请出房。
  狄无尘呆立门外许久,不愿离去。到现在,他还无法从方才在大厅目睹的那一幕情景平复过来;狄无尘知道她的个性独立,却从没发现地亦是如此爱憎分明。
  他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深爱她了,因为,他们是如此相像,他们对事情都不轻易妥协,他们认为忠诚胜过了一切;所以,命运注定他们的缘分是不得善终的。
  “老大,你留在这儿也于事无补,还是先离开吧!”
  “即安说的没错,她一时之间还不会醒来,我们先到前厅去,好好商量怎么应付贺家才是。”九王爷也开口劝他。
  “有什么好商量的。”一想起她的抉择,狄无尘的眼神漠然,心痛更加剧烈。
  “她已经逼得我没有选择了;就算她醒来,结果还是一样。”
  “你不在乎她吗?无尘?你难道真的忍心牺牲她?”九王爷激动得握住他的肩。
  “我这一生从来没求过人,无尘,现在我求你,求你放过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起头的,这全是我的错。”
  狄无尘震惊地望着王爷,那充满哀怜的恳求,完全击中他了。
  很少有事情能把冯即安吓成这样,扶着仍隐隐作痛的头,他的眼珠子骇得几乎凸出来;他闭上眼睛,再度打开,但停在眼前的女孩依旧没变。
  老天!这一切还不够乱吗?
  才不过两天,清黎郡主的昏迷已经搞得众人鸡飞拘跳,结果,这小丫头还来搅局……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瞪着梁红蔓,一个字、一个字地吼着问道。
  “我——回来!”她轻轻开口,等着他更大的怒火。
  “是啊!是啊!我看到了!你回来?该死!你为什么要回来?”他气急败坏地大叫。
  “我听到你和狄大哥的话,浣姐姐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她的眼中含着泪。“昨晚我见了小雁姐,知道浣姐姐的事,我更……不能走了。”
  “胡说,你明明已经出城了,怎么会折回来?”他几乎要咆哮了。
  “我……我……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为我和妹妹所做的。”
  冯即安翻翻白眼,差点没被她的话气死。
  女人,不管是十岁还是六十岁,他永远搞不懂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一声谢谢就这么重要?重要得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你妹妹呢?”他恼怒地问。
  粱红蔓怯怯地回答:“我托朱大叔带回家去了。冯大哥,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让浣姐姐受到伤害,你押我去见官吧!”
  他气得拉过她,不说分由地把她的手掌摊开。“你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明知是冤枉的,你就真的要去当替死鬼,是不是?”他吼叫,弄得梁红蔓泪涟涟。
  “爹……说过,这世间,本来就……不公平,没有青天大老爷,咱们穷苦人的命就这样……”她提袖抹去泪水,末料却愈抹愈多,未了,梁红蔓终于大哭出声。
  “求求你,冯大哥,浣姑娘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这事……可以不扯上她的,你也不……希望……不希望这个结局的,是不是?”
  搂着她小小的身子,冯即安咬牙切齿地瞪着天空,红蔓说得好!这世间是没有青天大老爷,但却不代表她就该做代罪羔羊。
  “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红蔓。”几乎像宣誓一般,他对女孩许下了诺言。
  “老三,什么事大声嚷嚷?”狄无尘走出来,一见梁红蔓,他的话没接下去,那张脸青了一层。
  而粱红蔓整个人被他这样一逼视,吓得全缩到冯即安身后去了。
  粱红芰并不知道,让狄无尘铁青着脸的并非自己,而是眼前缓缓朝三人走来的清瘦男子。
  狄无尘见过他的,那位主掌黎轩小筑的风水师傅——陈小韬。
  尾声
  后来的好几天,她没再见到狄无尘,黎轩小筑一如往常。
  和狄无尘的大婚将近,园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布置,侯浣浣不晓得九王爷是用什么法子摆平了贺家,没人说,她也没心情问。
  从侯浣浣睁眼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生命里的某些东西——那些她极为珍视的、曾经细细收藏的东西,全部都失去了。她伤了兰岚,她也伤了狄无尘;侯浣浣捧着脸,却没掉一滴泪,她把一切都搞砸了,所有的一切,全给她毁得干干净净,她还能哭什么?她没有资格!
  她不再开口,只是消极地等待日子一天天流去。
  直到婚礼的前五天,她终于失控地痛哭了一场,收拾细软,决定离开这伤心之地。
  婚礼对她来说,根本是无意义的,就算她还能爱狄无尘一如往昔,可是他呢?
  那男人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原谅她做过的事,就像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踏进过黎轩小筑。
  因为他说了,他不会再在乎她了!
  侯浣浣痛苦地闭上眼,这就是了,既然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她,那么,离开又有什么牵挂?与其和他痛苦地厮守一生,倒不如一辈子孤孤单单。
  但临走前,她却无意间听到小雁和何总管的谈话。然后,侯浣浣知道她能全身而退的原因。
  粱红蔓被狄无尘和冯即安带回来了,那女孩撇清和她的一切关系,坦承自己和卜家寨有所牵连。而张扬和贺斐意找不到有关卜家任何蛛丝马迹,决意先处决粱红蔓,以儆效尤。
  侯浣浣当时眼前一暗,她浑身冰凉。婚礼还剩五天,而红蔓,却只有两天好活了。
  她机械化地跨出一步。这个消息,粉碎了她对狄无尘仅有的一点期望。
  看在九王爷的分上,张扬没有追究她干涉东厂政务的事,这点就足以警惕她别再做傻事了;但是,红蔓何辜替她担下这一切?贺家劫案是她犯的,别说跟红蔓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有,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那女孩给杀头,就算劫法场,她也要把人救走。
  无尘呢?想必会更恨她吧!
  侯浣浣的心缩了一下——是怨,还是痛,一时间厘不清。
  想起那个男人,也连带想起很多往事;然而,她的心绪反而清楚了,那是痛!
  她是不怨他的,因为她爱的就是那样完完整整的他;连他决裂后的无情,她皆心甘情愿受下。
  然而,为了红蔓,她必须站起来反抗他,她的良心,逼她要这么做。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反正,他早逼自己做了选择,他早就不在乎她了!
  梁红蔓闭上跟。再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死亡在她这般青春勃发的年纪,是多残酷的一件事。感觉扫在衣领后那块粗糙的木牌被大力抽下,地认命地闭上眼,身子微微颤抖,只等待—刀落下。
  冯大哥——她的心战栗了一下,轻唤一个人。
  台上的狄无尘只是漠然冷一张睑,当粱红蔓带着乞怜的目光看着他,他也只是瞪着刽子手手中那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刀身。
  “行刑!”张扬点点头,狄无尘抽下令牌,手掌在空中稍微停了一下。
  眼看大刀就要落下的,忽然一阵风起云涌,黄沙迷漫中,只闻那刽子手惨叫一声,肩上端正地插了一枝箭。
  狄无尘瞪着那枝箭,该死!他诅咒一声,他早就知道依她的个性绝不会就此松手。就在群众惊呼声中,还有官家纷纷拔刀吆暍的同时,数十名黑衣蒙面汉子自四周涌出,其中一名男子砍倒了数名东厂的爪牙,几个起落便跃上刑台,伸臂揽腰抱走了梁红蔓。
  狄无尘闪出,借力在栏上一撑,几个翻滚,在空中出剑攻向那蒙面人。
  他的每一招皆凌厉很绝,次次几乎逼得蒙面人脱手放开粱红蔓。
  “把人留下。”狄无尘冷冷地说。
  眼看拥着梁红蔓的陈小韬就要处于下风,躲在刑场东北角一处官家屋檐发箭的侯浣浣再度抽出箭;然而,却迟迟不敢瞄准缠斗的两人。
  两个都是她最深爱的男人,要是误伤了其中之一,她都会受不了。
  “我去帮小韬。”最后,她气愤地丢下弓,就要自屋顶跳下。
  “丫头,别去,要是让张扬认出你,会更麻烦的。这儿等着,我下去。”小安扯住地。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条黑影子自人群中跳出,脸上亦是蒙着面,连连挡开了狄无尘的几剑,对陈小韬大喊:“这儿有我撑着,快带她走。”
  一看有帮手加入,屋檐上的侯浣浣和小安同时过去接应陈小韬。
  余下的蒙面人—看已经得手,全部迅速地撤离法场。
  “那是谁?”侯浣浣一边快速地解开梁红蔓的手,一边问道。
  拉下面罩,陈小韬的神色有些古怪。
  “一个同路的朋友,别问这么多了,咱们快走!他和狄无尘的本事不相上下,没事的。”
  她点点头,却忍不住频频回首。若不是亲眼瞧见,她死也不会相信抽下令牌的就是她曾想托付一切的男人,那发出的第一箭她本来是瞄向他的,可是她怎么也松不开弦。
  “浣浣——”
  她痛苦地闭上眼,狠心转过身。
  “你们先带她走!”
  “丫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小安忍耐地说。
  “我知道,至少让我回王府一道,跟娘道别。”
  “小安,让她去吧!”陈小韬说完,抱着粱红蔓先离开了。
  新上来的帮手极为难缠,身手也是一流,几次眼看狄无尘就要让对方见血,偏偏又给避了去。
  对方似乎有心引开狄无尘,采边打边走的计谋,百招过去,只见两人愈打愈远。
  气得张扬刷白着脸,捏着袖子把桌子一阵猛拍。
  九王府内,兰苑的一角。
  看到娘亲失神地靠在软椅上,侯浣浣心中一恸,双膝落地。
  “对不起!娘,女儿该死!女儿不该拿那些话来气娘。”
  兰岚错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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