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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开暮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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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所以这也不是他困扰的事。
他真正困扰的,是女儿每次来都会亲自下厨这件让他又爱又恨的事情。本来,为父母操持膳食是女儿的一片孝心——他柔顺乖巧的有些自闭的女儿自从做了娘之后,性格变得直爽活泼,同家人也更亲近了——放在平常,渚宰相会开心得睡不着觉,可是,自从他发现他对女儿那些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千伶百俐的新奇手艺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还越来越上瘾的时候,他发现事态开始变得不妙了。每天上朝的时候,不光是同僚,就连皇上也常常走神,看着他越来越有宰相架势的脸和肚子,咬紧了牙关憋笑。而他就只能板着一张脸,把所有的尴尬往肚子里吞。不光是他,夫人和儿子也有同样的困扰。夫人的一张瓜子脸被生生喂成了满月,儿子到还好点,但也是对着宽了数寸的腰围摇头苦笑,然后努力把剑法再多练几遍。
这样是不行的,睿智冷静的渚宰相在心里对自己大声喊话,你的定力都跑到哪去了?
可是如果不肯吃的话,女儿不是会很伤心?一个声音反驳道。
这是多么令人发指的合理缘由啊!
反正都被笑了这么久,习惯就好了,谁让咱是宰相呢,肚子里要能撑船嘛。
渚宰相自我安慰着,一边下朝,一边想着今天女儿会做什么菜。
“宰相大人!”冷不防一张绝色容颜凑到脸前,吓得渚宰相差点蹦起来。
“兰陵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没声没息的装鬼吓人啊。
“冤枉,我可是毕恭毕敬的喊了您好多声,这旁边的都是证人,问题是您根本不理我啊。”
那是因为我正在发呆,渚英心虚的想,“敢问王爷有何见教啊?”
“见教不敢,只是见王爷和渚兄近日来微妙的改变,心中有小小的疑问,想找大人解惑一下,不知大人可否满足学生啊?”
渚英瞪了一眼一脸一本正经的兰陵王司空图,心底暗骂,从我教你们这帮王孙公子的时候,就看出来你小子一肚子坏水了,今天居然用到我这来了。
渚英开始窝火,又不好发作,周围不知道有多少耳朵等听热闹呢。
他清清嗓子,“老师没交过你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也。”
“但是老师也教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学生心有所惑,故向老师求教,老师难道不应当为学生解惑吗?”着牙尖嘴利的小子,渚英恨得牙痒痒的,又无话可对。
只见司空图一双凤眼中黠光一转,轻声道:“老师如此为难,莫非是难言之隐?啊! 难道老师背着师母在外面——”
啪!渚英忍无可忍的把司空图的嘴捂住了,恨恨的道:“我就不信这都城里有你小子不知道的事,你要是想蹭饭就直说,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老师我教你圣人语,不是让你拿来气我自己的!
但是这样比较好玩嘛。司徒空心里暗笑,脸上还是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老师最疼学生了!”
眼见师徒二人热闹滚滚的纠缠着走远了,渚华从柱子后面好整以暇的走出来,整整衣袖,慢悠悠的踱出宫去。
注,文中诗为白居易所作《白槿花》
就是六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她看三个男人的戏也唱得挺好的。
渚宰相渚侍郎再加上一个狐狸精似的兰陵王,日子每天都热闹得不得了。
富贵荣华,家庭和乐。
按说这种生活已经是凡人能要求的极致了,可是夭红却觉得自己日渐空虚。
即使和那些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有半个魂飘离在外,冷眼旁观,看着阖家欢乐,谈笑风生的美丽图景,一遍一遍的问:
那个女人是谁?
那个宜室宜家的温婉女子是谁?
究竟是夭红,还是渚莲?
铜镜里的面孔,如此的陌生,就连那曾经熟悉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了。
夭红越来越觉得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逝去,而她抓不住它。
她渐渐沉郁了,越来越沉默,常常坐在镜子前,一整天都没有言语。
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变化,担忧之余却又有淡淡的放心。
夫人终究还是对将军一往情深啊。
前些日子大概只是夫人好心安慰众人才硬撑出来的样子吧,你看,将军要回来了,夫人就生了心思,女人的情啊,不是那么容易断的。
这样也好,封将军就要回来了,出嫁的女儿总是呆在娘家也是不太好。
夭红听到这些话,没有任何反应。
喜欢把事情按照能让自己安心的方式去解释是人们的惯性。
一个奇异的变化是危险的,含着颠覆和逾越的威胁。
她可以理解,但是莫名的感到伤心。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水月镜花,她仍是异客,这里无处是她的归属。
她捡起了渚莲的身体,也捡起了她与这个世界的牵绊。
她喜欢上了这些被人遗弃的温暖,哪怕那些人的眼中看的并不是她。
漂泊的岁月,寂寞趁虚而入,她实在是怕透了那种被无视的凄凉。
汲汲营营,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温暖,谁料到竟然更加寒凉。
她无法分辨那些温情宠爱到底是给了谁,是那个名叫渚莲的亡魂,还是这个魂叫夭红的身体。是她自己甘心的困住了自己。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听到隐隐的啜泣,那是被她自己束缚的羽翼,想要飞翔的渴望。
含着毒素的藤蔓缠绕上心头,一日日,紧的她不能呼吸。
女儿渐渐不回娘家了,渚府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
宰相夫妻嘴上说着安慰女儿的话,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女儿有了心事,谁看不出来,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狠一点,不要把女儿嫁给那个什么将军。可是娇柔宝贝的女儿哭着恳求,又有哪个做父母的舍得拒绝呢?
可爱的妹妹被欺负了,做哥哥的心里像被棍子硌住了,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一向正直刚健的渚华甚至开始打算等那个姓封的小子回来在朝堂上找他麻烦。只是,这么一来,深爱他的妹妹会哭吧,年轻的哥哥矛盾的烦恼。
好东西才吃了几天(几十天了王爷)就没有了,好不容易变得精精神神的小妹子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一定是那个明明心里有一个公主又偏偏要招惹可爱莲儿的该死将军害的,你小子最好小心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到时候……。我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谁叫莲儿偏偏喜欢人家呢?可是一想到莲儿那张清清秀秀的笑脸变成愁眉苦脸,大眼睛也没有神采了,为什么心里有种怪怪的疼呢?貌美如花的兰陵王皱着眉头苦思。
就是七
这个季节的都城总是会下很多的雨,淅淅沥沥的,从屋檐滑下来,在地面上打出水洼。
夭红坐在窗前,突然很想抽一根烟。
她出生的那个城市,雨水很多,她出生的那一年尤其严重,雨水整整下了几个月都没有停过, 像要把什么淹没一样。
父母都是安安分分的人,她还有一个姐姐,一家人生活的很平静。
也是一个雨天,她放学回到家,听见父母的叹气和姐姐的压抑的啜泣,像一粒石子投进水面的声音。
后来她知道,有个男人让姐姐怀了孕,然后逃了。
那是个不允许叛经离道的年代,姐姐被迫打掉了那个孩子。
上学,工作。温柔的姐姐变得坚强而沉默。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只有她看见,在深夜无人的房间里,姐姐用泛着蓝光的锋利剃刀,一次又一次的划开自己的手腕。
她被那凄艳的景色吓得不能动弹。
那一天,月光下鲜红腥甜的液体让她心底的某颗种子发了芽,并在某个时刻开出了疯狂的花朵。
一直到今天,每当听到这种连绵的雨声,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浸透。整个人被冰冷的水淹没,悬浮在水中,看着水面上时光的倒影一一走过。
夭红忽然觉得喉咙干渴。
全身都是黏稠的恶心的感觉,而这里没有那种辛辣刺激的可以安抚她神经的东西,身体被炸弹撕裂的记忆鲜明的重演。
她记得在那之前,那个男人对她说,我太太有了孩子,恭喜我吧。
她记得,那个微笑的表情,居然是那么干净幸福的样子。
她是故意的,坐上那辆车子。
她不是恶毒的想让那个男人永远得不到幸福,事实上,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会因为她的死产生任何不幸的感觉。
她只是觉得,既然姐姐身在地狱,为什么她可以在人间快乐的活着?
她应该去陪着姐姐的。
她喜欢地狱里的花朵绽放时,那致命的香气。
魔女们天真邪恶,无所顾忌。所有的欲望都可以释放,没有罪恶,因为一切都是罪恶。
夭红觉得自己涉入了一条河,大水温柔的淹没了她,她在水中肆意放纵如海魔,发出响亮的笑声。
恍然间,她发觉被人凝视。隔着厚重的雨帘,她回眸似刃,带着被侵犯领地的愤怒。
“夫人!夫人!快回来啊,夫人!”杏儿惊恐的喊叫,她从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夫人。在大雨中安静无声的跳着从未见过的舞蹈,美丽至极也恐怖至极。她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呼喊。
“夫人!快回来吧,小少爷醒了,哭得很厉害啊!”
婴儿响亮霸道的啼哭穿透了夭红的魔障,她好似突然恢复了神智,也或者,她从来都是清醒的。
带着魅惑的笑容走回来,像刚散了一个舒服的步,越过杏儿的时候,她用她那清澈寒冷的声音轻轻地说:
“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任何人的夫人。
“我是夭红。”死而复生的夭红。
封惊云凝视着面前的女人。这个他为了尽义务而娶回来的妻子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注意。
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人,娇柔纤弱的,抱着她为他生的儿子,安静的坐在面前。安静得仿佛那个雨天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个妖魔一样跳着舞,有着野兽眼神的女人只是他的幻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她。
她一眼都没有看过他,仿佛他是不存在的东西,若是以前,他会觉得愤怒或者无所谓,可是今天,他只觉得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封惊云皱起眉,终于不能忍受的离开了。
一直低头逗孩子玩的夭红从窗子看着他的背影,讽刺的笑。
兄弟,抱着你可爱的公主别撒手也别回头,那样,你还会比较幸福。
我会好心为你祈祷的。
阿门!
就是八
杏儿看着对镜梳妆的夫人,觉得夫人像到了花期的花,一夜之间就盛放了。
虽然还是清清秀秀的容貌,却燃烧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夫人,您今天还是要回相府吗?”
“当然,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但是,将军今天要出发去打仗了,您不去送送将军吗?”打仗?平息民暴叫打仗吗?那只能说是暴力镇压,换个有脑子的人去说不准还有几分和平解决的机会,派这个一看就是武力派的将军去,他大概会把那里搞到鸡犬鸭毛不留吧。
夭红看着杏儿,一幅期待状,“将军会很在意我去送他吗?”
“这个……”杏儿支支吾吾说不出实话,夭红撇撇嘴。
“你也知道他根本不在乎,那还费那个事干嘛?走啦!”
带着宝贝儿子和杏儿,身后跟着一堆提东西的仆役,夭红大摇大摆的走出将军府。
远远的,那个整装待发的男人看到了这呼呼啦啦的一大串人,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将军身边正在伺候的管家突然打了个寒颤,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渴望的看向大门口——夫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爹娘哥哥,我来啦!”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快来快来!”渚英和夫人呼啦一下围过来,这甜甜的笑容,晶亮的大眼睛,果然是他们的宝贝莲儿最可爱了。
“莲儿,这也是要用来吃的吗?”渚华指着夭红身后的仆役们手里的东西问,看起来好像是铁的什么玩意,能吃吗?
夭红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好不容易叫人做出来的,是好吃又好玩的东西哦!”
三人眼神一亮,马上又变得非常诡异。
夭红打了个冷战,怎么突然有点冷?
啊~~~~~
一张阴风惨惨的脸从夭红背后飘出来,司空图表情非常哀怨,“你忘记我,你居然忘记我了!”
夭红赶紧上去又拍又哄,男人的怨恨可是很可怕的。
结果这场家宴最后演变成了宰相府的盛夏夜同乐会,全体宰相府的成员以四五人为一组,在宰相府花木扶疏的后花园里东边一个西边一个的支架生火,开始有模有样的搞起了传说中的BBQ。为了让气氛high到最高,夭红还特意“贡献”出了将军府所有的私藏好酒。
事实证明,无论何时何地,灌别人酒是所有中国人的传统。
一场惨无人道的大灌酒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的爆发了。
在场的除了带孩子的奶妈外无人幸免,连端庄高雅的渚夫人都被灌了个半醉。
“海带阿,海带,海带阿,海带~~~”
“你输了,喝!”夭红端起一大杯酒,得意地给司空图灌下去,想赢老娘,你还早了五十年呢!
“不行!”摇摇晃晃的司空图一把抓住夭红的领子,“再来,我,我就不信,我赢,赢不了你!”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渚英抓住一个可怜的仆役,大声地吼:“想当年我向我娘子提亲的时候,她家那个死老头居然不同意,说老子配不上她女儿,结果你猜怎么样?”吓得满脸青青白白的仆役拼命摇头,渚英的得意地仰天大笑:“我一天三首情诗拐的我娘子跟我私奔,还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臭小子!逼的臭老头不得不把宝贝女儿风风光光的嫁给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的渚夫人本来安安静静的等昏睡,听到这一段的时候居然刷的跳起来,利落的扭住渚英的耳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你个不要脸的死老头,还敢给我提这回事,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回娘家就因为这件事被姐妹取笑,这口气我憋了二十几年了,今天咱们一次算个清楚!”
渚宰相抱头鼠窜。
得回自由的可怜仆役用光速躲回人群里,结果被不幸的抓住灌到趴下。
一向冷静内敛的渚华双目如电,拿着烤肉用的铲子对着月亮就是一套虎虎生风的降龙十八式。
小丫头杏儿满脸红得快要滴血,对着一棵大树,念念有词的含羞带怯的……告白?
当接到宰相府有火灾这个消息的骁骑营侍卫队队长紧急带着一队火龙赶来救火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个非常极其以及异常之混乱的场面,以队长为首的侍卫们足足愣了一刻钟,然后呆呆的抬头望天,确定没有任何异象发生,再用力的掐了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之后,队长作了一个非常果断而睿智的决定——所有人围宰相府一圈戒严,直到里面的人酒醒为止。
绝对不能让都城里的百姓尤其是外国人看到这种场面!事关他们的国体和作为一个虞国人的尊严啊!所有的好男儿在心中流着泪呐喊:我们要誓死保守这个秘密!
奶娘抱了宝宝去睡了(实际上是被吓跑的),花园里一片尸横遍野,只剩下拖了司空图的福,只喝了少少的酒的夭红还能站着。
众人皆醉我独醒啊,哈哈哈哈!
保持着“海带”姿势趴在地下的司空图,纠缠在一起的渚英和渚夫人,抱着个铲子睡着的渚华,最绝的是杏儿,居然一头顶在树干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有私奔前科还是先上车后补票的宰相父母,不名誉出生的侍郎大哥,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家世……怕吓醒这一地的醉鬼,夭红忍笑忍到内伤……这种家世,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顺便说一句,门外的大哥们,你们辛苦啦!
就是九
突然,夭红觉得有点晕眩。
这个身体她已经很了解,只有那么少的酒是不会让她醉的,四周安静的有些异样,夭红心里一冷,不好了。
她用力握住拳,指甲深深的刺进肉里,她需要疼痛来保持暂时的清醒,但是她已经站不住了。
朦胧间,她看到本已醉成一堆的仆役之中陆续有人站了起来,她的血液一下子寒凉了。
不要!不要伤害他们!她在嘶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高大的男人向她走过来
夭红的意识绝望的被黑暗吞噬。
不要!不要伤害他们!
夭红大喊,但是没有人肯听她的话。
看不清面孔的人举起锋利的兵刃疯狂的伤害她完全不能反抗的家人。
大股大股的血液喷射出来,溅了她满身满脸。
啊————————
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那些恐怖的景象都是噩梦,夭红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头痛欲裂,想活动一下,身体却像木头一样,一动都动不得。
夭红费力的转动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房间里面没有人,看起来像某家客栈的客房,简朴的只有基本的家具而已。
夭红试着发声,但是吐不出任何声音。
无奈的闭上眼睛,夭红在心里咒骂,真是他X的太走运了!谁来告诉她,穿越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点穴这种玩意都让她遇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她睁开眼,一个高大的男人带着几个同样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
是那个她昏倒前看到的男人!
夭红双眼冒火。
那男人看着床上被点了穴不能动不能说的夭红,黝黑端正的脸悄悄的红了一下,绑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真的不是爷们应该干的,Qī。shū。ωǎng。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不被逼到份上,谁愿意去做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事!
“夫人,我们没有恶意。”男人咳了一声,低低地开口。
那你们绑我干什么?
“宰相府的人我们一个也没动。”
那我是怎么到这来的?夭红继续瞪他,心里却安定下来,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谢天谢地!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男人说完,一时没有话接,傻傻得愣在当场和夭红大眼瞪起大眼。
天啊!不会是个第一次当绑匪的菜鸟吧!
夭红在心里叹气。恐惧被解除了,她开始恢复理智。这些人虽然武功很好也训练有素的样子,但是还是看得出不谙世事的纯朴和直爽,说话时带着不似都城口音的方言腔调,每一个的脸上都带着风尘和焦急。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冒大风险到宰相府绑人?又为什么用迷药这种温和的方式只绑不伤?
夭红瞪了一眼那领头的男人,心里有了底。
“哥。”旁边一个汉子看不下去大哥的呆相,拐了他一肘子。
“啊!”男人回神,窘的耳朵都红了。“那个,你饿了吧,我,我把你的穴道解开,但是,你可不能跑!”男人突然瞪了她一眼,“要不然还得把你点上!”
夭红差点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叫不跑就不跑,哪个肉票会这么听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穴道被解开了。
夭红艰难的活动活动身子,转转颈子,几乎能听见全身骨头发出的脆响。X的这帮土匪到底是点了她几天啊?
“你!”夭红指着杵在面前的男人,“去给我倒杯茶!”
一堆汉子傻了似地看着这个指使绑匪头子给她倒茶的女人,好像看到猪在飞。
也呆住了的男人还真的愣愣的给她到了杯茶。
一口气把茶喝下去,把茶杯丢还给男人。
夭红冷冷的扫视着面前的这群人。
“你们不会就是老牛破车村的那些暴民吧?”所有人的眼神陡然一变。
“安心,没有人设圈套害你们。”夭红仿佛会读心一样冷冷的开口。
“你们抓我,不会是想要去威胁定威将军吧?”还,还有威胁渚宰相,男人们不着痕迹的把眼神移开,不敢看那个很有气势的小女人。
“你们是听了哪条道上的八卦认定用我可以威胁那个冰头冰脸冰尾巴的倒霉将军的?啊?”夭红一股火憋不住,破口大骂:“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没有常识也要看电视!绑架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这都城的地头上别说是人,就是只蚂蚁都知道,那个倒了霉的定威将军眼睛里面只认识一个叫晓风公主的肉骨头,你就是把十几二十个我放在他眼前,他也看都不会看一眼。要威胁他,有本事你们抓那个住皇宫的公主去阿,你们抓我这个无辜的干什么?柿子挑软的捏也不是这个捏法!还给我乔装打入敌人内部,你以为你在演无间道啊!该死的土匪,倒霉的土匪,吓死人是不用偿命的啊!”
被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骂的一脸青惨惨的大汉们,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火过头开始哭的小女人,手足无措。
小小一个,骂起人来比自家的母老虎还凶百倍,这叫哪门子软柿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群男人开始在心里同情起娶了这个女人的男人,虽然听起来,他好像也不怎么值得同情。
把怒火和恐惧都发泄掉的夭红渐渐平静下来了。
“饭呢?”夭红擦掉眼泪,伸手,“不是要给我吃饭的吗?”
一个汉子迅速把摆了饭菜的托盘呈上来,然后又开始唾弃自己——为什么会怕她呢?
菜好咸,饭也是夹生的。夭红嫌弃着,还是忍耐着吃了下去。
“我说。”凉凉的开口,一堆人集体抖了一下,“你们的军师是谁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军师?”
朝天翻了个白眼,拜你所赐,就算不知道也知道了。
还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的低智商!
渚宰相一群是被水泼醒的,骁骑营的队长看日上三竿了府里还没有动静,觉得不对,赶紧进来察看,发现所有人都被迷药迷倒在地,慌忙间想起他们带来的火龙。
于是。。。救醒了渚英他们。
可是,宰相的宝贝女儿不见了,还留下一封用铁签(用来烤肉的那种)钉在树上的信。
渚英看完了信,递给了渚华和司空图。
渚夫人急得双目含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渚华二人看完信,抬头看着渚英:“爹,您看——”
唉——
渚宰相负手而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十章啦
其实如果夭红想,她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从这些鲁直的乡下汉子手里逃脱。
但是,她没有。她甚至常常不着痕迹的帮他们躲开追捕的官兵和侍卫。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跟他们去看看。有什么地方,有什么人,是值得这些汉子们豁出性命去保护的。
出了都城,他们几次改道,一路向南走去。
她第一次看到都城以外的景色。城市,田园,村镇。这个世界看起来和原来那个并没有什么不同。有钱而跋扈的人到处都是,穷苦受欺凌的人永远都有。是非善恶,人情冷暖,世间就是这样,老狗玩不出新把戏。
沉沦欢场多年的夭红早已经习惯,麻木冷淡的看着这些。但是那些质朴粗豪的汉子却总是看不过去。南方天气潮湿,经常洪灾泛滥,庄稼的收成没有保证,村民的身体也因为气候而大多带着这样那样的疾病。但是官府是不管你刮风下雨还是病死病活的,收多少,你到时候就得交多少。借宿的时候常常会听见百姓们含着血泪的抱怨。那些汉子们愤怒的拳头都攥起来了,却顾忌着不敢生事,只能偷偷的放下不多却是竭尽所能的钱财,然后红着眼睛离开。
夭红看着看着,笑他们,却又忍不住辛酸,到底这世间,还是有这些傻子。
漫长的路途走了十天。
陆虎他们这些庄稼人出身的鲁直汉子慢慢敬佩起这个被他们绑架来的贵族夫人。
为了躲避追查,他们频繁的更换路线,有很多路是他们这些惯走山路的人都觉得难走的小道山道。既要快速赶路,又不能骑马,还要常常风餐露宿。这种艰苦的路程就算是一般身体康健的男人都没几个受得了的,但是那个个子小小娇娇弱弱的年轻夫人却一直沉默坚忍的走了下来。
除了一开始的惊吓和愤怒让她掉泪之外,她再没哭过半次。
沉默的跟着他们赶路,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和一堆男人在一起,她完全看不出紧张或者恐惧。几乎是无妄的被绑走,她不吵不闹,也不试着逃脱,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她会偷偷的帮他们躲过追查。
若不是确定她就是定威将军的夫人,他们会以为他们抓错了人,毕竟所有人也都还记得动手前一天她鼓动整个宰相府作出的疯狂举动。
但是,即使她的意志有多么坚强,她的身体也不过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弱金丝雀,当暴风雨来袭时,仍然不堪一击。
就在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病倒了。来势汹汹的疾病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几天的高烧不退,水米不进,连她好不容易趁清醒时喝下的药,最后也要吐掉大半。
陆虎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加紧赶路,快点回到村里,现在也只有白爷能救她了。但是这好心的加紧赶路却恶化了夭红的病情,等他们回到村子的时候,夭红已经虚弱的只剩一口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们好好的把人带回来吗?”冷冷的声音含着巨大的火药味,一听就是脾气暴烈的人。(奇*书*网。整*理*提*供)
“好了,不是陆虎他们的错,女子本来身体就娇弱,何况是养在深闺的贵族夫人,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温和劝说的声音好听的像山间的流水。
原来绑架还得考虑肉票在路途上的承受能力啊,夭红迷迷糊糊的想着,坠入了黑甜乡。
“你醒了。”夭红慢慢的张开眼,又很快的闭上。房间里过于明亮的阳光刺的她流泪。
窗子被体贴的关上,光线变得柔和。她睁开眼,却昏昏沉沉的看不清东西。
有人把她的头垫高,一勺一勺的喂她东西,动作轻缓温柔。
之后她又开始昏睡。就这样睡睡醒醒的不知多久,只隐约记得总有一个带着清凉香气的人温柔的喂她汤药。
夭红这一病,足足病了大半个月方才好转。
南方的天热得早,窗外的花木蓊郁,时有鸟儿的鸣啼,也好像比都城的轻快许多。
夭红斜斜的靠在床头,伸出一只手让白碧宇帮她诊脉。
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的阴影,乌发雪肤,眉目如画。若不是喉结清晰可见,就活脱脱是个女扮男装的丽人。
沉吟半晌,白碧宇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您的身体已经康复,只要再修养一阵子就好。”
夭红也回以一笑,这个比司空图还要绝色三分的男子竟然就是害她千里跋涉的“主谋”,她该不该说是不虚此行呢?
“已经这么些日子了,朝廷还没对你们动手吗?”夭红话里带刺。
白碧宇也不在意,竟轻轻一揖,“都是托夫人的福,我们才得以喘息。”
“哦?”夭红挑眉,“我倒不知道原来我家将军这么在意妾身的安危呢。”
“这个——”白碧宇一怔,面上有了些尴尬,心下却不禁惊奇,陆虎他们倒没看错,关是这份自嘲的器量,这女子就不似普通的贵族夫人。
噗嗤,见白碧宇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夭红笑了出来。本来因病苍白的脸,这一笑也似添了几分颜色。
白碧宇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若说定威将军视妻子如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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