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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乙丙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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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说出来后,我松了口气,不管他同意还是拒绝,好歹说出了口。
  “吃饭?”
  “算是给我过生日,我已经很多年没过生日了。”
  杨方圆没有马上答应,他在犹豫。
  “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你的吧,我只是那么一说,本来我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我有些泄气,我预感他会回绝的,他已经够有耐心的了,陪一个不认识的老女人站了半天,还忍受着她莫名其妙的哭泣和路人好奇的目光。
  “事倒是没有,”杨方圆说得很慢,而且带着歉意,“只是我和你们家里人不认识,在一起吃饭的话好象不太合适。”
  哦,是这样的,我的心情在瞬间又亮了起来,我忙不迭地说,我的意思是就我们俩,找个地方,说完我又解释,我的家人根本不会想起我的生日,事实上,从来没主动为我过过生日。
  “你是个守时的人。”
  这是那天我坐下后杨方圆说的第一句话。在我的提议下,我们约在一家我们都知道名字的馆子,中午12点,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里了,正无聊地在转动一只茶杯。我看了眼表,正好12点。
  “像我这样到早了,其实也是不守时。”杨方圆又补了一句。
  俩人都笑了,气氛随即轻松了起来,杨方圆抢在服务小姐之前帮我把面前的菜谱展开,说,我已经看过了,你点,看看我们想吃的是不是一样。
  那天我们吃了很多也说了很多,俩人都十分放松,说起各自的过去时很自然,像是一对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我对杨方圆的了解一点一点立体了起来,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后来进了体校,户口迁到了城里,他的家里人,尤其是父母非常骄傲,认定他会有出息,会娶个城里女人,给他们生个城市户口的孙子,他们的老年生活有可能将在城市里度过。随着他在城市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的憧憬也越来越离谱。可事实上是怎么样的呢,除了一份连自己都看不上的体育老师的工作外,他什么也没有。好不容易如他父母所愿娶了个城里姑娘,还被人家蹬了。到现在他的父母还不知道他离婚了,所以还经常托村里的一个代课老师给他写信,让他在发展事业之余抽空弄个一男半女出来。
  杨方圆说他平常从不和周围人说他的家庭,怕别人笑话他的出身,和我这样坦然地说这个话题是第一次。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和我在一起感觉很亲近,很自然地就想说说。
  “从农村出来的很多人都干出了名堂,这没什么好自卑的。”
  “是呀,因为他们干出了名堂,当然不会自卑了,我就不一样了,做个体育老师,说好听点是老师,其实什么技能也没有,无非也就是个孩子王罢了,一点前途也没有。”
  “说实话,你要不说,一点都不看不出来是从农村来的。”近处打量杨方圆,我发现他其实没有我原来印象中那么年轻,特别当他谈到他的家庭时,他的神态瞬间老了不少。
  “我自我检讨过,我这个人其实特别虚荣。好了,还是再说说你吧,我挺佩服你的,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有了现在的一切,我以前老认为自己是机遇不好,总想要是给我一个好的机会我也能干出点什么来的,但现在我不这么看了。”
  “为什么?
  “能干成点事的人都是能吃苦,而且是能吃大苦的人,我不行,我做事没有毅力。”
  那天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杨方圆在离开饭馆的时候说了一句:你很有女人味。从来没人这么评价过我。在大多数人眼里,我是个要强的女人,在树林眼里,我甚至是个强悍的女人。也许他们这样的认识和评价给了我心理的暗示,我时时处处都得以一个女强人的形象来要求自己展示自己。和杨方圆交往的是另一个我,或者说,我是在用我的另一面和他交往,这让我觉得新鲜。
  男人和女人的交往就是这样,碰上一个你有感觉的人,如果他过于主动,也许反倒扫了你的兴倒了你的胃口。而对方越是不动声色,你还就越上劲。
  尽管现在我和杨方圆算是认识了,有了接触,但我仍然觉得自己在受着煎熬。我想见他,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他只是坐在我对面,什么也不说,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我无法从对杨方圆没完没了的渴望和想象中自拔出来,甚至连正常的工作都做不下去了。
  我鼓足勇气去敲他的门。他站在门口,颇为意外地看着我。我装作随意地说,闲着无聊,过来坐会儿。他说,给我两分钟,就两分钟,我整理一下。我说我又不是检查卫生的。他一个劲地说屋里太乱了,不好意思的,还是整理一下。
  那天在杨方圆家坐了一下午,聊了很多,除了起身给我倒水,他自始至终规规矩矩地坐在我对面。我想他肯定也感觉到了我神情的异常。我几次欲言,又止。和年龄这个障碍比起来,我更担心的是他对我根本没感觉。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其实心思根本不在话题上。他坐着我的对面,就那么温顺地看着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别的想法。我停了下来。我突然就不想说了,一句话也不想说。我失望极了,他怎么就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理智的人,但这会儿我有了不管不顾打碎一切的冲动。顺应着自己的情绪,我弯腰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臂腕里。
  “怎么啦?”
  我淤积了多日的情绪在瞬间爆发了出来,我失声痛哭起来。我怨恨自己对一个谈不上了解的男人如此动情,我怨恨这个男人对我的情感视而不见,我怨恨老天爷没让我在年轻的时候遇上这么一个男人,我怨恨自己遇上了又没有勇气表达。
  记忆中,我从来就没这么痛快淋漓地哭过,我也从来没体会过哭原来是一件这么畅快的事。当我抬起头时,看见杨方圆拿着一块毛巾站在我身边。他把毛巾递给我,说,对不起。
  “应该我说对不起,这和你没关系。”
  “不,我知道和我有关系。”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你知道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委屈起来。
  “我以为是我想得多了,是错觉,我是不敢往那方面想,但我现在知道了,对不起。”
  泪又涌了出来,我用毛巾捂着眼睛,巨大的委屈夹杂着难为情让我长时间地就那样捂着脸。杨方圆在我旁边坐下,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力地揉了一下。我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他一边把我的身体往他怀里揽,一边嘴里像是哄小孩似的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毛巾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我不知道,在猛然而至的窒息中,我的唇已经和杨方圆的唇吻在了一起。我慌乱而笨拙地回应着他,相比之下,他要沉稳和有技巧地得多。我感受着这个男人,他的力量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与此同时,我也想到了穆树林,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背叛他。
  一个星期后,在征得杨方圆的同意之后,我把他安排进了我的公司。与其说是他给我做事,还不如说我想为他做点事。我想对他好,这种愿望是发自内心的。我感觉到了对他的未来负有了某种责任,哪怕他的未来和我没有关系,我也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说实话,我这种责任感我只在对待我的儿子时才有过。我想得很远,甚至想到了和他结婚,尽管我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比我小8岁,天哪,8岁。
  我和杨方圆平时都很自觉地回避着穆树林。我从来没在树林面前提过我们的新邻居,杨方圆也几乎不往我家打电话,这种默契在一开始就自然形成了。虽然杨方圆住在我对门见面很方便,但同时也有着更大的风险。安全起见,我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给杨方圆租了一套房子。
  只要有可能,我就和杨方圆呆在一起。我越来越少回家,借口总是公司事忙。树林应该有怀疑,可他就是不说。对于树林,我是内疚的,内心也有过挣扎,但那一段,我的心思几乎全放在了杨方圆身上。说难听点,我的魂被他勾走了。我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和杨方圆在一起,我甚至向树林提出了离婚。
  和杨方圆在同一个层楼里办公,隔了也就几十米,我还是会想他。我给他打电话,说我想他,很想他。怎么会这样,在这个男人面前,我分外在意自己的年龄又时常会在冲动的时候忘了自己的年龄。杨方圆在电话那头吱吱呜呜地,不知说什么好。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难以忍受。我让他回去,这就回去,在床上等我。天哪,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荡妇。有时候,我会把杨方圆叫到我的办公室,我想我是疯了,真是色胆包天。我对性没完没了的渴望让我自己都很费解。
  到了42岁这个年龄,我才第一次体会到性爱的美妙。和杨方圆最火热的那一阵,我经常会有在幸福中一死了之的冲动。这种冲动一方面是因为幸福汹涌而来让我感恩,另一方面是害怕不知哪一天幸福会离我而去。对杨方圆,我始终是没有把握的,他年轻,外形健康帅气,又是单身,终有一天我会让他厌倦的。
  杨方圆尽可能地回应着我的狂热,他是个善良的人,他觉得我可怜,他不愿看到我失望和难堪。他懂得怜惜女人,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待我最好的男人。我对自己说,有了和杨方圆的这一段,不管以后有什么变故,我都不会后悔。
  在惺惺相惜中,我们不可避免地疯狂起来。他说我是个好女人,我说他是个好情人。他说有了我他再没别的可
  求的,我说有了他是老天爷对我恩赐。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想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想合而为一。杨方圆给予了令
  我身心放松的满足和关爱,这是我在树林那儿没有体会过的。他极少反驳我的意见,哪怕不同意也是用一种婉转的
  方式来表达。我很奇怪他的前妻怎么会随手就放弃这样一个男人。杨方圆说他结婚以后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拮据,贫
  贱夫妻万事哀,他前妻最后的选择其实也是大多数女人的选择。
  为了让杨方圆高兴,我把他父母接来小住,帮他从农村来的亲戚安排工作,暗中给他加薪,反正只要我能想到的能让他开心的,我毫不惜力地都会去做,他的快乐成了我做事的最高原则。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这么用心地对谁好过,老实说,我都被自己对杨方圆的那份心感动了。
  那年的12月,我是和杨方圆一起在海南度过的。那是一段怎样的生活啊,什么工作、朋友、家庭,全被我闭着眼抛在了脑后,横亘在我眼前的只有一张床,柔软、温暖、醉人。我不顾一切地沉溺进去。我想一辈子都沉溺在其中不出来。但与此同时,我也知道我和杨方圆是没有未来的,稍微长久一点的未来都不属于我们。眼前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一想到这,我的心就被撕裂了般地痛。我闭着眼,真想一黑到底。
  就在我和树林商量协议离婚的具体事宜的时候,杨方圆和我正儿八经地谈了一次。他问我如果没有他,我会离婚吗。我说在认识他之前,我偶尔也动过离婚的念头,不过应该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离婚是需要下很大决心的。他说如果是这样,那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怕自己最终负不了这个责。我问他负不了责任是什么意思。他说怕以后我的日子过得不好会怪怨他。我说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杨方圆说你还是再想想,你的那个老公其实人不错,以后恐怕不容易再找到这样的人了。我猜不透他话里是否还有话,但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沮丧,似乎我离婚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和杨方圆相处久了,我渐渐发现他其实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从高兴到不高兴有时候几乎没有过渡。而且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也越来越懒得掩饰,温顺得时候让人喜欢得心疼,发起脾气来像个不讲理的孩子。有时候他会突然打个电话,说,我们分手吧,永远也不要再见了,然后就好几天都没有音信。一开始真是把我吓坏了,放下手中的工作四处去找,疯了一般地找。几天后他自己出现了,说是回老家了,或者在一个朋友家住了几天。他情绪低落的主要原因是对我和他社会地位的不匹配感到不平衡,对我们这种关系感到绝望,又无力改变,更要命的是,真要改变了也未必比现在更好,因为首先他的父母就接受不了,这么一想就觉得更绝望了。同样的情况反复出现几次后,我尽管担心,但大致掌握了规律,那就是什么也别做地等他自己回来。
  有一段时间,我的神经绷得很紧,就怕杨方圆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我们分手吧。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他无数次情绪化折腾中的一次,但随之而来的牵肠挂肚的担心仍然让我不得安宁。差不多每一次折腾完,杨方圆都会自我反省,说他错了,而他用以弥补他过错的方式就是和我做爱,竭尽所能地让我快乐。这也成了规律。以致于每每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刹那,我首先产生的反应竟然是对又一次性高潮的期待。
  得承认,大多数时候,杨方圆都是一个好情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然而可能是年龄和性别的差异,我希望的是安定平稳的情感生活,而杨方圆则喜欢有强度和力度的情感生活。我理解他,迁就他,也愿意去适应他,因为我爱他。
  时间最长的一次,杨方圆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有半个月,期间给我写了封信,说他厌倦了这种没有希望的关系和生活,永不见我了。我每天都去他的住所等他,给他留纸条,有时等到一两点,甚至冲到他老家去找他,在我几乎认为他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他回来了。一见面,他就问我这些日子什么感觉。我说我都快急死了,怕他出事。他看着我,异常满足地看着我,然后不由分说地开始和我做爱,嘴里说着,我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对我很重要。
  说实话,我真的有些琢磨不懂杨方圆了。来情绪时,他会说些天长地久的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又是一副翻脸不认人恨不能立码拍屁股走人从此再不相见的决绝样。他的脾气发得越来越频繁,同时原因却越来越难以分析。有时候只因为我比原来说好的时间早走一会儿,他就认定我是在和他做完爱后赶着回家再和树林做一次。而我当时的解释是没用的,只有等他的脾气发出来才能完事。而他的下一次脾气什么时候会发,谁也不知道。
  即使这样,我还是爱他。我对自己说,你既然享受着这个人带给你的欢乐,那么理所当然你也得承受他可能给你带来的麻烦和痛苦。
  在对待杨方圆任性的脾气上我所表现出来的容忍,我自己都觉得吃惊。但杨方圆需要的却不仅仅是宽容,他希望我的反应能像他的情绪一样也激烈一点,这样他才能从中获得满足和快乐。所以我平缓的态度从另一方面刺激着他酝酿出更大的情绪。不过当时我根本没想到这其实是一种病态。
  我开始预感到和杨方圆不可能长久地好下去了。因为我根本把握不住他特别容易波动的情绪的走向,而把握不住他的情绪也就意味着把握不住他这个人。和一个基本没谱的人一起生活,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没底。
  经常是这样,当杨方圆好好的时候,其实在我的潜意识里却不安地在等待着他坏情绪的到来,而真来了,我反倒安心了,这时要做的就是等待这种情绪的的过去。可一旦过去了,在下一次到来之前,我依旧还是不安。如果这一次和下一次中间相隔的时间过长,我则会更加不安。
  有段时间,杨方圆纠缠在我离婚的问题上不放。他一口咬定我所谓的离婚只是一种姿态,其实在心里压根就没打算离婚。我说让我打消离婚念头的是你,这一点你应该记得吧。他说既然你这么听我的话,那我现在要你离婚你会同意吗?我说你这样说我就没话了,离婚不是小事,这你应该有体会。可是他一个劲地盯着问,我现在要你离婚你会同意吗?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事实上,我想他自己也未必知道。
  情绪好的时候,杨方圆会问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觉得烦和累。我说是,那毫无疑问他会不高兴,可我说不是,他又说不可能,他说他替我想想都觉得我该厌烦。说心里话,我真是觉得有点吃不消他了。
  杨方圆没头没脑的情绪化虽然有时让我觉得烦和累,可习惯了的东西一旦抽离了你的生活,你又会觉得不适应。那段时间杨方圆忽然变得忙碌起来,如果不是事先和他约好,去他那儿十有八九他人不在。他似乎正在忙着一件不为我知的事。同时,我明显地感觉到杨方圆对我的态度有些冷淡,尤其是在公司的时候,不是万不得已,他不进我的办公室。
  我怀疑他态度的变化和公司某个女职员有关。我留意观察了一下,那个新来的小芹显然对杨方圆颇有好感,老是找机会凑上去和他说话,而看得出来,杨方圆也很乐意和她聊天,甚至故意摆出一副和她很亲昵的样子。他是做给我看的。
  不曾想我的不做反应却让杨方圆反应强烈,他质问我是不是根本就无所谓,是不是巴不得他做点什么好给我留点把柄。我说在我看来这只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不拘小节,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多想。他悻悻地看着我,恨恨地说,既然你这么无所谓,我就更无所谓了。随后他和那个女孩公开谈起了恋爱,在公司毫不顾忌地卿卿我我。连公司的同事都看不下去了。我第一次冲杨方圆发了火,说了难听话,说到后来我忍不住哭了起来。为了维持和他关系,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做了最大的忍让,而他似乎总也不满足。
  没想到我这一哭,他倒冷静下来,一再说对不起,解释他压根就不喜欢那女孩,这么做只是为了气我,看我的反应。我说如果今天我还没反应,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他想了想,认真地想了想,说,和她结婚,兴许还会生个孩子,时常在你面前晃悠,直到看到你有痛苦的反应为止。其实这么做我会痛苦的,很痛苦,但只有你痛苦的反应才能让我停止下来,没有别的办法。说这些话的时候杨方圆就看着我的脸,他的面部表情奇怪极了,有种一点一点在燃烧起来的又痛苦又快乐又绝望的疯狂劲。他说,我想过了,没有别的办法,你就是那个让我上天堂也下地狱的人。我知道你后悔了,别不承认,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这一点。
  就是在那一刻,我动了和杨方圆分手的念头。我承受不了这个男人过于剧烈的爱和恨,以及怪异的表达方式。
  杨方圆莫名的焦虑和猜疑使他变得患得患失,我们的争执多了起来。他盯我盯得很紧,只要我不在他视线里,他就会没来由地紧张,给我打电话,或者一遍一遍地呼我,给我留言,说见不着我马上就去死之类极端的话。我反感他的做法,我说就算我们真的是夫妻,我也应该有自己的自由。
  “夫妻?”杨方圆一听就怪叫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变得听不得那两个词了。他阴阳怪气地说,“对,我怎么忘了你是有家庭的人,你还是别人的妻子呢。你在我这边和我睡完了,还得回家和老公睡。你和他睡是合法的,是过夫妻生活,和我这叫偷情。”
  “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想回去,更愿意和你呆在一起,但是——”
  “那你就别走,”杨方圆打断道,“留下来,永远留下来,和他离婚。”
  又说到离婚了,说到离婚又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在激烈的话语冲突中,杨方圆冒出一句,我早晚会宰了那个男人的。而平静下来后,他会检讨说他也知道这样和我较劲既无济于事,又伤害俩人的关系,但在那一刻,如果不把情绪释放出来,他会疯掉的。我追问他“早晚会宰了那个男人”是气话呢,还是真那样想过。他说当然是气话。不过,他强调,如果以后那家伙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会宰了他的。我说你这样说就没道理了,我不是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吗。杨方圆说那不一样,至于究竟是那儿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他说,只能你对不起那家伙,不允许那家伙对不起你。
  我隐约嗅到了杨方圆身上某种危险的气息,我不敢想假如真的有一天我提出和他分手,他会做何反应。反正事已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这一天还是来到了。那天我必须按时赶到饭店,孩子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讲好了请他的老师们一起吃饭表示感谢的。杨方圆挡在门口不让我走。他威胁我,如果我走,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分手。我说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今天我是不能迟到的。他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说,你是不是本来就想着要和我分手?
  “每一次都是你提出的,我从来都没说过‘分手’这两个字。”
  “你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的。可你不一样,尽管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你有这样的打算,你只不过是在等我先说出口,是不是?是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否认,我知道你是那样想的,你一直在等我先说出口。”一个外表阳刚的男人此刻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胡搅蛮缠,可问题他不是小孩子。
  “好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到那边一大桌的人还在等着我,这边又缠着不让我走,我赌气道,“如果只有分手能解决问题,那么我听你的。”
  杨方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半晌,他颓然地用说‘不好’的口气说道,好,好,然后你回到你原来的生活,老公,孩子,还是美满的一个家。你把我点燃了又扔下我不管,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安慰他,今天不说这个好吗?明天,要不等那边吃完了我再过来,好吗?
  “不,说分手就分手好了。你走吧。”
  那天当我匆匆吃完饭赶过来,杨方圆已经不在了。屋里翻得很乱,他的旅行箱也不在了。明知这个晚上他不会回来了,我还是等了一晚上。
  我等了一个星期。
  我等了一个月。
  我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给了这个男人。
  九年过去了。
  日子就是这样,你生活在其中一天一天往下过的时候会觉得慢觉得难过,可是此刻回过头去看,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九年来我没再见过杨方圆,听说他一度离开了这个城市,后来又回来了。他又结婚了,不久又离了。曾经我也有过去找他的冲动,不是想跟他重归于好,就是想看看他生活得怎样。然而见到了又能怎样呢,尴尬,我能想到的就是尴尬。偶尔接到接通了却没有声音的电话,我会想也许是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他还记得我,就像我经常想起他一样。
  这些年我时常会想起杨方圆,尤其是独处时,毕竟他给我了生命中最刻骨的爱和痛。眼下我已经51岁了,一个51岁的女人在别人眼里是个可怕的年龄。我想起我20多岁时看我母亲那一辈的女人时,还想自己绝对不活到那个年龄,皱纹,赘肉和松弛的皮肤,如果孩子没什么指望的话,那真是个令人绝望的年龄。
  好在我的儿子还算争气,除了高一时搞过一次早恋,学习上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高中毕业后顺利地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他天生是个读书的料子,读完本科读硕士,去年毕业后随他的芬兰女朋友去了芬兰继续读博士,看样子还会读下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三年前,我把公司转手给了别人,生意不好做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我也算想透了,辛苦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该有的我也差不多都有了,钱对于我这个年龄的女人来说,它能带来的快乐已经越来越少了。我更愿意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
  我以为日子也就这么安稳地过下去了,没想到树林那儿有了情况。我曾经讥讽过他,就是把一个女人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搞,现在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搞了一个。我真是小看他了。不过,除了意外,我并没怎么慌张,我料他也搞不出更大的动静。
  我就想,人这一辈子可能多多少少都会折腾一两回,只有折腾过后才会明白生活还是平淡一点踏实,才会心平气和地过平淡生活。像树林这种本分了大半辈子的人尝一下折腾的滋味也未必就是坏事。
  看到树林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想到了九年前的自己,并且想到了一个词:报应。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树林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来的,不想回来都不行,折腾的日子终归不是正常的日子,折腾过头了,过的就是非人的日子了,对此,我可以说身有体会。
  即使树林向我提出离婚,我也没有很紧张,就我的经验来看,这是婚外情发生到一定程度的一个必然举动。而对付离婚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要一口回绝,更不要发生过于激烈的正面冲突,就那么耗着,把他离婚的冲动和热情耗尽。时间长了,当那头的情感也不那么火热了,他会认识到离婚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显然我低估了树林的热情和决心,他摆出一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婚离了的决绝样,他说为了儿子他忍了二十多年,现在儿子离开家了,也成人了,他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而且相信儿子也能理解他的选择。在他的嘴里,似乎结婚这些年他一直在过着压抑委屈的生活,没任何乐趣可言,似乎任何一种生活都比和我在一起过感觉要好。我没想到从一个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那儿得到的是这样的评价。
  我试图挽回。我想了很多办法,甚至低声下气地求他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再想想,别匆忙做出决定。但他一句话就把我噎住了,他说不用想了,需要想的是你,当年你提出离婚的时候想过我们夫妻的情份了吗?我说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才离婚,那就更没必要了,你会后悔的。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个轻蔑的“哼”声,说,你这样讲,只能说明你对你当年的冲动后悔了。
  我后悔了吗?
  公安局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两天没见树林了,单位找不到他,打他手机关机,我想他肯定是和那女的在一起。在一起。天昏地暗。就在这两天,我算是彻底想通了,像树林这样一个从来做人做事都不温不火的人现在这么神魂颠倒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爱那个女人。我死心了。不打算为和他的那纸婚姻再做什么努力了,没有用,即使不离,在一起生活也仅剩下一种形式,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公安局的同志对我说,穆树林死了。他们是这么对我说的,穆树林死了。在地下通道口,今天凌晨被一个上早班的环卫工人发现的。穆树林蜷缩在地上,一眼看上去像个喝多了的酒鬼。
  “他死了?”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里。虽然从这几个人自我介绍完他们的身份后,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他们说出这个的消息仍然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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