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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嫁到-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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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姿却不等云想容的吩咐,就跳下了马车,飞快到了门前扣着门环:“开门开门。”

吱嘎一声,门子开了门,见来人是英姿忙陪着笑脸:“英姿姑娘来啦,快请进来。”

“去回你们爷,有贵客求见。”

门子伸长脖子往外看,只见夜色雪光之下一辆寻常的马车停靠在大街对面。

门子不敢怠慢,忙往里头奔去,不多时就见楮天青迎了出来,吩咐敞开了大门,云想容的马车径直驶进了宅子中。楮天青跟在云想容的马车旁边客套的引路,马车一路进了仪门,到前厅所在的院落门前缓缓停下。

英姿撩起车帘,玉簪摆放脚凳。云想容扶着二人的手探出身来,见了楮天青微笑颔首:“褚先生,有劳了。”

楮天青拱手还礼:“不敢,六小姐请进。”

云想容身上披着淡绿嵌白狐毛领子的大氅,半张脸埋在领口中,垂首仔细上了台阶,套在绣鞋外的木屐子与打扫干净的地砖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待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小猴正从里屋打起棉帘,因着冷热交替,门口有大片的白雾。

小猴见了云想容笑眯眯的行了礼:“六小姐,爷在里头等您呢。”

云想容微笑颔首:“有劳。”

“小姐太客气了,您请进。”

迈进门槛,屋内温暖的空气扑在脸上,感觉湿湿冷冷,睫毛上都有了雾气。英姿要为云想容脱掉大氅,云想容摆手制止,绕过大理石的插屏到了前厅,却见屋中并非只有沈奕昀自己,却有另外一眉清目秀的青年。

那青年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件寻常浅灰色细布棉袄,面容生的十分出色,仔细看来,眉眼之间与沈奕昀却又几分相似。沈奕昀剑眉修长入鬓,凤眼明亮含波,神采奕奕,此人的眉淡了些,眼却更狭长,神态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见云想容缓缓走来,淡绿大氅在身后展开一个优雅的弧,露出了水粉色的长裙,那人缓缓抬头,在看到她容貌时惊艳的眨眼。

沈奕昀已站起身迎云想容坐在她身边的位置,见她手指冷的通红,毫不见外的去摸她手中的手炉。随即不悦的道:“跟你的人怎么做事的,手炉怎么是冷的?”

英姿闻言忙赶来,见手炉果然冷了,道饶道:“伯爷恕罪,小姐今日出门急了些,奴婢没顾得上,马上就去换新的炭火来。”行礼随着小猴出去了。

沈奕昀这才对云想容道:“这位是我的结拜大哥白莫离。”又对白莫离道:“这位是我的好友云姑娘。”

云想容起身行礼:“白公子。”

白莫离也站起身,虽身着布衣,在富丽堂皇的环境中却丝毫没有丝毫自惭形秽,从容不迫的还礼:“云姑娘。”

云想容便知这人绝非寻常人物,他眼神锐利锋芒毕露,仿佛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脸上,含着审视,也十分有威迫力,且他气势也一般人可有。

沈奕昀仿佛察觉白莫离的眼神不善,将云想容挡在身后,商议道:“大哥,我与云姑娘有事商议,你自便可好?”

白莫离不置可否的耸肩,仿佛又变成一只慵懒的猫科动物,一步三晃的晃出了正厅。

云想容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眉头紧锁,最后总结道:“这位白公子,定然是个江湖侠士。”

沈奕昀闻言笑道:“怎么这样说?”

“因为他的气势并非寻常人,又是洒脱不羁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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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二百一十四章 退婚!

沈奕昀笑道:“他没有功夫,也非江湖中人,算不得江湖侠士,不过侠义之心却是有的,与我甚合得来。”

云想容心情低落,在外人面前尚能微笑应对,在沈奕昀跟前却懒得做戏,只点了点头。

沈奕昀察觉她的异样,璀璨如星子的凤眸中盈满担忧:“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焦躁。”云想容笑容勉强的道:“闷得很,出来走走,就走到你这里。”

沈奕昀再无方才见白莫离时候的欢喜情绪,敛额道:“在我这里,若不喜欢不必强颜欢笑。”

云想容只“嗯”了一声,果真没有了笑容,安静的坐着。

她这样低落,沈奕昀心下焦急,先是分析自身,他是否有怠慢了她让她难过之处?

“我这些日在温功课,所以没去找你。”

“嗯。我省得。”

沈奕昀仔细观察她神色,见的确不是因此而低落,又回忆近日来她身边可否有何线报是惹了她不开怀的。

“你也莫要难过,男子在外应酬也是有的。”他说的是刘清宇夜宿胭脂巷的事。

云想容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在乎他。”

那她是为了何事烦扰?

沈奕昀眉头紧锁,平日遇再大风浪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如今却是满面沉思之色,猜想各种原因。

英姿这会子捧着手炉回来,垫着帕子放在云想容膝上,让她捂着手,随后行礼退下。

云想容双手捂着手炉,低声道:“你不必多想,我其实没什么的。”她声音娇柔低婉,有些懊恼之气:“驾车来了你这里。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沈奕昀望着她轮廓姣好的侧脸,英俊面容渐渐绽放出笑意——她自己跟本没有察觉她在依赖他!

他也放低柔了声音,道:“那我便陪着你坐一会儿,可好?”

云想容听着他低沉如琴声悦耳的声音仿佛哄孩子一般有耐心,脸上难免发热,觉得自己无缘无故的跑来,又不说缘由莫名其妙,十分任性,桃花眼中便有些歉意:“不会打扰你吧?”才刚她一来,白莫离离开了。

沈奕昀笑道。“不会。”

云想容抿唇而笑,望着正对面桌案上摆放的琉璃花尊走神。

她走神,沈奕昀便光明正大的欣赏她娴静如娇花映水神态。眉宇间的轻愁为她平添几分艳色。

两人便那样安静的各自想心事。屋里只有墙角案几上的自鸣钟发出嘀嗒之声,桌上的红茶由暖转冷。手中的暖炉也不那么暖和了。

云想容抬头看自鸣钟,已到了酉正初刻,她的心平静了许多,焦躁也熄灭了。

她已大概能分析出前因后果。闽王回归在即。云家或许受了皇上的意思,打算在明日年前最后一个大朝会上弹劾马家。

她的记忆中,马家到她死都一直存在。

她不知道云家的成败会如何。

她自己是无所畏惧的,可她担心母亲和宝儿受苦。然而,焦躁了这一个晚上,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天由命。箭在弦上,云敖不会听她的,皇上也不会允许云家人有任何退缩。否则临阵脱逃往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她没有办法了。

云想容缓缓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必了,你好生休息,我直接回府去了。明日朝会。后日就是小年,你打算怎么过?”

“我是要白大哥一家一同过除夕的。”

“也好。”云想容欣慰的道:“总好过你自己冷冷清清。”

沈奕昀心下柔软。道:“那你自个儿多注意身子。”

“我会的,你也是。”

云想容带好了风帽,对沈奕昀微笑,缓缓离开了花厅。

沈奕昀看着她的背影,却总觉得心里仿佛压着了一块巨石,沉闷的很。

“来人。”

“爷?”卫昆仑和小猴一同进来。

沈奕昀道:“让许年去查一查最近云侯府有什么异动。”

“是。”

%%

同一时间的御书房,云贤与云敖才刚退下不到盏茶功夫,内侍夏辅国便诚惶诚恐进了御书房:“回皇上,鄂国公求见。”

话音方落,却见御书房格扇被人推开,一满面红光身材健硕的八旬老者走了进来,他身着五彩金芒遍地金的蟒袍,头戴紫金冠,虽有了年岁,满口牙齿却不缺,双眼也十分明亮,正是皇帝的外公,鄂国公马季芳。

“臣参见皇上。”马季芳撩袍摆便要下跪。

皇帝忙抬手示意夏辅国搀扶,自己也站起道:“外公不必多礼,此处并无外人,你这样反倒让朕不自在了。”

马季芳闻言爽朗的笑,微凸的颧骨上红扑扑油光光,见之便觉得身体健壮。

“外公请坐。”皇帝下了台阶,夏辅国已为马季芳搬来太师椅。

皇帝也纡尊降贵的在马季芳身旁坐下,笑道:“今日大雪封路,外头天气寒冷,外公为何亲自入宫来?有何时明日朝会在谈也不迟啊?”语气十分关切。

马季芳十分满意皇帝的态度,面色严肃,不满的道:“我的人得了些消息,云大同那老小子,领着一窝子兔崽子要与我作对,背地里编排我的罪证,打算明日大朝会上弹劾我!”

“啊?!”皇帝惊愕的道:“会有此事?”

“正是!云大同自持是先帝死忠,如今就倚老卖老起来,先帝吃他那一套,皇上未必就肯吃!他们搜罗证据之时我也没闲着,我已经搜罗了云家结党营私贪赃舞弊等数条罪状,明日朝会上,老夫定要参奏那老东西一本,是以现在我想知道皇上的意思。”马季芳说罢,精明双目紧盯着皇帝的面庞,竟丝毫没有敬意。

皇帝面色也如寻常那般。对马季芳是晚辈对长辈的依赖和恭敬,笑道:“云家若真有罪,朕哪里会姑息?外公不必担忧。”

鄂国公十分满意,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笑道:“算我没白疼你。好了,时候不早,微臣告辞了。”站起身,掸了掸衣袖,对着皇帝拱了拱手,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御书房。

亮如白昼的御书房中。皇帝孤身一人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紧紧的握住的扶手,指尖逐渐泛白。笑容却依旧,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朕就让你再乐一宿!”

次日金銮殿上,天色未明,金銮殿内灯火辉煌,皇帝端坐首位。夏辅国高声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云敖与云恒对视一眼,先行一步站将出来,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臣云敖有本。”

小太监下了御阶接过云敖的奏本呈了上去,夏辅国接过又双手递给皇帝。

云敖义正言辞道:“鄂国公马季芳乃三朝元老,本该为国之栋梁。然他勾结同党以权谋私,跋扈张扬横行霸道,一切政事皆结党私下议定。依仗党羽行恶,紊乱朝政,贪揽事权,从中谋利,且皇上废除之人。马季芳竟胆敢擅自启用……其罪罄竹难书,臣呕心沥血。今已查得人证物证,叩请皇上治其大罪!”

云敖方说罢,云恒、云贤以及身后极为大臣便出班附议。

一时间,金銮殿中寂静的针落可闻。众人都低垂着头,悄然抬眸观察龙椅上皇帝神色。

皇帝却是看着手上奏章并未言语。

鄂国公马季芳似笑非笑的望着皇帝,仿佛在等他表态。

正当这时,金銮殿外有一内侍急忙奔进,也顾不得许多,到了御阶前对着夏辅国耳语了几句。夏辅国闻言面色不便,凑近皇帝身边,低声道:“皇上,五军营中军左都督于思明方才被副手斩杀,左军都督生死不明……五城兵马司中、东、西、南、北衙门同时发生暴乱,指挥统统被杀,已被鄂国公的亲信替代。”

皇帝闻言,心下暴怒大惊。如此一来,他严密部署岂不是全盘落空?五军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换成了鄂国公的人,就等于他的安慰有一半掌握在鄂国公手中,这会子还没有三千营和神机营的报告,难免不是鄂国公在对他示威……

皇帝不敢打这个赌!

云敖与云贤、云恒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夏辅国与皇帝回了什么,也无法从皇帝的神色中看出任何异样,心中有些异样感觉。

这时,鄂国公出班行礼,道:“臣也有本要奏。臣要参济安侯云贤、永昌侯云敖、通政使司主管云恒结党营私,舞弊犯上,意图谋反,且收受贿赂之罪!”

话音方落,既然有大部分文臣武将纷纷附议。兵部侍郎苟中兆

皇帝神色凝重的望着得意洋洋的鄂国公,又看着云贤、云敖、云恒三人。

云贤这会子心已经凉了。

皇帝的神色,分明是要牺牲他们。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皇帝朗声道:“云氏诬告忠良,齐心恶毒可见,着实辜负朕恩,今革去云氏世职,交由都察院、大理寺详查议罪!”声音微顿,皇帝望着神色肃穆的云敖和云贤,又道:“至于贪墨舞弊收受贿赂……传朕的旨意,查抄云府!”

话音落下,云海已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嘴唇翕动,不过呼吸功夫便晕了过去。

“皇上!”恬王更是一步上前,义正言辞道:“臣子蒙受皇上隆恩,赐婚于云氏第六女,原本既已订亲,云氏便是半个刘家人,然云家臭名昭著,臣着实不愿与之为伍,望皇上开恩,蠲除臣子刘轶与云氏第六女婚事。”

云敖低垂着头,双手握拳,闭了闭眼,心却已经凉透了。

只听皇帝道:“准奏。”

“谢皇上隆恩。”恬王叩头。

“查抄云府之事即刻就办,着领恬王督办此事,退朝!”皇帝仿佛怒极攻心,一甩袖子快步离开。

恬王仍旧叩头,额头贴地道:“臣遵旨!”

云贤捂着心口窝,原本只做七分罪状,还求自保。想不到云家竟遭受此灭顶之灾。

御前侍卫上前,将云贤父子四人粗鲁带下。



云想容正教导云传宜写字的功夫,英姿脸色煞白的冲了进来:“小姐!恬王带着锦衣亲军都指挥司的人来了府上查抄,老夫人的春晖堂已经乱作一团,马上就要到咱们这里了!”

云想容心中一跳,搂紧了脸色煞白的云传宜。

“姐姐,恬王为何要查抄咱们家?我怕!”

“宝儿别怕,你跟紧姐姐。”云想容略微一想,先去找了件自己厚实的棉袄给云传宜穿上,又吩咐英姿:“去。告诉乳娘和柳月,都穿的厚实一些。还有,韩妈妈是奉旨前来。查抄云府并不与她相干,让她拿着圣旨快走!”

柳月已经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道:“小姐,这,这可怎么是好。好端端的,怎么就抄家了!”

“别啰嗦,还不快去!”

云想容这会子已经给云传宜穿戴整齐,抿唇道:“宝儿别怕,待会儿别叫嚷,紧跟着姐姐就是。姐姐一定保护你。”

云传宜抿着苍白的嘴唇点头。

慌乱的功夫。院子里已经传来一阵错杂纷乱的脚步声,在灵均阁正厅大门被推开的瞬间,云想容戴上了面纱。搂着云传宜靠在角落。

冲进来的有锦衣亲军都指挥司的人。也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服饰混杂,那些汉子门进了云想容的闺房,见了柳月、英姿、玉簪等美婢皆啧啧咂嘴,又见屋内摆设。当真如饿虎扑狼一般。落地圆光罩垂下的薄纱被扯烂,榻上被褥被扔在地上践踏。金银器皿值钱宝物都被归置如巷中,登陆在册抬了出去,那些不方便带走的花尊瓷瓶,杯盘碗碟器皿均扫罗在地……

所过之处,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

院中传来云明珠的尖叫:“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云家的七小姐!”

有人啐了一口:“呸!云家两侯爷都被一撸到底了,家也抄了,你还当你是贵小姐呢!还不痛快的跟着走!”

这会子便有兵士进来,扯着嗓子嚷道:“谁是云六姑娘?谁是云九?!”

云想容紧紧牵着胞弟的手,平静上前道:“我们就是。”

兵士见了云想容,两眼都直了,她身上穿着月白大氅,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柳叶长眉,两只璀璨的桃花眼,漂亮的不似凡人。

兵士哈哈大笑道:“如此绝色,将来冲了官妓、军妓,岂不是造福一方?”

话音方落,其余兵士众人便已肆意淫|邪的狂笑起来。

云传宜如同小牛犊一般,愤怒的就要往前冲,被云想容一把拉住捂住了嘴,往外头走去。

英姿、柳月急忙追上:“小姐!”“卿卿!”

兵士一脚踹开柳月,“滚开,什么狗东西!你们这些狗奴才一并都站到一边去,待会儿在一一清点你们。”又骂道:“你们以为从前是主子,抄了家还能当主子?爷们儿都下了诏狱,你们这些臭娘们也躲不开!大牢里难道要个丫鬟伺候?”

云想容这时已与云传宜到了院子中,被一群兵士推推搡搡而来的,还有才从里头来的孟氏,大夫人、二夫人,大奶奶邢氏,二奶奶杨氏,以及身怀六甲的陶姨娘,刚太了姨娘的云素等等,妇人们各个鬓松钗迟,泪流满面,孟氏见了云想容和云传宜尚且安好,忙抹了把眼泪一把搂住,哭的肝肠寸断。云明珠和云博宜则也跟着各自的乳母啜泣。

身后,一众仆婢们已经被绑的绑,录入名册的录名册,云想容等主子则一并被带到了前院,与老夫人和云嫣容会合。那些个平日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丫鬟们则与主子们同一车,被押往了刑部大牢。

到了牢房,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孟氏以及姨娘们关押在一间,邢氏、杨氏等与云嫣容、云想容、云明珠关在一间,因为云博宜和云传宜年纪尚不足十四,却是男子,则与女眷分开来关在一间。

幽暗、腐臭、潮湿的牢房中,云想容看了看左侧牢房正与大夫人一同照顾晕过去的老夫人的母亲,又看看右侧牢房强忍着眼泪的云传宜,随即缓缓抬头望着斗窗。

窗外是一隅飘雪的天空。

狱卒离开时带走了灯笼,牢房里昏暗异常,所有的光明都由此处来,外头就是自由,她却失去了。

这样寒冷的地方,庆幸的是她还看得到母亲与弟弟。

难道她重活一次,要落得个比前世还不如的下场?

若真的判了罪,云家女子沦为官妓或者军妓,伺候人前还要被人吆喝“这是云家的六小姐”“这是永昌侯的夫人”,她真宁可自己先杀了母亲然后在自杀以免耻辱。

云明珠蹲在地上抱着肩膀呜呜咽咽的哭。她身上只穿了件平日里居家穿的小袄和长裙,鞋也是屋子里穿的绣花鞋,薄薄的两层布,根本不能御寒。

她抬头,泪眼朦胧中间云想容披着月牙白的棉氅,脚上还登着鹿皮的棉靴,心里怒极,蹦起来向着云想容冲去:“你给我脱下来,脱下来!”

云想容沉思之中被云明珠突然发作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一把推开了她:“你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凌辱

云明珠盯着云想容身上的大氅和她那双看起来就暖和的鹿皮靴子,气急败坏的道:“你算什么姐姐,有事了就只顾你自己,你给我脱下来!”合身又扑上去撕扯云想容的外袍。

云想容毕竟比云明珠年长,又生的高挑,她有心疾不代表没力气,一把就将云明珠的双手抓住推开。

云明珠趔趄着退后几步,双目赤红的道:“把你的大氅给我!给我!”

她那疯狂的模样,已经将相邻三间牢房的众人惊呆了。

英姿、柳月、柳妈妈都与主子身边的贴身下人们拥挤着关在对面牢房,这会子听到动静早已挤到最前端。

英姿保护云想容已经成习惯,奈何如今身陷囹圄,只奋力的将双手伸出牢笼也无济于事,急的大叫:

“你是疯狗吗!你自己没带脑袋瓜子不知穿件厚衣裳,还怪旁人?还敢动手抢?!你算是个人吗!”

云明珠眼泪糊了脸上的妆,呜呜咽咽的哭道:“外面下雪,这里又冷又潮,连个炭盆都没有,我会冻死的,我不想死……都怪你,都怪你们!我做了什么?凭什么要将我抓来!”

云佑宜的媳妇杨氏攥紧了棉袄衣襟,抿着唇道:“那你也不能抢六妹的衣裳啊,云家已经这样了,我们几个关在一处,更要相互照顾才是,谁知道我们还能在一起几日……”说到此处,眼泪也潸然而下。

一旁的邢氏也哽咽出声跌坐在地:“我的芷哥儿还不知在哪里,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抄家时云芷不在她身边,一直到关进大牢也没看见人。

他们这一哭,引的对面牢房里的仆婢们也抽噎起来,整个牢房里都是啜泣之声。

云想容脸上并无泪意。冷静的道:“你平日丰衣足食时也没见感恩云家的庇护给予,今日家里落了难,你反倒怨怼云家连累了你。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如今看来也没冤枉你。”

“你早就瞧我不顺眼,怎么编排我都是有的。你是好人,你不是白眼狼,那你把大氅给我穿啊!”

云想容的话,引得大夫人、二夫人、姨娘等人皆有所悟。看着云明珠的眼神也变的鄙夷。

云明珠袖子抹了把眼泪,又道:“我不过想活下去罢了,有什么错!云想容。这里就你穿得多,你不把你的衣裳分给我,难道怪我动手抢?”

“骄纵任性尚可以原谅。品性都歪了,当真无药可救。”若说从前对她还有几分手下留情,云想容觉得自己此后见了她也绝提不起怜悯之心了。

就在这时,幽暗的走廊里传来咣当一声铁门响,随即是一汉子越来越近的大骂:“操你姥姥闹什么闹!都给老子闭上嘴!”

云明珠吓的脸上一白。

云想容则戴上风帽。端正面纱,走到墙根靠着云传宜的牢房抱膝坐下,云传宜立即惊慌的在隔壁牢房靠过来,小手拉着云想容的手。

脚步声渐近,那狱卒将手中灯笼插在牢门上,看着满牢房里的女子眼睛冒光。吞了口口水才骂:“反群骡子似的到处乱咬个屁!刚进来就这幅德行,见过没刚性儿的,没见过你们这样没刚性儿的!云家爷们对你们这群骚娘们是不是太好了?!你们等着皇上下了旨。看是做军妓还是官妓,老子到时候好生照顾你们!”

眼角余光扫到正跪坐在昏迷不醒的老夫人身边的孟氏,那狱卒双眼放光,搓着手凑过去:“哎呦!啧啧,从没见过这么勾魂儿的小娘子。”说着竟从腰间拿下钥匙开了孟氏等人那间牢房的锁。

锁链声哗啦作响。仿佛地狱传来磨人骨头一般。

大夫人、二夫人、以及身怀六甲的陶姨娘等人都惊恐的往后缩。孟氏早吓得骨头都软了,那双明媚的凤眼在光线昏暗的牢房里显得十分明亮。神态更加楚楚可怜。

狱卒吞口水吞的舌头都要咽下去。

云想容手脚冰凉,她知女子进了大牢,就没什么贞洁可保了。可没想到狱卒这样心急,不等上头判下来就动手。

云想容也顾不得自己躲藏不躲藏,朗声道:“你若不想活命了,就尽管往前去!”

那狱卒只听说话的人声音若姣莺轻啼,柔媚的让骨头都酥了,连忙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

云想容原也不预备躲,仍旧抱膝坐在地上,头上的风帽和面纱将脸庞遮的只露出一双璀璨的桃花眼,嘲讽道:

“云家一门双侯,云家女子也各个是女中豪杰,如今我们苟活着,不过是等皇上的一句话罢了。若真到了皇上判我们流放或者卖官充婢,我们自会自尽已证云氏女的刚性儿,也断不会叫人侮辱了去!如今我们府上不过被查抄,男子还未曾定罪,我们更没被裁决。你难道不怕现在动了手,万一皇上念在与永昌侯的兄弟情分上放了我们,到时候你全族的脑袋都不够偿的?”

狱卒满身热火,被云想容一番说的清醒过大半。的确,这里的女人在未定罪之前最好不要碰为妙,谁不知道永昌侯是什么人?万一皇上回心转意,他岂不是要连累全家倒霉?

男爷们,要管得住自己的裤裆才是要紧!思及此,狱卒已经打消了凌辱孟氏的念头,但终不愿在一群娘们儿中间露了怯,加之被坏了好事的恼怒,怒气冲冲的起身骂了句:“谁!哪个骚货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狱卒叉腰环视一周,随即冲出牢房将牢门重新锁上,大步往前站在了走廊,点指着邢氏:“是不是你!”又一一点过杨氏、云明珠,云嫣容:“是你?还是你?”

点到之人都连连摇头,低着头退后。云明珠这会子满脸泪痕脏污了妆容,花猫似的,惊恐的退后缩在墙角,全无方才强抢云想容大氅的凶悍。

问了一圈儿没人吭声,那狱卒眼神落在角落一片月牙白色的女子身上,只觉得那一双露在外头的眼格外的好看,心想:去他娘,管他是谁!就是她!

“一定是你!”拿了钥匙开了牢门,三两步冲到了云想容跟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云想容挣扎。

“放开她!”

“畜生!”

……

孟氏、云传宜、英姿柳月等人尖叫怒骂。

那狱卒仿佛全听不见,一把扯下她的风帽,发簪掉落,发髻散了,面纱也掉了。

双眼对上她的脸,狱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即愣住。

云想容把握机会死命一脚踹在他双腿间,疼的他“妈呀”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裤裆跌倒在地。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我!”云想容只当自己已经没有这条命,难道还坐以待毙等着被人侮辱?就算一死也要先拉个垫背,是以卯足了力气对着这人腿间猛踢,疼的他夹紧双腿抱着头大叫:“来人;造反了!来人呐!”

这厢的动静惊动了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急忙而来。

“我操,赵老三你死在里头了!”

“怎么回事?!”

狱卒们稀稀拉拉来了三个,一见赵老三正被一个绝色小娘子猛踹裆部,几人连忙冲了进来,一人扬手给了云想容一巴掌,另两人将赵老三架了出去。

云想容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淌血,跌坐在地,美目被怒火点燃,狠狠瞪着那三人。

打人的是个愣头青,二十出头的年纪,才刚挥巴掌也没仔细瞧,这会子只觉这女子连瞪着自己都这样好看,晃神了一下,随即瞪圆了眼骂道:“看什么看!你等着,皇上若下了旨老子第一个办你!”

说罢退出大牢,将牢门锁住,摘了插在牢房门上的灯笼,扶着哼哼唧唧的赵老三出去,走廊里还传来说笑声,大约是在嘲笑赵老三没得手反而被人踢了。

邢氏和杨氏忙去探看云想容:“卿卿,你没事吧?!”

云想容摇头。

孟氏哭的肝肠寸断,双手伸长穿过牢笼的缝隙过来。

另一端,云传宜也哭着叫:“姐姐。”

云想容先去握了握孟氏的手。又回到另一边,隔着牢笼拉着云传宜的小手,道:“不怕的。没事,没事。”

那边柳月和英姿早哭成了泪人,连声询问着云想容有没有事。

云想容摇头微笑,示意自己无恙。

然而她却清楚,就如同方才那个赵老三说的,这才是刚刚开始。牢里的女子没有清白,这些狱卒虽然不敢杀死他们,却敢逼死他们,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

晚饭是冷窝头和带着冰碴的凉水。窝头也不是管饱,女子拳头大小的,每人一个而已。

天黑之后,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中,寒冷的感觉在扩大。这会子,无论喜欢不喜欢的人,也要靠在一起才能取暖。

云想容将大氅脱了,塞给隔壁间的云传宜和云博宜;嘱咐他们:“你们一起盖着,靠在一起暖和,博哥儿,你照顾弟弟。”

云博宜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虽因黑暗看不见他的表情,云想容却知道他在哭。

而牢中在哭的,又何止云博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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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雪中

贞佑十三年的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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