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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嫁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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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凤鸣低声问:“你真的只有六岁吗?”

云想容眯起眼,饶有深意的问:“凤鸣表哥呢,真的只有十岁吗?”她从未忘记前世尉迟凤鸣九岁上就病死了,如今他已十岁,活的生龙活虎,且还是个小天才。

她相信,他与她或许有同样遭遇。

尉迟凤鸣沉思不语。

云想容别开脸,平静的道:“好了,凤鸣表哥想知道的,我都已直言不讳。其实当初我也并未报太大的希望,只是没想到你的人来的这样快。搜罗违禁物品,难免有谋逆嫌疑,我愿承担所有罪责,不过我所求之人,完全是出于侠肝义胆,为了帮我救我母亲才落得如此,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不相干人的性命。至于我,一死何惧?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求你。”

“你说。”尉迟凤鸣面色端凝,看不出情绪。

云想容道:“我想死的体面一些,你能否不带我走?我保证,你离开这个院子,我立即投湖,绝不会让你难做。”

这样的话,从面前如陶瓷娃娃一般漂亮的女孩口中说出,带着决绝和坦然,仿佛要赴死并非是什么可怕的事一般。她的胆识、气节、孝心,都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女孩所能做出的范围,莫说是个六岁的孩子办不到,就是成年人,遇到这样的事又会如何?

尉迟凤鸣看着云想容的眼神变的不同。

云想容见他沉默,自嘲一笑,“不行吗?罢了,左右都是一死,我跟你去就是了。”说着转过身,就要往流觞曲水的南门走去。

谁知才走出没几步,就听背后传来尉迟凤鸣的声音:“容容,你知道么,今日凌晨,我的人在定国公府搜出了大量的火药。那些火药足够炸毁半个皇宫。”

“什么?”云想容惊愕,猛然回头,似想从尉迟凤鸣的脸上看出端倪。

尉迟凤鸣道:“这个案子锦衣卫已经查了六年,正隆三十二年,神机营以及军中,曾经丢失过大量的火药,当时牵扯出的人都是小喽啰,也并未查出主谋是何人,线索就那样断了。后来新皇登基,此事仍旧再查,去年年末,我奉我爷爷的命介入锦衣卫的衙门的事出来历练,才查到了一些指向定国公邱尧的线索,可是邱尧位高权重,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定然不可能搜查定国公府,派进去的探子也不知折了凡几。可今晨,那车兽皮兽筋帮了我们的忙,让我有借口进去搜查。”

尉迟凤鸣说到此处,对着那八个汉子摆了下手,那八人立即转身往月亮门方向走去。

尉迟凤鸣也举步向前,在与云想容擦肩时道:“兽皮兽筋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要去领这份功劳以弥补我前些日子在兴易的错失,不过,我不希望你泄露出去。”

云想容呆望着尉迟凤鸣的背影。他走的很快,暗红色的披风鲜艳如血,在他身后展开成扇形,直到他的身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院中只剩下她一人,云想容才感觉到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本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想不到竟然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尉迟凤鸣其实大可以灭了她的口。只有这样,那功劳才是真正完全属于他,断绝将来被人诟病的可能,可他没有,且信任她,将锦衣卫调查的事说给她听。

的确,用了六年时间,到现在才因着意外出现的一车兽皮兽筋有机会进定国公府搜查,这个案子办的的确怂了些。可是,这何尝不是天意?

如此一来,不但她没事,楚晏没事,手下的弟兄没事,就连她起初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完成了。

云想容如释重负,抹掉额头上的汗,快步往外走去。

正在这时,英姿急匆匆跑了进来,见了云想容行礼道:“小姐,老夫人、二夫人从宫里回来了,让您速速去春晖堂呢。还有,我刚才来时,看到你爹爹带着那个邱夫人来了,坐着马车也正往春晖堂去。”

云想容点头,“好,我这就去。”

☆、第七十七章 路转

云想容来到春晖堂,绕过回形石榴纹影壁,正看到月皎和琇莹二人站在老夫人常日待客用的花厅庑廊下低声说话。他们二人都是老夫人屋里最得力的大丫鬟,月皎温柔,琇莹秀美,此时都穿着豆绿色的细棉袄子,在干净肃穆,且因着冬日只有灰白颜色的院落中,就像是两株初春枝头新绽的嫩芽。

见云想容来,两人立即迎了上来,给云想容行礼:“六小姐。”

“两位姐姐好。”云想容甜甜笑着,客气的问:“祖母和二伯母回来了?还喜欢吗?”

“小姐自个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月皎笑着打趣,扶着云想容上了台阶,伺候她脱了大氅,只穿了里头水蓝色的袄子和长裙,走进了花厅,往右侧的暖阁拐去。

“六小姐来了。”

琇莹为云想容撩起门帘。

云想容道了谢,进屋转过插屏,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到齐了,心下就有了数。

老夫人换了身家常穿的暗金色对襟福寿纹褶子,下头是茶金色的马面裙盘膝坐在暖炕上,在放了水晶梅瓶的紫檀木雕喜鹊报春的炕桌另一边,云贤也穿了身居家常穿的浅灰色道袍盘膝而坐。

大老爷云海和大夫人钱氏,带着长房的大少爷云佳宜、二少爷云佑宜、四小姐云娇容坐在左手位。

二老爷云恒少有这个时候在家,今日竟也来了,与汤氏一同,领着三小姐云怜容和五小姐云嫣容坐在右手位。

云敖穿着件雪白的云锦直裰,眸光暗淡的坐在下手侧,在他身旁,是穿着绚紫色金线撒花交领褙子,头戴八宝如意金钗妆容艳丽的邱翦苓。

云想容逐个的行过礼。笑着走到老夫人跟前,道:“祖母,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家里人来的这样齐全,倒像是下帖子请来的?”

“好孩子,快过来。”

老夫人笑的眼角拉出鱼尾纹,拉着云想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一下下的拍着她柔白细嫩的可爱小手,道:“好孩子,先不理会他们,且说今日。你可当真给祖母露脸了。”

云想容眨了眨明媚清澈的桃花眼,疑惑的歪着头:“卿卿不懂。”

老夫人搂着她的肩膀,脸颊贴着她的额角。摇晃着她的身子道:

“恬王妃将你三堂姐画的那副画给了手帕交的几位夫人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前些日子太后要看那幅画,恬王妃就带了进宫,谁知三丫头的画太后说画的很好。尤其构图有新意,却对的你字更为喜欢,今日我与你二伯母入宫去见太后,太后问起了你,知你才六岁就有如此天赋,太后甚喜。下懿旨让你过了正月就去研习馆,拜匡和玉匡大儒为师。”

老夫人话音落下,除了早已之情的二夫人和二老爷之外。其余人都是惊愕非常,论书法,匡和玉是本朝目前为止第一人,门生遍布天下不说,连皇上都尝尝与他请教写字。匡和玉轻易不收徒。平日只与人切磋探究而已,有了太后懿旨。云想容可谓是得天独厚!

大夫人撇着嘴,心下不平。二夫人也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只想着往后云想容去与匡和玉学写字,或许女儿也能与她学习一二,或许还能借利。

云佳宜早已经站起身,笑着道:“恭喜六妹,恭喜三叔。”

其余人也都起身道喜。

云想容一一还礼,云敖似情绪不高。

“三夫人到了。”

李妈妈在外头回话,随即就见一个湖蓝色的身影缓步而来。

湖蓝色的束腰长裙勾勒孟氏高挑玲珑的身段,宝蓝色嵌白狐毛的云肩,与她头上的白兔毛嵌蓝宝石的卧兔儿呼应着,越发显得她颜若桃花,眼如春水。

孟氏今日捯饬的用心,妆容也极为精致。她本是个绝色,如今这般装扮,让人似要被夺走呼吸一般,只望着她移不开眼睛。

云想容眉头微蹙,娘亲必定是知道云敖与邱翦苓来了,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才将自己最美的一展露出来。

孟氏莲步轻移,给老夫人行了礼。

老夫人看不惯孟氏那狐媚的样子,只嗯了一声摆摆手。

孟氏原本该坐在云敖的身边。可这一次,她坐在了云敖对面的空位上。

邱翦苓吐着玫瑰红口脂的嘴唇,便弯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挑眉凝目,寻衅般看着孟氏,似要等看她的笑话。

孟氏却全然不知,只凝视着云敖。

云敖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地当中,跪下行礼:“父亲。”

有多久,云敖没有给云贤跪过?

众人惊愕噤声,都望着这一方。

云敖道:“不孝儿今日前来,将家人聚集此处,是有一事要禀明父亲。”

云贤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孟氏和已经站在孟氏身边的云想容,隐约猜出了一些端倪。

他也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你起来说吧。”

云敖倒是,站起身道:“我要休妻。”

话音方落,屋内就传来惊讶的抽气声和交头接耳的低语声。

云想容挑眉看着云敖。

孟氏的眼泪刷的一下滑落下来。

邱翦苓见孟氏落泪,得意的笑容越发扩大,戴着翡翠戒指吐着鲜红蔻丹的玉甲盖一下下的轻敲紫檀木桌面,表示出她现在极好的心情。

可就在云敖要继续的时候,外头竟突然闯进一青年,到云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正是云敖的亲信齐鹏飞。

云敖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摆手让齐鹏飞退下,正了神色,大义凛然的道:

“我要休了邱氏!”

“什么!?”邱翦苓长大了嘴,险些脱颌。

其余人也都想不到云敖开口竟是要休邱翦苓。

大夫人惊愕的看一眼同样惊愕的孟氏,又看看瞠目结舌的老夫人,完全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与云贤对视一眼,也同样不明所以。

云敖深吸了口气,道:“邱氏善妒,四年来谋害孟氏不断。甚至做出残害我子女之事,我云敖虽不才,可也无法在与如此毒妇一同生活。今就以善妒之罪将之休弃,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说着,回头吩咐月皎拿纸笔来。

“云咸宁,你疯了!”

“毒妇,住口!”云敖厉声斥责。

邱翦苓怒火中烧,心道今日云敖竟然是诓她来的吗?这么一想,她对云敖的那些爱慕之情都被愤怒给掩盖,内心里翻江倒海。只想跟云敖讨个说法,大吼着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月皎推了个跟头。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着云敖鼻尖:

“你不是说要休了那个小娼妇吗?怎么现在又要休我!你给我说明白,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

“你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还要我当众一一说明吗?”

“你说,你说啊!你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今日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与我爹交代!你要休我?我豁上命与你闹一场,咱们谁也不要好过!”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贞佑元年八月十五,你命人在送给孟氏的月饼里下毒,贞佑元年九月二十八……”云敖说了几样。又说起最近的事:“远的也就不说,且说最近,你让心腹扮作小道士混进济安侯府,趁父亲大寿当日入孟氏卧房,意图陷害其淫乱之罪。若不是卿卿发现得早,以马蜂窝巧妙的将人赶走。该当如何?还有,你买通孟家的掌柜,图谋孟家的财产,预陷害孟氏淫乱,若不是卿卿阻拦,现在孟氏早已经被你害死了!你气不过,又派了杀手去给卿卿的药下毒!你说,你还有什么可辩!”

邱翦苓脸色煞白,这些事他竟然都知道!

这时,云贤身边的常随也未经过传报径直进了屋,在云贤耳边低语道:“定国公私藏火药,国公府已经被锦衣卫抄了!”

云贤恍然大悟!怪不得儿子竟然临时转舵改了主意!

“不错。”在众人沉默时,云贤叹道:“咸宁,其实我也早就看邱氏的作为不顺眼了,她毫无仁善之心,将卿卿他娘和卿卿欺负的太狠。这样毒妇留下来只会扰乱后宅,只不过从前我碍着公公的身份,无法给你提个醒儿,你如今自个儿想通了,也好。”

谁也想不到云贤竟会顺着云敖的意思说话。

然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吃素的,都清楚的看到云贤是在常随来回过话后才开口的,可见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公公说的对。”大夫人第一个附和:“邱氏太毒辣了,原来那个小道士是她找人扮的!难为我们卿卿,想了那周全法子救了弟妹,当时还被邱氏给扇了一耳光。”大夫人起身,去搂住站在孟氏身后的云想容的肩膀。

老夫人直接摸了眼泪:“想不到我的儿媳和孙女竟然差点被毒死,着毒妇,不要也罢!”

有云贤、大夫人和老夫人开头,屋内再迟钝的人都能转过弯来,便七嘴八舌的骂起邱翦苓。

邱翦苓气的面皮紫涨,只觉得忍无可忍,叉着腰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混账王八崽子,打量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当初我下嫁给你们家,你们吃了蜜蜂屎似的,如今却阴损算计起我来,别叫我恶心了!”

大太太冷笑一声,道:“瞧瞧,这就是定国公府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就这样子,还主持内事?小叔没早些休了你,是他可怜你,你竟还自我感觉良好起来。”嗤的一声笑:“真是好笑。”

“你算那颗葱,我说话,与你什么想干!”邱翦苓指着大夫人的鼻子就骂。

☆、第七十八章 杀机

大夫人拔尖要强,素来都只有欺负人的时候,哪里肯被人欺负,更合论此时的邱翦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又瞧不惯她那副好似系出名门就比人多了三头六臂似的骄傲劲儿。当下也不客气,讥讽道:

“我当然不算什么葱,也懒得在与你这毒妇费唇舌,既被休弃,就要有下堂妇的觉悟,倒没见过你这样拿着不是当理说的人,张口闭口都是叫嚣,言语粗俗,算什么大家闺秀?如你这样的人,我们云家的血脉还不放心交给你来带,免得带坏了呢!”

老夫人闻言颔首,刚要说话,云贤道:“瞧瞧卿卿,懂事大方,可见卿卿她娘教导的好,往后明珠和博哥儿不如就交给孟氏吧。”

云敖已写好休书,丢到了邱翦苓跟前,回头竟不反驳云贤的话,温和的道:“父亲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

“你,你们……”邱翦苓心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脸色铁青,“你们凭什么抢走我的孩子。”

云敖冷声道:“你已不是我云家妇,我如今只有娴静一位夫人,娴静温柔端方,明珠和博哥儿她自然会好生教导照顾,你也不必太挂心,请吧。”

“云咸宁,你不是人!”邱翦苓将休书团了扔在云敖脸上:“想休我?下辈子吧!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回头如何跪着来求我原谅!”随后瞪着孟氏:“你不过娼妇粉头之流,到底用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爷们!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打我博哥儿的主意,白日做梦!”

孟氏被骂的脸涨的通红,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云想容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才张口吩咐:“老夫人面前,岂容外人放肆。来人,将她给我叉出去!”

邱翦苓单手点指云想容。大骂道:“小妖孽!毒胚子!你等着!咱们走着瞧!”大骂之时,已被李妈妈和郑妈妈“请”了出去。

邱翦苓被拉扯着扔在了春晖堂门前,等候多时的琴妈妈和康孙氏远远地就见了这厢情况不对,连忙迎来扶着她,琴妈妈仰头骂道:

“哪里的规矩,下人竟敢对主子动手!”

李妈妈嗤笑一声,将那张皱巴巴的休书扔道了邱翦苓脚下:“请吧,别让我们难做。”

琴妈妈虽识字不多,可休书二字还是认得的,看着那张纸飘飘落地。休书两字就如同重锤捶在了她胸口,见状当即变了脸色,震惊的拉着邱翦苓的手。“夫人,怎么会这样?”

“走,咱们回府找我父亲!”邱翦苓双目赤红,鬓松钗迟衣裳不整也顾不得,拉着琴妈妈的手往外头去:“我就不信父亲母亲会眼瞧着云咸宁如此欺负我!”

邱翦苓和琴妈妈已怒冲冲往前去。

康孙氏没有跟上。

她脑子转得快。已经被休弃的人了,就不是永昌侯府的夫人,她当家的是侯爷的常随,她自然是要留在侯府的,现在若站错边,将来孟夫人如果入了府。她怎么办?孟氏温柔贤淑,到没什么,可那六小姐……一想到云想容。康孙氏身上就冷汗涔涔,眼珠一转道:

“夫人和琴妈妈先去,奴婢回府里照看着七小姐和八少爷。”

邱翦苓不作他想,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琴妈妈却立即回过味来,回头瞪了康孙氏一眼。

康孙氏坦然的瞪了回去。心道人走茶凉的道理谁不懂?邱翦苓是夫人。她小心伺候,现在不是夫人了。她还有什么义务伺候?

看着邱翦苓和琴妈妈走远,康孙氏才回头对李妈妈和郑妈妈客气的道:“我是侯爷常随康学文的浑家,娘家姓孙,烦劳二位见空回侯爷一句,就说七小姐和八少爷我自会照顾着,请侯爷不要挂心。”

“原来是康妈妈。”

李妈妈下了台阶,与康孙氏闲扯了几句,两人也算拉了拉关系,片刻后才进屋去回话。

这时候的云敖,正与云贤商议:“父亲,这些年儿子在外住着,全因邱氏毒辣,儿子不想家中被闹的鸡犬不宁,才一直隐忍着。如今祸害已除去,儿子想与您商议,带着明珠和博哥儿回府来。一来在父亲跟前尽孝,二来也可以求母亲偏劳,帮衬着我们照顾好三个孩子。”

云敖能说出这番话,便是放软了身段向云贤抛出橄榄枝。云贤虽与儿子闹僵,到底二人是父子,云家一脉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云敖少了定国公这个支撑,肯与家里低头,对他有好处,对整个云家也有好处。

云贤慈爱的笑着,不等老夫人说话就颔首道:“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先前邱氏如此霸道毒辣,也难为了你。”

言语中尽弃前嫌不说,还将云敖不能回府的过错都推给了邱翦苓。

云想容冷笑。她算是看透了,云家人骨子里都流淌着奸诈狡猾,云贤和云敖,等于借着定国公的事达成联盟,从此双赢。

她原本以为,爹爹是多有气节多有孝心的人,因为赵姨奶奶的事与祖父较劲让她还多少有些同情和敬佩,如今看来,他的孝心就如同他对娘亲的喜爱一样,都禁不起权欲的诱惑。

老夫人见云贤都已应允,立马将笑容堆上脸,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恭喜侯爷,如此咱们一家才算真正团聚了。”

“是啊。小叔能赶走那恶妇搬回来,当真喜事。”大夫人也附和。

两人牵头,其余人也都连声道贺。

云佳宜就摸了摸云想容的头。这下子,她不再是“有爹生没爹教”可以让人随意欺负的了。

云想容不懂大堂兄的意思,不过还是抬起头对他甜甜的笑。

五小姐脸色很难看,云想容的爹回来了,她哪里还有报仇的机会?

云敖起身,潇洒的团团行礼谢过了兄嫂,又说了些从此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场面话,就到了孟氏身前,双手拉着她的手,“娴静。”

孟氏到现在还处在呆滞中,傻傻的如身至于梦幻。

云敖微笑,桃花眼弯成了月牙,露出整齐皓白的牙齿,“我回来了。”

一句话,就让孟氏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委屈又欢喜的抽噎出声。

云敖也不避讳,将孟氏搂在怀里,哄孩子般拍着她的背,可在抱着孟氏时,正对上云想容那张隐约含着讥讽的小脸。他原本藏在坦然之下的一些狼狈,在女儿洞彻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云敖烦躁的别开了眼。

云想容也懒得看孟氏跟傻子一样就那么容易原谅了云敖。

难道她看不出,云敖气势汹汹的来,就是要休她的吗?如果不是定国公府有事,现在她怕要悬梁去了。

真是……

让她找不到词来形容。看着父母,云想容前所未有的厌烦。心里乱的像是一锅粥。她渴望父爱和母爱,却看不惯父亲的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更看不惯母亲的软弱和痴傻。

可是在如何,他们都是她的父母,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她只想暂且透透气,免得被他们气死。

思及此,云想容悄然退出了人群,离开了春晖堂。

云敖虽不愿对上女儿明澈的眼睛,可看到她的小身影带着些落寞情绪离开,心里还是有些心疼。

他喜欢这个孩子。聪明、孝顺,思维敏捷、头脑清楚、善于谋划、做事有手腕、也狠得下心、更有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他曾不只一次的想,若卿卿是个男孩就好了。

可现在,这孩子分明是对他越来越不喜,而他对女儿,也的确有了一些忌惮之心。她若只是寻常的聪明也就罢了,偏偏她生了一双看得透一切的眼,有一颗能了然他心思的心。再加她睚眦必报的性格。

一想到她种种狠辣手段,云敖就觉得如同在身边养了只饿狼。她现在才六岁,将来会什么样?保不齐她高兴了,就像在兴易时给他弄出个大事来,或是得罪了她,她背地里害死他他都不知道。

云敖眉头紧锁,这样的孩子,等同于妖孽,留在身边难免成祸患。

“侯爷。”

齐鹏飞进了屋,先给云贤行了礼,随后回云敖:“皇上有旨,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云敖心头一跳。放开了孟氏。

想不到皇上的传召来的这样快。

到现在,他才开始在思考一个问题,定国公府为何会突然被抄家了?

%%

此时的尉迟府书房,尉迟宏刚刚换了家常穿的深灰色道袍,盘膝坐在烧的温热的暖炕上,接过随从地上的茶。

在他面前垂首站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汉子。那汉子生的身材高大,方正脸盘,此时正小心翼翼看着尉迟宏的神色。

尉迟宏将茶碗放在手边的炕桌上,叹息道:“凤鸣还是太年轻,缺乏历练,心慈手软啊。这该灭口的,竟然都没灭口。”

“的确。”汉子道:“凤鸣公子太善良了。云家的小姑娘和那群小混子都不该留活口。万一他们宣扬出去,少爷这份功劳岂不是要被蒙上个欺君的罪名?就算没有欺君之罪,锦衣卫的脸面也没处搁。大人,不如卑职去做了那些人?”

☆、第七十九章 比虎毒

“那倒也是不必。”尉迟宏摆摆手,随即道:“柴彬,坐。”

“多谢大人。”柴彬拱手行礼,在下手位坐下,下人立即上了茶。

尉迟宏笑着,眼底有藏不住的骄傲和赞赏,“柴彬,你跟着凤哥儿这段日子,也该了解他的性子。他不是没有深浅的人。”

“是。卑职早已看出,凤鸣公子非池中物。此番他独自一人周密策划,将咱们办了六年都无所进展的大案子一举破了,他可才十岁,将来必成大器。”

尉迟宏满足的叹气,“往后好生调教历练,我也后继有人了。他的心思我知道,其实他也并非善良,不过,云家小姑娘留着可以,小混子却该杀。”

柴彬不懂,为何云家的小姑娘要留着,不能一同做了了事?但他不敢将对尉迟宏心思的猜测摆在明面,知道:“那卑职去做掉那些混子?”

“罢了,凤哥儿还要成长,留着一些绊脚石,将来或许对他也是历练。要知道一个人的成长,挫折是必要的因素,这些他自己留下的小麻烦,往后自己解决也就是了。”

“大人教导有方,也难怪凤鸣公子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大作为。”柴彬恭维。虽然他不懂,为何本该都一并灭口的人,云家小姑娘可以留着,别人却该死。

%%%

云敖离开皇宫,牵着马沿着东长安街往前走,小雪下的纷纷扬扬,落在他脸上冰凉一片,云敖浑然不觉,一直在思考方才皇上说过的话。

“你肯大义灭亲,朕很欣慰。不过朕不希望你与锦衣卫有太深的接触。此事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他从行礼到听训,连一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就出来了。

入宫前,他一路上已经猜测了几种皇上会有的反应,并且想好了应该回话的说法。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竟然会说了这些。

什么大义灭亲,什么锦衣卫。

大义灭亲,说的是定国公府被灭的事,明摆着这件事锦衣卫将功劳分给了他一些。

锦衣卫调查火药丢失的案子他并非不知,仔细想想,那些人精现在偶然破了案,不过是想拉他做个陪绑罢了。

他也明白。就算今日不是他,锦衣卫也会拉上别人。

可他不懂,为什么一定是他。他与锦衣卫并没有任何联系啊!

他明知皇上的忌讳在何处。怎么可能去触霉头?那沈家为何会被灭,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皇上被鄂国公马家闹的,对功高震主之类的事最为忌讳。他一直都避其锋芒,避免和锦衣卫、东厂的人有联络,现在却无故卷入其中。

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到底是为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迎面一匹枣红马奔了过来,路上的行人皆闪避。

那匹马到了近前,一青年翻身下马,正是齐鹏飞。

“爷,我查明白了。”

“说。”云敖脚步不停。齐鹏飞也牵着马跟着他。

“锦衣卫之所以有理由搜查定国公府,是因为在定国公府门前发现了一车兽皮兽筋。”说到此处,齐鹏飞面色为难。低声道:“经属下查证,那些兽皮兽筋,是六小姐命人放在那的。”

“此言当真?”云敖脚步骤停,不置信的看着齐鹏飞。

齐鹏飞颔首:“属下已细细的查过,绝无差错。尉迟宏的长孙尉迟凤鸣近期调查此案,正好发现了那车兽皮兽筋。属下还查到,尉迟凤鸣今日曾经去过济安侯府,八成是见了六小姐,至于他为何包庇六小姐,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包庇?他是给自己找台阶呢!”

云敖头发快要竖起来,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小崽子,真会给我惹事!”

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为何锦衣卫要找陪绑,别人不找,偏偏找上他!原因竟然是她女儿弄的那车兽皮兽筋!

如此一想,前后因果尽知,定然是锦衣卫偶然发现了那车兽皮兽筋,借引子去搜了定国公府,结果真的被他们搜中了。锦衣卫又不能对外宣称是偶然搜出,只能找个借口,所以跟皇上回话时,一想到云想容,就顺带说是他大义灭亲,提供了线索。

尉迟凤鸣不抓云想容,因为云想容是联系他与锦衣卫之间的纽带,也是知道内情的人!现在他和锦衣卫等于绑上了一根线,稍有不慎,就会相互牵扯……

云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咬牙切齿的骂了句:“找死!”这下子想撇清也不容易了!

云敖翻身上马,不多时就到了侯府。

回了琉璎阁,没有去见孟氏,到了云想容的卧房。

“都下去吧。没我的话,谁也不准进来,墨玉,墨竹,在门口守着。”

“是。”墨玉和墨竹应是。

柳妈妈、英姿和柳月,见云敖面色不善,却也不好抗命,只能担忧的退下了。

云想容缓缓放下手上正在缝制的袜子,平静的望着云敖:“爹爹来了,请坐。”

云敖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腹中翻腾的怒火,这才脱掉大氅随手扔在圈椅上,径直走到云想容跟前,把女儿抱进了里屋的卧室,放在了拔步床上。然后蹲在她跟前,沉声问:

“为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但眼神锋利如刀,似要将她凌迟。

他的双臂一左一右搭在床上,将云想容困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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