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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雨季-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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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进来了:“晓旭,不是妈说你,你现在这成绩,别说对不起谁了,首先对不起你爸。”
  爸爸,你在哪儿,快来帮帮我吧。
  唉,也别打什么工了,不提了,我也没脸提,看我这成绩,先是对不起自己了。利用这个寒假好好搏一搏,希望大家寒假都玩去,都别复习(我这样想是否很坏啊),希望开学能考好。
  正经读书才是真的
  柳清的二姐柳眉又回国了。如果说上次回国是兴高采烈。那么这次则是愁眉苦脸。
  柳眉哭哭啼啼他讲述着这几个月的情况:“大胡子”喜新厌旧,又找了一个。要和她离婚,她死活不肯,“大胡子”倒也没说什么,把那女人公开带到家里,柳眉急火攻心,流产了。
  柳眉越说越伤心,“哇哇”大哭了起来。妈妈在一边一个劲儿劝别哭了,可是自己也禁不住哭起来;爸爸在一边生闷气。
  “你不会去告他?”
  “没用的。”
  “死衰噎,是个洋陈世美。”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啊?”
  柳眉恍恍惚惚摇摇头。
  柳眉做梦都想着出国。记得西蒙说过这么一句话:当她们没有职业和才华时,爱情就是她们唯一的机会。对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长而热衷出国的年轻女子来说。涉外婚姻无疑是一座桥梁。她最喜欢看外国影片,她常一次又一次地幻想:一个高大的蓝眼睛男子一手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一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她穿着白裙子,披着黑发,赤着脚;他们漫步在海滩上,充满温馨浪漫。
  柳眉跟着嫁给鬼佬的女友第一次来到南海酒店。客房的富丽豪华,宴席的排场阔气,舞会的灯红酒绿,让柳眉大开眼界。她不由感慨:“我过去的20年算白活了。她让朋友介绍一个鬼佬,于是结识了”大胡子“。他们一见钟情,在一个秋高气爽明月当空的夜晚,他借用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台词向她求婚:
  “姑娘,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眼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柳眉欣喜若狂。她只知道中国的月下老人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美好传说,却不知道朱丽叶的台词是:
  “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他们闪电般结了婚。柳眉父母起先不同意,说像柳眉这种语言关都过不了的人去了国外没几天就会被人给扔了。当时柳眉十分傲气地回答:“干吗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怎么不说到了国外,我把他飞了呢!父母目瞪口呆,后来同意这宗婚事,并非鉴于柳眉的豪言壮语,而是了解到洋女婿家境显赫。当”大胡子“将5000股”发展“股票放进岳父母手中时。他们眉开眼笑了。
  “妈,爸,我和小清挤几个晚上。”
  “两个挤着睡不舒服,还是叫小清睡客厅吧。”妈妈真偏心。
  “别委屈小清了,挤就挤点吧。”柳眉说。
  妈妈点点头,从壁柜里拿套被褥出来:“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小清,给你姐铺上。”
  柳清进屋整理床铺。
  “柳眉啊,怎么捱你也不能回国啊!”
  “妈,我知道,我是没脸回来的。”柳眉的眼泪又一次在眼眶中打转。
  “柳眉,不是妈不想你在我身边,是……现在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你嫁了出去,你若回来,是很没面子的事,妈都是为你好……”妈妈用手绢拭去自己的泪,再拿面巾纸替柳眉擦泪,“还有你妹,妈指望你了。”
  柳眉眨眨眼。试图把欲流的泪止住,强打笑容:“妈,你放心,我知怎么做,我以后会把妹接出去的。”
  在房内的柳清听了这后,把头靠在门板上,好复杂的心情。妈妈明知姐姐处境不好,还是让她返澳洲,而且让自己也出去。姐也怪,没脸回来,却还要接自己出去,这一切怎么都往反道上走啊!
  晚上,谁也睡不着,父母房间的灯通宵亮着。柳眉、柳清挤在一张床上,床太小,连挪个身的地方都没有。柳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柳清以为她睡着了。
  “柳清。”柳眉歪过头叫她。
  “二姐,没睡着呀?”
  “睡不着。
  “二姐,你也别太伤心了。”柳清翻了个身,侧着对柳眉说,“原来不是好好的吗?”
  是呀,这一切犹如一场梦。
  初到澳洲,秀丽崎旋的异国风光,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金迷纸醉的夜总会……澳大利亚的一切,都令柳眉心花怒放。无比陶醉!
  但是不久,她渐渐地产生一种压抑感,一种陌生的、巨大的压抑感。
  “大胡子”的祖上是英国流放到澳洲的囚犯。但是到他祖父这一代,已进入了澳洲上流社会。“大胡子”和他父亲都是商人,生意不算很大,但与社会名流交往密切。尤其是“大胡子”结交了不少有地位的朋友。他们定期不定期地举行家庭沙龙硝论时事。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各地的风土民情、奇闻详趣也常常是谈笑的内容。面对这些,作为家庭主妇的柳眉却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加上她那蹩脚的英语,在他们高谈阔论时,她只能呆呆地坐着,手足无措。一开始大家以为她是出于羞涩和礼貌,后来发现她是一无所知,便都不理睬她,并明显地表露出对她的藐视,甚至连家里的佣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柳眉的丈夫难堪,恼火,他也不爱搭理她了。自柳眉回国探亲后,她明显感到他的冷淡和粗暴,但是她一直忍住。终于有一天,她从阳台上发现丈夫的车上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柳眉与丈夫大吵大闹,丈夫却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她吓呆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一个人如何活下去。她哭着对他说:“你忘了你当初对月发誓,你说过你永不变心……”
  “月亮也有盈亏圆缺,爱情是需要不断更新的。”丈夫说。
  现在,犹如恶梦初醒。
  终于,柳眉一字一板地回答:“是虚荣心害了我,现在我是自食其果啊。婚姻不能当作儿戏。”
  月光透过窗口照在柳眉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上。
  “你恨他吗?”
  “恨?”柳眉冷笑道,“不恨。在出国人中,比我更惨的有的是。若是恨,我恨我自己。”
  “二姐,强哥结婚了。”
  “噢……是我对不住他呀。”
  “二姐。”柳清顿时觉得二姐好可怜。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正正经经读几年书是真的。”柳眉说。这也算是她二十几年生活总结出的一条宝贵经验。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二姐?”
  “想通”了也就不难过。回澳洲就办离婚手续,之后找份工做,洗碗端盘都行。再以后,找个中国留学生,还是中国人可靠。
  姐妹俩不说话,面对月光,两个人都有各自的感受。
  柳清拿着ETS指定的训练教材去“托福”强化班上课。
  以往,国人视出洋犹如登月,自改革开放以来,出洋留学成了一股风气,出国的人愈来愈多,凡是有人烟的地方几乎就有中国人。形容这股浪潮的“名词”也是五花八门:“世界大串联”、“洋插队”、“镀金”……,今日,“出国潮”已经从高等学府涌进中学的大门。
  出国已不再是个别中学生的梦想了,在一定条件下,多数人都会考虑到。当然,对出国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目的和认识。像一个合奏,有高音有低音,也混杂着噪音。
  柳清是合奏中的一个预备音,她将弹奏出哪个音符呢?姐姐的遭遇,让她不安定地在几个音符中来回跳动。
  “托福”强化班开在一所大学的分校,校门口贴着几张大海报,都是这样那样的短期培训班、补习班。柳清读的这个强化班,光是报名费。学费就花了300多元,学习时间只有20个半天。妈再三交代:“好好学,这回可是对你下本了。”
  柳清带着几分怯意问了门卫,照着他的指点寻去,到了教室门口,柳清握紧了一下书,进去了。令她惊讶的是,班上竟有一大半是年纪和她相近的中学生。
  近些年,“托福”考试逐步低龄化。许多中学生的加入使得“托福班”已不再是大学生、在职职工一统天下的局面了。“托福”考试满分为677分,这两年中学生考到600分以上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九中就有好几个。
  Test of English as Foreign Lauguage缩写为TOE…FL,“托福”果真能托来福气吗?上课后,柳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强化班的速度极快,她简直有点像鸭子听雷响,还没听懂,正要思考,老师又讲一个问题了,当然又听不懂,心里很泄气。只是想起妈妈的话,不说别的,也挺对不住那300多元银纸,便使劲儿听。没用,她开起了小差。
  “假如我真的出去了,我的衣服得自己洗了。”柳清突然又考虑到一个问题,现在她的衣服还是妈妈洗的,如果去了国外。就什么都得自己干了。
  “哎,你的头别总是摇来摇去的,我都看不见。”后面有人对她说。
  柳清回过头,认出是高三的苏拉。深圳学生别说不同年级的,就是不同学校的也可能互相认识。
  “你是高三的吧?”
  “嗯。”
  “我是高一的,就是萧遥那个班的。”
  “噢,那你也认识欣然了。”
  “当然,一个班的。柳清回过身子。欣然她们寒假去打工。她也犹豫了一下,一大帮人在一起挺热闹的,挺好玩的;再一想又觉得没意思,为了百把元钱,要消磨掉一个月时间,真不值得。她还担心会遇见老乡。她老家梅县有不少同学来深圳打工,十几岁就出来谋生。损食,柳清觉得她们挺惨的。万一与她们相遇,说什么好?
  苏拉怎么会来这儿?他都高三了,他也要洋插队?柳清想着,眼睛在班上搜寻着,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陈明?”
  陈明坐在很前排的位置,像在学校里一样,很努力很专注。
  陈明也来,他也要出国?
  柳清一下子在班上发现同校的这些同学,觉得很意外。
  苏拉、陈明,还有自己,这都是怎么了?不懂,真不懂。
  傻仔要考清华
  从分校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冬天的夜来得旱,五点天就开始暗下来。陈明推着跑车,把教材夹在车座后,拉了拉衣领,上了车。
  寒假在陈明眼里,就是意味着要过一个油腻、吵闹的春节以及为自己在班上遥遥领先、永远领先而做大量的幕后工作。小时候,陈明很喜欢并且很重视过年的。现在,他不喜欢了。越是热闹,他越觉得无聊。他从没想到过去逛公园、看花市。玩儿对他似乎没有什么诱惑力。
  “细佬,你看谁来了?”陈明一进家门,姐姐就说。
  陈明向大厅正堂望去:“阿叔,你回来了!”
  小叔叔是他在家里最喜欢的人,也是最愿意亲近的人。因为小叔叔喝过墨水,也走过许多地方,不像他父母一辈子窝在一个小村里,如果不是建特区,还不是一辈子呆在农村。小叔“文革”那几年去了英德县,就在那安顿下了。今年回来过春节。
  “啊,明仔,又高啦,真是越大越醒目!刚才我还和你爸谈到你,说曹操曹操到。”
  “阿叔,你几时到的?”
  “刚刚到,你不知这几日车票多难买,我在黑市高价才买到的。对了,你从什么地方回来,放假怎么不在家里?”
  “我去上托福班。”
  “托福?是不是搞出国的那种班?”
  “可以这么说吧。”
  “你打算出国啊?”
  “不是,反正放假得闲,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去学点东西。那地方教得挺好的。”
  陈明并不热衷于出国,尤其是盲目的出国热。他觉得那种人即使出了国,同样长不了见识。他分析过现在的局势和出国潮。他有自己的主见。上托福班,只是想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他不喜欢与众相同,要出类拔萃,就得多学东西,在学校犹如吃大锅饭,课后不吃小灶是不行的。何况托福班300多元的收费对他来说,实在是“湿湿碎”。
  “阿叔,阿婶他们都好吧!”
  “好,就是你光仔弟弟不争气,学习差到死,哪有你那么出息,你这次又是第一吧!”
  爸爸过来:“你们叔侄这么好谈的,你不知,明仔在家同我们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大家都笑起来,小叔得意地说:“当然了,阿叔最疼的就是明仔了!”
  姐姐过来说:“这样,阿叔你就别走了!”
  “我也是这样打算。明仔,阿叔问你,你将来考深大哪个系?金贸(金融贸易)系很吃香的……”
  “我不考深大。”
  “不考深大?那你考哪间大学?”
  “清华。”
  “你快给我劝下明仔,他说他要考什么清华,在北京啊,我劝他都不听。”爸爸对小叔说,“他也就听你的了,你看这傻仔考什么清华……”
  小叔也奇怪地问:“你怎么无端端地想考清华?”
  陈明觉得跟他们没什么好解释,就淡淡地说:“清华好喽。”
  “傻仔!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似我当年一冲动,去了英德,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想调也调不回来了。你千万别学啊。你去了北京以后想回来就很难了,现在调进深圳极困难……”
  “明仔,你听见没有,你阿叔也是这么说的。”爸爸立刻和小叔一唱一和起来,“你阿叔当年就像你,一定要去英德县。家人劝都不听,现在后悔了。你不要也办傻事啊。你大姑从香港写信来了,他们全家移民新西兰,叫你好好读书,她在香港的资产没有全部变卖,就打算以后接你去。”
  小叔吐出口中的茶渣:“大佬,我这次回来真的不打算走了。我这次请了长假,就是回来跑调动的,我买了很多英德特产,送人用。大佬,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一把。你们不是卖地给政府吗,可不可以加个户口条件……”
  小叔谈起自己的事滔滔不绝。
  陈明立刻怀疑有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这个志向的必要。这就是在他心目中占一席之地的小叔?他冷笑了一下,想上楼。
  “站住,明仔。”小叔又叫住他,小叔走近他,拍拍他的肩,“你听阿叔的话是没错的,这些都是经验,难道阿叔会害你吗?别犯傻,到了我这一步再来后悔可就迟了。后生仔就怕意气用事……”
  “我要回楼上温书了。”陈明头也不回,噔噔噔上楼了。
  底下,兄弟俩还在攀谈:“别叫明仔考清华。现在是怎么讲的,‘去不了国外去港澳,去不了港澳来深圳!’几多人想来都来不了,深圳的反而要走?上清华有什么用?考个深大金贸系,将来找份好工就很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但是明仔他不听……”
  陈明不想听。他把自己反锁在屋内。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小姐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跑调动。好像是跑了一圈又回到起点一样。今天的谈话彻底损坏了他在陈明心目中的形象。陈明觉得这个家里再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理解他。
  也计会像小叔说的将来要后悔,但他要走,考“清华”是他的志向,决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下去,他是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
  很少有人理解陈明。当一个人心里有信念的支持时,无论道路多么艰辛,路途多么遥远,甚至会有相反的结果,让人悔恨终生,可他还会固执地去做。
  也许陈明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仅仅因为他的信念,他必用强有力的事实证明给所有的人看,他是卓越的。
  外山是爆竹声,想必又是哪家人出海回来,家人为他接风吧?推下是喧哗声:春节怎么过?晚上吃什么?这一切与陈明胸腔里膨胀的勃勃的雄心多么不相称。什么深圳户口,移民新西兰,入居香港,他全看不上。毕竟任何道路的选择只能意味着选择其他道路的不再可能。陈明要走自己选择的路。
  没有人明白他。
  他坐在旋转椅上转了一圈,又看见门后那个雷震子——风雷两翅的雷震子,他笑了。
  随手撕张台历纸,精心地折成一架小飞机。陈明特意把翅膀叠得很实却不重,很长却不笨。他知道要让飞机飞得高飞得远。关键就在于这两只翼——像雷震子似的,孩童时他们常玩这个,比谁折的飞机飞得远飞得高,陈明总赢。出为他从小知道“展翅高飞”这个道理。他若有所思地拿起纸飞机,把机头对准嘴巴,呵了口气,据说这样会飞得更远,他把纸飞机向窗外投去一一一果然直冲蓝天。
  他要让钱生仔
  古水村今年按人头在春节前每人分红一万,就是说,当地的顽童也个个是“万元户”。陈明没怎么动用,仅是抽出四百元交了“托福”学费等,其余都交给妈了。余发就不同了。他先花了两千来元买了一套名牌,把自己包装一番,又请他的“酒肉朋友”下了几次餐厅,稀里糊涂又用去了几千,最后剩下三千。父母在钱上对余发是放开手脚的,何去何从,从不过问。有一次余发从保险箱里拿走一千,父母连提都没提起。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当回事?
  余发在钱上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会花钱还得会赚钱。面对这三千银纸,他有自己的考虑:要让钱生仔。余发才不会像班上那些同学傻乎乎地去打工,累死累活一百二百的,本地人是看不上打工的,他们才不会去做呢,工厂里的打工仔打工妹绝大部分是外地人,乡下人。余发要炒股。
  股票这东西在中国这几年才兴起来。它像一个“幽灵”。最初,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花那么多钱去买张纸,一定是发疯了。当时人们还不知股票为何物,股票几乎与破产。跳楼这些划上等号,所以当第一张股票上市时,人们望而却步。几年之后,深圳所有的人都像吃了达观药,围着这个指挥棒团团转,股票成为公众话题,每个餐桌的必备菜,人们开始痛心疾首:”当初,我要是买它一万股,早成了百万富翁了!
  余发听过这么个笑话:一个男青年来深圳发现股票好发达,当时“发展”一股20元,他写信回内地,叫家里人寄2000来炒股,等家里寄来2000元,“发展”一股已涨到25元,青年人一边后悔错过机会,一边又写信回家要钱,叫家里再寄来500元。等接到钱,“发展”一股又涨到30。青年人哭笑不得,连叹机会不等人,自己与股票无缘,余发不想当“事后诸葛亮”,他要当机立断。股票就讲个“先下手力强”,也许一天就是成千上万的赚头。
  余发想着要趁股票牛市,买一点,只要不贪心,发的可能远远大于亏的可能。即使亏了,也就3000元,就当吃掉好了。
  尽管股市有风险,但股民依然狂热不止。中国人办事总是一拥而上,一拥而下。现在处于高潮时期,处于牛市,证券部里是沸反盈天,水泄不通,此时此刻,里头就是放个定时炸弹,股民也未必会撤。
  人说深圳证券公司多过银行,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有的街上隔二三十米就有一家。余发转了几家,家家挤满了人,这说明眼下形势大好,正是吃进的时候。他认真地对比着荧光屏上显示的价位和成交量,当机立断选下股种,到柜台填写了买单,不到十分钟,余发看到了自己的合同号,成交了。其时的价格己比他买入时涨了0。05元,也就是说,转眼之间,已经赚了几十元,余发兴奋得舍不得离开,他要继续观察局势变化。
  股票,可以说好,可以说坏;可以发,可以亏;可以让你满面春风。也可以让你垂头丧气。它是幽灵。你无法驾驭它,它却可以驾驭你。由于股票而产生大量丰富的情感:沮丧、痛苫、欢乐。狂喜,一下子溶入了深圳第一个角落,似乎在锻炼着现代人脆弱的神经。它也没放过校园。它对学生的冲击,不能不令人担忧。
  第十四章  明天七点火车站见
  没放假时,王笑天就找萧遥搭伙:“寒假我们联手干点事儿。”
  “成啊!又反问,”你爸给吗?“
  “脚长在我身上,没问题。”
  一放假,王笑天就大张旗鼓、信誓旦旦地对父母宣布,要勤工俭学,要体验生活,要独立,把他的计划尽量详细地告诉他们,还没说完,就被他爸打断了:“屁话,啥叫独立?拿着家里的钱到外面吃饭叫独立?年纪轻轻的。讲起话来不知天高地厚。你们这样的人到外面卖东西,绝对是哭着收场,不信你就看着吧。社会多复杂,你们根本不知道……”
  “不是卖东西,是勤工俭学。”王笑天纠正道。
  爸爸十分不满地看了王笑天一眼。当他越想与儿子接近的时候,越是无法与儿子接近。儿子满脑子新花佯,有时简直是异想大开,今天要打工,明天要出国;早上要当诗人,下午要成为哲学家。儿子买了个“呼拉圈”,叫他也玩,说现在的老爷爷老奶奶也兴玩这个,锻炼身体嘛。可他知道,他要真玩了,儿子又会受不了的。爸爸觉得要与儿子相处好,理解他,要有近于荒诞的想象。把不挨不靠的事联在一起才行,就象你得相信贾宝玉会爱上茜茜公主又和玛丽莲·梦露同居一样荒谬。
  “放假你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
  “爸,我告诉您是尊重您。您要是同意,全家皆大欢喜,要是不同意,对不起哩。”其实父亲不同意也早在王笑天的预料之中。
  “你要是这么不听话,将来别想靠我!”
  王笑天愣住了。难道他和爸爸之间就是依靠与被依靠,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吗?
  爸爸高中一毕业。就去当了兵,以几十年的奋斗换来今天的成就。按理。这样的爸爸应该很放得开,事实恰恰相反,好像王笑天离开他就会步入歧途似的,似乎不知道,孔雀就是因为过于欣赏和爱惜翅膀才飞不起来的呀!“苦我们吃过了,我的孩子不能再吃苦了”的普遍心态,使得父母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孩子吃一点苦。这便产生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和“富不过三代”的现象。爸爸对青年一代忧心仲忡,认为这代人缺乏责任感和吃苦精神。可是自己孩子要打工做点什么,却又百般阻挠,真是矛盾重重。
  爸爸见王笑天不说话了,以为说通他了,有些得意。这时电话响了。找王笑天的。
  是萧遥打来的,问“征求”的结果。
  “一切照常。”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上路了。
  “你爸同意了?”萧遥问。
  “哎,别提了,我算悟出个道理,什么也不能对他们说。得来个先斩后奏,否则十有八九不成。瞧你多好,父母都不在身边,山高皇帝远,管不到你,爷爷奶奶又都是那么通情达理的。”
  “你这叫‘这山望着那山高’,换了你,你又受不了了。”
  “绝对不会。换了我,我首先出国啊!你,哎,怎么不出国?”
  “……”萧遥从不跟人谈这事。
  “外国读书多轻松,一星期上五天,学的又很简单。听说他们高中课本相当于咱们初中课本,咱们的多难啊。小学的四则运算已经够复杂了。”
  “咱们得快点,否则人家外出什么的就麻烦了。”
  “Yes,Sir。对了,我跟着你骑了半天还不知去哪儿呢。我们这去哪儿?”
  “市旅游公司。”
  市旅游公司要搬迁,有一批印有原地址的布袋子和“深圳欢迎您”的徽章要处理掉。萧遥知道后,立刻跑去看货色,觉得还算价廉物美,就决定做这笔生意。
  当他们到旅游公司时,那里正在搬家。
  “阿姨,您还认得我吗?就是那天来看货的。我们今天来拉货了,这是我的同学。”萧遥说。
  女人眉开眼笑,连声说:“认得,认得,货我给你们留着呢,这几天好多人来拉货,我都没给,跟我来。”
  “阿姨,谢谢您了。”
  在一个朝北的小暗房里,女人拿出两大一小纸箱:“这是1000个徽章,按5毛算500元,这里是100个袋子,每个1元共100元。”
  他们的小摊之所以设在火车站,原因很简单。这里人多热闹,大量的内地人都是通过这里进出深圳的。但凡来深圳的内地人都希望带点纪念品回去,他们就是萧遥的“进攻”对象。
  小摊除了卖“深圳欢迎您”的徽章和小布口袋外。还兼卖地图册之类。说小摊其实不很恰当。它只是由一辆小板车外加几块长板组成的。车是余发的,是余发家早些年做小本生意时用的,如今早退休了。萧遥向在马路上刷红白铁栅栏的大爷要了点油漆,把这部板车也漆成曳白相间的色,虽然不好看,却十分醒目。车上有个用来装钱的月饼盒,这是王笑天从家里拿来的。
  就这样,他们开业了。
  第一次卖东西的心情,根本不像有些人写的那样:“又是兴奋不已,又是羞愧无奈,又是大汗淋漓。刚开始吆喝,是不大好意思,一会儿习惯了。嗓子也就放开了。一群人围上来,忙着说价、拿货、收钱、找钱,根本没功夫体味那种心情;一时间。又一个人影儿也见不着。从总体上说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偶尔碰上熟人同学什么的,他们也兴致勃勃地留下一会儿帮着招呼顾客。
  中午,一个守摊,一个去买盒饭。王笑天说:“等挣到这钱,我请你啜一顿。”
  “我可记住了哦。”
  南来北往的人,操什么口音的都有。深圳汇集了全国各地元……
  “袋子那天不是说好8毛吗?怎么才几天就涨了?”
  “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这两天要货的人可是不断,你不要,别人就要了,昨天还有人出到1块2呢。光袋子上那条拉链就值8毛钱,收1元,连成本都没收回来,要不是看你们是学生……”
  “可那天您说的是8毛啊!
  “你这个人怎么认死理儿,不要就算了。”女人欲收走。
  萧遥和王笑天对视:“1元就1元。
  女人眼角的鱼尾纹立刻收集到了一块:“就是。告诉你,你们不会亏的,纸口袋一个还要2块5呢,这是布的,你们还不卖它个4块,5块。”
  “一共600元。萧遥付了款,好心好意地说,”阿姨,你们这种徽章不好卖,下次你们用反光材料做底肯定畅销。反光材料也就深圳有厂家,是专利。您不占这个优势,还让内地人占去不成?“
  那女人突然问:“你们是哪所中学的?”
  “九中。”
  “九中?你们学校也经商?”
  没等萧遥和王笑天走出多远,难听的话就戳在他们的脊梁骨上:“现在的学生个个都像生意人,不知他们是读书还是经商。”“你没听说一个小学生炒股发了吗?”
  双手抱着纸箱的王笑天和萧遥四目相视,哭笑不得。
  “明天七点火车站见!”
  萧遥总训练自己从这些游客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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