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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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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驭马,他早已娴熟,回身射箭,不过也是平常,那三十六路轻扬剑法,除了义父之外,他毫无疑问,已是宗门第一。
聂无双不是他的对手,却将文史典籍读的通透,书画占玄有大家之风,他二人,一文一武各有擅长,玄机逍遥之名乃义父笑言,渐渐被宗门诸人,口口相传。
江湖之远,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玄天宗少主,玄机能文,逍遥擅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是失了双亲的慎青成,而是玄天宗的逍遥子,身有重责,背负血海深仇,他的人生只有练功,只有杀敌,只有义父,只有亡国之恨,杀父之仇。
“青成”身后那柔美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喜。他不用回头,便知来人是谁,在这世上若有人如慈母一般照看自己的,全宗上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青姨打哪来?”他神情漠然,明知故问,却也不想多打听聂无双的消息,二年前,落霞山一别,那个陪了他五年的兄弟便离开了金紫岛,上山避世。只余他一人留在岛上,连个对招的人都寻不到,越发的寂寞。
“你不想无双?”青娘一身素衣,眉目轻笑的看着他。
“不想”他回答似是倔强。
“可他念着你,待落琴长大些,他便会下山回宗探望。”青娘臂上搭着厚厚的棉袍,细心的为他拢好。”
“无聊之人,无聊之事,他总爱多管闲事。”他听到落琴之名,不禁眉头一攒,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奴隶,那么突然的融入了宗门,成了他们中间的一份子,牵动了聂无双所有的关怀,在他看来不过是个不吉之人,是义父偶尔的善心,是个天大的累赘。
“她玉雪可爱,长得极美,还聪明的紧,教了她二年,回旋舞早已在我之上,我也没什么可教的了。”青娘与他并立,欣喜地发现,他身量渐长,可与自己并肩。
“青姨喜欢她?”他俊眉一挑,问了一句。
“喜欢,自然喜欢……只望她一生平顺,莫要向我这般。”青娘的言语听来寥落,他沉默相视,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周身象笼着淡淡的惆怅,眉梢眼底有隐约的无奈。
“日日勤着练功,你可有什么心愿”青娘长叹之后,低低问了一句。
“报父帅之仇,光复我西莫大好疆土。”他脱口而出,根本不用去想,这些执念自懂事来,融入血液,深入骨髓。
“落琴十岁不足,我问她有什么心愿时,她告诉我想永远住在落霞山,跟着无双学画,练琴,去深潭捉鱼,永远开心,不要皱起眉头,永远永远。”
“愚昧”他勾起嘴角,心中大有不屑,不想听落霞山的种种,便要起身回去。
“其实她说的不错,你和无双何时才有自己?”青娘在他身后一喊。
“那青姨呢,青姨何时才有自己”他顿了顿脚步,回头见她,裙裾飞扬,那雪纷纷落下,铺天盖地,忖着那身影单薄憔悴,摇摇欲坠。
暗夜,他读倦了兵书,便和衣睡下,辗转反侧,却怎么都无法入眠,耳边都是那个小奴隶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
“我不要师叔,我要师傅,他是个坏人,是恶人”
“师叔总不说话,见我又凶,我不要跟他去,我要跟着师傅,我要师傅。”
“师傅不要丢下我,不要让我跟着师公和师叔,不要”
每每听到此言,一向自持的他都忍不住想扇那个小奴隶几个耳光,可聂无双总会出现,拦在身前“我的徒弟,你也敢打?”
他罢了手,并不是怕了聂无双,而是他知无双甚深,脾气虽淡,却也不是没有脾气,他对那个小奴隶与旁人不同,自是特殊,十分特殊。
他心中郁闷,如影随形,这两年里,但凡想起,总有说不出的懊恼,这份懊恼不知是怪那个小奴隶分了他兄弟对他的好,还是怪她对对自己总是这般的无礼……
“为什么,为什么要青娘嫁人,还嫁给那个贼人?”青娘换了身份要嫁入环月山庄的消息,一传到他耳朵里,他便如疯了一般的跑到季成伤面前,眼神如受伤的兽,就这样望着他的义父,他一直崇拜佩服的亲人。
“身为西莫女儿,这是她的命。”季无伤头都不抬,自己与自己对弈,从黑白二子的困局可见其心,步步的算谋,步步的矛盾。
“义父教我,对付敌人有千百种方法,为什么要让女人去涉险,我长大了,我可杀敌,不能送青姨去。”
对于他一如既往地倨傲狂放,季成伤也不懊恼,只摇了摇手招呼他过去“ 你说的没错,对付敌人有无数个方法,可我要的是最稳妥的那个,这中间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漏,我不要晏九环的性命,我要他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话说罢,季成伤将棋盘猛然一挥,无数的黑子白子滚落在地,他喉中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那听似云淡风轻的言语,从义父的口中说来,说不出的苍凉与怨恨。
他撒腿奔出内室,取剑就要与门下诸人比武,用剑伤了他人,风波过后,义父并无一句责怪,只罚他在父亲慎将军的灵前跪了一宿。
他僵直了背,一动不动的跪着,纵然再辛苦,在疲累,都不曾软下身子。
漫漫长夜,他胡思乱想,抓不住思绪,只是奇怪,为什么长久以来,义父对无双想骂便骂,想当便打,而对自己,则是百般的纵宠和宽容。
青娘走后,他窝在被中哭,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他是逍遥子,宗主门下的首徒,他丢不起这个脸。
少了无双,走了青娘,亲厚的人都离他远去了,至此之后,他的剑术越发精湛,他的内力更加精纯,却没有了欢笑,没有了言语。
门下中人越发的怕他,他也越发的严苛,高高在上,绝顶的孤独。
流年暗换,倘过几秋。
那年春天,聂无双终于回来了,他依然是一身白衣,儒雅俊美,可不同的是他经常会起的淡淡的微笑,举止更加从容。
闲谈时,聂无双从怀中揣出一个香囊,上面歪歪斜斜的绣着一个琴字,手工拙劣,似喜似叹的说“你瞧瞧那丫头送我的生辰礼物竟是这个?”
他皱起眉头,别开眼去只回道“司马素素好手艺,换了这个,省得你玄机先生出门被人耻笑。”
“那不成,这是心思,是心意,别说是素素,任何人都不换,我不怕被人耻笑。”聂无双珍重的将其悬在腰际,穗子一晃一晃,让他觉得十分的刺目。
从此往后,每年聂无双回来,都会带来那个丫头的消息……
她又闯祸了,竟然与三言两语一起烧了草庐、她做的菊花排骨香而不腻,胜过通州如意楼的厨子、她的琴艺舞技能让清玄那个老道都称赞不已。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聂无双都会不厌其烦的与他道来
他不愿听,却也不得不听,一听便是数年……
他无法忽略聂无双言谈之中焕发的神采,也不想正视自己心中渴望见她的心情。
他怎么了?难道聂无双傻了,他也傻了。
沉雁塔下,含碧亭内,他奉义父之命,让人试探无双昔日的许诺,那个丫头,什么都可以教,却不能教她武功。
义父筹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并不想探究内里的意思,只是这番等待之下,倒也想知道她泼辣,惹人厌的性子还是不是一如从前。
圆音兴匆匆的来报“先生的徒儿,难得一见,真真的美人,且言辞犀利,见识广博。”
他想听又不耐,多年浸淫武学,红颜女子在他眼中都是一样,况且司马素素江湖闻名,乃一等一的美人,他都觉得面目模糊,何况是她?
他曾想过与那丫头千百次的相逢,却不料在楚水边的密林里,她奋不顾身的维护环月山庄的人,毅然用自己的身躯来挡他手中的那支箭。
他眼里的她还如以前一般,身姿纤小,穿着不伦不类的男子衣服,面上灰黑难辨,只有那双如水一般的眸子,迸发着坚定的光彩,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罢了手,不是为了秀水堂那两个不入流的属下……只是心头复杂,不知如何自处。
她冤枉他,回回都是如此,他纵然痛恨环月山庄之人,也不会趁人之危,这算罢了,她还敢叫他不要出来混江湖,省得被人贻笑大方。
他逍遥子,慎青成,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他本想替聂无双好好的教训她,却还是没有。
这不像他,不似他的性格……
金紫岛上他第二次送宗门的女子出嫁,还是去环月山庄,这样的故事周而复始,又轮到了她的头上。
名琴梅花落义父想了很久,曾亲自作画,高挂寝居,日日的看,夜夜的想。
古籍所载“名琴素女,安定天下”他暗笑,原来义父没有善心,这辈子唯一的善心都消殆在西莫国亡的那一刻。收留她,教养她,只是为了将她送去环月山庄,希望通过那八字的箴言来实现西莫复国的理想。
聂无双纵然情深,却也不能影响大局,他亲眼见他们二人,一个为情所伤,远赴梅坞召兵,一个万念俱灰,不得不去环月山庄。
上船的前一夜,他鬼使神差的下水为她找了一夜的玉佩,只想给她一个慰籍,就这么简单。
一路行来,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忍心伤了她,他把这些都归结于自己的身份,岂能因私心好恶,而坏了规矩,坏了筹谋。
他同情她是因为青娘,他把她看成了第二个青娘,少年的情怀,无从寄托而已。
她还是段落琴,是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段落琴,是最讨厌他的段落琴,以后她是好还是歹与他有什么相干?
扮哑巴,实非他所愿,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意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
换了个身份,她对他的态度果然发生了天大的改变,芙蓉院的相护,和朋友一般的交心。
她一直珍爱他赠她的那株墨紫。
小阁上不惜身份暴露而义无反顾的救她,病榻上她终于为他掉了眼泪,扑簌簌的打在他的掌上,他心中一软,那种从来没有的感觉翻涌上心头。
想起小时候她无拘无束的愿望,便把这首青娘曾经念过的“春赏百花秋望月,夏乘凉风冬踏雪,心中若无烦愁事,正是人间好时节”的话赠与她。
见她欢喜,他却自嘲,浅显的道理随手拿来赠人,可他自己却始终逃不开那份责任,那份血雨腥风的纠缠。
他象一个旁观者,看着聂无双郁郁寡欢,看着冷临风意气风发,说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还不如说都是咎由自取。
而他只想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守护她,看着她能有一时的高兴也是好的。
聂无双、冷临风远赴沙场,而他的任务还是在暗处,孙仲人的诡计被他识破,他急着赶去,却看见如此孱弱的她。
她第一次如此无助,毒发时痛的打跌,而他却什么气力都使不上。
她倔强的不掉一滴眼泪,让他失魂落魄之余不禁想起送嫁的时候她在马上的哭泣“师叔,我怕”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弱女子不惧毒发之苦,却怕出嫁。
她为了不连累自己,纵身跳入悬崖,如此决绝,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到了那时,他才知道,从小到大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他一直恨她,恨她从不待见自己,却对聂无双柔情似水,他在恨她,从不正眼看看自己,却只有厌恶和排斥。
那一刻,他懂得了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心思,他再也没有力气恨她了。
托付
“覃州晴三日,皇都雨不歇”回祁人口耳相传的老话,可算十分应验。出了覃州城,还未到盘山地界,山中雾气郁勃弥漫,秋风过处,落雨难休。
香车摇晃,不疾不徐的驶在官道上,全不因天气的好歹而落下路程。车上,冷临风侧卧在软榻上,见落琴窝在一边,用手支额,掀开布帘,定定的望着窗外,似在赏景,似起神思,下巴淡淡青影,勾勒出柔美的弧度。
眼见她身在咫尺,他心头滑过极安定满足之感,伸臂将她揽过低声问“不吃也不喝,外头就那么好瞧?还不如瞧瞧我。”
落琴秀眉紧蹙,顺势靠上了冷临风的胸膛,完全恰入他的怀抱,回头应答“难道大哥不觉着奇怪,楚子明乃是秦党,凭什么就这般轻易的放了你我,不仅如此,还赠了通关兵文和这车,大费周章,得不偿失,他到底要干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该辜负他人的好意”冷临风面上含笑,心中也不轻松。
琦玉阁外楚子明说明来意,不仅备了车马随从,还送来通楚兵文,保证他二人一路回去,不会有任何追兵骚扰。要说这些都是秦军师的好意,他自然不信,可楚子明这人偏有妙处,那便是任何的瞎话浑言从他嘴中说出来,都变得万分至诚,不似有假。
“难道楚子明便是下药之人”落琴猛一回头,对上了冷临风含笑的眸子,想起昨夜之事,到底面薄害羞,只低头等他回应。
“替人行事罢了,背后的因由你我皆知。”冷临风见落琴发有松散,便起手为她撩起,淡笑改为正色。
“秦得玉,是他?”落琴又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说到底都逃不脱一个利字,秦得玉所谓清流,岂能免俗,别人的心思我左右不了,我也懒得去想,但是我自己的心思我管得住,不管何时,不论何地,我们都在一起,生死不离。”冷临风说罢,从怀中揣出一物,伸手平展在她跟前,竟是用蚕丝着色扎成的芍药花,红艳如火。
“是红芍”落琴见他眸光灼灼,顿时明白过来,楚国礼节,男子以红芍相赠,除了表示钦慕之外,更有生死相随之意。
她头微侧,想起过往种种,人生坎坷,对环月山庄千百谋算,而他始终如霁月清风,对她这般情真意切,一时心中似涌起浪潮,泪不自主的滑落。
“傻瓜,过去便是过去了,以后事事有我。”冷临风郑重的将红芍绾在她的发间,深深的看她。
落琴点了点头,双眸泛着水光,抬头与他相视,白玉般的脸庞,忖着青鬓红花,竟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侬丽秀美,冷临风环着她的手紧了紧,唇缓缓的覆上了她的……
温柔缱绻间,耳中除了风吹布帘的“哗哗”声,只剩下对方勃勃的心跳,如此热烈如此悸动,落琴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顺着流下,惟有心知道,那是欢喜的。
越往南走,气候越舒,绕过回祁皇都,不出三日便到了楚国地界,翻山越岭,踏水行桥,纵然路途遥远,心中怀着万分的疑虑,可因有冷临风在旁同赏这北国江南、指点人情风貌,说说笑笑,倒也让落琴过了一阵从来没有过的舒心日子。
冷临风从军中出来,领得是送公主回皇都的衔,因记挂落琴安危,才搅了这趟浑水,硬是将公主送到了盘州督抚姚文顺手上,他离军出走师出有名,可出来必要回去,掐着日子,相去不远。
他思虑再三,怕落琴再生意外,便执意要送她回环月山庄,落琴本不愿回去,但想起之后种种,还是坚定的要将梅花落琴取出来,若有幸,玄天宗可以看在那柄名琴的份上,还给她一个自由身,她便可以远离这些阴谋和算计,过安心的日子。
车还未到环月山庄,他二人便听得两个天大的消息,桩桩都和山庄有关。
第一桩,因晏家小姐晏紫澜身体违和,在山庄难以静养,被送去晏府别院清风居暂住。
落琴刚一听闻,便知其中因由,从孙仲人别院到军营,她身中巨毒,命悬一线,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孙仲人无情无义,晏元初更是心狠手辣,自然不会任由晏紫澜在环月山庄乱说话,杀不得也留不得,因病遣走自然是最合适的理由,晏九环对这个女儿固然疼爱,却每每为朝政大事制肘,无暇分身,关爱一事,未必事必躬亲。
落琴见冷临风双眉蹙起,不敢多向他吐露真情,怕他心有纠葛,反而乱了阵脚,事缓则圆,或许她有机会将那个命运坎坷的姑娘解救出来。
第二桩事,倒是让落琴不待休息,便迫不及待的往山庄赶去。拜月佳节,晏府三夫人失足落水,受了惊吓,本不强健的身子更是雪上添霜,几日来卧床不起,生死不知。
冷临风伴着落琴,心急火燎的赶来,三娘与他素有情份,母亲死后,便如亲娘一般的相待。
晏夫人见她二人回来,也无太多欢喜,按着礼节问候了几句,顺便说了为青娘请医一事,自己是如何的煞费苦心,一副当家主母的贤惠大度。
落琴心中挂怀,不耐听晏夫人的多言,身在厅阁,心已飞去芙蓉院中。
好不容易,晏夫人才吩咐他们应去看看这位素来无宠的庶母,落琴与冷临风才一路往芙蓉院飞奔而去。
“青娘”落琴情急之下哪顾得旁人,跌跌撞撞的推开半掩的门户,口中唤得是玄天宗诸人对她的称呼。
可青娘远嫁环月山庄,叫得确不是这个名讳,落琴不知,冷临风却知道的清楚,诸多的疑惑不容细想,只随着落琴一并入内,方看到床榻上孱弱的身影和枯黄的面颊。
青娘仿佛极疲倦,靠着绣枕,半暝半寐,青丝大半垂落,扑鼻而来的药气,掩盖了矜贵的檀木之气,落琴身子一软,已扑至床前,将身跪了下去,泣声唤道“青娘,你说话,说话,我是月牙儿,我回来了,月牙儿回来了。”
青娘听她的声音,身子一动,缓缓地张开眼,见膝下的女子,花容带愁,清泪涓涓,认得她是落琴,心中欢喜,忍不住伸出手去,可看见她身后的冷临风时,却不由得愣了愣,神色复杂。
“三娘可好?”冷临风号称千面神捕,一柄捣药用的香木闯荡江湖,自通医术,胜过寻常的庸医,自然而然的上前去搭青娘的脉息,可青娘缩手一避,冷临风的手生生地停着,十分尴尬。
他忍不住抬眼去看,想起往日青娘虽温柔腼腆,却对自己十分亲厚,嘘寒问暖,比亲娘都要胜几分,难道今日病得糊涂了?
“元綦也在?”青娘叹息一声,抬眼瞧他,缓缓地拉过落琴的手的说“元綦若不怪,我想单独与落琴说上两句。”
冷临风想起女子病榻自己十分不便,本就想说两句便走,但是青娘这个怪字,却说的十分生疏,自己年幼之时也曾承欢膝下,时日渐过,怎么到了今日就只余下一个怪字?
想归想,可他还是拱手施礼“三娘,好好歇着,元綦告退。”临走时,他望了望落琴,见她红着双目朝自己点了点头,心中方安,才缓缓得退了出去。
“莫看了,他已走远”落琴目送冷临风出去,听青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忙转回头相问,话还在嘴边,见那个素日慈爱的青娘,目光有异,紧紧的看着自己。
落琴怜她身子单薄,委实难支,便拿着枕靠支起她的头,低声问“我听旁人说是落水,可是落水最多受点风寒之苦,为何青娘看起来面色青中带白,双颊略有黑色,难道是毒?”落琴被自己口中的话所惊,连忙拉过青娘的手,如冷临风一般为她诊脉。
“不必了,徒劳而已,月牙儿打哪里来?”青娘避她总留着几分不忍,不似方才对冷临风那般的决绝。
“青娘为何不肯让我诊治,却问些不相干的?”落琴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刻就能抹去她面上的苍白,让她还如往日一般的欢喜,淡笑。
“傻丫头,昔日你曾怨悔来到环月山庄,曾怨无双不敢驳宗主之意,可今日你头绾红芍,想必是不怨不悔了?”青娘淡淡一问,全然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
“我……”听到此言,落琴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鬓边的红芍,低头不语,无双,宗门……她岂能忘怀,只是岁月蹉跎,情境不同,让人无所适从。
青娘见她沉吟之下,既有微微的惆怅更有几分难言的欢喜,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方才那双小儿女,殷切的探她病情,神情举止,俨然已是动情之深,心头一凉,“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锦被上侵染成花,落琴一急,紧紧的环抱着青娘纤薄的身子,泣不成声“青娘不可吓我……不可。”
“傻丫头,你高兴吗?”青娘稳了稳身子,无力的将头靠在落琴肩上,低声的问。落琴知她的意思,只能顺着点了点头,秀眉紧紧皱起。
“元綦……他……对你可好?”青娘说的十分勉力,那殷红的鲜血凝结在唇边,似染了色,忖着她本已苍白的脸面,竟说不出的凄美明艳。
“好……好……他对我极好,青娘不可再说话,你会好起来,我不会让你有事。”青娘看着落琴如此悲伤,神思恍惚,不由想起她小时候,每次皆紧紧的看着自己说“青娘莫走,青娘留下。”心头一酸,抚着她的发说“傻孩子,青娘疼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你着想,今日高兴还不够,难得是明日也高兴,日日高兴,年年高兴,往后的日子都高兴。”
落琴点了点头,哭得越发厉害,却感觉怀中的那个身子僵了僵说“月牙儿,答应青娘一件事,岁月无情,我自己知道,时日无多了,我只有一个心愿,我要见青成最后一面,他要快……我等不起了。”
慎青成停留几日,与李大夫所言甚欢,一老一小,一个出身军营,一个混迹江湖,都是一般的男儿性情,长歌纵酒,生得了不少情分。
智人所言,相交莫逆,不论时日短长,贵乎所言所行,契合投缘,忘年之交,便是他素日疑惑不解,心绪纷纷之外的一个意外之喜。
他也曾想实言相告自己的身份,但是终归记得宗门的规矩,不敢造次,李大夫年岁已大,雄心早就消磨,他岂能让他下山涉险?除晏贼,复家国,他责无旁贷。
“真要走了?”李大夫有些不舍,却不愿表现在面上,只烫了自家的好酒,给青成斟满。
“家中传信,十分紧急,青成要先行告辞了,等处理了手中琐事,自然还要上山叨扰,在下舍不得的是前辈的好酒。”
“好,下次上山,我打好野鸡侯你。”李大夫花甲之年,深知人生际遇无常,相聚分离岂随人愿,也不强留,言语无多,只多喝了几杯,聊作往日的念想。
青成随着饮酒,也闷闷不多言语,他怀中揣着的密信,乃是玄天宗门人互通消息的隐秘之法,除了自己人,旁人都不知晓。
他微微侧头,想起纸上言语“环月有急,速来”落款一个琴字,竟然是她,莫非……思来想去,自嘲自己沉不住气,竟也会慌乱,便更觉着醇酒无味,落落寡欢。
告辞了李大夫,青成丝毫不停的驭马往江南回程,经五日日夜赶路,终于在立冬日抵达商阳城外的驿站,冷临风一身紫杉,已等候多时。
“是你?”慎青成见冷临风相侯,自然不悦,环月山庄的嫡子,他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宗门中数他性情无常,倨傲自持自是一贯。
“知道慎兄不想见我,其实我又何尝想见慎兄,只不过受人所托,我无法拒绝。”冷临风自然记得楚郡一箭,他吃尽了这位逍遥子的苦头,想忘怀都不容易。
“师叔,青娘……她要见你。”落琴一身白衫,作男子装扮,见到青成再也不忍,急着从内而出,神情十分哀痛。
坠崖之后,青成第一次见她,同经生死,却端着陌生,他不敢多看,走上前低声一问“青姨不是那心急火燎的性子,究竟何事?”
“落水受惊,医石无效,我看着七成是中了毒,可她固执的紧,不肯让我医治,非要见了师叔,说有要紧的话……”
“该死的,非要等着此时再来告知?”青成未等她说完,忍不住怒言相向,见她神情落寞,显然心头也不好受,心中后悔,本想宽慰几句,可那些温柔的言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是慎青成,又不是聂无双。
“与其在此处相责,还不如赶快入庄,委屈慎兄了,恐怕要扮作我身边的长随。”冷临风不忍落琴委屈,便上前说话。
“不妨”青成知道事态严重,想起自己曾在山庄为奴,这长随倒也算得十分矜贵,自嘲的笑了笑。
三人打点一切,便急匆匆地入了山庄,一路行来,正是预料之中,通行无阻,无人见疑。
“三夫人吩咐,除了想见的那个人……请少爷和少夫人稍待。”青娘的贴身侍女,见冷临风、落琴带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前来,言语委婉,言下之意只让青成一人入内。
“难道我也不能进去?”落琴深知青娘在宗门金紫岛上一向厚待青成,两人情胜母子,可与自己也甚亲近,十分怜惜,她心中既牵挂青娘病痛,又有几分失落,难以言诉。
“三娘向来无欲无求,惟有这一愿,你又何必愁眉苦脸的。”冷临风轻拍落琴的手面,唇角勾起 “稍安勿躁,三娘如愿了,自然会好好医治,是好事。”
“但愿如此……”落琴回头相顾,青成入内,门户紧掩,满院芙蓉凋零,黄叶孤单,她心头自有一种不好的征兆,沉沉压抑。
虽是白日,可一室暗淡,那些黛青的帐、秋香的屏、竹青的架,原本素雅怡人的颜色,显得越发的沉闷,点一盏小灯,淡淡的光,照得床上的那人支离纤弱。
“青姨”青成自来对人不甚亲近,可此番情境之下,终也忍耐不得,动容一唤,青娘回头过来,与他相望,见他风尘仆仆,不损气宇轩昂之态,心中欢喜,点了点头说“还是如往日一般,从冷处到了暖屋子,也不知脱了外袍,当心受寒。”
青成不忍见她憔悴如斯,还劳心记挂,当即脱下外袍,单腿跪在床榻边,一时语滞,不知该说什么。
“宗主可好?往年秋风起,他总爱登高,若不是我给他拿外袍去,永远都是一身单衣,还是无双,医者自知,身子素来好,也无病痛。”青娘斜靠床侧,唇边噙着淡淡的笑。
“听那丫头说,不是落水那么简单,是有毒?谁下的手?”越是听她说起往事,青成心头越发的难受,人人都顾念,唯独不爱自己,他心中翻涌,誓要知道真相。
“人死如灯灭,有什么打紧,呆在此处等年华渐老,还不如死了安生。”
“是那晏贼?”青成知她身份,自然想到晏九环生性多疑,绝容不得卧榻之边,有身份不明之人存在。
“当年刚入山庄,他对我还算客气,直到一次我无意中发现他有一间佛室,为了查他背后那些龌龊之事,为宗主分忧,我便在青天白日,大着胆子入室去看……”青娘说到此处,双眸微睁,有几分惧意。
“看到什么?”青成紧问。
“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长相清秀,目光呆滞,就那么傻傻的看着我,一直看着我。”青娘身子缩了缩,下意识的拉紧了身上的薄被“我还以为他立那个佛室,是为了藏污纳垢,却不料他如此劳师动众,就是为了藏一个女子,我知道利害,正想出来,可偏偏被他遇个正着。”
“所以晏贼就识破了你的身份?”青成提高了声音,往事如此凶险,别说亲身经历,便是相隔数年,他而今听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可偏偏是这番往事为什么义父不知,宗门不知,他和无双全不知情?
“我入庄那么些年,深知他的脾性,若说多疑,他便是天下第一多疑之人,我自然不肯承认,他见我不会武功,又名副其实是杜之舟之女,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疑心既存,断没有尽释的可能。所以他日日投毒试我,开始是少许,慢慢加重,我心知肚明,可若是我有防范,就会被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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