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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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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为了姑姑可谓用心良苦,只是你多此一举,却已坏了宗主大计,不过我不忍少主犯错,帮了少主一个大忙。”

“你……”无双心头一惊,回头去看,远远望去,营前火把甚巨,照的主营如明昼一般,他们藏身暗处,看得清清楚楚。

“宗主对此十分紧张,怕少主受制于情,才让我来相助一二,少主莫怪,姑姑必去回营,不过……属下可担保她没有性命之险。”

她负手在后,不顾后首的无双是何反应,低声说道“姑姑还未离营,我便潜入司马青营帐,他是晏元初的耳目,自然明白该做些什么,姑姑手执御军信物,走不太远……司马青可谓一条好狗,只是这人人都知道身处何位,该司何职,少主聪明绝顶难道不知?”

“义父他究竟要如何?”无双紧问道。

“少主该为的一样都不能少,只是明日需你亲自将姑姑送去回营,将那个公主换回来。”

“你如何担保她入回营,性命可保?”无双知义父为了昔日落琴入嫁环月山庄一事,一直疑心他太过顾念师徒之情,坏了经年筹谋,

这才派他招兵梅坞,投效楚营,只是未料,计谋之深,用心之险,让他也身在局中,看不分明。

“宗主之言便是担保,少主尽可放心……我……我也不会让她出事,属下今日逾越,来日在宗主面前,必受重责,与少主请罪,请少主以大局为重。”她神情漠漠,倒也不似影子之名,这般无情阴冷。

无双将剑一弃,那利器发出金石之声,似重锤击打在心,耳边轰轰战鼓擂动,嘶马声、兵刃声不绝,西楚之战硝烟十年,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目光中再也不是楚营寂寥,而是满天烟尘之中,他那昂扬的父亲,浴血奋战之景。

身不由己之累,两情相煎之苦,胜过那祭果之毒百倍,这祭果尚有解药可寻,可他心头之痛,解药又在哪里?

一叶扁舟,淌于盛江之上,如闲来垂钓的江湖隐士,又似贵胄之门秋日郊游,端得平静。

日光正好,正是秋末初冬之时,阳光顺着乌蓬明晃晃的斜照如水,涟漪染金,清景妙不可言。

“为什么?”落琴立在船头,一身华服,素面铅颊,落寞至极,昨日她驭马还未出濉关,便遇司马青前来拿人,说是奉了聂督军之命,不可让回祁郡主轻易出营。

“莫信任何人,包括我……”无双不知昨日玄天宗的暗使如何支会司马青,但见落琴怪怨之色,便猜十之八九暗使不便露面,便伪扮他的样貌前去告知,这冤有苦难诉。

“就算要我性命,只须你一句话,为什么偏偏要戏耍我?为什么要让我如此恨你。”

落琴身子一软,半跪在舟前,强忍着心绪难平,可泪依然顺着罗衣,落入平静的江水之中“十岁时,你教我《礼经》,你说过,一日为师,必终生倾情相待,我没有父母,我当你是至亲之人,我……曾想日日与你相伴,永世不分。”

无双背过身去,背脊僵硬,手微微颤抖……

“落霞山时,我曾问你为何只教我轻功,不教我武功招数,你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纵然是天下第一又如何,终逃不开相争相夺的宿命,你愿我远离阴谋算计,平安一生,可今日推我在这风口之中,浪尖之上,难道都是你违心之举?”

“月牙儿……”一声叹息化为无声,言语苍白,连自己都不信,如何说动旁人。

无双才一回头,便见落琴猛地跪倒在他面前“若不是师傅救我,当年我便不在人世了,师傅教我处事为人,师傅教我翰墨文章,师傅……今日之后,你我恐成永别,让月牙儿再行一次大礼,祝师傅大仇得报,所求必得。”

无双毫不迟疑,一把将她揽起,紧紧贴在胸怀,气息在秀发中轻拂,落琴却用力一挣正色说道“我是回祁郡主,督军大人岂可逾越……”

“你会平安回来,若回来……我有话想说。”无双神色复杂,颓然松开双手,落琴不由自主往后一退,十多年了,她情牵他身,多希望他能如此对她……可时过境迁,彷徨疏离竟然越过了此情本身。

“回营已到”落琴顺着无双所指,转过身来,满目的回旗猎猎,应风而卷,声势不逊于楚。

高台上,隐有一华服男子,等候已久,落琴踏足一步,险些落入水中,却被无双一拉“此人便是崇庆端王关成谟。”

琴音

油壁香车,青毡落布,前五人骑马,后五人乘轿,走郊道寂寥,穿闹市行街。落琴身在其内,只望着坐在对首的那个白面儒生,心内翻腾,难言的怪异,僵着身子颇不自然。

只见那儒生掀开布帘,顿时秋阳漫溢,微风徐徐,内室豁然开明,将车上二人的眉目映得分明清楚。

落琴华服楚楚,秀眉攒起,可那儒生却蕴着淡淡的笑意将镶着玉蝠金葵的食盒往落琴手中一推说道“云方糕,守云坊的名点,还热乎,不尝尝?”

落琴顿觉手中一沉,抬头看他,那儒生眉目明朗,越笑一分,她便越惊一分忍不住开口,话还未及嘴边,对方抢言道“看这青虹桥,近看着与普通的拱桥无异,可每至夏季雨水之后,便有彩虹飞渡之景,青上翻彤,难得的景致,你可喜欢?”

那儒生口才极好,回祁覃州之景本只得五分,却也被他说成了十分,他说了许久,见落琴听而不言,才道“在下多言了,郡主可是有话想问。”

他说的覃州五景,加之人文典故,落琴全数都没有入耳,这一路,她百般思虑,却丝毫没有半点头绪。

恰说无双送她来回,还未上岸,远远便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回祁端王关成谟,她自十分忐忑,这回祁郡主扮了近一年,不需多时便要被人揭穿,届时这王爷盛怒之下,她命休矣……

人事不敌天命,形势却偏偏峰回路转,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那端王关成谟见她来到,不急不怒,还老泪纵横,嘘寒问暖。

她大惊失色,仍强装镇定,州岸边端王府的父慈女孝,旁人怕是见怪不怪,却奇煞了她与无双。

她是假的?莫非王爷思女成狂,神志不清……无双先礼于端王,后晋见参将,回祁倒也信守承诺,以人易人,换回了公主。

无双叮嘱她见机行事,纵然不舍,也只能带着公主乘舟回去,反倒是她,竟被那个回使楚子明请上了马车。

“敢问回使,我们这是要去何处?我回得难道不是王府?”落琴忍不住开口相询。

这王爷糊里糊涂,认她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匪夷所思,可郡主该回爹娘身边,自己的府邸,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郡主客气,如今不在楚国,子明也不是来使,还是唤声子明便好,王爷接旨要去衮州数日,军师相邀,请郡主去秦府作客,秋菊正茂,恰是登高赏花的好时节。”

“军师?赏菊”落琴不禁失笑,本以为来回祁之后,身份识破,纵然不死,也是个阶下囚的命运。

现在不仅端王糊涂,她还被大名鼎鼎的军师秦得玉邀去府中赏菊。华车美食不说,更有楚子明这等妙人作陪,这番境遇让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郡主你看,秦府已到,请。”楚子明率先下车,小心的为落琴掀了帘子。

门房的下人,搬了木凳,置在马车边。才妥当,却见落琴自行跳下车来,十分尴尬,这凳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落琴面上一赤,那楚子明倒也不以为意,拱手迎她入内。

秦府奢丽,与环月山庄确是一南一北两重天地,楚子明带着落琴过垂门九拱,行湖山燕石。落琴细细看来,也图个新鲜有趣,正要开口询问。

突然见正路过的小院清静,满目的碧枝,似水头十足的翡翠,压弯了低枝,不是七桑叶是什么?

七桑本是春时花木,开起来殷红如血,可除此之外,三季常绿,便是冬天也不凋零,是入药作引得佳品。

只是它本稀罕,除了在落霞山底的竹屋、风城晏夫人的墓地见到那么繁盛的成片七桑之外,这秦军师府中也有,倒是奇怪之事。

“这是何处”落琴停下问楚子明。

“哦,军师平日爱抚琴,弈棋,这随清居便是平日小憩之所。”楚子明见落琴目光闪烁,倒也不明就里。

“我想进去看看,不知方便不方便?”落琴眼光落在七桑之后,那一间与华庭府邸格格不入的竹舍上头。

楚子明点了点头,做了个请势,也随着落琴一同进去。落琴一路走来,七桑在秋风中飘摇,那竹舍棋台,如此相似,竟然就是落霞山的那间。

引凿入水,涓涓细流,仿照自然水泉,她尤记得她曾在此间捕过鱼虾,竹舍外竹木凋谢,她曾多喝了几杯,在月下起舞,门外的石倥她也曾相靠过,这一切竟然不是梦境……

若里头还有琴,花,画卷,岂不是和落霞山底的一模一样?

想到此处,落琴情不自禁的跨出一步,欲推门而入,却被楚子明抢先一步拦在前头“郡主,此乃军师休憩之地,若没有他的召唤,我们进去怕不妥当。”

“是,我乃无心……”被楚子明一拦,落琴才恍然大悟,她被旧景所惑,以为还是荒郊野外无人之地,却不料这样一处隐秘的所在,竟然被回祁的军师府仿照的如此相似,她心中一紧忙问道”军师现在在何处,我想见他一见,有事相询?”

“皇太子初生,军师入京道贺未归,叮嘱子明好生照看郡主,楚营到回营,又来覃州,郡主长途跋涉正应好好休息,子明备好雅室,郡主请。”

楚子明眸如清月,儒雅谦逊,所见之人都被他的诚恳严正所惑,落琴听了他的言语,方才知道这位军师的意思,他奉皇命,为太子庆生,怎么又能同时好意请她过来登高赏菊?还让楚子明一步不离的相陪?

其间种种怕邀请是假,软禁她才是真,看来这军师府的深宅大门,她想出去并不容易,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楚子明又是难得的君子。

理由冠冕堂皇,难道她就任由他们摆布,困在这陌生的府邸?抛开心中种种,唯一想弄清楚的是这个军师秦得玉究竟和竹舍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劳烦回使了,请”落琴不得不跟着楚子明走,但是这子明二字太过亲厚,她也万万叫不出口。

秦观词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楚子明说给落琴安排了一间雅室,所言倒也太过谦和。

纤云阁为正,飞星亭为偏,巧而不俗,精而不奢,里头书卷、笔墨、琴棋、妆匣、无一处不齐。

落琴心中暗赞,这军师秦得玉品素清流,眼光独到,对她这个表面厚待的假郡主,实际要扣留的人也颇费心思。

一连三日,楚子明晨昏定省,关怀不断,只要落琴不出门半步,所有的要求一概照办。

前两日落琴还在军师府四处走动,明为赏景,暗看地形,到了第四日,渐渐烦闷。

这秦得玉此人仿佛平空消失了一般,寂寥的军师府,若不是还有守门的禁军,和楚子明每日两次的探访,她还真以为只有她和一帮面无表情的丫环下人。

“军师何在,我想见军师?”落琴每日必问,楚子明回答从没有丝毫厌烦,理由甚多,不是赴朝臣之约,就是贺太师之喜,不是军中有事,便是宗祠大祭,可结果却只有一个,落琴在这军师府想要与秦得玉见上一面恐比登天还难。

落琴也不是没有与楚子明提过想出去走走,可回答的堂皇,王爷还在衮州未归,军师既然邀请了郡主,必当其责,回楚正在交战,郡主的安危才是要务,若有楚人居心叵测,怕王爷心挂两头,无心战事,与国与王爷与郡主都是大大的不利。

这长篇大论,官场言辞听来无益,落琴知道出去无望,也不做困兽之争,便又要提出去先前那个竹舍看看。

楚子明每每态度未明,落琴便独自一人前去,凑巧的是每逢至此,楚子明仿佛都像约好一般的出现,客客气气的请她回去。

这你来我往,不觉七日已过,落琴坐井观天,十分气闷。

不管这每日的膳食是如何的珍馐百味,奇货名鲜,不管这衣裳是多么的绮罗乔丝,光华难见,都不及她有时能路过朱门,趁禁军换班的时候望一望外间的天地,这般平凡,这般自在。

以她的武功修为,若要出去相信一过朱门便会被人拿获,如今不知秦得玉留她心思,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最为妥当。

三更时分,落琴久久不眠,便穿好衣裳,踱步出去。

静夜甚美,星光披露,弯月明晃晃的光,映得落琴容颜明一面,暗一面。

回北不同江南,天广地辽,军师府房舍集优而选,有秀有度,浑然一体,虽不若环月山庄,踏水而上,环圆而建,却更清广开朗。

落琴走着走着,突然听得一阵琴音响起,初时若有若无,如白檀细细,又如伶人低吟浅唱,说不出的轻柔舒缓,她心中一醉,脚步放缓,思绪凝住……

想起与聂无双在落霞山时的光景,又念到冷临风草原上的笑,心怀放柔,唇角恰恰柔柔的浅抿。

突一记空弦,琴音渐促,七音一结更是激越,如鹞子翅击秋风,又似狂雨紧打芭蕉。

她脚步渐快,想到自己薄命如棋,进退不由自己,总放不开情愫、恩义,心中怅然若失。

琴声又变,紧而铿锵有力,一弦高过一弦,落琴似置身战场,金戈铁马,腥风血雨,传神之极,可见操琴人之琴艺,已臻化境。

情绪百折千转,都为这琴音所扰,隐隐觉得十分亲近,又十分疏远,她急忙奔上前,看见一个宽阔的背影,极俊伟倜傥,是一个男子卷席而坐,落琴不敢动,轻轻挪步想要看清他的面貌。

落琴懂琴,聂无双善和弦之技,已是难得的名手,可这个男子却技高一筹。

相得益彰的是那琴,音色之妙胜过她所见的任何一柄。

曲乐知音,淡淡一曲落琴竟然可以听懂他的心绪,有情有思,有沧桑看尽之苦,更有平定天下的雄心。

这等胸襟高华之人,难道就是她一直想见而未曾见到的军师秦得玉?思念一转,落琴便毫不犹豫的唤了一声“军师大人”

琴音顿时停顿,那男子悠悠叹得一口气,低沉而悠长,起身携琴缓缓而去,落琴紧紧跟着,唤道“军师留步,军师留步。”

那男子越走越急,落琴身姿盈动,两人之距却越来越远,落琴虽无武功招数,可轻功精妙,但不及那男子行如鬼魅,转眼就消失在她面前。

夜露甚重,寂静无声,只剩落琴一人伫立,看遍了四处,别说男子,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不免让人心生阴寒,莫非这都是幻觉?可她明明听到琴音,见到他的背影,还有那一声叹息。

最奇怪的是她心中极牵挂,感同身受,仿佛那男子之悲便是自己之悲,这般难受。

第二日晨起,楚子明照例前来问安,落琴忍不住相询“大人,军师府中除了军师之外,是不是还住有贵客?”

她昨日一夜未眠,都在想着奏琴之人,按常理若是军师秦得玉,掌回祁军政要务,意气风发,不该是那种凄凉沧桑的心境,更不会有如此好的轻功,似在聂无双,慎青成,冷临风等人之上。

豪门大户都有蓄养琴师、门客的旧例,最有可能的便是昨日那人是秦得玉请来的高人,高人行事不愿露面,深居简出也是应该。

“据在下所知,军师性情淡然,不喜与人共住,该是没有。”楚子明回到。

落琴见他回的爽快,心道“既如此你又如何住在此处,还请我这个假郡主前来?” 楚子明见她神情,仿佛什么都能猜到,笑道“我住军师府出门左拐的九木胡同,郡主是客,不是门人,自然有所不同。”

“那军师的家眷现在何处?”落琴听闻秦得玉并不是朗朗少年,似晏九环有三妻二妾,他乃回祁名士,自然也少不了几位夫人。

“军师一人独居,无妻无子。”

“秦军师真让人看不通透。”落琴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楚子明,他自来整洁,一身蓝衫飘逸端正,衬得他素面无暇,若不是稍嫌单薄,倒也是风姿不俗的翩翩少年。

“郡主空闲所以胡思乱想,请郡主放心,楚子明便是楚子明,秦军师自是秦军师,他非我,我非他。”楚子明早从落琴神色中看出,她疑心自己便是军师秦得玉,便出言澄清。

“好吧,大人请,若军师哪日肯见我了,你便代个话给我就是。”落琴见心里所想,每每被他猜到,无趣至极,便有了逐客之意。

“子明怕郡主烦闷,今日唤了戏班,伶人是覃州最好的,今日我便不走了,尽一番地主之谊,陪着郡主听戏。”

台前的青衣低唱,生角英豪,演的是《小重山》二人相会一折。

“脱却这一身凤冠霞佩,二人共赴这满天风雨,生相随,死亦相随,走得是人间正道沧桑路,偏不许富贵朱门……”

楚子明清茶一盏,听得入神,扣指击打桌面,合着鼓拍,落琴想着秦得玉的奇,楚子明的怪,自己想出去偏又不得不呆在此处,更加烦闷,却也只能乖乖的将戏听完。

鼓声一止,落琴便要回去,楚子明也不留,一路相送,一到纤云阁,落琴立刻关掩门户,入罗帐细想。

这端王爷不会不识得自己的女儿,他之所以愿意认她,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莫非是玄天宗有所安排,以真正的思月郡主相胁,端王无奈才演了这出认亲女,换公主的好戏?

可既然自己的师傅乃玄天宗首席弟子,为什么事先风声不露,难道季成伤行事连聂无双都要隐瞒?

再有就是军师秦得玉为何软禁于她,又从不露面,这里头又要什么盘算阴谋?

想来想去,思绪如乱麻,没有丝毫头绪,年日如水,她岂能永远呆在这个军师府?

正在想处,落琴听得门扉轻启,一股膳食的香味扑鼻而来,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侍女前来送食,倒也不奇,她并无胃口,便看也未看,挥了挥手说道“拿下去,我不吃。”

罗帐外的那个侍女,倒也坚持,立着不动,还将膳食往前一推,大有落琴不吃,她便不走之意。

“你去告诉楚大人,若不让我出去,我便不吃。”落琴突然想到,若自己不吃不饮,或许就能让秦得玉现身一见。

毕竟他费尽心思,留她在府,自然不是无用之棋,世人只会在有用的人身上花心思,而不做无意义之事。

“若郡主不吃,奴家不好交待”那个侍女压低了声音,说得一句,听来低沉悦耳,落琴一惊,从罗帐内看她的身形,并不纤细,身形高大,肩宽体阔。

“奴家千辛万苦的来,郡主要是不赏脸,我……我惟有死在郡主面前。”

落琴掀开罗帐,见眼前此人,敷粉涂面,满头的点翠,一身女子的衣衫十分别扭,眉目朗朗竟然是……

落琴心中一喜,泪盈满眶,轻轻唤道“冷大哥,你……”

拜月

“瞧瞧,可是婀娜多姿,比你如何?”冷临风似笑非笑,掀开罗帐,挨坐在落琴身边,腰肢一摆,故作扭捏之态。

落琴在这军师府,本就忐忑难辨其意,突见亲近之人,还是在这番情境之下,一时情不自禁,身子向前一倾即被冷临风抱个满怀。

“大哥如何进来,还是这番打扮?”虽与他多番亲近,落琴却尚有羞怯之意,可抬头见他俏理云鬓,且贴花黄,却丝毫掩不住那股子英气勃勃,十分滑稽,才忍不住笑问。

“随戏班进来的,来覃州已有三日了,听说郡主受军师之请,便在军师府四周打探,无奈门禁森严,苦无良策,巧了,昨日午后,见那回使楚子明去了“起墨班”请伶,觉得此乃见你的良机,便随着戏班进来了,只是……伪扮女子……实在不易……唉!我说你笑什么呢?”

冷临风还未说完,便见落琴才看了自己一眼,却又忍笑忍得辛苦,低头抬头之际,真道是“桃腮杏眼波流转”忍不住心中一动。

缓缓的用手抚她的背,低下头玩笑道“冷临风扮女人……这……委实……若被旁人知道,这江湖我还混不混,这窘样你也见了,自不能将你杀了灭口,惟有娶了,倒也可以封了你的嘴。”

嬉闹随意的平常话,自他的口中说得,温暖如三月阳春,落琴喜欢罢了,细细见他,眼神中大有疲惫之意,虽上了妆,却掩不住风尘奔波之苦,眼底下淡青显见,舟车劳顿不说,单是这三日来他在军师府外头,定是寝食不安。

落琴站起身来,挽了袖子,打湿了布巾为冷临风细细擦拭,脂粉掉落,纷纷委与尘土。

打散了他头发,取木梳为他束冠,一个默默相看,一个手足不停,二人不再言语,只见着流光斜照,光影载沉载浮。

仿佛千百年来,便是这般自然妥贴,绝无殊处。

想那冷临风在小野初得消息,便处理手中军务,一路伪扮赶至回祁皇都,后听闻郡主来覃州做客,又辗转奔马覃州。

其间辛苦倒在其次,关键是回楚大战,他身责要务,若一时不察,便有通敌两国之嫌,这一路小心翼翼,却更担心她身陷囹圄,见面也已晚矣……

数日忧愁,今日都化成安宁从容之意,尤其是在这般午后,他与她如此接近,红袖添香,心神自舒。

“公主可安然无恙?”落琴一边为他脱了女子外衫,一边问道。

“嗯,知道不妥,性情自是收敛了几分。”冷临风答落琴话,想起来覃州前,思敏从小野回京都时与他说的那一席话来……

“綦哥哥这般匆匆的交待军务,可是要去回祁救人?”无双亲送思敏来小野,冷临风与她熟稔,便责无旁贷的担起护送盘州之任。

盘州督抚姚文顺,乃先帝之婿,论辈分名望,是皇亲中的头面人物,送公主至他手中,便可周全。

“公主莫怪,只是那日草原提及之事,我万万不可答应”冷临风知她以公主之尊,身陷回军军营几日,自然心不甘不定,此时锋芒收敛,一身素衫一袭单裘,风姿不减,可傲气全无。

“我知綦哥哥的意思,往日情份还在,倒也不必那么客气,叫唤思敏就好。”

思敏未上马车,一边伸手去抚冷临风的坐骑,一边微微低头言语“綦哥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我最羡慕的不过是皇兄与你有太子太傅悉心教授,可读文识字,知天下大事,所以便也吵闹着要找个师傅教我。”

冷临风点了点头,忆起那年择师风波闹得极大,也是思敏骄纵,竟看不上当朝才子房子润,不愿屈身拜师,两方不欢,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自是头疼为难。

“房相文采出众,钦点的头名状元,思敏自小就懂得,无论是诗词,曲赋,杂学他的才华堪称楚国魁首,一时无二,比教你们的那个太傅大人强上百倍。”

“他既有你说的这般好,当时因何不肯拜师?”冷临风虽不知思敏为何旧事重提,却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非是我不要他,而是他不要我。”思敏自嘲的一笑低语道“小时候初听闻能拜状元郎为师,我自十分欢喜,心中自觉惟有他才配教我这个楚国公主,父皇让他来暖阁相见,我便偷偷的躲在帘后,想抢先见他一见,谁知……”

“怎么?“冷临风也不禁奇道。

“他全无喜悦荣宠的意思,竟再三推辞,还力陈他乃寒微之士,求功名只是为国效力,担不起做皇孙贵胄的老师,请父皇三思而行。”

“所以……”冷临风未说完,思敏神情漠漠,已轻声开口 “所以他纵然再好,纵然是举世无双,我也不要,打小的心性,要改也不容易,綦哥哥你可明白?”

冷临风听懂了她的深意,知她心性不俗,所要所得都不愿仗势身份勉强他人,惟求自愿二字,顿时放下心中大石,抬眼看着她的面目,如此年轻娟美,美得霸道,美得炙烈,美得盛气凌人。

“那关月是回祁大胡子王爷的掌珠,他们自然不会难为她,只是如今战局纷乱,回楚二国究竟是成王还是败寇都不得而知,思敏念着綦哥哥往日的好,担心日后情势未必能够如綦哥哥所愿……”

思敏回顾难行,知小野之役闯下大祸,以后若还想自由出入宫廷,任性而为,怕是不能。

便是如今日这般坦坦然然的见见故人,必还需碍着身份,相见不知是何期,言语稍善,大有不舍之意。

“天下太平也好,乱世红尘也罢,只需她愿意随着我走,你还怕我舍不得功名爵位?环月山庄不只一个儿子,元初自可担当大事,觅一处青山绿水,心中自足,哪里都是天下,何处不是小家?”

“你与那关月到是一般的没出息。”思敏见他神情自扬,眸光如流水涌涌,心中无奈且不舍,叹气出声。

冷临风到也不理这责难之言,潇洒的掀了车帘,执着思敏的手,让她借力而上玩笑道“驸马爷姚大人出了名的言语乏味,待人处事甚是严苛,思敏这一路倒也不易,还有心思担心我的将来?”

思敏也不客气,用手轻捶冷临风的肩膀,才生出几分昔日的自然亲厚“告诉那郡主关月,我可不是怕了她,才知难而退的。”

“成,自然转告,这一路小心为上,姚大人虽然迂腐,却也是谨慎敦厚之人,可保你前路平安。”冷临风轻声叮咛,见思敏点头应允,才放下帘子,吩咐前兵可行。

车马未动,思敏却忍不住又探出头来,一脸得色“我眼瞧着聂督军俊雅如玉,文武全才,是你大大的劲敌,看那郡主对他倒也有说不出的亲厚自然,綦哥哥要守住美人,还有心思惦念我的将来?”

思敏一语双关,既有调笑,又有点醒,谁知此言正好触及冷临风心中挂怀之事,眉目一深,做了个请势,示意她废话少说,快快远行。

“綦哥哥保重了……”玩笑过后,人越行越远,只一句话却也回味绵长,想起幼时的总角少女,喜欢依偎着他,与君上撒娇,却也事事都不甘落于人后。

似一场早春的江南烟雨难免归江汇海,终成滚滚巨波,沧海桑田,最忆少年时……

落琴见冷临风微怔,神思恍惚,知他烦恼琐事,正想将素日来所发生之事和心中的疑惑,全数告知。可那厢冷临风耳力清明,却轻唤一声“不好”。

这楚子明为人讲究,衣服鞋袜每日着新,他的脚步轻缓踏实,端得沉稳,落琴听他走近,心头已乱,回顾左右,一室明朗,除了五斗木橱,青案书阁,只有一紫檀空镂的床榻。

“郡主安好”那楚子明循每日例行之事,只是晨时早过,昏时未到,今日他来,来的蹊跷。

“戏班走失了一个伶人,怕这些杂人粗鄙,冲撞了郡主,在下特来告知。”

“多谢回使好意,我未曾见过什么人。”落琴强作镇定,却见冷临风不惊也不急,望着她笑意渐浓,指了指自身似在问“这般大的活人立在你面前,莫非你视而不见?”

“郡主无恙就好,在下告退”落琴听楚子明要走,自松了一口气,脚步一挪,便踢到了案几。

落琴一痛,情不自禁的低声一唤,被冷临风紧着环起。

“郡主可好?可是有疾”楚子明听到声响,折返而回,欲推门进来,冷临风见情势不妙,手在落琴腰际带力,下一刻,落琴只觉天旋地转,人已在床帏之上。

罗帏低垂,淡意朦胧,冷临风在内落琴在外,相对极静,二人均不敢动,

“郡主可曾有恙”楚子明推门进来,立得稍远,言辞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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