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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之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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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明天!”她说:“看你,看你,小池可不是那么好捏的。”
  回到家一想,吵也没什么意思。还没吵出个名堂,文就下来了,还会下得更快,结果只能是自取羞辱。人被套住了就没有个说法不被套住的,这就是世界。我对董柳说没有房子,还要等,没告诉她自己今天的遭遇,没有勇气说。董柳失望地低下头,好久没做声。到晚上董柳知道了丁小槐搬家的事,当作了新闻告诉我。我装作刚听到说:“是吗,是吗?”她说:“他凭什么跑到你前面,你还是研究生呢。”我说:“人的手有长短。”她要我去质问行政科,我含糊着答应了。后来她再没追问这件事,我在心里感激着她的宽容。岳母来的前一天,我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把家具尽量挤着放,又把一些东西垒起来,在门边腾出了一小块地方,塞进一张单人床,两张床之间用一道布幔隔开。董柳说:“还真挤下了一张床!”我说:“你妈妈肯定要骂我的。”她说:“她不会的,她又不是什么高级人物,在乡下一辈子都苦过来了,还怕这点苦?”我不做声,拍一拍她的肩膀。
  本来计划好了,董柳就在市五医院生孩子的,可就在要生的前几天,她们院里的产科出了事故,一个孕妇大出血死了,家属搞了几十个人来闹了几天,开口就要赔十万。那些来闹的人与死者并不沾亲带故,而是一帮专门吃了难饭的人,赔的钱要分一半给他们,没闹到钱一分不给。于是那帮人拼了命来闹,日夜不息。五医院到处贴满了标语,一些人举着死者的大幅像片整天守在医院大门口。“闹头”自称死者的舅舅,代表死者家属出面谈判。医院不堪其扰,赔了五万二千块钱,事情才平息了。我去联系住院事项时正看见这种场面,心里凉了半截。产科主任说:“叫董柳到别的医院去生,我们科里的人手都软了。”我又到财务科去要支票,科长说:“你们自己先垫着,回来再报销,医院的帐上都空了。”
  只好临时决定到省妇幼保健院去,交了八百块钱,住了进去。预产的前一天医生通知我说:“还要交一千块钱。”我说:“怎么要这么多?”医生说:“她的情况很可能要剖腹产,万一大出血呢?要抢救要输血。”我一听“大出血”,脑袋中就“嗡嗡”地响,说:“有危险?”她说:“也没有那么危险,看你脸色都变了。”把催款单给我就去了。我问董柳怎么办,她说:“要这么多,要这么多?”我说:“存折上还有钱没有,我去取出来,到时候真要输血,你说不输?”她说:“那钱还没到期,再说我还是想留给孩子用的呢,他生下来冰箱肯定要买一个的。”又说:“花这么多钱,叫我回去怎么报销?钱就是我们财务科长的命,你要钱就是要他的命,那张脸真要人看的。”我说:“总不能说要了自己的命吧?”董柳还是舍不得那笔钱,说:“还没到期呢。”岳母说:“你们城里人还少这点钱?”我说:“妈妈,城里也没有金矿挖。”岳母说:“不够我还带了点钱来了。”掏出一个手绢包,一层层打开,厚厚一叠都是伍元拾元一张的。我说:“哪有倒过来要您老人家钱的事?”岳母说:“那也有三百五十七块钱呢。”董柳叫道:“妈你赶快把钱收起来,再不收我就不生了!”说着撑起身子要起来。我赶紧双手按住了说:“董柳你不高兴你骂我打我几个耳光都可以,你腆着个肚子要到哪里去?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要赌也别拿孩子赌!”她马上躺下去,口里说:“大为你叫个车来,我回院里去生,我就不相信碰到我那样倒霉,实在要碰到那是命。”我说:“董柳你别说这些山高水低的话!”又说:“妈妈你赶快把钱包起来。”就冲了出去。
  我骑车回到厅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向尹玉娥开口说:“董柳她是剖腹产,要多交一千块钱,我一时也凑不上,能不能在你这里周转几天,就几天。”她吃惊说:“剖腹产?那可要小心,那不是开玩笑的,要小心!我一个熟人的朋友的妻子,就是……”我打断她说:“说不定今晚就要上手术台了,钱还没交呢。”她说:“差多少?一千?谁也没有这么多闲钱放在家里。”我说:“能不能到你家计财处长那里去通融一下,就算我私人借款。”她说:“我要是有钱放在那里,我现在就跑回去给你拿来。财务上的钱,谁敢动一根毫毛,动一根毫毛都是犯法的事,除非你到马厅长那里去批张条子下来!财务上的纪律……”我没听下去就到了门外,回到家里乱翻一气,把袜子一双双拆开,扔得满床都是,想找到那张存折,也没找到,气得我双手叉着腰站在那里把董柳狠狠地骂了几句。又到监察室去找莫瑞芹,她说:“你的忙我肯定是要帮的,一千块钱也不算什么大数。明天行吗?”我说:“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要动刀子了,如果真要输血……”小莫说:“我就到银行去取,你在大门口等我。”匆匆去了。一会小莫来了说:“存折是在这里,没想到我先生他设了密码,我去取钱还是柜台上告诉我的。明天上午我一早就送过去可以不?”我说:“谢谢了,谢谢了。”跳上单车就走。骑了不远我又转回来,问题还没解决!我很生董柳的气,把张存折看成命干什么!可她在这种份上,我又怎么能发作?到五医院去生算了,不见得就轮到我们又倒那血霉!我到小车队去找大徐,他说:“马厅长就要下班了,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吗?”我犹豫一下,计算着路程,大徐说:“走,大为咱们一块走。”上了车我说:“大徐你真是个哥们。”到了病房我说:“董柳你想走我们就走,车都来了。”岳母说:“这就要生了还走到哪里去?我的女儿不走!”我急得跳脚,只觉得脑袋里塞了几吨炸药,引信都点燃了,又手通了电似的恨不得就甩自己几个耳光,又恨不得捅自己一刀才解恨。董柳说:“妈妈你把那一千块钱给他。”岳母果然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来,。我说:“等一下。”飞跑到楼下,叫大徐赶快回厅里。上来我问:“哪里又来了钱?”岳母说:“刚才董卉来了,拿了这一千块钱,说好是给孩子买东西的。”我说:“董柳你要你妹妹的钱干什么。她还是个学生!”董柳说:“那肯定是任志强给她的。”我说:“那就更不能要了,任志强的钱,我要它干什么,还不知道他的钱哪来的,万一不干净呢?他工资比我还低,还要抽好烟,他有干净钱?”董柳说:“没有根据不要乱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先拿着交了再说。”我跺脚说:“不要,不要!”董柳说:“你实在不要我出了院报了帐还给他,争了这口硬气也只有这么多用。”我想想眼下没这钱还真迈不过这道坎去。什么叫一钱逼死英雄汉?我把钱接过来说:“那讲好了,报了帐就要还的。”
  孩子总算平安问世,是剖腹产,取了个大名叫池一波。孩子的出世改变了很多东西,首先就改变了我自己,也改变了董柳。就说我吧,我从小就苦惯了,现在这种不愁吃穿的生活已经足够。多少年来,我把那些屈从于身体几个敏感部位的欲求而贪得无厌的人都看成“猪人”,再加上“狗人”,都是动物中的低下者,是我心中极鄙视的。董柳呢,对生活也没有特别高的要求,别的护士找到有钱的男朋友,穿上漂亮的衣服,她也不怎么羡慕。可对孩子吧,这样就不行了。董柳说:“我自己受一万个委屈,我都没关系,早就想通了,总比我在乡下好吧。对我一波呢,他受一点委屈我心里就扯着痛,真的有一根钢丝在扯着痛,我受委屈就是为了他不受委屈。”这样婴儿摇床,衣服,尿不湿等她都要买最好的,奶粉要买原装进口的婴儿奶粉,至少是能恩和力多精,国产品牌她看都不看一下。我说:“外国牌子贵几倍最多也就是个名。”她说:“我就花钱买这个名,我心里踏实,没亏着我一波。”有一次我假说能恩没有货,就买了伊利奶粉。她冲着我说:“男人,男人,男人呀!”一定要我马上去把能恩买回来。又说要买个冰箱。我说:“你也学会赶时髦了。”她说:“这都是起码的东西,我一波半夜要吃奶,我奶又不够,临时冲奶粉,半天不凉,早冲好放在冰箱里,开水一烫就可以了。”就买了一台“万宝”冰箱,挤得房子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过来过去都要侧着身子。一波晚上爱哭,非要摇婴儿床才止哭,可楼下的人有了意见。以后一哭岳母就起来抱着来回地走,一边哼哼地唱着才行,还不能坐下来,坐下来抱着都哭。董柳说:“你看我一波好敏感,是坐是站他就知道了。”我说:“这样下去那怎么得了,三个大人都不要睡了。”董柳说:“那你的意思是我一波他不该哭,他哭的权利都没有?谁有权利剥夺他哭的权利?”我说:“孩子是摇窝里惯坏的,让他哭两天,哭了也不抱,他知道没希望,就不哭了。”董柳答应试试,可真哭起来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爬起来抱着拍着。我说:“孩子你要跟他作斗争。”岳母说:“他刚生下来你要斗争他!他是地主还是反革命?”董柳说:“你良心是黑的吧,黑良心的人还知道爱自己的儿子呢。所有的总共全部统统加起来才这么一个儿子,你还要斗争他。你要斗争他,我们就斗争你!”
  董柳存了二千多块钱,原来以为孩子生下来可以撑一阵子的,可太多的东西要买,那点钱落花流水般地去了。董柳看见别人用折叠式推车推了婴儿在外面晒太阳,马上要我陪她去买一辆回来。我说:“百把块钱半个多月的工资呢。”她说:“那我不管,别人孩子有的我一波也要有,你别以为他是小孩,看了别人有他没有,他心里也懂呢。我偏不信我一波比谁低一些。”我说:“一波他心里知道什么,他还会争强好胜?”她说:“要省我省我自己。”第二天她就去买了一辆回来。为了保证一波的需要,大人的一切都省到了极点。董柳以前去商场,总喜欢去看时装,偶尔也买一件,现在她看都不看,直奔婴儿柜。吃吧,那些肉啊蛋啊我基本上都戒了,端上桌我只象征性吃一点,想省给董柳吃,她要喂奶。董柳的食量一下大了许多,剩多少菜她都全部扫到口里去,一边说:“发胖了就算了,有些人为保持身材不给孩子喂奶,我真的不理解,还是做母亲的人?我还要那么好的身材干什么,只要我一波身体好就好。”
  我从来没有感到过钱是个这么有用这么重要又这么好的东西。以前我想着钱除了满足那几个敏感部位的呼唤,还有什么用?一个人把钱看得太重,他的境界就高不到哪里去。可现在我失去了说这种话的资格。钱能干什么?什么都能干,至少可以买能恩和力多精吧。我像睡醒了似的改变了对钱的感觉,反而觉得过去那样看不起钱,那是太矫情了。家里几乎每天都等要钱急用,眼皮下面的这点事实在是火烧眉光,我哪里还敢说看星星月亮,想远处的事情?我对生活的感觉改变了,只有现实的,才是真实的。玩虚的不解决问题,能解决问题才是真的,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钱真的是人生的一大主题,不服气不行啊!这么一来我倒有些怀念在办公室工作的那段时间,每次陪领导出去开会,会务上总找个名目发些钱,当时拿着还很别扭,现在如果有那真解决问题啊。世界上没有比钱更浅薄的东西了,可也没有比钱更深刻的东西了。人活着要解决那一大堆问题,解决问题就要钱这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硬道理,比合金钢还硬,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波出生以后,董卉来的次数更多了。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波抱起来,亲啊逗啊,爱得不得了。她是省财经大学营销系的学生,快毕业了。男朋友任志强在省外贸机械进出口公司工作,专做医疗器械。以前董卉带了任志强来,他开口就叫董柳“姐姐”,叫我“姐夫”,我听了很不舒服。任志强夸夸其谈,好像他比世界上谁都厉害,按他的说法,他早晚是要发大财的。董卉找了这么个牛皮客,我都替她着急,替她羞愧。我对董柳说:“你妹妹长得又不丑,人也不傻,怎么被那个牛皮客钓到了?牛皮客还只有大专文凭。现在女孩子都把自己看成喜玛拉雅山,董卉也太小看自己了。”董柳说:“任志强那派头我也看不上,董卉要觉得他好,那别人也没有办法。”我说:“下次董卉来了你劝劝她,她至少是个本科生,反过来找个专科生,倒也少见,还是个牛皮客。”董柳说:“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这一套,我劝过她,她哪里会听我的,还反过来说我房子又小,家具也不齐,衣服也没几件高档的,我懒得劝她了,各人是各人的命。”我说:“她人没毕业,倒是跟牛皮客把那一套学会了。”这时我连董卉都恨起来了,怎么就这么贱!又一回董卉带了任志强来,任志强额前的一撮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这副嘴脸,我话都不想跟他讲,可他似乎不在意我的冷淡,仍亲热地叫我“姐夫”。我说:“你的头发很有特色的呀。”他摸着那撮金发说:“花了几十块钱呢。”董柳说:“志强你头发这么染了不好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烧焦了。”任志强说:“董卉她说好看,她可能是骗我。姐姐说不好看,我明天去把它剪了。”董卉说:“姐姐你们不知道,现在的人都跟着电视里赶时尚,强宝他这样是现在最时髦的。我们班有个女同学没人追,把头发这么一弄,倒有一群人追了。要是我没有强宝,我也花一百多去弄一个全金的。”我说:“董卉你也要学假洋鬼子?”说着去看任志强的脸色。他倒不恼,连连点头叫我一声“姐夫”。我想:“这牛皮客他不简单呢,心理承受能力有那么强。”任志强走到桌边,见桌上用一只八宝粥铁皮筒插笔,说:“姐夫你是真正的读书人,还用洪大妈做笔筒?我下次给你带个岫玉的来,我们读书那是假冒伪劣的,拿着也是鲜花嫁给牛屎了。”我说:“能插笔就行。”他们去了我对董柳说:“真的是鲜花嫁给牛屎了。”
  有天下午我到家里去取书,钥匙怎么也开不开锁,里面顶住了。我想莫不是进了贼?用力推了一下门,董卉就在里面喊“姐夫”。门开了董卉和任志强坐在椅子上,瞥一眼床上倒整理得干净,可董卉的短衬衣袖口露出一条乳罩的带子。我拿了书马上走了。晚上我把事情告诉董柳,她说:“真的?我不骂死她个死丫头,送给别人吃呀!”我说:“牛皮客他不吃白不吃,他还讲客气?”过几天董卉又来了,若无其事地冲我笑一笑,那意味似乎就达成了默契。我故意出去了让董柳骂她,过一会回来董卉还没走,神态也很自然,又冲着我更有意味地笑一笑,吃了晚饭,才兴冲冲走了。我说:“董柳你对自己的妹妹太不负责任了。要是我的妹妹,我不骂得她哭!”她说:“董卉她不承认,我怎么办?我怀着孩子也不能生气,让她去算了,她要吃一个大亏才会醒的。”我说:“你妹妹怎么美得这么来劲,那腰都要扭断了似的。那个牛皮客要人无人要德无德,三百斤野猪一张寡嘴,还学少年哥哥把头发也染了,我看在眼中只恨拔不出,董卉捡起来还是个宝,其实天下男人也没死绝。”董柳说:“现在的女孩她喜欢那个样子,不那样还入不到她心里去,我做姐姐的也不能打她是不是?”我说:“你还护着她,将来会有她好果子吃的,到那天哭都哭不出。”
  没过多久任志强当上了业务经理,来我们家越发神气起来,抽烟也改成了红塔山。董卉口里“强宝强宝”也叫得更欢。他在抽烟时我说:“董柳你出去一下,你现在闻不得烟,被动吸烟对孕妇最不好了。”任志强马上就把烟戳在水泥地上熄了说:“姐姐我真的忘记了。”又说:“姐姐我很快就会发起来你信不信?弄不好还搞个副老总当那么一当,过过瘾。现在公司给我配部摩托,我骑了这么久,没一点感觉了,起码要搞辆丰田轿车,才会有点感觉。”董柳笑而不语。我说:“你真发了财再对董卉她姐来吹。”任志强说:“我说我会发财姐夫打死他也不会信,姐姐可能半信半疑,董卉你呢?”董卉说:“我还是相信的。”又说:“姐姐你别小看他,他可能真有那一天。”我心里想:“天下敢吹的人真的有,还跑到我面前来吹,脸上的皮倒也有那么厚,刀也杀不出血。”正想着任志强说:“姐姐你别小看我,我文凭没别人高,不一定能力就比谁低到哪里去。这年头把好处捞到自己碗里就是真的,对吧?我现在跟总公司范主任搭上线了,你们想不到吧?别人好多年都搭不上线,被我略施小计搭上了。便宜搁在那里,也就那么多,你不上去抢反正就是别人的,看着别人抢到了那滋味真的不好受。我总结了一条就是顺势而为,世道变了你不变?”我说:“世道再怎么变,人还是人吧。”我差点说出“不是插了一支尾巴的什么东西吧”。任志强也不生气说:“姐夫以为我吹牛皮。”他说着把双手放在嘴边,撮着嘴唇用力一吹,把双手推开去,“我争口气给大家看看,董卉信不信?”董卉说:“我还是信的。”他说:“姐姐呢?”董柳说:“我信不信?就算信吧,你别过经济上的线。”他说:“要犯错误才能发财,那是没本事。我不过线,线那是过不得的,但是不到线边上去溜一溜也不行,要把政策用足。你们没听说,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思考,思考怎么倒。”又说:“给我两年时间,大家看一看我,我也看一看大家。”说着飞快地扫我一眼。他走后我说:“连牛皮客都出息了,那这个世界还是世界!跑到我面前来海势欢欢的,他凭什么?”
  董柳生一波的时候董卉送了一千块钱,本来想着报了帐就还的,可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一扯全散掉了。这一千块钱简直成了我的心病,跟董柳说了好几次,董柳说:“我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关系?你别管。”我说“我就是要管,拿牛皮客的钱不烫手?”她说:“他拿得出证明他还不算个牛皮客,他吹起来了。”这一句话把我钉到墙上,我怔了一阵说:“那就是牛皮客,牛皮客!那就是要退,自己不吃饭都要退。”董柳把头偏到一边说:“我不跟你讲了,发输气一样咬着不放。下个月你当家,钱全部给你,除了我一波的东西要保证,你给我吃凉开水我保证不放半个屁。”我又怔了一怔说:“董柳你对我说粗话!”她说:“我被逼得没办法才说的。”我说:“任志强的钱怎么办?”她说:“你看着办!”到了下次发工资,她把钱塞给我,我当了一个月的家,怎么精打细算也省不下几十块钱来。我泄了气,对董柳说:“下个月我懒得管了。”董柳说:“尝到了当家的滋味吧。”以后我不再提那一千块钱。
  董柳过生日的时候董卉又送了一套春秋装,董柳穿在身上很合身,说:“我的身材还没怎么变。”我说:“董卉你还没毕业你老送东西干什么!”董卉撒娇似地说:“把我姐打扮得风光一点也是让你饱一饱眼福,你不想我姐她光光鲜鲜?”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钱?”她说:“反正不是偷的,送给我偷我都不敢偷。我还想送你一套西装,又怕你不要。”我说:“那我真的不会要。”她说:“你们坐办公室的人,其实装束是很重要的,这样太随便了不好,人家看你的份量第一眼就看着装的档次,现在是什么社会?”董卉走了,我看了那套衣服的标签,竟要两百多块。我说:“我还以为三十多块呢,任志强那小子真的发邪财了,总有一天要给逮进去的,你要董卉多个心眼。”董柳说:“你替别人操心干什么?”我说:“你最好把这衣服退回去。”董柳说:“买都买了,退回去?”我说:“你就退到那家商店去,把钱要回来退了。包不定任志强的钱是贪污来的,不然怎么可能?到有一天追到我们家里来了,那有什么光彩?”董柳说:“那也别以为别人也是赚不到钱的人,总有人赚得到钱。”我说:“看那一撮黄毛,他能赚到钱?”她说:“那也别小看别人,如今倒是合法的。”我说:“董柳你变了,变得爱钱了。”她马上说:“我就是爱钱,我一波动一动都要用钱,我爱我一波我就非爱钱不可,有了钱我一波少受点委屈,他受一点委屈我这心里就有钢丝扯着痛。”又说:“有些人看着别人比自己能干,心里也钢丝扯着痛。”我一拍桌子说:“屁话!”一波躺在床上吓得“哇”地哭起来,岳母赶紧抱起来拍着说:“大为你对一波凶什么,你是想凶我呢?”董柳低着头捂着脸,鼻子一抽一抽的。这样我和董柳好几天没说话。那套衣服她收起来,再没有穿过。
  过了不久董卉又带任志强来了,董柳说:“志强,上次生一波时你们送的那一千块钱算我借的,以后还给你。”任志强说:“姐姐你就这样看不起我?别说一千块,一万块又算什么?”董柳说:“我怕你犯错误,那不是开玩笑的事。”董卉说:“他们是贷到了一大笔款。”我说:“贷款来的钱发奖金?”任志强说:“就算我赚不到钱,贷款总贷得到吧?贷到了就是利润,反正左边口袋右边口袋都是国家的钱。”又说:“姐姐我跟你说,我现在正活动一笔贷款,把银行搞信贷的都活动得差不多了,有一大笔,两千多万,贷到手我就会升到副老总的位子上去,还配一辆车。你说几千块钱算什么?”董柳说:“你们二三十人的公司敢贷几千万,怎么还吧?”他说:“贷到了就是利润,谁还会去想还的事?张经理走了还有王经理来,王经理总不会因为公司欠了一身的债就不上任吧?”我说:“银行搞信贷的他是猪?”他说:“正因为他不是猪,是猪我就贷不到了。”晚上我对董柳说:“真的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居然给这样的机会给牛皮客这样的人。我真的为国家的钱心疼呢。”董柳说:“就是给这样的人,别人还不给呢。”我叹一口气说:“连牛皮客都在我面前摆牛了,真的不知道他凭什么!”
  房子中间有一道布幔,晚上拉开就变成两间。岳母睡在门边的小床上,和我们脚对着脚。刚开始我晚上很难入睡,心里别扭得要命,过了几天也习惯了,人还能不睡觉吗?一波满月之前,晚上都忙着对付他,也就这么过来了。过了几个月,晚上安静了些,有时候我心中有点动了,碰一碰董柳,她手朝门口指一指,我就算了。第二天我对她说:“昨晚上喊你你还不过来呢,还要我求你吧!”她说:“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我说:“那还要我写份申请书?”她说:“那你今天晚上再喊我。”到晚上熄了灯,她主动摸到我身边让我搂了。我搂了一会悄声说:“肚子饿了把馒头放在你面前,就是不准吃,你说这心里难受不难受?”她说:“你才是馒头呢。”又说:“谁叫我们只有这点命!睡吧。”过一会她睡着了,我总是睡不着,心里有小虫子在咬似的,小虫子的舌子和爪子是什么样子都被我想起来了。我爬起来披着衣服坐着,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窗户的方影。我抬头看看月亮,看久了感到了莫名的诱惑。我忍着不去理会自己,忍了一会又仔细去体会那种愿望,似有似无的飘忽不定,我想甩开它却游上来,我想抓住却又远逝了。我把手伸到董柳身上去,她醒了说:“干什么?”我说:“不干什么。”又说:“你妈妈她睡着了。”说着轻轻爬过去,隔着布幔听了一听,又揭开看了看,爬回来说:“真的睡着了,来吧。”董柳反抗了一下,就说:“随你。”刚开始呢,门边有了一点响声,我身子突然一缩,就滚到了一边,气都不敢出。那边摸索了一会,岳母自言自语说:“上厕所去。”开了门又在门边说:“我还想出去走一走。”就去了。我说:“今天我的脸都撕下来被踩到泥里面去了。”心里真觉得无地自容。董柳说:“先别讨论那个问题,你要来就快来,完了我去把她叫回来,晚上会凉着的。”我说:“我还来,我是条狗!”她说:“那不怪我啊。”就坐起来说:“我去把她叫回来。”披上衣服去了。我从窗口往下看,只见岳母坐在台阶上,黑黑的一个身影。
  我到快天亮才合了一会眼,起来了简直不敢望岳母一眼。岳母倒是若无其事,吩咐我去冲牛奶,洗尿布。我体会到了她的意思,她想给我一个安心,没想到一个农村妇女还这么心细。往深里一想我越发感到羞愧。她是明白人,明白人什么都明白。晚上我从晏老师家下棋回来已经十一点多钟,岳母还没睡,坐在床边拍着一波哼着曲子。我说:“您还不睡?”她说:“年龄大了,瞌睡就浅了。”又说:“不知怎么胸口有点闷得慌,想到外面去走一走,要好一会才回来。”她去了我想喊她回来,董柳扯我一下。我说:“我的脸都丢尽了,你跟你妈都说什么了?”她说:“我自己的妈妈没有关系,再说她什么事情不知道?”我摇头叹气说:“这些事都被别人知道了,我把这张脸皮揭下来贴到街上去算了,还是跟那些治脏病的小广告贴在一起。”董柳说:“你要想其实别人反正都是知道的。”又说:“不是我跟她讲的,是她主动跟我讲的。”我说:“干脆把自己剥光了站在大街上去,反正除了人,猪啊狗啊谁都是剥光的。人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啊!做什么事总要讲点情绪吧!”董柳说:“好不容易腾出来一次机会,你抓紧时间。”
  接下来的事情真叫人羞愧到要一头碰死,我不行了,怎么也不行。董柳安慰我说:“这是偶然的,没关系,我们下次再试试。”我说:“快去把妈妈叫回来,不然那坏事做没做都是做了。”以后又找机会试了几次,一次比一次令人羞愧。我掩饰说:“就是那天被吓着了。”她说:“你自己弄点药吃吃,你是学医的,知道该吃什么药。”我抗拒着这个事实,把药一吃不就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么?我说:“吃药?我还没到那一天吧,把药一吃病就真的上了身。”以后我就回避着,董柳也不提,就这么过了几个月。
  这天晚上胡一兵来看我,我想等会找机会把这苦恼对他说一说。坐了一会他对董柳说:“嫂子我带大为去江边兜一下风,你不会骂我吧?”董柳说:“是嫌我家里太挤了吧?”胡一兵说:“岂敢,岂敢。不过再怎么说还是应该多一间房才好,现在大家不但讲生活水平,也在讲生活质量了。”我说:“一兵你别把董柳的火气点燃了,不然你拍屁股一走,我的苦日子就开始了。”董柳说:“别让一兵以为我是只母老虎。”胡一兵带我上了车,放了音乐。我说:“人人都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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