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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6年之西行漫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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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派一些机器人去维持秩序。我们公司生产的东方二型机器人,完全可以胜任。”
  大家听了这个,才稍微放下心来。
  但等到中午,接大家的船还没来。倒是又有几艘红十字的船停在下面。另外,还有几艘私人的船。船头的黑人舵工叫唤着:
  “要想逃命的,每人交五百块钱!”
  尽管如此,仍有很多人往上挤。
  下午两点钟,又来了两艘没有标志的大船。大楼里又一片骚动。
  鲁斯走过来,悄悄对我说:“中国神童,我不能再等了。等你们的船,要到什么猴年马月呢?我要下去了。”
  “大叔,您着什么急呢。您下棋的时候,可一点不着急。”
  “那时呀,不同呢。当时我一心想着拿奖金。但我心理压力一直都很大。你懂吧?我们德国人,不能容忍无秩序。我看着难受。”
  我们的便衣说:“大家都不要动。我看这船有些古怪。”
  新来的大船是客船。一路上撞得斑斑点点。上面没载什么难民,一看是冲着世贸中心来的。
  便衣说:“我头脑中的芯片,正在发出警告。我不能确证是怎么一回事。似乎这船里有不可告人的名堂。”
  戈尔也说:“船头站的那小子神色不对。”
  但德国人还是坚持要走。大家也不好强留他。鲁斯洒着泪跟中国人告别,并说将来一定要跟我把那盘没有下完的棋下完。
  大家满怀担心地看着他走下楼,汇入难民的队伍。戈尔连连摇头。
  船靠上了大楼。保卫人员担心的事发生了。从船舱里钻出一群拿枪的人,向等着上船的人们开枪,然后向大楼里冲。
  我看见德国老头胖胖的身子摇了摇,便栽进了水里。戈尔惊叫一声。
  便衣们和周老板同时惊呼:“要坏菜!赶紧锁门!机器人呢?把机器人拉出来!”
  便有人把机器人拉出来,开动了它们的能源,守在楼梯口。这时楼下已传来了枪声。
  “围棋代表团的同志们,都到里间去!”
  周老板像赶羊一样把大家赶到里间。公司的年轻人和我们的便衣则都拿枪守候在外面。这时才知道,遇着趁水打劫的匪徒了。
  世贸中心的房间多得不计其数,但愿他们不会到这儿来吧。
  但这不过是一厢情愿。很快门外就乒乒乓乓乓响了起来。有人哎哟哎哟直叫。还有金属器件倒地的轰响。
  余潜风心悸地说:“人家知道中国人有钱,直接就找上门来了。”
  “那我们咋办?”曹克己说。
  “坚持八字方针!”
  戈尔说:“我出去跟他们谈判谈判吧。把情况说清楚。我就说中国围棋代表团在这里,这样也许他们就不会胡来。”
  我说:“戈尔大叔,这太好了。”
  老余说:“不行。绝对不行。现在还什么代表团不代表团。搞不好连你也给一枪打死了。”
  “但愿周老板和他的手下能够守住。”曹九段低声祷告。
  但这时周老板和一个便衣进来了。他们的身上流着血。周老板说:“可能守不住。对方有高能激光枪。我们的机器人防护盾只能抵挡半个小时。”
  “那我们也上吧,”我说。“谁怕谁呢。”
  “不行。你们是国宝。唉,这事都怪我。我们的救援队伍,怎么搞的!”
  后来才知道,华盛顿的救援队伍和公司的救援队伍,的确都抵达了纽约,但是他们有的遇上了匪徒拦截,有的为救助被匪徒拦截的人,而自己也被拦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几支部队仍虽已到达美国附近海面,但由于美国国会反对,没有能够进入本土。
  便衣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抢占匪徒的那艘船,逃离此地!”
  这个办法已没时间详细讨论。大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同意这么办。
  周老板说,公司里还有一架改装的自用外悬式电梯,用后备能源发电,可直通底层。这样,这样可以躲开楼道里的战斗。
  于是,组成了冲锋队和保护队。棋手们都夹在中间。冲锋队先下去。外面又是一阵枪战。然后周老板浑身是血探头朝大家挥挥手,说可以走了。
  大伙便乘电梯下去。只见出口处尸首狼籍,其中有两个我们的便衣。大船已被占领,冲上楼的匪徒来不及下来,都探出窗口射击。有一名棋手被打倒了。是女同志赵仟慧。
  大家匆匆钻入底舱,船儿便发动了。但这时一颗老式导弹击中了上甲板,轰地炸开来。许多人体飞起来。一阵烟雾,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我感到一只手把我拉住,拖着我往前走。我挣不动,便顺从地跟着走。好多血正顺他的手臂流下来,热乎乎淌在手上,使我害怕得要死。
  那人在烟雾中把我拖到船舷,摘下一个救生圈,把它套在我身上。
  这人说:“孩子,船要沉了。你自己逃命去吧。”
  我这才听出是戈尔。
  “戈尔大叔,你一起走吧!”
  “没有时间了。别管我,你快走!”
  他把我推进水里。一个浪头把我打出好远。
  这时,大船一下发生了爆炸。烟火中传出戈尔断断续续的声音:“你脱险后别忘了美国!”
  我在水中大哭起来。我想,戈尔、余领队、曹九段、闻九段,还有周老板,大概都在这爆炸中丧生了。剩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世贸中心,好像一座祭奠的墓碑,燃起了熊熊大火,大楼上浓烟冲天,无数小小的人影正从上面纵身跳下。
  我在高楼大厦间漂浮,也不知要去到什么方向。
  有些楼在燃烧,烧毁的东西坠落在水面,溅起又一阵火光。
  我的身边不时划过尸体。还有一次,我被水下什么东西缠住,好不容易才挣脱。
  我想接近岸边,但水流很急,不允许我作如此打算。
  有一些船从距我不远处驶过,我朝它们挥动手臂,但船上的人像装着看不见,加速驶去。
  还有一次,一群站在楼顶上的白人和黑人朝我扔玻璃瓶和石头,喊着什么激烈的口号。我幸好没被击中。
  好几次我遇上巨大的旋涡。只是由于运气好,我才躲过了。
  途中,我遇上了一只小狗,它也在水中沉浮,见到我,拚命游拢来。我虽然自己也精疲力尽,但仍让它衔住救生圈,一起向前划。
  有几次,都快沉下去了,小狗又把我往上拱,这才得以逃生。
  不知过了多久,高楼大厦渐渐少了。我觉得来到了更广阔的水面。然后我渐渐陷入了昏迷。
  在纽约遭到洪水袭击的第三天,根据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决定,北京正式成立了危机对策委员会。
  委员会由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王主席担任主任。组成人员中有其他几位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副总理,以及有关部委的部长、副部长,还有军方的高级将领。可以说,是最高级别的对策机构了。
  如果单单是外国发生了洪水或其它什么自然灾害,则完全没有成立危机对策委员会这种必要。但现在出现了罕见的遍及全球的“阿曼多”障碍,梦幻社会存在崩溃的危险,情况便不同了。
  委员会成立的当天上午便在中南海举行了首次会议。这也是很久以来,最高决策层第一次进行实境会议。
  坐在圆桌边,大家感到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初。跟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不一样,国家领导人对几十年前还不能完全依赖网络的情形仍记忆清晰。但现在没有时间感慨这个了。
  外交部刘部长先介绍了情况。他说,由于“阿曼多”瘫痪,已难以通过系统了解到北美大陆的最新事态。但综合各个渠道来的消息,获悉美国六个大城市被淹无疑。作案者为三个恐怖组织。它们皆宣称与政治目的无关。
  “仅仅为了好玩,而使用这么残酷的手段,近十几年来还没有过。更使人惊异的是,犯罪嫌疑人采用的是普通炸药。这居然取得了成功。”
  刘部长说,中国人的损失数字还没有得到。但由于几个城市都是中国人的主要居住区,人员和财产损失都是相当大的。所幸,在美国排华浪潮中,大部分华人都离开了。
  他指出,现在更重要的,是政治和外交上的影响,作为刚刚走上正轨的美国,可能又不得不后退了吧。这对于世界局势将带来不定因素。
  “二十一世纪是一个莫测的世纪。我们要应付许多意料之外的事件,包括可能出现的太空智能生物。本来想,美国的复兴对这个星球会有好处呢。”
  跟着,解放军的林总参谋长介绍了援救的措施。由两支舰队、一支海底铁道部队和二十五架磁喷流飞行器和普通飞机组成救援部队已经出发。这样的派遣,其根据是二零二五年反恐怖活动国际合作协定。这次的出发点,主要是抢救出事地点中国人的生命财产。
  “但由于美国没有加入该协定,事情变得微妙起来。事实上,艾米丽总统已宣布拒绝外国船只和飞机入境。这后面主要是国会反对的原因。”
  外交部刘部长说:“这样做,也怪不得美国人。因为不仅是中国,好些个国家都提出了入境申请。如果不友好国家一旦入侵,美国将应付不了。何况,目前美国处于最混乱的阶段。对于邀请外国军队,是要非常谨慎的。美国从上个世纪以来,在世界上树敌太多了。”
  这样一来,中国舰队只好在公海上待命,并积极救助逃到海上的难民。
  “关于美国,就先讲到这里吧。”王主席说。他更关心全球网的问题。
  有关“阿曼多”的情况,是由国家信息委员会张主任来谈的。
  “关于'阿曼多'本身,我想我不用再作说明。这次的网络灾难,是与洪水同时发生的。可以说是罕见的全球性障碍。有三十亿台生物计算机、光计算机和电子计算机不能互切。各个界面出现了无法排除的扰流。也就是说,我们在一刹那间丧失了正常的信息交换和记忆能力。'阿曼多'是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础。对这起灾难,恐怖主义者倒是宣称负责,也确实在网络中发现了作案痕迹,但细细想来,却恐怕不那么简单。”
  张主任顿了顿,继续说:
  “众所周知,'阿曼多'作为梦幻社会的枢纽,本身还是一个超级智能防卫系统,极为复杂,一般的破坏活动难以奏效。简单来讲,这里面涉及的是杨可夫斯基人脑和计算机分层理论。也就是说,当计算机发展到一定阶段时,除了计算机本身,人脑是无法对它进行常态和非常态干预的。事实上,在过去几十年里,信息恐怖活动也多有发生,但对'阿曼多'的损坏均是短暂的和局部的,也都比较快就修复了。黑客可以遥控指挥氢弹发射,不过是上个世纪人们的担忧。这个问题早在本世纪初就基本解决了。”
  大家专注地看着这位十岁时就成为世界游戏机冠军的网络专家,等他做进一步解释。
  “那么,问题的严重性在哪里呢?其根本在于'阿曼多'是一个高度自我发展的复杂智能。最近几年,它出现了超出人类控制的趋向。这里,我想提到二零五七年发生的那件事——这事一直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大家一定都还记得吧,当时的情况是,有七百万台计算机出现了呓语症。其表现是,计算机突然做起诗来。还都是好诗。开始以为是病毒,做了许多清障工作,但无法消除。但突然之间,一切又正常了。事后没有查出结果。现在有人提出,如果是'阿曼多'的自我意识发生障碍呢?或是'阿曼多'有意玩一个游戏呢?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而前天发生的灾难,从目前的情况看,也极有可能是'阿曼多'内部的问题——作为一个智能,它的大脑所发生的问题。”
  大家意识到这里面的含义,窃窃私语了一阵。作为与人类共存一世的智慧生灵,作为人类寄宿的壳,“阿曼多”该不是产生了厌世情绪吧?
  “再来谈后果。后果是严重的。”
  张主任说,后果目前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全球信息能力瘫痪。第二,全球记忆丧失。第三,由此引发的经济和社会动乱。
  “事实上,昨天夜里,欧洲和非洲有十几个国家已经发生了骚乱。”他说。
  “危机对策委员会的成立,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你有什么建议?”陈总理问。
  “恕我直言。如果问题主要出自'阿曼多'内部,而不仅仅是恐怖分子的破坏,恐怕危机一时难以缓解。”
  “根据是什么?”
  “这只是我的直觉。”
  “直觉?”
  “是的。”张主任喝了口茶,严肃地说。“对于网络在这几十年中以火箭速度般的发展,并且产生了自我意识,许多人都有一种隐隐的担忧。这种超出人的控制和想像力的超级智能网络,总归是会发生什么料想之外的'万一'吧?这些年更有争议的是,网络本身是一个进步,还是后退呢?表面上看,它加快了社会进步。但同时,它制造了巨大的信息负熵。这是朝着热寂一步步走下去啊。网络世界,或者梦幻社会,慢慢冷下去,可以说是物理学的必然吧?人类却变得越来越依赖性这个非人的信息宇宙。包括情感在内,什么东西都虚拟化了,都可以用钱来买,可以在网络上制造和传递。难道这还不是危机的预兆么?网络作为一个过渡是可以的,但现在却成了神一样的东西,成了我们肩负的一个负担,则终于有一天要自我毁灭。前天发生的事,是否就是崩溃的前兆呢?”
  “也许就到了那一天吧。”有声音附和说。
  “所以,就很难救治。这是因为它内在的非人性,而不是技术问题。”张主任做了一个耸肩的姿势。
  作为一位信息专家,他从骨子里并不相信什么信息乌托邦、光子超现代派、情感自动化之类的说法。他认为这都是人类退化的征兆。网络的非集中结构和“阿曼多”高度统一性之间的矛盾,迟早要引发一场危机。
  问题提到这个尖锐地步,使王主席很惊异。他一时不能对这位信息科技大学的兼职教授进行反驳。正是这位信息委主任,三年前大反潮流,提出了恢复实境人际对话的建议,并在许多领域尝试增加人的自我信息依存度。但主席仍不能苟同他今天的结论。
  中国这一代领导人,从小也都是打游戏机长大的。对从信息社会到梦幻社会的整个过程,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世界信息总协定不是要立即会商,采取措施吗?我国也要参加。看一看吧。也许,并不象你说的那么严重。”他说。
  “还是由我再介绍一下我国已经采取的措施吧。”陈总理插话。
  “除了启动'自力更生'危机紧急处置系统外,我们还在当天启动了'国星七号'备用系统。这与'阿曼多'只有低层次上的关联。它的主体是二十世纪末的电子技术,受到的干扰较小。因此,我们现在能够维持一般的通联。但复杂和高层次的尚不行。经济损失是肯定的,但各方面正努力使之减轻到最低地步。同时,国务院已成立专家组,对危机的原因进行调查。其中,包括'阿曼多'瘫痪与洪水之间的关系。
  “另外,我们准备充分发挥各级政府和居民组织的作用,利用各种传统手段实现上情下达和下情上达。工作做好了,就不会出现动乱。
  “但总的来讲,我国仍是世界上对'阿曼多'依赖最大的国家之一。人民每天都离不开网络。我最担心的是社会心理。由于心理准备不足而发生骚动和疯狂的可能性仍然存在。所能寄望的是,中国在精神领域,保留了传统的宣传和教育体系。它们在这时也都能起到作用吧?”
  “这由中宣部负责一下吧。”王主席插话说。“其它还有什么呢?”
  “沿海大城市中普遍出现了恐慌。针对这个,已责成当地政府做好工作。同时,加强了海堤防护。应香港、澳门和台湾三个特别行政区政府的要求,中国人民解放军增加了驻防力量。目前,还没有发现恐怖分子袭击我国沿海城市大堤的迹象。整个华人经济圈也基本是稳定的。”
  “不可掉以轻心。这场灾难,不仅是对中华民族的考验,更是对全人类生存能力的考验。中国作为大国,应该负起什么责任呢?大家请思考这个问题。”王主席忧虑地说。他担心的是,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头。
  会议开了一天。最后拿出了供世界信息总协定讨论的中国方面的意见。共有十二点。——
  第三章 诺亚方舟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不断摇晃。我起初觉得这是一个网络“灰箱”,但实际上不是。
  我的瞳孔渐渐变得清晰。我发现前面有一张女孩子的脸。这张脸具有中国人的原型。我不禁想起了妹妹唐蛟。她是否还在上海?
  而我现在是在中国土地上吗?还是在“阿曼多”的一个节点?或者两者都不是?我被自己的存在所分裂。
  但这时我记起了大船爆炸。我想起了我在洪水中漂流。这些是刚发生的事情。一个叫美国的国家正在崩溃之中。
  “他醒了。”女孩惊喜地说。她说的是英语。这使我有些失望。我的确是在美国。我是来这里参加世界围棋锦标赛的。
  我现在觉出了这场比赛可笑的无意义。连小组出线人都没决出来,就流产了。许多人死了。
  我不知所措,赶紧闭上眼睛。
  “给他弄点吃的。”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又睁开眼,缓缓地巡找。我看见这个房间四壁是灰色的金属墙。这是一种过时的材料。我躺在房中唯一的一张塑料床上。这又是另一种过时的材料。房内很乱,挂着一些抽象的装饰品——包括克莱顿型合成恐龙头骨。我认为这里面有异国和复古的不良趋向。
  这使我很惊异。我从来没有置身于这样的实境中。
  我想挣扎起来,但被一只手按住。这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孩。
  有一群人站在床边,打量我而不掩饰好奇。除了那个像是中国人的女孩外,其他人也都长着一张黄皮肤。
  我注意到他们都跟我差不多大。其中,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她还在眨巴眨巴眼看我。我把眼光移开,有点胆怯,并不好意思。她噗呲一笑。房间里的空气顿然变得和缓。她的同伴看了看她。
  然而这时我看见每个人身上都挎着武器。有现代的能束枪,也有老式的冲锋枪(发射叫子弹的东西)。这使我浑身遍布寒意。
  有人给我拿来一个盘子。里面盛着像是食物的东西。我看了看,见是鱼羹。
  我抬头看看给我东西的人。这是一个矮个子的男孩。他长得有点像猿猴,很凶恶的下巴。
  我摇摇头。但他把盘子硬推到我的嘴边。
  我不得已尝了一口。我觉得味道不错。我这时发觉自己着实很饿。我便一口气吃起来。这鱼羹比玛那好吃。
  他们便耐心而有趣地看着我吃——像看网络动物那种神态,一边议论。
  “他有十五岁吗?”
  “没准儿。”
  “像干什么的?”
  “寻梦人?”
  “超黑客?”
  “低姿破网者?”
  我吃完后,感到精神好多了。我说:“我这是在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你先说你是哪里人。”那个递我鱼羹的像猿猴的男孩干巴巴地说。
  “我是中国人。我叫唐龙。”
  “原来是中国人哪。”
  “掉到水里的中国人!”
  “成了落汤(又鸟)。”
  他们反应使我很愤怒。这跟在其它地方遇到的情况不一样。在别处,只要说自己是中国人,便会受到尊敬。
  “中国人不呆在国内享福,跑到美国这种破地方来干嘛?”矮个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大家都夸张地哄笑起来。
  他们虽然救了我,但并不是很友好的感觉。这是一群什么人呢?对此我必须警惕。
  我决定先沉住气。我说:“我是跟中国围棋代表团一道来纽约参加比赛的。是中国围棋代表团!没想到突然发了大水,又遭到匪徒袭击。我们被冲散了。是你们救了我吧?”
  “嗨,是下棋的啊!你们全猜错了。”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下棋啊。”
  “人家是中国来的么。”
  “中国?就是那个最强大的国家么?”
  大家热烈地讨论着。
  “是我们救了你。还有你的狗。”像猿猴的矮个子抬手制止了议论。
  大家乖乖地都一齐不做声。他好像是他们的头儿。
  这时我看见那条小狗正在房间角落安静地躺着,朝我可怜巴巴地看。我感动不已。
  “我们也喂了它吃的。”那男孩子大度地说。
  “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努力表现出镇静和礼貌。这是老师教导的一种大国风范,在任何场何下都应坚持。“可是你们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还是他说:“这是诺亚方舟。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他们都是船员。”
  原来这是一艘船。怪不得老在晃动。
  诺亚方舟这个名字也很怪。我突然觉得自己置身于丛林原始部落中。这时我听见那人说:
  “你先一个人呆一会儿吧,中国人。”
  说完,他一转头,背着手,带着他的船员鱼贯而出。
  剩下我一个人呆在船舱里。我一呆便是一个小时。这是我对时间的感觉。在此间我思绪连翩。
  这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大一艘船由一群孩子驾驶?为什么他们身上有一股邪气?
  我想着落到这个莫名奇妙的境地,又想到失散的围棋队成员们。我想他们大概都不在人世了。这不同于在网上把自己清除。
  我又开始想唐平平和郑薇珊,还有唐蛟。我搞不清我对他们是爱还是恨。想着想着便掉下了眼泪。
  真没出息。我对自己说。
  那股下棋时心中泛起的奇怪张力,这时反倒没有了,就是想让它出现,也似乎不可能。
  这反倒使我有点怅然若失。
  我一摸胸前,吃了一惊。微型光脑不见了。大概,是在水中被冲掉了吧?
  小狗爬到我身边,舔我的手。
  我摸着它的头说:“我们是患难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它汪汪叫。我知道它也没有办法。
  它是不是也在大水中失去了妈妈呢?
  房间像牢笼。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再来管我。
  我抹干了眼泪,试着推了推门。门没有反锁。我悄悄走上甲板。外面的景色使我大感困惑。
  纽约的高楼一座也看不到了。熊熊烈火被四面八方的蓝色的水面代替。这船原来是在大海上航行。
  我为这辽阔而不知所措,双腿不争气地颤抖。我记不得以前见过这真实的大海。我曾经在黄浦江上航行过两次。但那是另外一回事。
  海鸥在飞翔,鲸鱼在喷水。波浪的起伏非常古怪。我想我以前真是孤陋寡闻。梦幻社会害了我。
  泪水又流了下来。这回是风吹的。
  “你怎么出来了?你在看什么?咦,你哭了?”
  我回过头,见刚才那群孩子中的一个,站在我身后。这人又瘦又高。
  “我没有哭,是风吹的。”
  “我还以为你哭了。”
  “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去找一块陆地和一样宝物。不是告诉过你,这船叫诺亚方舟。”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就是《圣经》中的那艘船。在洪水后,地球上只剩下了诺亚一个人,他就按照上帝的旨意,坐方舟逃走。这样,才有了以后的人类。”
  “那么,纽约在哪里?”
  男孩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他指的看了看,但什么也看不见。
  “我视力不行。下棋下的。”我叹了口气说。
  “没关系。你已经脱离了网络。我们离开纽约已经一天了。”
  “有那么久么?”
  “是的。”
  “世界已经整个被淹没了吗?”
  “不知道。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无所谓的口吻使我很惊异。我再度为上海担忧。上海也是用防波堤围起来的。它属于这个一元化世界体系。
  “刚才没作自我介绍。我叫李铸城。韩国人。”
  “你们也是难民吗?”
  “不是。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去找陆地和宝物。”
  “什么宝物?”
  “我也不知道。只有船长晓得。”
  “船长是什么人?”
  “他是日本人,叫铃木。对了,你说你会下围棋?”
  “是的。”
  “听说我祖父也下过棋,还是国手。”
  “叫什么?”
  “李昌镐。”
  “这我知道。”
  我见过李昌镐的棋。李是一位值得敬仰的前辈。他直到八十岁仍每天打谱十小时。我一下对韩国人产生了亲切感。我正准备跟他谈棋,这时,又走过来一个孩子。他长得很结实,黑乎乎的像根粗塔,头上有一对角。
  “嗨,李铸城,在干嘛呢,看风景哪。这位是谁?是新朋友吗?”
  李铸城把我介绍给这个带角的孩子,又把他介绍给我。
  “这是艾哈迈德,伊朗人。他的外号叫'鬼角'。”
  “我这角可有来历。我父母学美国人,搞基因改良,才生成的。”艾哈迈德生硬地说。
  “不能锯掉吗?”我问,不让心中的害怕流露在脸上。
  “锯掉干嘛?”他奇怪地看着我。“中国人不喜欢有角的生物吗?”
  “不是。但我觉得这进门出门多不方便。哪哪都要挂着。”
  “相反。一顶就开了。连手都不用。”
  伊朗人爽朗地说,在我肩上拍了一拍。
  “另外,白人都怕这个。”韩国人羡慕地补充道。
  “白人怕这个?”
  “对,白人。”
  “我不明白,”我说。
  这时笛声响了,像一支尖厉的电子笔撕破着内空间网膜的平衡。船舱里和甲板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韩国人和伊朗人神情严肃。
  “出了什么事?”
  “'新闻发布会'开始了。”
  “新闻发布会?”
  他们来不及向我解释,便快速地向船尾跑走,像两只被食物召唤的家养动物,兴奋不已而又张惶失措。我一阵伤感。
  我了解到“诺亚方舟”正沿美国东海岸往南行。这里离中国相当远。回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铸城告诉我这是一艘“星光”式水面拖网渔船,以色列制造,早已在被淘汰的行列。船上有卫星定位仪、震荡式捕鱼具和太阳能收集器,还有自卫用的一架老式火炮和导弹发射器。
  “早期的船员们用它们来对付二十一世纪初的加勒比海盗。”李说。
  我了解到船员总共有十七名,年龄都跟我差不多。他们在一起像是已有很长时间了,因此配合默契。
  他们驾船和捕鱼的本领都很高明。除了玛那外,船上天天吃的就是鱼。
  这群孩子全是亚洲人,有的加入了美国籍,有些没有加入。但他们为什么纠集在一起,仍不清楚。
  另外,他们在那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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