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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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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歇歇,可手头的这些事哪一件离得开他?
“状元,我让你阴干的那些桂花怎么样了?”
状元上前答话:“我按照日子将它们分别盛放在不同的囊内,早先阴干的那些桂花应该可以取出待用了。”
“好。”杨柳堤早已做好了打算,“我打算配出一种桂花茶,待到今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人们赏月吃月饼喝我配出的这种极品桂花茶——正好!”
“咱们杨香园也能借此机会赚上一大笔。”
状元笑得窃窃的,杨柳堤看着他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不愧是他爹培养出的书童,名字挺功名的,脑子里却满是功利。
吩咐状元煮水,杨柳堤研了茶叶,将起了鱼眼的水倒入茶壶,待茶叶慢慢沉入水底,再取一小撮桂花缓缓地撒在茶水上,加盖。
他的动作极慢,飘在屋梁上的乖乖任目光锁定在他的指间。他跟姐姐嘴里描述的那个“他”完全不同,跟她之前追踪的那几世也不一样。
这几日她安静地躲在他的身旁细细观察,发现他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文人。他不会射箭,却喜欢种木犀、弄茶叶、浸佳酿;他身材修长,够不上武夫级别,别说是武艺超人,他跟“粗壮”二字都搭不上边。
之前的莽汉,后来几世的“他”多少都懂些防身之术,她却觉得眼前这位杨柳堤只能算是位需要人保护的翩翩公子。
“他”的变化太大,这一世姐姐能认出他来吗?
乖乖思绪难平,杨柳堤却已揭开闷了许久的茶壶。呛在壶内的桂花香混着茶香一下子全都冲撞了出来,直冲进乖乖的鼻息里,香味独到自不可言喻。
这香味颇似天界里她熟悉的味道,可又比那份滋味多了几分温度,还有那涩涩软软的茶香让乖乖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就一口!只要尝上一口就好了。
欲望战胜理智,乖乖完全忘了考虑在场两个凡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擅自决定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飘然落到茶壶旁边,她趁着杨柳堤不注意,悄悄地呷了一口。不多,就一小口。
这总不会有人发现吧?
香茶入口,过了舌润泽唇齿喉腹。起初有些苦,进了喉,回味却是甘甜的,蹿上来的还有一股子郁香,那份甘甜爽滑,即便在天界,乖乖也不曾享受过——太好喝了。
忍不住,乖乖又偷喝了一口,这一回她是连着花瓣一同喝下的,那滋味除了香,又多了一分甘醇。美妙滋味让她挡也挡不住,再一口……再一小口……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小口……
感觉茶香释放的时间差不多了,杨柳堤拿了茶盏,想倒出一杯供自己品尝。再看茶壶,居然……居然都空了,只剩下薄薄一层茶水润着茶叶,连桂花都不见了踪影。
杨柳堤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忘了加水放花瓣,可细细回忆他却是放了的。难道茶壶破了?
他举起茶壶至日光下,仔细打量,没见丝毫破损啊!再掉转头望向状元,状元也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呢!
“爷、爷……不是我!您一直盯着,我……我绝对没有偷喝。”
“那……怎么会……”
“难道是……”状元越想越觉得害怕,突出的眼珠子伴随着张开的嘴以示恐惧,“有鬼!这屋里有鬼,有专门偷喝桂花茶的鬼!”
你才是鬼呢!我可是天界下来的仙子——虽然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能再和天界的仙子相提并论,但乖乖始终觉得自己与凡人不同,更有别于鬼怪——狠狠地瞪着屋里两个仙鬼不分的蠢人,乖乖以此抒发不满的情绪。
背后忽来的凉意让杨柳堤心头一颤,左手不自觉地又攀上了右手的小指头,慢慢地抚着,心也就静了下来,奇异得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来由。
“状元,大白天的别胡乱说话,去——煮了水,我重新沏茶。”他要再沏杯更香更醇更好的桂花茶,等如人来饮。
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人饮茶,又能品出几分情由来呢?
“有鬼……有鬼……”
状元跌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茫然得一塌糊涂,“这肯定是有鬼!”
爷一连泡了三壶茶,每一壶都不等爷来品便不见了踪影。茶壶未损,屋里除了他们主仆俩再看不到第三个人,不是鬼偷喝了茶又会是什么?
“找道士!爷,我们找道士来收妖吧!”
甩甩白衫水袖,乖乖在上头咕哝着:我才不怕道士呢!
要不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舌,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尝飘着木犀香气的茶,也不至于让这府里的下人以为闹了鬼。
没办法,谁让他泡的茶滋味实在是太好了,让她怀念起天界的生活,自然要多尝几遭。
杨柳堤的目光扫过房梁,忽地开口:“她怕是不会害怕道士吧!”
还是做主子的聪明些,乖乖在心底暗暗褒奖杨柳堤,这还只是一开始。
状元搔搔头再想其他办法:“要不然贴符贴门神,再弄点镇宅之宝守在府里,怎么样?”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惧怕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吗?乖乖满脸不屑。
“你觉得她有可能会惧怕这些东西吗?”杨柳堤笑着摇摇头,将状元的建议丢在一旁。
状元再接再厉又有了新办法:“那……那咱们弄些马桶装点洗脚水、粪水之类的刷刷屋子吧!”
光是听着乖乖就快吐了——只怕没把我熏坏,先熏死你们自己。
“只怕没熏倒她,先熏死我们自己了。”
咦?乖乖诧异,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机缘,这到了第三次又该怎么说?这个杨柳堤怎么好像能猜透她心思一般,总是跟她所想的不谋而合呢!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杨柳堤好像能看到她似的,眼神时不时地溜向她。乖乖已经看过他的命格,八字极重,性情沉稳不乱,若不是天界惩罚他活不过三十岁,他该是命长体健之人。照理说应该看不见她啊!究竟哪里不对?
“我有办法让她现身。”
第2章(2)
悬在上空的乖乖还没悟出个道道来,杨柳堤那头倒是先有了法子。她自认虽然法力平常,但也不至于会输在凡人手上,傲气来了,她决定听凭他所为,看他有什么办法能逼她现出真身来。
杨柳堤的方法倒也简单,在状元耳旁低语了一阵,眼见着状元飞身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又转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密封的盏,一大一小,看上去是再粗糙不过的俗物,这里面能有什么乾坤不成?
乖乖冷眼旁观,杨柳堤并不急着使出秘密武器。只是将两个盏浸在现打上来的井水里,自己则坐在一旁闭目凝神。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乖乖等得有些心急了,杨柳堤这才不紧不慢地将两个盏定定地拿到几案上。仍不急着开封揭秘,却用着煮开的山泉水热起两只青花小盏来。
这一冷一热,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乖乖狐疑着且看他下面的动作——
状元仗着皮糙肉厚,空着手便将两只冒着腾腾热气的青花小盏取了上来。这头杨柳堤慢条斯理地先开了一个大盏,气味向上升腾,乖乖认得那个味道,是木犀花香……不对,是糯米香味……还是不对,这好像……好像是酒。
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原本清醒的头脑顿时糊涂起来。
杨柳堤嫌这屋里的香气还不够多种多样,又快速地揭开第二个盏子,这个味道乖乖倒是很熟悉——那是蜂蜜,可这蜂蜜如何又混着木犀香味呢?
他就像一个神奇的仙人,将世间多种滋味各种香气全都混合在了一起,叫人神往得不顾死活硬是钻了进去,深入其中却又发现自己无端迷失了方向。
杨柳堤可以创造的神奇还远不止如此,青花小盏的热度还在,他趁着山泉水蒸腾的热乎劲将大盏中似白如黄的液体倒入其中,再取小盏中的一瓢金黄铺在其上,嘴里喃喃说道:“这便得了。”
他话刚落音,满屋奇香让乖乖的脑子不由自主地晕乎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呢?比刚刚的木犀花茶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又多了几许神秘的香味,她受不了了,真想一逞口舌之快才好。
乖乖的手动得向来比脑子快,念头刚起,她的手已经握住了青花小盏……
“爷,爷!你看,青花小盏升到了半空中。”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人去碰触那只青花小盏,它自己忽然就升腾到了半空中,这气氛诡异得很,吓得状元咬着自己的舌头,连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有鬼……爷,这屋里果然……果然有鬼啊!”
杨柳堤定定地取了第二只青花小盏,照着刚才的做法又斟了一盏出来,这一次他边做边解释,像是刻意说给旁者听似的。
“这大盏里盛的是桂花糯米酒,取了丰年结出的糯米酿制三年,撒上桂花再酿三年,封了坛沉淀三年,今日这是头遭开启,酒味花香全都醉足了。这第二个坛子里装的是今年新出的桂花酿蜜,香气清新,甜味自然爽口。”
乖乖品了一口,果然如他所言,酒浓、蜜甜、味轻、香重,不自觉地她的手又伸向了他刚盛的第二盏。
杨柳堤感觉有只软若无骨的小手擦过他,随即空盏落到他旁边,刚刚盛满的青花小盏又飘浮到了半空中。
是个爱喝酒的醉仙哦!
那他今天可要显显自己的本事才成了。
“知道为什么又煮热的山泉水沁酒杯吗?”
他将空盏再度放到冒着蟹眼的山泉水中浸泡,这回他不假状元之手,亲自把手探进热水中取了青花小盏上来。
“用冰冷的井水浸酒和蜜,是为了让它们的香气沉淀。因为二者的香味都过于浓重了,蓦然放出,恐怕冲撞了品酒之人。用带着余温的小盏盛酒,酒便会借着温度慢慢挥发,边喝酒边品味酒香、花香、蜜香、山泉之香,四香又借着挥发的过程慢慢合而为一,这种悠长隽永却又清淡浑厚的香味是连神仙都无法抗拒的。”
而这正是他所追求的。
如他所料,无法抗拒浓郁馥香的乖乖一盏接着一盏,醉眼惺忪她无力控制自己的法术。身子缓缓坠下,不偏不倚正跌落在杨柳堤的怀抱中,被他一把抱住。
忽然有个白衣“女鬼”跑到爷的怀里,状元惊得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美物在怀,杨柳堤哪里还管得到他许多。轻触着她托于他掌心的右手小指,似曾相识的感觉更迫切了。
醉梦中乖乖的脑海里印出最后的影像——
好熟悉的拥抱,我还记得这个感觉,却几乎忘了谁曾这样紧紧地抱过我。
乖乖睁开眼的时候,她正躺在青纱帐中。她在这凡界过了世世代代,悬在空中的日子居多,脚落实地的岁月偏少,睡在床榻之上是连做梦也不会梦到的情景。
今朝她怎么会……
抬起眼眸,正对上的是他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八张脸面同时晃悠在她眼前。全是“他”的转世,从第八世到第十五世,一世又一世,每张脸她都曾见过,每张脸都从她的眼前破灭,除了……除了这一张——
“他”的第十五世转身,她记得他的名字——杨柳堤,女里女气的名字,完全不似“他”的做派。
“你醒了?”他语气温和,礼貌地坐在距离床七尺以外的地方遥遥地问着。
她眨眨眼睛,没开口,他却先一步慌了,“你……你怎么红了眼眶?是不是我哪里冒犯了小姐?”
见她红红的眼圈,他直觉判断她哭了。急匆匆地挪到她的床边,杨柳堤柔声安抚着她:“你……你不要哭啊,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总是跟着我,我没有恶意的……”
他以为她哭了吗?她是不流泪的,神仙是没有泪水的,她从生下来就待在那个不准流泪,不准有七情六欲,甚至不准有自我的地方,怎么会有泪水这么奢侈的东西呢?
这倒让她想起姐姐来,初到天界的时候姐姐也曾背地里悄悄地哭过,躲在木犀树后面哭,除了她,再没谁看见。后来姐姐不再哭了,整天坐在那里发呆,再后来……就是姐姐被夺去那团粉红和那些浓紫之后,姐姐反倒渐渐地高兴了起来。
在凡界待久了,她已很长时间记不起姐姐的模样,今日若不是他,她也难得这么多的回忆。
她闷不吭声,杨柳堤也不知该如何才好。忽而想起她贪恋他所泡的桂花茶,心下得了主意。
“我沏茶向你赔罪好不好?”
听到茶,乖乖总算多瞧了他几眼,杨柳堤便把这几眼当成了圣旨,搬出一大堆烹茶的精细器具,拿出十二分的本领,沏上了一壶好茶,捧到床前就差送到她唇边了。
“爷,您这是干啥呢?”
状元碍于“女鬼”当前,生怕自己祸从口出,被女鬼叼去了性命。找到机会将爷拉到房外,怯生生地耳语一阵:“她可是女鬼啊!爷,你把个女鬼养在家里,这要是传了出去,谁还买咱们杨香园的货?”
杨柳堤眉头一耷,道出状元的真心话:“你直接说你怕她不就得了。”
这样说也对啦!状元还撑着胆呢!
“我……我主要是为我们杨香园百年的基业着想,老爷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把这女鬼驱走的。”
这小厮是搬出爹来教训他喽?杨柳堤反剪着手,冷声说道:“那这个爷你来当得了。”
爷此话一出,状元顿时不吭声了。爷平日里看上去温温墩墩,可真要是打定主意,别说是他一个小厮,就是老爷搬出祖宗牌位也未必能撼动他半分。
“可家里养个女鬼总归是……”
“她不是女鬼。”虽然不了解她到底是谁,从何而来,暗地里跟着他所为何事,可杨柳堤就是有一种命中带出来的直觉,她不是女鬼。
她是他期待许久的礼物,是上天的恩赐——揉搓着右手小指,他就是知道。
第3章(1)
杨柳堤觉得自己受骗了。
茶她倒是喝下去近三壶,可眼中却没流出一滴泪来,眼圈依然是红红的,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天生就是红着眼的。
细细打量着,他总觉得她看上去好生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似的。把脑海里所能存有的记忆都翻出来检索了一番,他自信记性尚佳,更肯定自己从没有正面碰见过她。
于是,问题来了。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你能感觉到我在跟着你?”乖乖的诧异比他还多。寻常人见到她这副白衣红眼忽然出现的模样,大概第一个会问的是: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与常人都不一样,甚至与前几世的他也不同。他不追究她的身份出处,独对她的来意好奇。
“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先来答你的问题。”杨柳堤含笑地望着她,还是那副静静的模样,“不错,我一直觉得你在跟着我,所以才拿了桂花酒灌醉你,想引你现身。”
该夸他好计谋还是好气魄呢!引“鬼”现身,他胆够大的。
“好吧!现在由我来告诉你,我的出现是为了什么。”清清嗓子,她第八次重复以下台词。
“我跟着你是为了等着你死,因为只有在你死的那天,我才能见到姐姐,才有机会跟她重回天界。”
“你是天界的神仙?”
他又让她惊奇了一把,前头几个人听到这段话头一个想问的都是“我什么时候会死”、“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云云,独独他又一次与众不同。
“你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吗?”
杨柳堤拿了茶壶来,斟满水,取了自己用的银托白瓷小盖碗来倒上大半盏,自饮了几口,漫不经心地说道:“到死时自会死,即便我知道又能如何?”
“你可知道你活不过三十岁?”
像是为了故意吓他,乖乖非得爆出令他恐慌的消息不可,而后冷眼旁观就等着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失算了,杨柳堤依旧是坦然面对,“我现在二十六岁,也就是说我还有四年好活,足够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不喜欢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她记忆里,姐姐跟她描述的“他”可不是现在这副“懦夫”的模样,她忍不住打击他:“也不一定有四年,说你活不过三十岁,可不是一定能活到三十岁,也许你明天就不行了呢!”
杨柳堤还是笑笑没说话,躲在门外偷听的状元倒是先一步号啕起来:“爷啊……我可怜的爷啊……爷——”
任他又号了两声,乖乖终于还是因忍受不了那足以让神仙发疯的嘶吼,使了点小小法术令他闭嘴。
“你当真不怕死?”
即便是无比英勇的“他”,在面对死亡时仍是畏惧的。眼前这个孱弱的男人又怎么能做到真正的无畏呢?她不信。
一口饮尽盏中的残茶,他深吸气,将这杯中残留的香气也一并收了,“有时候当你无法扭转命运,何不坦然地去面对?”闹了半天他是个逆来顺受的懦夫啊!乖乖瞧他不起地倒在床上,睡她的大头觉去了。
不曾沾过床,不知道在床上裹着锦被靠着软枕睡觉的舒服。自从沾了一次,乖乖便爱上了床这玩意,每天足足有六七个时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睡得分不清白日黑夜,如果没有那时不时窜出的号哭声就更好了。
“神仙姐姐,你……你救救我们家爷吧!”
跪在床前,状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号着:“神仙姐姐,我们家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平素绝无不良爱好。就喜欢弄弄茶叶,种种桂花,再不然就是酿酿酒。他这么个好人,怎么能英年早逝呢?既然您从天上落到咱们府里,也算是跟爷的一种缘分,您救救他好不好?”
每天照三餐,外加夜宵,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乖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状元却说得毫不嫌烦。
好端端的午后休养生息的机会又给他掠夺了,气得乖乖真想施展一点小法术将他丢到百里以外的桂花林里去。
逮到机会她吓吓他也好,眼睛一横,她搬出凶神恶煞的模样,“谁跟你说我是神仙的?”
“你……你自己说你住在天上啊!”难道不是?
状元一个抽气把挂在嘴唇上方的鼻涕又给抽了回去,看得乖乖真想把他直接吓死算了,“天上就不可以有妖怪吗?”
难道……
“难道你是妖怪?”状元的眉毛瞬间立正。
这脸色转得还真快呢!前一刻还跪在她跟前一口一个神仙姐姐,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改用惊恐的眼神瞪着她了,乖乖一时玩心四起,“对啊对啊,我是专门来吸你们家爷精气的妖怪。”
她是神仙吗?为何她有种永远无望回到天界的悲哀?
她是妖怪吗?为何她会有凡人的多愁善感?
她是凡人吗?为何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死去,她却背负着所有忧伤的记忆永葆青春?
正是她这副样子,使得她永远无法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只能在岁月的夹缝中回忆着瑟缩在姐姐怀里的日子——那是她唯一曾经拥有的温暖啊!
状元跌坐在地上,他吓得只想尽快逃出去升天,爷的生死暂时抛在一边,他还是先寻求自救方为上策。软弱的双腿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起作用了,还是坚实的双臂比较管用,爬吧!
他那副糗样让乖乖看得开心极了,正准备再补上几句唬人的话让他加快爬的速度,不巧门外传出清朗的男声——
“你就不要再吓他了。”
他仍是不愠不火地站在那边,刚刚还玩得开心的乖乖见着这副模样的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把戏很无聊。
“又不是我要吓他的,是他不禁吓,总是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吓他自己。”
凡人其实大多如此,唯他特殊罢了。
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她也不用再玩那个无胆的小厮,拉着他的手,为了她想要的东西,她不惜装出一副异常亲热劲来,“你用木犀花给我沏了茶没有?”
木犀?这是天界的语言吗?杨柳堤感觉着她的手抚上他右手的小指,那份熟悉的温暖他肯定曾经深深烙印在他的魂魄里。
“我不知道什么木犀,我们这里都叫它桂树,这开出的花有米粒大小,有白色也有常见的暗黄色,我们称为桂花。别看它不起眼,可花开时香气扑鼻,平时也用它做香料,它的树皮也别有用处。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不值什么。”
甩开手,乖乖求茶心切,“我不管它在你们这儿叫什么,总之你给我沏一大壶来。”
赫然失去了她手的温暖,杨柳堤从记忆深处清醒了过来,伸出食指,他也有诡计多端的时候。
“用一壶茶换你一个名字。”
多少年前,也有个凡人问过她的名字。她还记得那个人,那人却早已忘了她了吧!所以说她不爱待在凡界,眼见着你所熟悉的人一个个地死去,你却还长长久久地独自活着。所有的记忆全装在你的脑海里,连同喜悦、愤怒、痛苦,还有沉重,所有的所有都得你独自背负。
她讨厌这份负担,于是更想随着姐姐回到天界。
“乖乖,你叫我乖乖好了。”
乖乖……
他在心口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记忆里他也曾叫一个女子“乖乖”。
那之后,乖乖以客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住在杨香园里,杨柳堤用每天为她沏茶的条件换得她在旁人面前不准显示“非常人”的身份。
每天乖乖除了喝茶赏桂花,屁事不干。状元背地里骂她白吃白住,还不安好心地等着主子死。乖乖关起耳朵全当没听见,反正那个胆小鬼也不敢对她怎么样。惹火了她,下场就是——
状元打井水时莫名其妙地被井水淋成了落汤鸡,吃饭时好端端地被饭噎到,从早到晚左眼皮跳完换右眼皮跳,右眼皮跳完换他左手抖个不停。
诸如此类的事情直到杨柳堤出面充当说客,乖乖才肯出手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一马。
此招一出,杨香园上下都知道少爷请来的这位女客得罪不得,还是好生担待为妙。有好茶日日招待,有凡人天天伺候,乖乖来下界几百年,还是初初尝到这般逍遥的滋味,逍遥得她都快忘了天界的好时光。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杨柳堤请了乖乖进茶室品茶。
“先用桂花窨茶叶,临喝前再抓一把新鲜的桂花放在茶叶面上,这又叫做双窨。喝起来,茶香花香,郁郁菲菲。若你喝惯了香片,还可一半香片一半龙井混合沏来,有香片之浓郁,兼龙井之苦清,叫你喝了绝对称赞。”
乖乖一边品着他沏的茶,一边听他讲述他的品茶心得。偶尔她也会动动手指头,为自己沏上一壶,可怎么喝就是不及杨柳堤沏出的滋味。时日久了,她索性懒得动手,把个沏茶的差事全交给他,自己只负责品就好。
“世间有那么多花花草草?你怎么想到要把木犀花……就是你们所说的桂花放到茶水中呢?”
“因为我很喜欢桂花的香气。”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桂花?”是因为记忆深处对姐姐的牵挂吗?她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他不得回避。
“那你又为什么那么喜欢桂花?”别以为他嘴上不说就连眼睛也一并瞎了,他看得出来她对桂花的喜爱超乎常人。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与他说的,夺下杨柳堤手中的银托白瓷小盖碗,她把它握在掌心里摩挲着,让茶汤余下的温度暖着她的手心。
“我从前住的地方开满了桂花,闻到桂花的香气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家。喝下这些暖暖的桂花茶,我会觉得连心都暖了。”
在天界的时候日日被姐姐搂在怀中,那种暖暖的记忆落在她心底。在下界待得太久,久到孤寂所带来的寒冷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因为这份冷,她贪婪地索取着身边一切可以使自己暖和起来的物件。
仿佛知道她的心思,杨柳堤将烫热的闻香盏放到她手边——天界也种着桂花树吗?他不知,可是闭起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月白的清冷中零星地飘着几许或白或黄的花瓣。
透过茶炉下摇曳的火苗,他出神地说道:“我总觉得桂花的香气长在我的灵魂深处,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好像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姐姐的居所附近遍布木犀,“他”和姐姐最后一次相见正是在那里——他对姐姐的感情果然还停留在他的灵魂深处,乖乖喜不自禁,却又悲从中来。
“他”都已经转世十五回了,仍留恋着姐姐。然这世间会有人记住她吗?
乖乖不敢奢求,其实是不忍自己失望。
杨柳堤忽而抬眼望去,置身氤氲茶气中的她真的好像天界的仙子,“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小酌着茶,他怕自己会被这扑鼻的香气所熏醉,迷了情思。
“你的问题似乎特别多。”乖乖用力扇着炉火,想叫这壶水早点冒鱼眼。
心急的直接结果是炉火熄了,累得杨柳堤要重起茶炉,“我用上好的柴给你煮壶茶,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好不好?”
“那要看你煮出来的这壶茶与以往有何不同了。”她可不傻,这家伙总喜欢抓着她爱品他沏的茶为诱饵,把她那一点点的秘密全都套出来,真是太奸诈了。
跟他相处时日不长,她倒是渐渐学得精明起来。杨柳堤露出一副被她识破的惋惜状,搓搓手他转出去,很快就抱着柴火回来了,“看来不拿出点真才识料,是没办法从你嘴里套出话喽!”
他将柴火放在茶炉里,片刻的工夫屋里窜出淡雅的桂花香气,乖乖恍若置身桂花林中,遍体都沾了花香,让她忍不住飘飘欲仙。
她的身体逐渐上浮,飘至屋中,她放任躯体随意游弋,飘在他的头顶上。杨柳堤手一伸抓住她的脚踝,却只是单单地握着,“你答应过我,不做出这种举动吓坏园子里的平常人。”
“你又不是平常人,而且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你有对我说过你的真实身份吗?”
他只是故意挖个洞让她来跳,乖乖才不会笨地对他招供呢!找个话题绕过去,“你刚刚不是说有问题要我回答吗?”
看来但凡是跟茶有关的技艺都能把她骗到,杨柳堤决定对自己的手艺善加利用,不怕她不主动亲近过来。
“我想问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
乖乖答得爽快,这一世她的确未曾见过他,初次她闻香而来,他已二十有六,离三十不远了。
提起这,她方才记起,自打入了这杨香园,她倒是把每天记账的习惯给忘了。这几日,她都没有画红杠杠,再忘下去,就拾不起来了。
今晚,就今晚,她一定得把这些日子都给记上。
要么,明晚再记?
她恍惚的神情让杨柳堤以为她刻意在隐瞒什么,“你说,我们会不会在前世见过?”摩挲着右手的小指,每次见到她,他总觉得那上面好像烙下了什么他必须记住的东西。
她蓦然回首冷眼看着他,莫非他想起了什么?不可能啊!他每一次转世都把从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记忆从一片苍白开始,又怎会记得前世的种种?
他逮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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