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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相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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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闪了闪,不置可否。“回去吧,明天一早醒来,你会忘记今天的冲动。不必想太多,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需要你的承诺。”
真的……太迟了。他说,他已经不再需要她……
她让他那么难堪,承受那么多屈辱、伤害,却连一句承诺都得不到,任谁都会心灰意冷放弃她,去看另一个值得对待的好女孩。
“你恨我吗?”她把他害得那么惨,为了一股短如朝露的欢情,原本的天之骄子弄得几乎身败名裂,人生一团糟,怎么可能不恨?谁会不恨!
他没正面回答,只说:“我祝福你。盈袖,好好把握你身边拥有的,只要顺着你的心意去做就可以了,你会过得很好,只要你愿意。”
是吗?他怎么能对她如此有信心?她现在心好痛,失去他的痛,让她什么都无法思考,她已经一点方向都没有了,这样的她怎么会好?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与谈话,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就连她的毕业公演,他都没有出现。
她将入场门票放在他的信箱里,附上一张简短字笺。我的心意始终没变,只为你而舞。
他思考了几天,还是默默放下她特地为他留的门票,缺席了。
听说很成功,“冉盈袖”二个字博得满堂采,引起不少知名舞蹈团体的注意。那时的她,已经无所阻碍,公演结束后没多久,就与义大利的舞团签定合约,旋即出国接受培训,甚至不曾亲口向他道声再见,只是一如往常,在他的私人信箱里留下讯息。我要走了,去义大利。
“好好照顾自己,一路顺风。”
这是他给的回复。
她甚至给了日期、时间和班机,他什么都知道,却不曾开口挽回,连前往送机都没有。
从此,断了音讯。
“你真的就这样放她走了?”
“是啊。”真的放了,至今不曾后悔过。
“你明明知道她可以为你留下来。”人家女孩子都那么清楚表态了,抛弃全世界都要跟他在一走,他还在别扭什么啊!
“重点就在她『可以』,而不是她『想』。”可以,是两方取舍,挣扎过后勉强为之的决定,想,是从心而至!心甘情愿。
“你这个人——”名门千金、气质淑女汪咏靓突然涌现一股前所未有的暴力冲动。好想打他……
管她可以还是想,重点是他在她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他成功留住了她啊。
这人怎么会骄傲成这德行啊!要就要全心全意的人,一丁点的勉强对他来说都是羞辱。
“你不懂,小靓。她只是一时感情用事,未来一定会后悔。”
冯思尧很蠢,他不晓得自己的举动只会造成她的不谅解,更加将她推向他。
冉盈袖不是那种天大地大爱情最大的人,如果能抛下那一切,她早早就放下了,他太了解她,就因为了解,他必须放手。
放开手,让她去试、证明自己可以到达的极限,然后在成就了一切之后,明明白白地衡量自己的人生中何者为重,那时的决定,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否则,未来的日子里,她会不断产生疑问,放不掉父母加诸在她身上的遗愿等等问题累积,就算在他身边,她内心深处一辈子都有个填不平的缺口,画不完整的国。
何况,当时那种情况,各方面条件都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勉强为之,对谁都是伤害,他同样不是为了爱情,可以枉顾一切的人。
也是。她记得那时连杨教授都被约谈过,他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家人,因他的感情事而受累。
“那你也可以好好跟她说清楚,不必——”汪咏靓止口,盯视他惆怅侧容,恍然明白了什么。
是啊,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杨季楚,哪会不知道他这人有多骄傲,就算伤痕累累,只剩一身的骨架也会强自撑持,优雅地走下台,何况是在最心爱的女人面前。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伤痛与无助,再怎么样,都会笑笑地跟她说再见,让她无阻碍地走。
刚好,那时就有现成的下台阶,他自然就顺着走下来,假装他很好,没有谁辜负了谁。
事实上,直到分开,他都不曾口出恶言过,他——一直在等她。
“那又为什么要对她说,你不再需要她的承诺?”
“是不需要。”那一切都是她自行解读,他从来没有一句话骗她。
他要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至于他们之间,不需要承诺他也会在这里等着,她可以放心去飞。
等她完成梦想,偿清身上的包袱,那时,他若是还在她心上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她一直知道他在哪里。
她会懂的。一时之间或许太过混乱伤痛,蒙蔽了思绪,等她冷静下来,有余力思考时,就会想通这一切,明白他想传递给她的心意。
爱情的重量,不会绑住她追寻梦想的翅膀,而是让她沉稳地一步步筑梦。
他只需要等。
安静地以时间验证,等待她最终的决定。
“你就不怕她没想过,真的就这样失去了她?”
一抹痛飞掠眸底,他闭眼不语。
“真让我……歪打正着?”
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他无一刻不在关注,因此一年后,她人生第一场以她力主的新剧推出时,他排开所有的事情,专程飞往义大利。
那是她的舞台、她的掌声。
第8章(2)
他看着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她,燃烧生命而舞的绝美姿态。她变得沉稳、变得洗练,以往青涩的眸转为明白世情的知性与成熟,宛如破茧的蝶,妩媚而绝艳,教人不舍得将目光移开片刻。
这样的她能够大鸣大放,挑战人生的极致。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她成了媒体的宠儿,这名来自东方的舞蹈精灵,正一步步攀向人生的巅峰。
他搜集每一份来自于她的讯息与简报,所有人都在看,她还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也同样期待着,不为自己设限的她,人生还能够多精采?
有一段时间,她像是人间蒸发般地沉寂,关于她的消息全面封锁,谁也无从得知,然后,便传出了她的婚讯。
那时的他已取得学位,正逐一整理这些年生活留下来的点点滴滴,一项一项地收拾。
结束了,这些年的校园生活,以及与她在这里、共同拥有的记忆,是不是也都该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段时间,他情绪很紧绷,在院长的研究室整理私人物品时,翻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纸盒,里头共有一百七十五封她写给他的信,或长或短,从交往第一天,一直到她离开台湾以前,无一日断过。
一百七十五天的感情、压在底下不曾送出去的银戒……他一时恼怒,冲动地就要扔弃,不知旁观了多久的吴院长,忽尔感叹地冒出一句——
“爱徒啊,可别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是啊,芭蕉是他自己甘愿种下的,今天就别怨。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愤然之下,他几乎完全毁弃住处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如今握着最后仅有的一百七十五封情意,是他曾经爱过、也被爱的证明,头一回、也是唯一的一次,在第三者面前不遮不掩,任泪流淌。
哭过那一回,他收拾心情,尘封过往,从此,不再过问属于她的一切。
不同于以往,今年的平安夜,杨家人在餐厅订了位,原因是——大家工作都忙,索性花点钱在外头吃吃喝喝,聚一聚聊聊近况就罢了。
用餐到一半,最小的那一只——杨家嫡长孙不耐烦了,咦咦唔唔,动来动去没个安分。
想来也是,牙都没长齐的“无齿”小鬼头,满桌美食又没他的份儿,看一群人大快朵颐,谈笑风生,自己只能喝喝芙蓉粥、咦唔几句外星语,谁还能好性子跟你“陪茶卖笑”?
“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我带小皮蛋出去走走好了。”想来,小家伙真的闷坏了,再不理他,瘪着小嘴怕是要哭了。
杨季楚就近捞起儿童座椅上的小人儿,起身离开包厢,缓步踱往造景雅致的庭园。
“啊……嗒嗒……”学发音的小人儿,最近很常喊这一句,众人每每听了都会不厌其烦地导正发音。
“是爸、爸!”
“……”
“爸。”再纠正一次。“念一追——爸、爸。或者你要装可爱,叫”把拔“?”
小家伙歪着头,似乎一下子没能理解太过冗长的字句。
他浅笑,在喷泉池旁坐了下来,顺手拆了一小包米果喂食,奖励娃儿离正确发音又迈进一小步。
夜晚凉风徐徐,送来浅浅花香,比起包厢里的密闭空间好多了,小家伙龙心大悦,在他怀里手舞足蹈,“啵”地一声,大方赏出一记纯情颊吻。
他讶然失笑。“我这辈子还没被偷香成功过,你倒是第一个。”礼尚往来,也回白嫩嫩的小脸蛋一记颊吻,心花朵朵开的娃儿偎倒在他怀中,呵呵笑地蹭着他撒娇。
他嘴角喻笑,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娃儿玩,偏头不经意瞧见呆立在斜前方的倩影,目光交会三秒,旋即不甚在意地移开,继续逗弄小孩。
“来,再念一追——把、拔!”
“叭——”
“拔——”好像还是怪怪的,听起来像是要去田里拔萝卜。
“嗯——”他沉吟了下。“不然来试其他发音好了。爸——这个是四声的,给我一个音就好。”
小人儿似乎觉得他很龟毛,要求太多,斜瞥他一眼,低头嗑米果磨牙,懒得理会他了。
他倒也不气馁,笑笑地抽湿纸巾擦手,再扔给娃儿。“来,自己擦。”
男子汉大丈夫,要学着独立,不能凡事依赖。
仰头,前方倩影似乎预备化成雕像,与庭园造景合而为一,动也没动一下,他这才抱牢娃儿起身,缓步上前。
“小姐好眼热,我们见过吗?”
佳人张大眼,不敢置信地瞪他,他差点被她的表情逗笑。
“这么开不起玩笑?最近好吗?盈袖。”
雕像佳人——冉盈袖,张口闭口了半天,愣愣望着他坦然自在的神色,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一直不敢上前,尤其他完全无视她,被晾在一旁的那三分钟,比三个世纪更漫长难挨,心口痛不堪言,几乎要以为,他预备将她当成陌路人,理都不想理会她……
“你——”才刚张口,她声音一哽。“结婚了?”
盈盈水眸,睁着大眼仰望,忍住不落泪的倔强模样,那曾经是他美好记忆里的一部分,以前他总是对这样的她没辙,再大的不满也都化为一江春水柔。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这个三十岁的杨季楚。
他拉唇,笑得好温和、好风度翩翩,视线朝怀中一瞟,本能也诱导了她的思绪往那个方向牵引。
“啊,杨皮蛋,你住口!”他赶紧伸指挖出娃儿放进嘴里咬拉的湿纸巾。
长牙的小鬼最近看到什么都要往嘴巴咬一下尝尝味道。“又不是女人,你咬什么手帕啊!”
没了帕可咬了,娃儿索性爱娇地往他肩膀上靠,甜腻腻的娃娃音发出模糊却字字正腔圆的发音。“把、拔——”
“答对了。”这次发音好标准,大堂哥听了会感动到哭。
看着他愉快的笑颜,她却酸楚得直想哭。
方才,看他逗孩子玩,一径耐心教导着牙牙学语的娃娃喊爸爸,那画面美好得心都酸了,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个好爸爸,那些,原本都该是属于她的……
愈是看清自己错失了什么,那样的认知,狠狠扯痛心扉。
来不及了,他已经有妻有子,家庭幸福,她晚了好久……
是啊,都六年了。她凭什么以为,他会漫漫无际地苦候她六年,不改初衷?
冉盈袖,你太自以为是。
那一段早就过去,唯一过不去的,只有她而已……
这样,她还能说,她是为他而归的吗?
“恭、恭喜你…… ”
有人用发丧似的表情、语调颤抖地说恭喜吗?他怀疑,再说下去,她是不是就要泪洒庭园了?
“谢谢。”大方收下那句诚意不足的祝福,他假装没看见她盈泪的眸。“这次会在台湾停留多久?”
“不、不晓得……”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也许,明天就订最快的班机离开,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时间的话,出来吃个饭叙叙旧,或者你会想回学校走走——对了,我现在在中文系任教,你在那里可以找到我。”
“好……”走不开的步伐被诱惑着,能与他安安静静吃个饭……那是这些年来,她心底多深的期盼,就算、就算他已经另有所属,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抱着他,依偎缠绵——
“那我先走一步了,里头还有人在等我。”
对了,今天是平安夜,杨家的例行聚会日,只有那个为他生儿育女、共组家庭的幸福女子,能够一同参与他的家宴。
望着他潇洒离去,不带留恋的姿态,她想起了那年,可以为她抛下家宴,陪伴身侧的多情男子,想起懈寄生下,初次的亲吻……
真的……不一样了。
“季楚—一她冲动地,脱口唤他。
“嗯?”他停步,回眸瞥她。
“圣诞快乐。”
“你也是,圣诞快乐。”话调平缓、不带情绪地说完,这一次,他走得坚决,没再回头。
第9章(1)
杨季楚骗她,他根本没有结婚!
只隔一天,她就从杨季燕口中得知真相。
要找到杨季燕不难,手机号码会换,住家地址一直都在那里,走一趟就能轻易找到人。
原本,她只是关心杨季楚是否幸福、夫妻感情融不融洽,这些若是问他,必然只会得到“很好”的答案,谁知會让她问出这样的结果。
“哪有啊!我哥一直都单身啊,连个稳定交往的对象都没有,哪来的小孩?我爸都准备要帮他相亲了,怕他抱定主意独身到底,父子俩这两年老是为了这个话题僵持不下。”
“是、是吗? ”她有些恍惚,一时间消化不了意料之外的讯息。
“他……他……我看到的小孩……”
“喔,我猜你看到的应该是我大堂哥的儿子吧,他前年结婚了,小孩刚满周岁。”
他一直单身,没有属于别人、也没有小孩……他为什么要骗她?
不,他没有骗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切都是她自己认定的,他只是顺着她的话说,最多……只能算是误导。
就像是那年,与她分开也是如此。
技巧地将结果引导到他想要的方向,却一句谎言也不用说。他向来擅长这种事,并且将情绪藏得极深,不教人察觉。
直到现在,她总算肯定了——他在生气,非常、非常生她的气。
结婚生子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只消随便问一个熟人就知道,编织这种一戳就破的假象没有意义,他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如今想来……那只是想探探她的反应吧?他早料到她会去查证,那天只是存心呕一呕她罢了。
难怪她一直有种怪怪的感觉,明明他就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以前交往时她的情绪变化他总是能察觉,明明她都快痛哭失声了,他还一直挑惹她,极尽所能往她的痛处戮,存心欺负人。
回想起他始终挂在唇角的笑意……愈是想得通彻,愈是觉得那抹笑冷得她背脊发寒……
他这回……恐怕没那么好说话。才见面就那么狠,半点机会也不给她,也许是一种保护色,也许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毕竞,她曾经那样辜负他。
若她真的就这样离开,如此轻易地放弃了他,那么也不值得他再为她费一丁点心思,他会真的彻底将她由记忆中移除。
短短数秒的眼神交会,他就能够让万般心思由脑海绕过一遍,如此曲折迁回,却又……无庸置疑地有心。
这样的认知,让她一瞬间同时涌现想哭又想笑的情绪。
他是气她、恼她,却也……同样还想她、念她、在意着她。她很快地领悟了这点,对一个不重要的人,他根本不需要浪费心思去气她。
再也没有什么比他心里还有她更重要了,他心里有怨,无所谓,她会用行动证明、弥补曾经亏欠的。
“学姐,当年……那个人是你吧?”她大起大落、怪异的情绪反应,让杨季燕很难忍得住不问。
以前就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有种奇异又暧昧的火花流窜,相同的疑问六年前她问过,双方当事人一概矢口否认到底,外人也拿他们没辙,然而这回——
“对,是我。我爱杨季楚。”头一回,她坦然承认,不再遮掩。这一次,她要大方敞开真心,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爱他。
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底下,简单留了联络电话,加注一行——什么时间都可以,我会一直等你电话。
一样的方式,一样的笔迹,由信箱中取出学生的报告,夹杂其间的信笺落了下来。
他看完,旋即静置一旁,不再理会。
收到信笺后的一个礼拜,他在帮学生上课时,一抹娉婷倩影由教室后门款款而入,引来些许侧目。她以不影响课堂秩序为原则,就近挑了靠角落的位置,轻巧落坐,还兼做笔记,比在场任何一位学生都要专注听课,心无旁鹜。
他仅是淡淡瞥去一眼,便专注于课堂,未曾予以关注,仿佛她真的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位。
今天的主轴是宋词赏析,堂课接近尾声,他希望学生写下一阙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词作为今天的测试,一来考学生的临场反应,二来方便掌握学生的深度。
“以五分钟为限,凭直觉即可,超过时间就不必交上来了。”然后,他看见台下开始动作迅速地埋头疾书——包括角落那抹倩影。
她这是干么?真把自己当学生了?杨季楚不动声色,收下学生陆续递上的成果,掌握在最后一秒,她从容交上。
他仅仅瞄上一眼,旋即宣布下课,迈步离开讲堂。
冉盈袖随后跟上。
“怎么来了?”
是谁说可以来这里找他的?居然摆出一副客套模样,只差没说:“我只是说说应酬话,你还当真了?”
“我在你信箱留了信,你没回我电话。”她一直在等,等了一个礼拜,连点动静都没有。
前头步伐顿了顿。“你没署名,我不晓得是你。这年头,为人师表都得步步为管,一不小心就会闹上社会版。”
意思就是——会用这种追求手法的,不是只有她。
杨季楚从不夸大其辞,他会这样说,就表示真的有女学生用这种方式表示好感,而且次数还频繁到他都习以为常,直接装聋作哑冷处理。
就算上头每一个字都是陈述事实,但——她才不相信他会认不出她的字迹!过去一百七十五封信可不是白写的。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这男人好别扭!
她在心底频频叹气。“那你今天有空跟我吃饭吗?”
“恐怕不行。”他回她一记抱歉的微笑。“不知道你要来,今天有个特别的饭局,不能推。”
“什么样的饭局?”特别到连杨季楚都不敢推。
“相亲饭局。”
她一僵,反应不过来。
察觉她没跟上,他回头静静打量她僵愣的神色,欣赏够了才慢吞吞解释。
“我还没结婚,不过应该也快了,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个可能就是未来身分证配偶栏要填的名字,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比你还要久。”
“是、是吗?以前没听你提过。”
“我哪个朋友你熟过?”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狠刺心扉。
她确实,不曾触入他的人生,了解他的生活、他的交友圈,他身边的朋友,她一个也不认识。
一场恋爱谈下来,受尽委屈也不曾向她抱怨只字片语,一再地迁就,一退再退,她嘴里说着爱他,又何尝正视过他的痛苦?如今懒得费心掩饰了,才让她一一看清自己究竞亏欠多少。
她活该,今天被这样对待……已经算是客气又修养到家了。
“对、对不起,那你忙,我不打扰——”
“盈袖。”打断她的痛楚慌乱,他从容补上一句。“饭局应该会在十点前结束,能等吗?”
“好,我等。”她没有犹豫。“多晚都等。”
就算他最终还是要属于别人,至少这一刻还不是。那句话一向都是他在说,以前再忙,他都愿熬夜等待她的到来,六年间独身熬着寂寞等待她的归来,她仅是等他几个小时又算得了什么。
“嗯,那我尽快结束。”他顺手在记事本空白处写下一行字,撕下给她。
“到这个地方来找我,有机会的话或许能介绍你们认识。”
“好……”只是没想到,她第一个认识的,会是他未来的配偶……
汪、杨两家严格说来,也算世交了。
最早是源于生意上的往来,那是祖父辈的交情,直到杨季楚这一代,汪父原是属意杨氏管理家族事业的二房与三房,以为话题相近应该能处得来,谁知读商学院的汪泳靓偏偏与书礼传家的四房无话不谈,果真世事没有绝对。
两家餐叙原是稀松平常的事,只是前两日被父亲言语暗示过,杨季楚心知肚明,这一次的餐叙不同以往,背后是意味深长啊!
果然,用餐当中,两方家长猛敲边鼓,明示、暗示两人年纪也不小,要是有那个意思是不是干脆就定下来……
杨季楚与女主角对看一眼,浅笑回应。“我和小靓很谈得来,但是一直没有想过要往这方面发展。”
“现在想也还来得及啊。”
至少没正面否决,双方家长也都以为有谱了,一场餐叙下来是相谈甚欢,只差没直接敲定喜饼、婚期了。
未来丈人龙心大悦,连连敬了杨季楚好几杯,直到九点半才被汪咏靓技巧解救出来,脱离那些自嗨过头的大人们。
那时,他步履已有些虚浮。
“明明是三杯就挂的人,干么来者不拒?这么急着讨好未来的岳父大人啊?”酒量差还不认分,汪咏靓没好气地扶他坐在行道树下的圆形石椅上,吹吹风醒酒。
“我不喝难不成让他们灌你?”她现在是能碰酒吗?他喝挂总比孕妇酗酒好。
头好晕。他缓缓吐息,将身体重量往她身上倾靠。
还是一碰酒就头晕目眩,真不济事。
“听说,你那个她回来了?”汪咏靓抽面纸替他拭汗,一面问道。
多年交清,了解他酒量虽差,流流汗挥发掉也就没事了,很讲义气留下来陪他醒酒。
“……嗯。”
“这回,你打算怎么办?要再气走她,可真的再也追不回来了。”
“……走就走吧。”如果他是那么容易被放弃的,他杨季楚夫复何言?就当这些年的苦候是鬼遮眼,他认了。
“你这个人,非得这么别扭不可吗?”喔,依现代流行口语,应该是叫“傲娇”吧?亏冉盈袖有耐心跟他磨。“她这次是下定决心了吗?”
“不确定,我还在观察。”
也就是说,某人目前仍在大刀边缘徘徊,一个表现不佳,杨大教授朱笔一挥,直接死当?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要不要就干脆顺了长辈们的意?”
生命中,要真求不到灵魂相契的伴侣,退一步,寻个知己相伴似手也不是太坏的主意,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没有磨合的问题。
“你介意当个现成爸爸吗?”
杨季楚坐直身,专注回视她。“说真的,小靓,认识你这么久——”
“怎样?”干么?那什么眼神啊!
“——我从来没当你是女人过。”面对她,会不举吧?
“……去你的!”一脚踹过去。
他大笑,被她推得脑袋一阵晕,差点去撞树。
“喂!”她赶紧拉回他,听见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瞄了一眼,扔给她。“你接。”
汪咏靓瞪他一眼。“你适可而止,不要玩太大。”
“我自有分寸。”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之深,虐之切”吗?这人摆明了不打算轻饶冉盈袖,她开始有些同情那个被虐的女人了,要爱上这个别扭到极致的男人。
这人看似好脾气、好说话,可一旦惹毛他,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善了的。
她边叹气,一边认命地接起电话。
“喂……是,你没拨错,这是杨季楚的手机,他喝醉了……别挂别挂!我待会儿还有事,你能来接他吗?我把地址给你……是吗?我们已经离开餐厅了,你有没有看到很蠢的热气球?不晓得哪个笨蛋惹毛女朋友道歉用的蠢招……对,我们就是在这附近……”
第9章(2)
话还没说完,一辆计程车在眼前停住,冉盈袖匆匆步下计程车。
“他被我父亲灌了几杯,你得多费心了,他酒量浅,喝醉会很不舒服。”完全不想配合他演戏,直接将人推向冉盈袖,他倒也没多加抗拒,十足温驯地偎靠而去,垂眸昏昏倦倦、不辩人事的神态。
她差点瞪凸了眼。以前怎么不晓得他演技这么好?什么帮她挡酒,明明就是在为自己铺梗吧!这个心机重的家伙!
“我知道……”浑然不觉自己被算计的女子,纤指轻抚他晕红发热的颊容,满眼的心疼。
罢了罢了,人家是周喻打黄盖,小俩口高兴就好,不关她的事,早早闪人要紧。“知道他住哪里吧?”
她报上一串地址,怕对方记不住,想要找记事本写下来,却被轻轻阻止。“我知道那里。”
他住的地方完全没变,是图方便还是其他,不得而知。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里,她曾经如此热悉……
也不晓得被灌了多少,他似乎醉得很惨,眉心一直深蹙着,靠卧在她肩颈,双臂牢牢圈住她的腰,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她想放他回舒适的床上,他不放手,想起身替他倒杯水,他也不放。
“别走……”
真醉迷糊了吧?否则现在的他,要在清醒时哪还会这么对她,似是依恋甚深的姿态。
他是将她当成了谁?
“季楚,认得出我来吗?”
“盈袖……”连酒精侵蚀的嗓,沙哑地喃唤而出,低柔温醉如情人缱绻。
他认出来了!冉盈袖瞪大眼,泪雾涌上眼眶。
他看见的是她,喊的是她,没有将她当成别人……
“我以为……你怨死我了……”深宫怨妇似的语调,喃喃抱怨。
“像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一样,好狠……”
“有你狠吗?”他忽地松了手,倒往床铺,动也不动地仰躺在枕被间,睁着空寂的眸,凝视天花板,恍如自言——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夜里,我是这样睁着眼到天亮,无法入睡?有多少次,下定决心要放掉那一段,又一次次对自己食言有多少回,为了你和家人争执再争执,等了又等……以为我们之间有那样的默契,而你呢?你又在做什么?一转身就潇洒嫁别人,冉盈袖,你对不起我!”
这些话,他从来不曾对她埋怨过,如果不是醉了,习惯压抑情绪的他,怕是抵死也不肯透露分毫。
初见时,笑讪的一句:“我们见过吗?”
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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