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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相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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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可以?她从小到大上才艺班的花费可没省过,再说这段时间有冉盈袖在旁提点,她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请爸妈去说,别自己贸然开口。”自己的妹妹几两重他很清楚,若是一个措辞不当,难保不会伤及对方的自尊。但由父母开口就不一样,女儿爱跳舞,为她聘请优秀家教,天经地义。
后来的发展也一如他所料。
一开始,她并没有接受,只是彼此相互切磋,不需论及金钱。
父亲毕竟是在社会上打滚过的,又怎会摆不平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女孩,淡定地笑答:“这是当然。不过我们夫妻是希望,你能每周固定时段前来长期指导燕燕,如此若不表示一点心意,就说不过去了。”
据说她考虑了几天,当面应允了父亲。
往后的日子,虽然她来的次数变得频密,彼此见到面的机率反而趋近于零。她固定每周五前来,如非必要,他则会将回家的时间错开,免得她不自在。
某个周末下午,他回家找几本书,在门口看见陌生的女鞋,略略疑惑地缓步拾级而上,靠近练舞室之际,未掩妥的门扉传来交谈声浪,他原想快速避开,却在听见自己被提及,步伐顿了顿。
“学姐,你和我哥以前认识吗?”
“怎会这么问?”
“我问我哥,他说没有,可是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怪怪的。”
“很……明显吗?”她以为已经够不着痕迹了,还是透露了什么吗?连最没心眼的杨季燕都察觉了。
“要不是太了解我哥在异性间的吸引力,我会以为他是病菌带原者,这样你说明不明显?”顿了顿,她问道:“你那么讨厌我哥吗?”
对方明显愣住了,迟了一会儿才回应。“你是这么解读的?”
那他……应该也是这么想吧?她回避的态度,是不是明显得让对方难堪了?
原本并无此意,但意识到自己态度伤人的此刻,喉问像哽了什么,吐不出也咽不下,心里难受得坐立不安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
隔着一扇门,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不难猜想应是挣扎而僵窘的。
实在太想弄懂这道曾存在心间的疑惑,以及她会如何回应燕燕这直到接近白目的追问,他不由自主缓下步履,安静伫足。
“你也不想我到我哥面前问东问西,不小心把场子搞得更尴尬吧?如果不满足我的好奇心,我真的会跑去问他喔!”
“……你发誓会保密,一个字都不对第三人提起?”
“我用我哥的人格发誓!”大概是被瞪了,她讪笑。
“我哥的人格比我值钱嘛……”人家都保证得诚意十足了,不说好像颇对不起杨季楚“很有价值”的人格……
“……他曾经帮过我。”她挣扎了下,低低吐出。
“咦?真的吗?什么时候?我哥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有这回事啊。”反倒像是初见还莫名被排斥,有点小无辜。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不记得了。”
“喔。那然后咧?”被挑起了兴致,连忙追问下文。
想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是学校推甄的最后一天,她因为一些原因,延误了报名日期,等她赶到时,受理报名的时间已经截止了。
她很沮丧,呆坐在行政大楼下的阶梯,对未来一片茫然。
一直以来,跳舞就是她生命全部的重心,只有随着旋律起舞时,才能感受到心脏的跃动、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感受到……些许的快乐。
这所学校的舞蹈系,是国内公立学校中师资最优、体系也发展得最建全的一所,错过了……她一时间还不晓得该怎么办。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头顶上传来一声关切的垂询。
“没事。”她闷闷地回道,没心思应酬任何人。
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任何解释,杨季楚转而拾起她扔在一旁的报名简章。
反正也用下着了,随他去看。
“你——需要帮忙吗?”
“麻烦找最近的垃圾捅,帮我丢了它。”她头也没抬地回道。
“不用这么悲观。”他低笑,不请自来在她身边坐下,开始详阅手边的报名简章。
“咦?今天是你生日啊,许过愿了吗?”
“没有。”唯一想得到的愿望在他手上,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好好地跳舞。你知道吗?那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意义,要我放弃一切我都愿意,你不会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
“我想,我大概能明白。”
或许因为对方是个陌生人,也或许是她情绪真的太低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她卸下防备,流泄脆弱。
“虽然环境不被允许,可是我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身边的人为了这个梦想,几乎所有能付出的代价都付了,我没有权力、更没有资格放弃……”
他低头细读了简章背后的规则明细,凝思了会儿,续道:“只晚一天,应该还来得及。”
“什么?”埋在膝上的脸庞愕然抬起。
他安抚地笑了笑。“那么多人在为你的梦想努力,就再加我一个吧。”
“怎么可能?”
“学校的行政流程我熟悉,阿姨们人都很好,我去说说看,也许会愿意让你通融。”当然也因为他关系打得不错,但这不必让她知道。
“是吗?”
“别担心,先让我试试看。不过面试时,你可真的要准时报到,这我就帮不了你了。”
那时,她以为他说的是场面话,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有料到自己真的会接到学校寄来的通知,一路通过学科、术科、面试,顺利读到今天。
因为他,才让她有一个圆梦的机会。
“所以说,如果没有我哥当年的帮忙,你可能就没有机会走到今天,一路朝你的舞蹈之梦迈进?”结论是这样没错吧?
“……可以这么说。”
“那我就更不懂了,你有什么理由一见我哥就像避瘟疫似的?怕他认出你,跟你讨人情啊?”
“你知道杨季楚不是那种人。”别说他早忘了多年前一时的善举,就算想起来,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尊重他人的意愿,他就是那种人,宽厚而有雅量。
他心房一动,莫名的骚动、伴随着一丝丝痒麻滋味,袭上胸房。
“……杨季燕,你干么这样看我?”她声音充满戒备,像是唯恐她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原来,你暗恋我哥这么久了!”杨季燕终于忧然大悟,雀跃地拍掌一击,差点击愣门内外两个人。
“你……乱说……什么!”惊吓到结巴。
这燕燕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少来。我看过你在异性间的应对,对追求你的人是这样,对反感的人也不会特别流露出什么,对谁都淡淡的、不冷不热,这样的你面对我哥时,明显就别扭得很不寻常。”
这种刻意的冷漠、刻意的保持距离,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眼相待的特别?
他们家燕燕虽然平日挺粗线条,有时候看待事物的角度却颇为独特,甚至有时常一针见血地命中要害。
“没那回事,我只是……很感谢他……”她声音渐弱,气虚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你表达感谢的方式还真奇特。”
“……真的……很明显吗?”语气听起来颇介意。
“你指哪一个?喜欢还是讨厌?”唉呀,又被瞪了。
“讨厌!”她没好气地回道。
看吧,一个疑似令人不舒服的误解就让她在意成这样,还说没暗恋。
“是很明显。但你又说不是讨厌,加上这一层过往……学姐,你在欲擒故纵吗?”
想想,一开始的感谢放在心上惦着,远远看久了,对象又是那样风采卓绝的男子,要不爱上都难。
“……”愈说愈离谱了。
“不然就是近君情怯喽?你怕他不喜欢你?也对啦,我哥异性缘是真的好得没话讲,换作是我也没有把握自己在他眼中是独特的,不如保持一点距离比较不会伤心。”完全不把人家一再的抗辩当一回事,自行演绎、定论。
“真的不是那样……你别在你哥面前乱说,造成他的困扰。”
他有什么好困扰的?一直以来表现得比较困扰的人是她才对吧?
“可是……我真的不觉得我哥对你……”
“杨季燕,不要逼我翻脸。”
“……好啦好啦。”杨季燕低声嘟哝。“不要再瞪我了,我都拿我哥的人格发誓了,说不讲就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的啦,你可以放心。”
门外,杨季楚驻留片刻,悄无声息地转身下楼。
稍后,冉盈袖下楼来,见着倚靠在中庭抽烟的杨季楚,脚步略微一顿。
他微微侧首、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烟雾缭绕间,俊雅侧容深邃而难测。
明明抽烟应该是颓废又摧残健康的事情,他却能呈现另一种性感而优雅的美感。
他抬眸,也见着了她。
直起身,熄了烟蒂。
“我回来拿几本书,马上就要走了。”
她张了张唇,复又无言。这里是他家啊,何必向她解释那么多?又何须理会她作何心思?
“昨天……季燕有事,所以改到今天。”如果不是这样,怕也见不着他吧?
“嗯。”他淡淡哼应,看不出意绪为何。
“你大可不必……”
“嗯?”他挑眉询问。
不必如此配合她,这种体贴,会让人觉得羞惭。话欲出口,又觉不妥,尽数咽回。她不是杨季燕,学不来说话如此直白。
似乎看穿了未竞之语,他仅是笑了笑,没再追问下文。
他也不是杨季燕,很识时务,不会穷追猛打。
“要回去了吗?”没让她再多心下去,他主动问道。
“对。”
“这里会车不好等,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
“不麻烦,我也要回学校,搭个顺风车而已。”
“……”人家都这样说了,再拒绝反而显得刻意。
她不想……不想再犯相同的错误,让他有不舒服的感受。
“我上去拿几本书就出来,在这里等我,五分钟就好,可以吗?”一再询问,耐心等到她终于轻点了一下头,他这才安心进屋。
第2章(2)
等待的空档,她无意识地低头,盯着他方才站过的地方,每一寸土地、绿叶投映在地面的树影、残留的烟蒂……他抽了三根。
从刚刚就在犹豫,是不是要提醒他,吸烟有害健康……
这种事,又何须她多事,谁都知道、每个烟盒上都印有健康标语……幸好她没说出口,幸好。
“想什么?可以走了。”
她像是被惊吓到,仰头猛然退开好几步。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时,又是一条鸿沟之间的距离。
她懊恼地咬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僵立着,进退不得。
又是那种戒慎防备的姿态,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已经下意识流泄出太多讯息。
她确实打心底抗拒他的靠近。
三步,那是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没有人刻意划下,就是存在了,半点勉强不得。
他笑了笑,佯装没事,率先转身坐进驾驶座。
像要补救什么,她赶紧开门上车。
一路上,她很规矩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他也没刻意找话题攀谈,任名为“无言以对”的两人默剧悄悄上演。
他们不是适合聊天的对象,说什么都错,沉默反倒还要来得自在些。
“还是小南门吗?”眼看学校将至,他攀重地询问。
“……客随主便。”
是吗?杨季楚仅思考了一秒,方向盘一转,作主绕往东侧门。
那里离女宿步行路程较近。
车速静止,她解开安全带,没如上一回那般急着下车,垂眸侧首,长发顺肩滑落,掩住半边脸容。
她有一头极美的发,长及腰臀,不染不烫,柔滑而充满光泽,隐约的发香在有限的空间浮动,也诱得他心思隐隐浮动。
他想,任何人都很难不在第一眼被这一头美丽的长发抓住所有注意,若不是这样的行为太孟浪,真有股冲动想感受它在五指之间滑动的感觉……
甩掉脑海的绮思,不让浮动的暗香牵着思绪走。
“有话想说?”
她本能地摇头,像想到什么,又顿住,轻轻点了一下。
他笑出声来。“这样是有还是没有?”教人很难判读哪。
“……有。”说有,她却紧闭着蚌壳似的嘴,不吭一声。
他也不催促,有耐心地安然等待。
“对不起……”
“嗯?”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盯着鞋尖,低嘴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无法大剌剌地直言,又没办法假装没事,与季燕那番谈话一直梗在胸臆,他没理由承受她态度上的羞辱,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问题,他不欠她什么,却得由他概括承受。
然而事实是——他帮了她、甚至愿意替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垫付报名费,她却连坦然地当面好好向他表达谢意都没做到。
“我明白。”仍是一贯温然平和的嗓音,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真的明白?明白她难以敌齿的懊恼?明白她此刻自厌的情绪?
她仰眸瞪他。“你是没脾气吗?”换作任何人,感受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居然还能反过头来安抚她。
他讶笑。“我当然有。”
“那你还笑!”
那是因为,她此刻替他愤然不平的表情可爱又逗人,不爽他被吃定也不懂得声讨——尽管那个吃定人的是她——让他莫名有了想笑的好心情。
“燕燕说的对,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她在心疼他。
他摇摇头。“没什么。”
“那……我要下车了。”像个一举一动都要向大人报备的孩子,没等到他应声还真乖乖坐好不敢乱动,怕再给他避难似的错觉。
可爱度不禁又在他心头升高了几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破表啊。
其实这真的没什么,每个人本来就有喜欢或讨厌一个人的权利,他自尊没脆弱到因为这样就受到伤害,可是她拚命不让自己重蹈履辙,在意到努才想补救的模样,实在是固执得可爱。
“好。”大方颁下特赦令,她吐了口气,连忙开门下车。
杨季楚静静凝视着,她的步伐相当轻巧,也许是长年跳舞的关系,举手投足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长发在夜风中舞动,楚楚韵致、纤盈背影教人不舍移目。
“冉盈袖。”他摇下车窗,脱口一唤。
待她停步,他定定地、专注地低语。
“和我预料的一样,你留长发,很漂亮。”
“我该怎么回报你?”虽然那时并未抱着太大的期望,总还是得先问清楚。
素不相识的陌路人,没道理平白接受他的恩惠,若他索求的,是她给不起的,那她不能要。
“再说吧,我什么都还没做呢。”只是见她孤零零独坐在阶梯下,落寞神情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似的,看起来好可怜,一时冲动便开了口,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
她坚持要讨个答案,令他莞尔。“你一向都这么认真严谨吗?”
她蹙了蹙娟秀的眉,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
“好吧,如果真要我说的话——那就为我留一次长发吧!如果你真考了进来,我想看你飘扬着长发舞动青春梦想,我可以想像,那画面一定很美。”
“就这样?”他的要求……简单得令她意外。
“是这样。可以吗?”
她安静了片刻,轻不可闻地点头。“好。”
方才在中庭抽烟,落在脑海深处的泛黄记忆也一点一滴浮现。
都三年多前的事了,当时他并没有刻意将这事放在心上。
那时的她还是个十八岁的大女孩,清秀脸容稚气未脱,清汤挂面的齐耳短发,就跟路上随时擦身而过的女高中生没什么两样,与如今窈窕秀雅的知性佳人完全判若两人,以至于第一时间没能认出她来。
她真的考了进来,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真的留了长发,一缕缕舞动出耀眼风华。
她还记得对他的承诺,那样的长度,若不是从当时便开始,根本留不到这样的长度,如此美好的发质,她用了多少心思在呵护?只是一句不经意的承诺,她却那么认真在看待,并且实践。
她愣愣地呆立在校门口,愣愣地瞧他,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杨……季楚,你说什么?”
既然她第一时间没承认,杨季楚也没打算来个什么认亲大会。
他再迟钝也不会不晓得,冉盈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如何,否则这三年多同处一座校园,机会多的是,她从来不曾主动找过他,若不是燕燕的关系,他们会一直陌路到毕业,然后各奔前程,毫无交集。
“我说,我家丫头让你费心了。”如今想来,她会主动去找燕燕,也是为了他吧?或许天分是有的,但还不足以让她如此另眼相待、关照有加,杨季燕是他的妹妹,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她用这样的方式回报他当年的帮助。
“没……季燕很好。”人是没心眼了点,有时说话直到有些白目,本质却是纯良的,难得出身于优连环境,一点千金小姐的骄气都没有,有那么称职的哥哥管教着,想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那丫头几两重,我清楚得很。”他这妹妹性子不坏,就是有点少根筋,平日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十足不知人间愁的千金大小姐一名,说到底,他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像刚刚,他就很想毒哑她,让她闭嘴,难得冉盈袖好脾性,能忍得那丫头口没遮拦,完全不懂看人脸色说话。
“若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请别与她计较。”
“没有……不会的……哪有什么不该说……”她一顿,瞪眼望去。
他听见了吗?
“那就好。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变态院长最近奇蒙子不太美丽,又在玩风扇游戏了,他为人弟子,就该知分寸、解人意、服其劳,好好泡上一杯浓茶来挑战灯夜战。
目送她进入校门内,转回程路上,他降下车窗,迎着夜风,不经意瞥见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想起燕燕每回练完舞后总是喊饿,卡路里消耗得多,胃口也跟着大开。
这间餐厅的港式茶点颇有名气,前阵子文学院师长餐叙,他被院长揪着一起去,食物品尝过后的印象还不差。
念头来得突然,他在路旁停车格暂停,下车买了盒烧卖,绕原路回去,将餐盒托女宿楼管转交。一点小心意,请不要拒绝。
她与燕燕练完舞后,尚未用餐就直接搭他的车回来,而学校里头像样的餐点实在不多,这点是他疏忽了。
这手法可是向她学的。
头一回是在三年多前,他代她缴交报名费,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秉着送佛送上西的想法罢了,并没有料到一阵子过后,会经由旁人转交收到她的还款。
第二回,是陪她看医生那一回,她还来诊疗费。
两回都是辗转收到,连争议抗辩的空间都没有。
不知——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经看见他留的短笺,品尝及时送来的餐点?
第3章(1)
她还是每周五固定前来陪燕燕练舞,有时他回家遇上了,便会顺路载她一程,次数不算太多,过于刻意会让她不自在。
偶尔在校园里碰上了,也能点头打招呼,聊上几句。
她话不多,他也不是聆噪的男人,多数时候安静相陪的回程时光,已经是全部。
不同的是,他开始会想到她。
以前看到一些适合年轻女孩的物品,只会考虑到燕燕、幼秦,如今却会不期然想到——啊,这好适合她,不晓得冉盈袖会不会喜欢?
初始,她并不接受,但他总是说——替燕燕答谢照顾她的学姐。
这当中的分寸他拿捏得很好,太贵重的他不会送,送了就不会教她为难。
圣诞节前的一个礼拜,系上成员办聚餐,玩得有些疯,他被学弟妹灌了几杯水果酒,酒量向来不佳的他,离开时脚步已有些虚浮。
他撑着微晕的额际,单手按下手机通话键,一待接通便道:“燕燕,你还在学校吗?”
另一头静止数秒才回应。“我是冉盈袖。”
他停顿了下,没立刻接腔。
“抱歉,我拨错了。”
行事谨慎的杨季楚会拨错电话?
听见另一头不太寻常的呼吸频率,她忍不住问出口。“季燕下午没课,半个小时前走了。你——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喝多了,有点不太舒服。”
所以才想让季燕过去?
“你在哪里?”
“系办。”
“我过去,你等我。”
“好,你慢慢来,不急。”他暖声叮嘱,隔着电话,她没能看见他唇畔涌现的、带点深意的微笑。
他没说是哪个系办,挂了电话,她本能就赶往中文系系办,发现他不在那里。然后才想起,去年刚取得文凭的哲学系也是他的地盘。
“不是说了慢慢来吗?”靠在系办外的栏杆吹风醒酒的杨季楚,远远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笑着递出手帕。
不能等啊。
“你——还好吗?都醉到会拨错电话了,让人怀疑他还有几分的清醒。
她来回打量了他一遍,俊容泛着不寻常的红潮,衬衫最上头松落几颗钮扣,领口有不明红印……这样的杨季楚是以往不曾见过的,不同于平日的端庄沉定,有些慵懒、有些性感,也有些……危险。
换作一般人,醉了直接往教室角落一倒,了不起当一天的“路旁尸”,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可偏偏这个人是杨季楚,这代表他若真的往旁边一倒,醒来大概也可以准备婚礼了。
领问的口红印就是佐证。
这年头,连男人都不好当了。
“还好,我有节制。”
里头还闹得疯,阵阵喧闹声他听得头都痛了。揉揉额,他低声对她说:“你稍等,我去跟承办人说一声。”
她在原地等不到一分钟,他已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个包装精巧的小礼盒。
见他步伐有些虚浮,她赶紧伸臂搀扶。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他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耳边说。
还说有节制!平日行之有度、从不逾矩的杨季楚,哪会有这种举动?又哪会露出这种献宝小男孩的纯真表情?
带点酒气的暖息吹拂耳畔,她耳际、颈间不由得一热,带起些微痒麻。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酒香,也染上属于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味。
他说的好地方,原来是文学院大楼后方的人工造景,后有绿荫成林,幽静雅致,不过她从没来过。
“再进去些就少有人涉足了,隐蔽性够,我想休息或想点事情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到这里来。”
所以这算是他的私密小空间?既是这样,他干么告诉她?
反手拉了她,便往草地上随意坐去,脑袋一沉,不由分说往她颈际倾靠——
她心下一惊,急忙要抽身退开,却听他喃喃吃语了声:“头好晕……”
偏头瞧他面容紧绷,眉心深蹙,似是极不舒服的模样,她一时间僵直了身子,不再妄动。
他没再有任何动作,双眼紧闭,缓慢调息。
好一会儿过去,她不晓得他是睡着了还是醉迷糊了,观察他微沉的呼吸频率,应该仍处于被酒精摧残的状态之下。
她试图维持上半身静止不动,以免惊扰他,单手由随身的包包中取出薄荷精油,往他额际涂抹,轻柔按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由最初的浑身僵硬,到后来已不想去理会。
宁静的午后,清风徐徐吹拂,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她开始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喜欢这片小天地了,躲进这里,仿佛真有那么一点与世隔绝的错觉。
很静,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她悄悄侧首,打量枕在颈间的俊容。
他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单纯而无辜,惹人怜惜。
有人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他吗?原来他有双眼皮,难怪眼神看起来总是深邃有神,专注凝视一个人时,会予人深情如海的错觉;他睫毛也好长,却不会让人觉得脂粉味太重,浓眉添了阳刚味,鼻骨又直又挺,有时戴上浅度数的眼镜,会多了几分儒雅。唇瓣是属于上薄下厚,据说这种唇形的男子,重情重义,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心房一紧,她赶紧调回视线,不让自己再多看一眼。
不想、不看、不听,完全地放空自己。
时间又过去多久,她没去留意,直到埋在她颈际的脑袋动了动,逸出模糊的哼吟。“现在什么时候了?”
“下午四点——”她看了下表,补充。“四点十五分。”
也就是说,她少说让他靠了一个小时。
他撑起眼皮,好笑地瞥视她僵直的坐姿。
贪图舒适,双手顺理成章就往纤细的腰身揽抱上去了,她虽没狠心推开他,正经八百的神情也够逗了——
眼观鼻,鼻观心,敌不动,我不动,简直可媲美老僧入定,八风吹不动。
抱她简直与抱根木头没两样……
他直起身,揉了揉僵硬的颈椎,暗自苦笑。晚些可能得去诊所推拿一下了,比落枕还惨……
“你还好吧?”酒意稍退,看起来应该是好多了。
言下之意,没她的事,要闪人了。
他反手一握,捉住皓腕将半起身的她又拉了回来。
“等会儿,这给你。”
“什么?”打开他顺手携出的纸盒,外头的包装纸已拆,看得出是一支全新的手机……
“别急着拒绝。那是刚刚交换礼物抽到的,那种样式要我拎着出门,不如直接给我一刀。”
也是。那是相当女性化的款式,而且是粉色。
“你可以给季燕。”
“她目前在用的手机就有三支,而且款式都是最新的,给了她也只是堆在角落蒙尘。”
“那其他人……”
“我堂妹——比照上游办理。其他人……我不晓得你指谁,交情没到那里我可不敢乱送,以免表错情,让对方误会了。”
那他就不怕她误会吗?如此贵重的物品,随手便转送给她……
“本来我还在想该怎么处理它,恰好你来了,比起在燕燕房里积灰尘,倒不如送给适合的人,物尽其用。”
“你的理想是世界大同吗?”
——人不独亲其亲,不独予其子,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她在取笑他。
他低笑,难得她这么幽默。“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见她仍迟不应声,怕是收了,师出无名,这和以往顺路送个餐点、一些女孩子喜爱的小饰品、刚好符合她生肖的而转送的手机吊饰……完全不一样,她怎么样也没有理由收受那么重的馈赠。
于是他又道:“你若不要,就找个慈善机构捐出去,或者嫌麻烦直接找最近的垃圾捅扔了也无妨,留着我也不晓得怎么处理。”
话全让他说光了,她反倒说什么都不对。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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