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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曲 by江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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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暧昧气氛不知在何时已散去无踪。
渐渐清醒的浅井用手臂勉强撑住身子坐起来,不着痕迹地整理好衣襟,脸颊上还残留着刚才泛起的红晕眼神却已清冷如常。方才明明还在涌出的血大约是被他强咽下去了罢。自袖中取出丝巾擦拭着唇角的血,但衣上的已除不去了。水泽呆呆地望着他。
浅井刚要把丝巾放回袖中。水泽斯斯艾艾地说了声还有些没擦净。见浅井有些茫然便大胆地自浅井手中拿过丝巾,一手抬起他的下颔细心地拭着。手下触到的颈那么纤细,细到连青色的血管都浮现出来,衬着没有血色的苍白肌肤,病了那么久依然是细腻光滑的在灯火下有美丽的光泽,青年的身体再怎样也不会松弛罢。水泽为自己这时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暗暗吃惊,但眼前的唇依然还是柔润的绯色看来格外诱人,也实在引人遐思。
你真的……不要紧么?水泽问道。
浅井瞥了他一眼——眸中平静无波:医生说是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那就好……水泽松了口气,不是第一次看他的病发作,可这次比以前都让人害怕,真的怕怀中的人就那么冷却下去不再醒来因为这一次——是太真切了……
直到此时手指还染着他的血。
有什么可担心的?浅井径自冷冷地说下去:你要的不过是这个身体,拿去就是了。
自己所念着所想着的,真的只是这个身体么?水泽盯着那双漆黑冷澈的眸子黑白分明得如此孤傲,没有了情欲的薰染所以凝定如水中一丸墨色琉璃,清清明明。
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他?
为什么心心念念的尽是他的容颜?
当以为会失去他的时候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当自己说要他的时候心中悸动不已的究竟是什么?
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如此的认真啊,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怕了,因为变得陌生而无法理解这种太过奇异的情感,明明以前是把他当作玩具折磨着蹂躏着一遍又一遍只为看他冷漠的眸中闪着仇恨却懦弱的光为看他痛苦的屈服,想要破坏他想要撕碎他想要听他呻吟每次粗暴地顶入就感觉到那身体的抽搐听到那身体里疯狂跃动的心脏,手下绷得几乎僵直的双腿如此有力为自己可以征服这样的生物而喜悦,可不知不觉间竟让自己忘了一切抛了一切只是注视着他追随着他一心只想拥着他抱着他看他的微笑看他的嗔怒看他的微愁,想拥有关于他的一切想独占他的一切不许任何人碰触他分享他,只为了他激动为了他愤怒为了他无法控制自己可无论怎样占有也触及不到那胸膛深处隐藏的东西,连别人说他是男宠都会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即使是自己无法抗衡的人也不许他夺走,在看到他自残的一刻心脏停止了跳动身体却反应得异常迅速直接用血肉之躯的双手握住了刀锋,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只有自己可以自己能够就像只有他能让自己发怒一样可伤害着他的同时自己的心也在痛着叫着喊着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情,看着痛苦地流着泪却仿佛全然不知的他心里像撕扯一样几乎无法承受……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谁能告诉我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
我……喜欢你。
自己也想不到,这一生,还有这么一刻,对一个人说:
我喜欢你。
自己也想不到,这一生,还有这么一刻,听到一个人说:
我喜欢你。
太荒谬了。浅井第一个念头便是想笑。
水泽死死地盯着他的神情,看到他流丽的眼微微狭长而菱形的唇角微微深下去,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沉:
我没有说笑。
他抢先说道。
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浅井尖刻地笑着,唇角轻微地抽搐。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喜欢他的什么?
我也很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水泽望着他的目光有些恍惚:我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你说这句话。
过去是我错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你再给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重新开始。
水泽如是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冲田,来这里是为了离开我。跟我回去罢,我会好好对你,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可以弥补,你的病会好起来,我不会再伤害你再强迫你,我们可以过得很快乐很幸福。所以……
跟我回去罢。
没有说出的话,浅井却清晰地听到它在耳边回响。部屋里安静地出奇只有水泽的唇颤抖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重新?可我们何时开始过呢?如果说留给我的每一道伤痕每一次蹂躏就是开始的话你觉得我会愿意重新开始么?你看到这只手了么——这只几乎已不能称之为“手”的手。还有看不到的地方被你用刀划开旧伤用蜡烛一点一点烧灼让那些伤痕永远也无法消失,摸到那些伤痕就听到你那兴奋的笑声闻到浓重的血腥和挥散不去的情欲味道。并不是你不求我原谅而是即使你求了我也无法原谅你啊……
我还有机会开始么?一切都还来得及么?一切还可以弥补么?自己还能回到过去么?一个众人眼中的男宠还能寻回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么?被弄脏了的身体还能恢复洁净么?连再想拥有那一抹温柔的微笑都做不到的被抛弃了那么多次被嘲笑了那么久的自己,还能拥有……所谓的“幸福”么?
怎么也无法相信啊……不管是承诺还是恳求。心中有个声音在笑:你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从师傅逝去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注定了今日的命运罢。再多的挣扎,也不过是使身上的锁链再加上一圈再紧上一分,直到手足都无法动弹任人宰割而已。
冲田平淡温和的声音:帮助我,杀水泽宗武。
祯和凄厉如狂的声音:那个男人——水泽——他杀了初音!
水泽骤然提高的声音: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除非我死!
身上的束缚还不够多么?为什么还要再加上一层所谓的“爱”?已启动的巨大转轮,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停下的。勉力而为的结果就是被卷进轮下绞得粉身碎骨。如果只是自己还好可冲田会放过秀弘还有和也么?牺牲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可心里有什么哀求着不要再放弃了再放弃下去还能拥有什么还有什么必要活着?所以不能放弃秀弘啊……看到他就如同看到年少的自己,一无所知地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地守护着最重要的人守护着那抹温柔的微笑可那个人他……
不需要自己。
同一时间,那幢冷寂孤清的大宅中,冲田自藤原祯和怀中坐起,望向窗外如斯寂寞如斯清淡的星光。
怎么了?
冲田回过头,盈盈地笑着:没什么……
只是在想,一切,就快结束了呢。
我不知道天上是否真的有神明,但这个夜晚中的人们,确实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纵着,摆弄着,无力自拔。他们痛苦着,嫉妒着,愤怒着,挣扎着,渴求着的这个夜晚,在那双高高在上洞彻一切的眼中,不过是一出滑稽戏罢了。
于是在那一瞬间,水泽听到了浅井雅臣充满了冰冷与绝望的回答:
太晚了。
第二天见到冲田的时候,冲田笑盈盈地问:昨晚睡得可好?
浅井漠然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江江已经写得快死掉了…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写结局,大家请快回帖,偶打算根据大家回帖的内容来修改,但是不要太执着于悲剧或者喜剧的问题,偶希望是真正针对《花都曲》结尾的修改意见,因为自己也觉得应该有很大修改余地的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改。
19
还真是麻烦呢。冲田虽是这样地说着,秀美的脸上却丝毫也没有所谓“麻烦”的神情:忽然想起浅井君你没有官职,匆匆忙忙地所以只能让你做正五品了。不过虽然小了些,倒也勉强够用了呢。
小么?浅井机械地笑了笑:已经是许多人梦想的官职了,内大臣的公子初任京官也不过是正五品,一件红袍一个殿上人的称号惹得多少人丑态百出,却被自己——有以身事主名声的区区下层武士得到。并不相信冲田“忽然”的说法,应该是因为正五品既不会大到妨碍他又不会小到不便行事罢。很想说世子大人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再恶毒的话也说过了还有什么可客气的。但终于望着冲田优雅的举止沉默。
只是不知道他——祯和——是否了解这一切……
冲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脸上毫无表情中的变化,淡淡地笑了:浅井君在担心么?好像很烦恼的样子呢。
担心?浅井诧异于他竟也会说错自己心中所思:不是的……
是哦,水泽宗武向来凶悍,绝不会轻易放过得罪他的人,不过没关系。浅井笑盈盈地却并不让他说下去:浅井君外出办差时,我会派兵去保护你妻子还有和也秀弘他们的,他们对于浅井君可都是重要的人呢,对罢?
那一刹那,浅井雅臣,突然很想杀了冲田。
那么,明天的事,就拜托浅井君了。我会在此静候佳音的。
典子……如果冲田不提到的话几乎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上次去还是秋天第一场雨之前罢。那时她悠悠闲闲地说:夫君,若是无暇,不来探望妾身也不要紧的。她真的很美。印象里的女子都是美的呢。比如典子,比如菊屋的千之代,比如父亲娶的那个女——烦躁地用力一摇头:怎么会想起这些?不是已经忘记了么?
还是去了见她,至少名义上,她是浅井雅臣的妻子。
依然是简单的寒暄过后便无话可说——以后,不会有这种时候了罢。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夫君也是殿上人了呢。
典子清甜的笑语让他微微一怔: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听秋野大纳言夫人说的。她还说那个职位好多人想要,冲田世子大人都没同意。
不经意的话语中浅井却似乎听出了掩饰极好的嘲笑,他骤然绷紧了神经。
典子却不再提这件事了:夫君是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么?
浅井本来想说我要是不在了你有办法谋生么,话到口边却莫名其妙地变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么?
不曾为别人哭过的我,在生命的尽头,能够听到别人为我而哭么?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浅井准备放弃时,才听到典子悠悠幽幽地说了一句:
浅井雅臣的妻子,自然是要为他哭的。
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典子的部屋,只记得回到自己住的院落时秀弘惊讶的声音:
公子,你怎么了?
明天,明天他就要去水泽府了。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把圣上的手谕看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是那几个冷冰冰的字,却怎么也不能相信怎么也记不住,那些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命真的就被这几个字决定了没有将来么?虽然以前,也不过是为了一句话便刀下血光四溅可那不过是一个人一条命而已啊……这潇洒流畅的几行字端庄雅丽行笔严谨却又酣畅淋漓之至透着皇家的气派竟比明晃晃的刀剑更可怕么?从没有想过。
忽然觉得部屋里闷得喘不过气,虽然咳着还是打开了窗,极尽寒彻的风铺天盖地地翻滚着肆虐着就扑过来了,扯着他的衣衫发丝猎猎作响,冲进口里肺里的空气似乎把心都冻住了,带着干燥的潮意——快下雪了罢?
快下雪了……
秀弘半夜里冷得醒了,想起公子便轻轻地起身去浅井雅臣的部屋,拉开门时发现浅井俯在半开的窗边睡得正沉,棉被胡乱地盖在身上,嘴唇已冻得发青,低低地咳着。
怎么也叫不醒他的秀弘只好帮他躺下关好窗又抱来床棉被,伸手去额上试时却并没发烧,只是睡得很不安稳,是梦魇么?
他不知道浅井在梦着什么——一个遥远到几乎连浅井雅臣自己都要遗忘的梦一个直到花见那天还会梦到的梦一个纠缠了三年的诅咒。
梦里都是大滩大滩的血,就那么漾着,漾着,染到了足上雪白的袜子,把自己牢牢地粘在那里,挣也挣不开,走也走不掉,然后就有一个满脸悲愤的青年,举着刀——那刀刃在月色下只惊艳似的一闪,就劈过来了。
轻轻放下一颗白子,冲田抬起眸望向藤原祯和,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心不在焉的神情。
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怔怔出神,也许是在棋局中,也许是在花见时,也许是在观鸟时……不知什么触动了心底那一根深藏的弦于是就有幽幽的曲声响起引开了他的心神。那些时候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是谁呢?不能问也不敢问,怕听到的那个答案不是初音更不是自己。一向是不嫉恨初音的,因为正是她才使自己得到了祯和,所以不敢想象啊,如果有一天藤原祯和心底的那点压抑许久的灰烬再次燃起……
怎么又不开心了呢?虽是问得温柔,神采飞扬的眸中竟也有了些许淡淡的愁绪:很快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啊,水泽会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上,初音若能知道也会高兴罢……
为什么只有你,反而不开心起来了?
藤原祯和轻扬起清秀的容颜,灯下映出眸中两点柔黄静静地摇曳:是么?我自己倒不觉得呢……
然后在心里低低地加上一句:
只是,好久没有想起初音了……
冲田把纤秀的手轻覆上他不沾点尘般洁净的手指,不知不觉间白皙的手指缠绵悱恻地交织,对彼此的身体如此熟悉甚至不需暗示便能相拥得这般和谐。一向深悉他的心思,只有蹙眉出神时怎么也看不透那双眸后隐藏的是什么。
待得闷么?想着他也许是太久没有出去走走所以不开心,便试探着问道。
不。藤原失笑: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还当自己是那个倔强的少年颐指气使的青年么?外面的世界如此遥远如此陌生已经不再能容纳自己的融入而自己也无法再步入那个世界只有在想起初音时才蓦然觉得自己真的离开尘世太久了啊……
那有什么想做的么?冲田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确定无疑地说着要出去要离开要初音呢?并没有拒绝过他逼迫过他除了要他抱自己,仅仅是因为这样便使他变得愈来愈难以琢磨么?自己想要的不过是留他在身边并不要他不开心啊……
等等?难道他又想起了——
心里好像被什么咬噬着几乎能感觉到那锋利的牙齿从柔软的地方连血带肉地撕下一块大力地咀嚼连牙齿与血肉摩擦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晰神经脆弱地绷紧颤抖只要再用情人般温存的手指轻轻拨弄一下就会断裂……让我再试一次就一次,给了他全部的心不能忍受输得惨烈啊……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想办法嘛。冲田的口气中带了些许自信满满的稚气,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露出少年的神情而不是那个计无遗策的冲田世子。
藤原祯和惘然地笑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看你跳舞。
冲田释然一笑:就这样而已?
带着动人心弦的笑容,他随手绰起桌上的折扇曼声歌道:
桂殿迎初岁,
桐楼媚早年。
煎花梅树下,
舞燕画梁边。
依然是那一曲,依然是那一舞,依然是那个眉如春山眼似秋波的人儿,翩若惊鸿地在深冬舞出了秋日红叶也为之失色的风情。
藤原眼中却没有那场醉了千年王城的舞,只有那张心心念念如斯在兹的容颜。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沉醉于禁忌的恋情只知道已渐渐分辨不清梦中拥抱的笑着怨着嗔着喜着的,是初音,还是冲田?即使冲田的笑靥冲田的举止愈来愈清晰初音却愈加疏远陌生可是不能忘怀也不敢忘怀初音啊,否则将来要用什么借口去面对悠?那样理直气壮那样横眉冷对地伤了他却终于自己也成了被自己斥责的对象。于是只能用冲田的强求与自己的誓言筑了高墙躲在后面不看也不想那个伸出手臂拥抱同性的藤原祯和。已经不是原来的藤原祯和了,那样的懦弱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那样的自私利用着爱自己的人为自己报复那样的残忍即使明知是悠的弟子也置若罔闻地任冲田去伤害。还是自己的身体中流淌的本就是那样狡猾的血液所以才用尽了借口保持着优雅的外衣来作最卑鄙的事?所谓的高贵所谓的皇族原来也不过是与那些低贱的庶民一样啊甚至没有勇气去承认……
我,藤原祯和,指天照大神起誓,此生定要水泽宗武,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上。
水泽宗武那样的男人都知道自己最爱的是谁,而我,竟然不知道么?
想得太过出神的藤原祯和甚至没有注意到冲田已停了舞正用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眸盯着他:
浅井悠,你活着他忘不了你,你死了他还是忘不了你么?
喀的一声,那柄友禅花鸟的折扇在纤细秀美如女子的白皙手掌中断成两段,锯齿状的竹骨断处深深扎入肌肤之中,缓缓渗出的血在扭曲的扇面上渲染着八重樱般的艳丽掩了流畅的线条,冲田却似完全不觉得痛只是用力地攥紧双手,编贝也似的皓齿咬着樱花瓣般柔软的唇直到一片惨白:
藤原祯和,你口口声声说着不能与男人相爱却还不是拥抱了我!
张开手看时,血肉模糊的伤口中隐隐露出苍黄的竹丝,怖目的红朦胧了掌心凌乱的纹路。
所以看不到自己的未来,究竟被怎样主宰。
绀野利秋是副手,协助浅井雅臣。对于冲田这样的安排,浅井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一个字,只是微微地点头便算应下了。其实又何止这一项,所有关于水泽宗武的一切,他又何曾有过说话的权力?还不如让工匠做个人形更便宜呢,浅井脑中一片空白地想着。
风依然没有停,比夜里却弱了许多,似乎是被阳光融化了甚至有些暧昧的温柔软软地拂过,清冷干燥的潮意从车窗深垂的丝缎帘幕晃动间狡猾地溜进来。浅井雅臣的精神似乎好了些,脸上病态的绯红也淡了,但没了那种绯色的他仿佛也没了颜色般缥缈得让坐在他对面的绀野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他,生怕眨眼间就随风逝去了。
按照现在行进的速度,到达水泽府并不需要多久。浅井雅臣恍恍惚惚地想着:
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么……
他会怎么做?
头痛得快裂了……
水泽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理事,便是上朝晋见天皇也是心不在焉,心里满满的只有浅井雅臣苍白的容颜,可想不出任何方法让他回到自己身边,他冰冷而绝望的眼神始终在眼前隐隐现现:
太晚了。
当门口的守卫慌乱地跑来禀报有大批士兵包围全府时,水泽的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太晚了。
但再怎样都没有比看到车上下来的是浅井雅臣时,更让他愤怒而悲哀。
他要杀我?
听着他用优雅低柔的声音宣读着圣上的手谕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懂,眼中只有那淡淡的薄薄的水色的唇轻轻地开合而那双流丽得十分寂寞冷澈得十分凝静的眸,始终不曾抬起。
你要杀我?难以置信地不愿面对现实地问着。浅井依然垂着眸仿佛文乐散场时被遗忘的精巧人形凝固在那里。
看着我,说你要杀我,这条命便随你拿去!
偌大的府中,只有水泽宗武受伤野兽般凄厉的嘶吼。
浅井雅臣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转身,回到车上放下了帘幕。
众人只看到深重的丝缎后苍白的脸微微一晃便消失了。
于是绀野大喝道:杀!
圣上的旨意是赐水泽剖腹,全家自尽。对于被冠以谋逆大罪的人来说已经是法外施恩。但冲田世子早已向绀野下令:杀无赦!
令出如山。
素日熟悉不熟悉的声音都哭喊成一片。杂踏的脚步纷乱地夹杂着惨叫。刀劈入身体与肌骨磨擦出令人牙涩的声音,黑暗再次重现恐惧再次降临。蜷缩在车厢之中的浅井雅臣在黑暗死寂中听到看到了人声鼎沸一张张素日熟悉的脸扭曲狰狞得成了梦魇,告诉自己没有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冉冉升起自地面灰黄的尘土之中告诉自己已经忘记了多少年前也有那么一天自己躲藏着蒙住眼睛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柴房外凄厉的嘶喊不去想那些惨叫着的声音的主人是谁不去试图知道那些金属磨擦身体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不要知道什么都不要知道……闭着眼依然看到一片死白中暗灰的瞳孔直勾勾地瞪视着我,我没死,真的没死,你们不相信么?你们的表情那么可怖那么狰狞是不能相信自己已死么?你们看着我看着我啊我还活着正看着你们的尸体你们不知道么?你们的鬼魂会被缚在柳树下不能离去罢因为那柔软的修长的影子正披在你们死去的冰冷的身体上那是你们的尸衣你们的棺材因为我不能埋葬你们我不能去碰你们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嘴里淌出的血已干涸成紫黑色的一滩。蹲下来静静地看去胸腹之间长长的伤口翻卷出两侧的肌体连内脏也露出来了呢。心,肺……我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知道都是暗淡枯萎的红。身下是紫黑紫黑的血,连足上都是血沾染着怎么也除不净用再多的水再多的灰尘去清洗去掩盖也遮不住那污浊的痕迹不要缠着我不要跟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看到被水泽夫人自尽前亲手勒死的幼子尸体时心里那个曾经死去多时又被冲田唤起的凶灵狞笑着苏醒,在他耳边笑着叫着你看啊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只要一下他就会死了看着你弟弟冰冷的身体时你不就是这么想的么想着如果他还活着我就再补上一刀想着父亲你最宝爱的孩子最珍惜的孩子拥有了我所没有的一切的孩子,我会用你给予生命的这双手——
杀给你看!
浅井雅臣在车厢中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只剩下这一点点空气再不呼吸会窒息会死去。
水泽宗武还是逃脱了,在一个年轻侍卫——曾经喝斥过浅井的那个——的掩护下。身手很好的青年人,直到这时还忠心耿耿地跟着水泽,几乎让人感动了……无法说清谁是正义谁是邪恶也许这里根本没有正邪之分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欲望和对权力的渴望,而浅井雅臣茫然地执行着冲田的命令去追捕那个本该死了可还活生生的男人因为冲田微笑着说:
我会一直派兵保护浅井君的家哦。
曾经在听到类似的话时有杀死他的冲动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杀了水泽宗武而水泽宗武是谁——已经模糊了,也许模糊的不只是水泽宗武的名字还有自己的神智因为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听不明白只有冲田盈盈的秀美的笑容在眼前飞快地旋转着晃动着诱人的唇一张一合地说着去杀水泽宗武去杀水泽宗武去杀他罢去罢……
没有让绀野跟随没有要一个士兵,浅井孤身一人去追水泽宗武。至少被自己杀死不让他死在别人手上是他最好的结局了罢。不知道冲田知道了会怎么想大概会再派个人来杀自己罢想到这里几乎想笑了。忽然发觉从头至尾影守没有出现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没想到他竟能那么决绝地抛下水泽呢,想必水泽知道时快气疯了罢但他不会知道原因影守不会告诉他。
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凝固在冬日的寒冷中但天空湛蓝得如此明媚,前几日的狂风大作似乎是场梦过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干燥清冷的潮意还在也许是要下雪了罢,毕竟这一年快过去了呢。杀手的本能在疯狂的策马狂奔与剧烈的咳呛中渐渐复苏,几乎不必询问有没有看到两个如此这般形貌的男子经过甚至不必下马查看便直觉地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而去。可是在绝不停歇的狂奔下连马都被累垮了他只感觉到马的速度愈来愈慢正想着该去换匹马那一瞬间马就猛然倒下仿佛被无形的铁锤自空中击倒。浅井雅臣被摔了出去倒在地上,一阵晕眩震荡后他就感觉到嘴角的咸涩,带着一丝腥甜的咸涩。
但他知道,自己离水泽不远了。
拼命地逃拼命地逃,水泽宗武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狼狈如丧家之犬。身边只有一名侍卫,其他的都死了。前几日影守提出离开时自己还大惑不解现在看来是早有预谋啊……他苦笑着:冲田比他父亲更狡猾呢,没给自己留下一点退路,唯一出乎他意外的只怕就是自己居然还能闯出来罢。只是府里的人大约是凶多吉少了。冲田绝不会留下人将来替他报仇,既然已经得罪得狠了便要斩草除根。一向自己也是如此的没什么好怨,只是没想到冲田派来的,竟会是他……
胸口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难道说这一切是他计划的么?能让影守心甘情愿离开的似乎只有他了可那一次他并没有说过什么难道在那双流丽冷澈的墨色眸下隐藏的是如此的心机如此的险恶么?不能相信啊……
侍卫上杉并不知道他心里反反复复的思绪,只是焦虑地望着他:主上,咱们步行他们却定然是骑马,怎么能逃得过呢?不如由属下引开追兵,主上往那边逃罢。
水泽心中忽然一动:从没注意过这侍卫竟是和浅井一样说着纯正的江户口音呢。可分明记得他说过是在京都长大,那么是幼年时居于江户了?心下想着不由得就问出了口。上杉很是惊讶:主上您说得对,可是就快没时间了,还是快走罢——只要与浅井有关的就吸着他引着他去想脑子几乎不受自己控制了,任凭上杉怎么催促就是忍不住要去想。反而逃亡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要逃?
逃了又能怎样?
便是捡回一条命,又能有怎样的将来?
连妻子儿子都保护不了的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
几乎从未失败过的水泽宗武不知道自己是这样脆弱承受不起惨败,但事实明明白白地在眼前嘲笑着自己的软弱,以前的强势哪里去了?不是很强悍很残暴地只要是想要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弄到只要是不顺从自己的即使是杀掉也要不再响起反对的声音么?怎么连一次这样的挫折都禁不起呢?可是真的没有退路了……是天皇要除去自己啊……虽然是冲田家的唆使但没有改变命运的可能而且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死了死了死了……
下意识地同意了上杉的建议,却并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他匆匆地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连他都抛下没用的自己走掉么?
也好……
倚着路边的树滑坐下来,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倦啊……眼前金色的亮线盘旋飞舞头痛得厉害……于是忍不住闭上眼躲进黑暗中只要一刻的平静就好……
水泽宗武。清冽舒缓的声音响起。
猛然睁开眼睛,居然没能感觉到他的逼近。是在逃亡中他变迟钝了,还是他的存在越来越稀薄的缘故?
渐渐清晰起的修长身形优雅依旧,只是更清瘦了些脸色更苍白了些,可薄薄的双颊上那两朵绯色的火依然如故,一双眼还是清澈流丽的,只是多了几分茫然,空空的视线像是望着他又像是望着他身后的什么地方。
你是来杀我的?水泽突然觉得心里忽悠一下,飘飘荡荡地没了根。
他是来杀我的?
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呢?语气仍是淡淡的,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前朝古事如不知哪代君王腐朽陵墓中散发沉靡气息的微尘:身为男人,还有比被男人强行拥抱更大的耻辱么?
从那一个月夜起,我就在心里起誓: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手里。还记得么?那些徒劳的尝试之后你的惩罚……
他轻轻地倦倦地笑着:肯定是不记得了,对一个玩具所做的事,有什么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呢?但是我记得,你对我做的每一件,我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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