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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明月照千山) by流水无情(流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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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仪隆一呆:“要做皇帝的不是太子哥哥么?做皇帝多不自由,我才不要做皇帝!”在他看来,能跟三皇子一样,有一间自己的王府,有朝廷的供奉,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人管束,这才是梦寐以求的日子。
“胡说!”娴妃有些恼怒,暗恨儿子胸无大志,“这事由不得你说不,咱们母子将来能否有一线生机就全在你能不能登上王位!”
娴妃出身寒微,本是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偶然得到皇帝临幸,从此平步青云,宠贯后宫。为此,皇后心中对她的嫉恨更胜于其他宠妃。娴妃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为了保命,力劝皇帝改立太子,传到皇后耳中,自然积怨更深,终于成了水火之势。
“可以料想,一旦太子登基,咱们母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娴妃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一定要让你父皇在有生之年扶你登上王位!为了这个,你一定要听话、懂事,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么?”
感到了母亲的恐惧,澹台仪隆点了点头。
“那个姓周的我打发出去了,宫里的人我会封住他们的嘴,至于安定侯……我看他也不敢张扬出去,只要你以后不再跟那小子见面,这事就过去了。”
澹台仪隆笑了起来,枕在母亲的膝上,撒娇似的道:“母妃请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个臭小子我看见他就觉得讨厌,你把他赶出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跟他见面?”
娴妃将信将疑:“但愿如此!”
十六
日子总是这样,你一天一天数着,似乎总是过得很慢,可蓦然一回首,却发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很远了。眼看着,到了寒冬腊月。
这一天,冯时彦奉命出宫办事,他照例去御马房取出自己的坐骑。不知为什么,目光停在马场里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起一个少年的模样,双手紧紧抓牢飞奔的马儿,脸上的神情是倔强的、骄傲的。
人都是健忘的,那个少年离开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他来的时间本就不长,渐渐的,人们已经将他淡忘了。只在触动某些事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原来还有曾这么个人。
少年离开得很匆忙,据说是生了急病,可是近前的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一些风言风语,冯时彦也略略听过,从没仔细打听。只是想到那个总是一脸天真憨笑的少年,心里多少有些怅然。
这怅然也只是一瞬而已,他摇了摇头,牵马出了宫门。
一脚踩上马镫,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是冯侍卫么?”
冯时彦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便回头去瞧,只见一个人影一瘸一拐的向他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的时候,冯时彦不禁皱起了眉。这人明显就是个乞丐!头发显然是很久没洗过了,虽然它的主人很努力的将它们归拢到一起,可总是有几根“桀骜不驯”翘出来。那身衣服似乎质料还不错,可惜太单薄了,根本无法御寒,而且破的破,污的污,几乎皱成了一团。脚上的靴子也踢破了洞。整个人就那么抖索着,冯时彦看着都代他冷。
“你是……”
“我是……”那人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仿佛觉得报出自己的名字很羞耻,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点尊严,“我是周景轩呀,你不记得了?第一次见面,咱们还打过一架。”
冯时彦吓了一跳,他当然记得周景轩,可记忆中的模样却怎么也无法跟眼前这张脸重叠起来。他认识的周景轩是个身姿矫健、英气勃勃的少年,而这个人太瘦了,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因为瘦,他的两颊深陷下去,一双眼睛则凸现出来,格外的大,却是茫然无神。脸色是青黄的,嘴唇苍白干裂,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冯时彦看了他许久,才找出一些当初的影子。他简直不敢相信,才几个月的时间,好端端一个人竟能变成这副模样!“周将军……”
周景轩惨然一笑:“我早不是什么将军了。”
“哦,那你……”冯时彦很想问他怎么落到这种地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被我爹赶出了家门。”周景轩轻描淡写了一句,摆明了不想多说。
“那你找我有事?”
“正是。”无神的眼睛忽然迸发出热切的光芒,“求你跟八皇子说,我想见他!”
冯时彦一呆:“这个……”
“只是带个话儿而已,看在咱们以前还有一些交情,我求你了。”两个月来,周景轩天天冒着严寒守在宫门口,只希望能见到个熟人,把这话传到澹台仪隆那里去。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冯时彦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替你传这个话,至于八皇子见不见你,我就不敢说了。”
“他一定会见我的,一定会的。”周景轩喃喃自语着,像是对冯时彦说,又像是对他自己说。
看着他坚定执著的模样,冯时彦只能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十七
周景轩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寄居的破庙,他的心情几乎可以用雀跃来形容,所以脚步也好像比平时轻快许多。
他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了,只要冯时彦把话带到,他就能见到他了!一想到这里,他几乎就要跳起来,可他很快就记起来,自己的腿是不能跳跃的。
那天从皇宫被带回去,父亲便将他暴打一顿,逐出了家门。这条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了伤,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最终落下了些残疾。
没有钱,也没有医药,身上的伤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好,而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去见那人。
即使明知道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全拜那人所赐,却从不曾恨过,只是想见他,越是伤口疼得厉害的时候,越想见他。
冯时彦答应明天给他回复,可是周景轩发现,他已经等不到明天了。匆匆的扒了两口昨天的剩饭,坐在干草铺成的床铺上,开始幻想见面时的情景。那人会有什么反应?欣喜、吃惊还是伤感?
忽然,周景轩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跃而起,冲到后院打了桶水。他并不想喝水,只是借着水面打量自己。离开家后就不曾照过镜子,这一看几乎把他吓坏了。
水中那憔悴如鬼的人真的是他么?那苍白的脸,无神的眼睛、蓬乱的头发……怪不得那时冯时彦都认不出来。
周景轩到抽了一口凉气,这副模样怎么去见人?于是就着冰冷的井水,仔细地将头脸洗了一遍,冰凉的寒气让他直打哆嗦,可跟心中的热火一比,又不算什么了。
掏出仅有的十几个铜钱,这是他靠为人写书信和做短工赚来的。紧紧地把它们握在手里,直奔向旧衣店。
曾经,他穿的衣服,都是从最好的绸缎庄选取最精良的布料,然后交给京城里最有名的裁缝量身定做的,有时候做得不如意,他就会生气的扔到角落里不肯穿,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是那么奢侈。
手心握出了汗,他却不敢把那可怜的几个铜钱露出来。仅是一件最不起眼的半旧衣服,也需要比这些高上几倍的价钱。
还好,又有新的客人进来,店伙忙着招呼去了。周景轩假作看衣服,慢慢走到门边。
这里离大门只有一步,那店伙正帮客人试衣裳,顾不到这边。只要抓起这衣裳,飞跑出去……不行,这是做贼呀!他是安定侯的儿子,他已经给家门抹上了一层难以洗清的耻辱,不能再……
“你做什么?”
直到那伙计的厉喝传到耳边,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先一步行动了,于是慌慌张张地抱着衣服出了门。
“阿黄,拦住他!”
门口的大黄狗汪汪叫得人心慌,一不留神就被它咬住了裤脚,周景轩用力一甩,“嘶啦”一声,裤脚就被撤裂开了。
以他现在的腿脚,是绝对跑不过这条狗的,抬头看了一眼不算太高的房顶,咬了咬牙,纵身而上。
跑远了还能听到狗叫声,以及闻声赶来的掌柜气急败坏的吼声:“你是死人么?衣裳丢了怎不去追?”
“那个是飞贼,追不上……”店伙的声音有些委屈。
“胡说!真要是飞贼,不去劫大户,跑到咱们这破店里偷旧衣服……”
后面的话便模糊不清了,跑了不知多远,他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想起刚刚那掌柜和店伙的对话,他开始抱着衣服大笑。可不知为什么,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也许是冷风吹进了眼睛里,因为那泪水和朔风一样冰冷。
十八
第二天早上,天还是灰蒙蒙的,周景轩就在宫门外面等了,才站了一会儿,天空居然稀稀落落飘起雪花来。
陆陆续续有人从宫门进出,每一次伸长脖子去看,都让周景轩失望一回。
一直等到上午,脚下的积雪也有一寸来深了,早就失去御寒功能的薄低靴挡不住阴冷的地气,周景轩只好在原地不停的跺脚。
终于,一抬头间,冯时彦的身影出现了,周景轩焦急地向他背后张望,却更失望的发现他只是一个人。
“他呢?八皇子呢?”
“他不会来了,他说他不想见你。”冯时彦的眼中露出些怜悯,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怎么可能?你没跟他说,是我要见他么?”心开始慌乱起来,却也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说了。”
冯时彦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提到“周景轩”这个名字,澹台仪隆先是一脸茫然,随即露出厌恶的神色:“他见我做什么?叫他滚,我看见他那张蠢脸就讨厌。”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不想见自己?他们都那么好了,他说话那么温柔,还信誓旦旦的愿意为自己承担罪责,不可能的!
眼看冯时彦转身欲走,周景轩连忙扑上去将他拉住:“你说谎!你没跟他说对不对?你故意编出一套话来让我对他死心是不是?你们怕我缠住他!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的!我就是想看看他,我看他一眼就走!真的,我保证……我求你……”
慢慢的,慢慢的,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我求你……”
冯时彦偏过头,下意识的避开了周景轩的眼睛,那双眼里的乞求、哀戚、无助和绝望几乎让他承受不住,只有这样他才能冷静的开口:“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抽身欲走,可周景轩紧紧地拉住他不放——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别走,让我见他!”
冯时彦无奈,反手一掌击在周景轩肩头,迫他放手。周景轩肩头一沉,避开这一掌,反取冯时彦小腹,另一只手抓住了冯时彦的右臂。
“放开!”
“我要见他!”
“哎,跟你说不清楚!”无奈之下,冯时彦只得出手反击。
两人的功夫本就相差极远,何况周景轩因伤缠绵病榻,身体虚弱已极,这一架根本没有打头。不到一会儿,周景轩身上就落了不少拳脚,可他抓住冯时彦的那只手,却死活不肯放开。
冯时彦无奈,只好施展擒拿手抓住周景轩双臂,向后一翻,将他反背着手按倒在雪地里。
“别在纠缠下去了,没用的。”
半边脸埋在雪里,那雪像无数根刚针刺得脸上的肌肤生痛,周景轩挣扎着,嘴里反反复复只剩下了一句:“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一声声的嘶吼,声音并不大,可听在人耳里,却有一种仿佛要连心肺也吼出来的错觉。每听到一回,冯时彦的眼皮就不由得跳了一下。终于,他凝视着周景轩一会儿,松开了手。
“好吧,我带你去见他。”
十九
不知冯时彦从哪里找来的侍卫服和腰牌,周景轩顺顺利利的混进了宫中。
“你就在这里等我。”
在一片松树林下,冯时彦停下来说道。
周景轩一愣:“这里离‘烨华阁’还远……”话说了一半,胸口忽然一麻,竟是被冯时彦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
冯时彦不答,抓起他的腰带向上一跃,两人一同跃入松间。冯时彦将周景轩安放在一枚粗大的松枝上,又伸手点了他的哑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带殿下来。”
周景轩不知他有什么意图,心中惊疑不定,可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他扬长而去。
这片松林平日很少有人来,甚是寂寥,周景轩也不担心被人撞见。过了一会儿,只听脚踩积雪的声音越来越响,一人道:“你神神秘秘的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周景轩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从盖雪的松枝间看过去,果然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几个月不见,他越发清俊了,一袭大红披风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周景轩心里一阵激动,就想冲下去跟澹台仪隆相见,可任他再怎么运气冲破穴道,也是徒劳无功,只能干着急而已。
“殿下,那周景轩一定要见您。”
提到这个名字,澹台仪隆顿时变了颜色:“我不是说过让他滚,你难道听不懂么?”
“可是,他现下境况很是不好,已被安定侯逐出了家门……”
“那是他家的事,我管不着。时彦,你不会把我叫来,就为了说这个吧?我要走了。”
“殿下请留步!”冯时彦跨上几步挡在他的身前,“殿下,不管怎么说,他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而且,他对您一片忠心,会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因为您。”
“与我何干?明明是那小子色胆包天,他被赶出去就是活该!是我母妃慈悲,不愿将事情闹大,不然,早要了他的狗命!”那声音,斩钉截铁,不带半点温情,周景轩听在耳里,不由打了个寒噤。
“可他说是您对他……对他……”
澹台仪隆俊脸涨得通红:“我对他怎么了?就他那个德行,配么?时彦,你是一直跟着我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讨厌那小子讨厌得要死!”
“可他现下等在宫门外头,说见不到殿下就不肯走。这种积雪天气,我怕他冻死。”
“那就让他冻死好了。”澹台仪隆的口气满是幸灾乐祸,“冻死了我就再不用看到那张又呆又蠢的脸。算了,我不想提这个人,以后你也不许在我耳边提他,烦死了。对了,要过年了,母后说要给我置几件冬衣,你跟我去。”
冯时彦忙道:“娘娘差微臣出宫办些事,不能耽搁。”
“那你还为那臭小子的事来烦我,还不去办?母妃也真是的,她身边明明那么多人,却什么事都差你去办。”澹台仪隆一面抱怨着,一面走了。
等到他的身影在雪地里消失,冯时彦轻巧的跃上树梢。“你都听见了?”伸手拍开周景轩的穴道。
周景轩脸色惨白,一张嘴,一口鲜血便直喷出来。
冯时彦吓了一跳,闪身躲开了。那血零落的喷洒在覆盖着松枝的白雪上,很快晕开,远远看去,就像雪地里开了朵朵红花,娇艳夺目,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凉诡异。
“你没事吧?”
周景轩茫然摇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我是不是真得很傻?”
冯时彦在心里轻轻一叹:“不是,你只是太痴,太执著了。”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似乎太武断了些,周景轩对八殿下一往情深,难免会大受打击。
从树上下来,周景轩道:“多谢你让我见到了他,我想回去了,行么?”
他明明是看着冯时彦的,眼神却空洞得找不到焦距。冯时彦心里很是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两人出了宫门,周景轩停下脚步:“就到这吧,你去忙你的事。”
“可是你……”
周景轩笑了笑:“我没事呀?你看,我不是挺好的么?我先回去了。”不再理会冯时彦,径自向前方走去。
他没有回破庙,也许他其实是想的,可是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很陌生,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好像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周围多了很多人,他们明明在说话,可他偏偏一句也听不懂。
渐渐的,视线也模糊了,眼前景物的色彩慢慢淡去,最终没入黑暗中……
身体在不断下坠,也许那下面就是地狱吧,他想。
二十
周景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片断都是支离破碎的,只有最后一部分格外的清晰。
他梦见自己踏在湖边的绿茵上,绿茵那头有一个身穿紫衣裳的美丽人儿,他就是向着那人去的。他还记得,为了吸引那人的主意,他偷偷地在草地上放了一条小竹蛇,然后假装去英雄救美。
他做得很成功,自己也很得意,可是当他得意洋洋的回头去看心上人的时候,那张美丽的脸却幻化成三角的蛇头,吐着猩红的信子,向他扑过来!
就在这时,他惨叫一声,醒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
幸好,只是一个梦!
他望向天花板,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觉汗湿重衣。
“你醒了。”
甜美的女子声音响起,门帘一挑,一个身穿碎花棉袄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并不很美,可是看着她的笑容,你就觉得十分舒畅。
她大大方方的笑着,大大方方地坐到床边,大大方方的伸出一只戴着银镯的手来,搭在周景轩额头。“嗯,烧退了。”
“是你救了我?”
少女点点头:“你不偏不倚昏倒在我家门口,我想不救你也不行。对了,你刚才叫什么?出汗出得这么厉害,做恶梦了?”
“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不过,还好已经醒了。”周景轩淡淡一笑,如春风拂过,不留痕迹。
“那就好,你饿了么?我去给你煮些粥喝。”
外面传来噼噼叭叭的爆竹声,周景轩一愣:“我好像听到爆竹的声音。”
少女笑了起来:“当然了,你一睡就是好几天,三十都被你睡过去,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周景轩“啊”了一声:“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睡得久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及时醒过来。你看你一醒来,正赶上一年开头,是个好兆头呢。”少女说着,推开了窗子,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依旧有些寒冷,却能也隐隐感受到那份清新,那份暗蕴的生机。
周景轩点点头;“是呀。”
一年到头,周而复始,人生也能从头开始么?
后来他才知道,这少女名叫阿舍,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据说她还有个哥哥在贵人家做事,只偶尔才回来一趟。
喝了些粥,周景轩觉得精神好了些,便告辞离开。孤男寡女总是招人非议的,他不想给这位恩人惹麻烦。
“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来日一定回报。”
“那好,我记住了,你也一定要记得报答我,可不许先死了啊。”少女一脸认真地说道。
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游走,人们的喜气渐渐感染了他,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他以前的家——安定侯府。
到处都在张灯结彩的庆贺新年,侯爷府也应景似的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红灯笼。可是,大门紧闭着,再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周景轩跪在门口磕了几个响头,心里默默的祝愿爹娘身体安康,一如往常新年,在自家厅堂里做的一样。
三天后,他把贴身的东西简单的打了一个小包,就这样离开了京城。
没有人送他,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古道长亭上停留了一会儿。
回头看去,京城笼罩在一片灰沉沉的浓雾里,而那尘埃深处,就是皇宫。
他哂然一笑,把包裹背上了肩,昂首挺胸的去了。
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二十一
兴明三十一年,秋。
西风吹渭水,落叶满京城,整个帝都都笼罩在一片萧杀的气氛之中。萧杀之中,又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不安。上至庙堂,下到江湖,都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惶惶然不可终日。
年春,统治这个国家三十年一之久的兴明帝病倒了。这一病,来势汹汹,御医会诊,天下的名医都被找到京师会诊,百官祈福,万民祈福,然而皇帝的病却不见减轻,只有越来越重。终于,到秋天的时候,连朝也上不了了。
很多人嘴里不敢说,心里却都暗暗有了个谱:只怕过不了今年冬天。
泰山将倾,基石毁倒,这是何等大事?一个国家就要改朝换代了。
人人惶恐。百姓惶恐;在上面风口浪尖的人,更加惶恐。
“让我进去,我要见我父皇!”
“王爷,这可不成。太子殿下吩咐过的,没他的允许,说也不能进。”
守在门口的太监恭恭敬敬的对八皇子,不,现在应该叫他永宁王——澹台仪隆说道。
七年过去,他成了亲,有了自己的王府、爵号,可是脾气却似乎并没有收敛多少,尤其是在面对下人的时候。他脸色一变,冷笑道:“我来探望我父皇的病情,尽人子之孝,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太监、阉人,也敢来管我们的家务事么?本王就算砍了你的脑袋,看谁敢说一句?还不快滚开!”
那太监背上冷汗直冒。他对这位王爷的手段实在太过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太监主管,他要杀自己,实在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有心让开,可太子那里如何交待?
正在迟疑间,只听一人道:“嗬,八弟,好大的火气呀。”
那太监一听,顿时如释重负,乖乖退到一边,给来人让开地方。这人锦袍玉带,三十上下年纪,眉目之间颇有英气,却是太子到了。
“原来是大哥。”澹台仪隆嘴角泯了泯,努力不让自己的敌意暴露得太过明显,“听这奴才说,是你吩咐的,不让我见父皇?”
太子一笑:“八弟哪里话了,为兄怎么敢下这样的令?是父皇病体不安,心情烦躁,吩咐下来说,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去见他了。不光是你,兄弟们、朝臣,甚至连我母后,如非父皇特诏,也不能随意进见。便是为兄,也只有请教国事的时候才能进去。”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你知道,监国这个差事可不好做呀。”
这分明就是炫耀!澹台仪隆握紧了双手,冷冷地道:“还真是辛苦大哥了,又要监国,又要给父皇把门。不过请大哥放心,父皇是不会不见我的。”迈步便往里走。
太子伸手一拦,沉声道:“八弟,我知道父皇向来对你宠爱有加,可是御医也说了,父皇现在不宜被人打扰。咱们做人子的,一切都要以父皇的龙体为先,不是么?难道你希望父皇的病势加重?”
一个眼色递出去,早有侍卫踏上一步守在他身后。
澹台仪隆看了一眼太子的一脸坚决,又看了看把守在寝宫四周的侍卫,心知自己今天是进不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哥带我向父皇请个安,恭祝他老人家早日康复!”这声“早日康复”,几乎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
太子微笑道:“那是自然。”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府第,澹台仪隆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还是不让你见皇上?”早有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迎了上来,此人姓林名子翰,上书院大学士的公子,也是皇帝为澹台仪隆选的第二任伴读。
澹台仪隆不答,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消火。哪知入口滚烫,顿时怒火上涌,一把将茶杯扔得老远,指着一干王府下人,喝道:“你们想烫死我啊?没用的东西,滚,都给我滚!”仆婢们如获大赦,匆匆退了下去。
大厅里一下静了起来,澹台仪隆瞪着林子翰:“怎么不说话了?”
林子翰一笑:“王爷正在火头上,我怎么敢说?”
澹台仪隆哼了一声:“不过是太子,他以为他现在就登基当了皇帝么?不让我见父皇,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原来这次是被太子拦了驾。你跟他正面冲突了?”
“没有,你不是说,现在还不能闹僵么?”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当场发作。
林子翰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王爷,如今的形式对咱们可是非常不利呀。”
澹台仪隆白他一眼:“还用你说,我难道看不出来?”
七年来,在母亲的支持下,他不断扶植自己的势力,同时,也一步一步地把自己从“无所谓”逼到权力之争的中心,终于和太子针锋相对。
可是如今的形势对他是不利的,太子仗着名正言顺以及母家的扶持,地位越来越稳固,尤其父皇病重这一段时间,他任命监国,更是不遗余力的打压其他皇子。其中受害最深的就是澹台仪隆,他最倚重的两家,林大学士和岳父右丞相王伯庸都在朝中被排挤。而他的母亲娴妃,也在早两年因病暴毙。
想到母亲,澹台仪隆又是一阵恼恨:“哼,他们害死了我母妃,还想来害我,没那么容易!”
林子翰吓了一跳:“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紧张地向门外望了望。
“你怕什么?我母妃向来身子康健,怎么会突然暴毙?是明眼人都知道是谁下毒害她。”
林子翰叹了口气:“可是没有证据呀,就连皇上不也是束手无策,最终不了了之?”
“照你这么说,我就该坐以待毙了?等着太子登基,把咱们连根铲净?”澹台仪隆越说越怒,伸手一拍桌子,“你不是神童么?才子么?倒是给我想个办法!”
林子翰沉吟道:“其实我想过了,办法也不是没有……”
“还不快说!”
“是。”掏出丝巾擦了把汗,林子翰心想这样的主子当真难以伺候,“其实我想过了,就算在朝中有百名大臣,也不敌手下一支劲旅。一旦兵权在手,谁都要忌惮三分。”
“跟没说一样,禁卫军现在都操纵在太子手里,你让我上哪儿找军队?那些周郡府县,就算肯从我,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呀。”本来都已经兴奋得站起来,澹台仪隆又泄气地坐回椅中。
“那也不然,现下就有个机会。王爷难道不曾听过,现在边关已定,狄姜国俯首称臣,平南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么?他手下,可都是虎狼之师呀。”
澹台仪隆一愣:“可是,我都没见过他,更说不上什么交情,他肯帮我?”
林子翰微笑道:“交情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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