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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已蔚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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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时钱千芊在场目睹了这一幕,她一定会气得七窍流血而亡,但她也一定会在自己气死之前拼命阻止这两个人互殴。可是钱千芊不在,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做和事老,只有满屋子乱飞的报纸、茶杯垫、水果和枕头,全部化身为武器,不断有人被砸中,痛得哀哀乱叫。
“任伟伦!你有种再丢东西试试看!”卫岚眼尖地看到老公的手机放在桌上,立刻抓起来高举在手中,“这个手机买来十万日元,折合人民币八千块。你要是再敢往我身上丢一张纸,我马上砸烂它!”
呵,她威胁他?“我就丢!怎样?”任伟伦毫不示弱,一脚踹翻身前的脚凳。下一秒钟,“砰”的一声,彩屏手机被她狠狠摔在地上,彩屏马上变成黑屏。
很好,战事升级。他们用一年多的时间赚来的这个家,即将在他们自己的手中化成废品。
第4章(2)
那天晚上,好似特洛伊军队再一次屠城,好似世界大战第三度爆发。他们不记得这场架打了多久,直到最后,她生气地冲向客厅里的34寸纯平彩电,他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忙冲上去抱住她的腰,“喂,你疯了!”彩电她也砸,日子不用过了?
“放开我!任伟伦,你去死啦!去死去死去死……”卫岚被他抱着,奋力挣扎,双手乱舞,双脚乱踢。她张开嘴,用牙齿咬他的手,可是他死命抱住她不放。
这女人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她像发怒的小兽一样咬伤他,他却在这时觉得她好性感。抱着她奋力扭动的身躯,他居然浑身燥热,恨不得就此将她压在地板上,抵死缠绵。
那天晚上,他那样想了,也那样做了。他们在地板上一边热吻一边互殴。激情过后,他抱着她娇软的身体,听着她急促的喘气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最爱的人同时也是最恨的人”。他爱她爱得发狂,但有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打扁这个可恶的女人。只在此刻,他们用粘腻的激情重归于好,他才觉得心脏又重新回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刚才她发疯的时候,他也快要被她逼疯了。
打架完毕,亲热完毕,他抱着她汗湿的身体进浴室洗澡。她闭着眼,死活不肯看他。他在她身上涂抹沐浴露,温柔地用毛巾擦拭她的身体,想借此表达无声的歉意。他以为这次争吵就此告一段落,他们之间的问题吵过打过就算解决了。那一刻,他忘记了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敢把它丢掉,我就把你丢掉。”
第二天早晨,他睡醒了照常要叫老婆。可是这一回,叫了好几声,没人应他。等他终于发现事态不对,从床上跳起来把房子翻遍时,他发现——她已经走了,所有行李都带走,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余地。
当时他想: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小心眼又记仇,他都已经跟她赔过礼道过歉了,她还要怎样?她会这么做,全是他以往纵容的结果。这次别理她,晾她两天,她一定会乖乖地回来。
可是两天以后,她没回来。正在他心急如焚准备报警的时候,她从一个陌生的地址寄来一封律师函——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要跟他离婚。
接到那封律师信时,任伟伦几乎要精神崩溃了,他实在不敢相信她这次居然是认真的。以往两人恋爱时,她经常用分手威胁他,可是他们太爱对方,怎么分也分不开。然而这次,她竟连事先威胁都没有,连面都不见,直接就要跟他离婚。
拜妻子卫岚所赐,任伟伦第二次尝到心脏被活生生撕裂的极度痛楚。他痛苦得大病了一场,实在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绝。他深爱着她,她也深爱着他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决,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一只傻不隆冬的土狗,居然比他这个老公更重要?
他捱着病痛等了她好多天,她就是不肯露面;他疯狂地打电话给她,她手机关机。渐渐地,他愤怒痛苦到极点,绝望了。好,一定要比谁更狠是吗?他签字,同意离婚!
就这样,他们的婚姻维持了一年零九个月,正式宣告终结。
就这样,卫岚带着心上的累累伤痕飞回自己的家乡。手上的戒指虽然拔不掉,但她可以在心底把那个臭男人消掉。她可以不再爱他,她可以买新的房子,养新的狗,谈新的恋爱。
故事讲完了。花轮听得义愤填膺,刨着沙发狂叫:天哪,它这个主人真是很蠢哎,为了那么点儿小事就可以闹离婚?呵,那在她长达七八十年的人类寿命中,她可以离很多次婚呐!她说不定还可以去参加什么离婚比赛,比比看哪个人的离婚过程比较绝情,比比看哪个人的离婚理由更加荒谬……它绝对有理由相信,它的主人一定会拔得头筹的!
“花轮,你也觉得那个臭男人很过分吧?幸好木村现在还活着,不然我一定恨他一辈子。”卫岚摸着狗儿的皮毛,自言自语。
“汪汪!汪汪!”主人,怎么听都是你比较过分啊!
“可是,花轮你知道吗?其实当时决定离婚的时候,我也后悔了好几回呢。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可是一听到听筒里面传来接通音,我就吓得赶紧挂掉电话了。我……我不想先低头。”卫岚说着,声音有些唏嘘。
“汪!”笨!先低一下头会死啊?它花轮每一次要吃狗食时,不都低头低得很爽快?
“我……我本来以为他不会同意离婚的,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对他的感情还是挺有信心的。我……我那次寄离婚协议书给他,只不过是想吓吓他罢了。我以为他会来求我,会来好声好气哄我回家,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签字了哎!可恶的混蛋男人!他的心被狗吃了喔?”
“汪,汪汪,汪汪汪!”这个故事就是在教育它们狗类,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要用狗狗聪慧的脑袋想一想,不要不计后果,不要去吃人类的心。花轮在沙发上打滚。笑死它了!主人说得对,有的时候真的是人不如狗呢——人比狗笨多了。
“花轮!你滚什么滚?拉肚子拉得很高兴哦?”卫岚终于发现狗儿情绪莫名亢奋,于是抓起一个抱枕K它。
“汪!”痛!狗儿大叫。
“对不起,花轮,我今天心情不好。”卫岚丢开抱枕,把狗狗抱进怀里,“他回来了,我情绪有点失常。”
“汪。”是,你今天骂他骂得很凶悍。
“我……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虽然从法律上讲,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可是他毕竟是任伟伦啊。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碰上第二个任伟伦了。”卫岚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鼻音越来越浓重,“他……毕竟是我这么多年来惟一爱过的男人。我看到他现在事业这么成功,其实心里蛮替他高兴的。可是,我也看到他身边有一个很漂亮的日本小姐……”她说到这里,蓦然停了下来,自嘲地摇了摇头,“天,我在介意什么啊?都和他离婚了,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而且我也决定要认真面对下一段感情了呢。花轮,我们不应该再想他了,你说对不对?”她问着爱犬。
“汪汪。”主人,你自己想他,不关我的事哦。
“你也同意我的话哦?”卫岚赞赏地拍了拍花轮的头,“好,从今天开始你监督我,我们要一起努力去追寻新的幸福哦。”“汪汪汪!”随便啦!狗儿受不了地斜睨她。人类还真是会自欺欺人呢。
“好了,花轮晚安。”卫岚说着,就这样在沙发上躺下来,也不拿枕头,也不盖棉被,只是把狗儿抱在胸前,自言自语地喃道:“我今晚有些寂寞呢。花轮,我就这么抱着你睡好不好?”
“汪汪!”不好!它拒绝和笨女人同床共枕。
“好了,别叫了,快睡。”她拍它。
“汪汪!汪汪!”继续抗议。
“你今天很不乖哦!再叫就把你关到厕所里去。”
“汪……”
唉,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5章(1)
抱着狗儿睡了一夜,就像怀里揣着一个暖烘烘的小火炉,卫岚第二天早晨醒来,心情舒畅了很多。然而,当她坐在梳妆台前、往眼睑上涂抹水蓝色眼影时,她突然想到,今天要上班,上班要见经理,而经理是她前夫——顿时,她“啪”的一下丢下手中棉棒,心浮气躁起来。
明明昨天夜里设想得好好的,下定决心要重新出发找幸福,不再被过去的伤心事所牵绊,可是真要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今后的每个星期,七天中有五天她都要对着任伟伦呢。她怎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心安理得地重新出发?她怎能假装过去的一切都没发生、自欺欺人地去找幸福?
她忘不了那个男人……曾经是她的幸福啊……
想到这里,卫岚的心里突然有一点儿脆弱了。她觉得自己很感性,于是哼着同样很感性的王菲的歌曲出门,坐车,上班。走到公司所在的金融大厦,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时,她正好唱到那一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这时,身侧走来一个人,她从电梯门的镜面反光中看到那人的脸,下一秒钟,她的眉头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是任伟伦。
身为经理级人物,他上班倒是很早嘛。卫岚不自在地撇了撇嘴,心想:要不要上前跟他打声招呼?如果要的话,是要叫他“经理”还是“前夫”?
她自娱自乐地想着,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从来没有人会真的叫自己的前夫“前夫”吧?
任伟伦眼神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见到卫岚,表现得非常平静——平静得简直有些奇怪。他神色木然地瞪着电梯的铁门,这时“丁冬”一声,那扇门打开了,他侧过身子,让卫岚先走进去。两个人都暗暗地呼出一口气来。
虽然刚才的那一分钟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空气中凝聚起的压力巨大得像暴风雨即将来临,使卫岚的心脏受到严峻考验,险些从胸腔里蹦出来。
奇怪了,她明明昨天还很有勇气地和他对骂,怎么今天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沉默得活似只病猫?
电梯逐渐上升,他们两个人都假装电梯里只有他(她)一个,不看对方,也不跟对方说一句话。
这时候,任伟伦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我是任伟伦。你哪位?”然后,他神色放柔了,以日文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串话语。
然而卫岚全听得懂,她知道他在说:“是,吉原……今天下午三点要见供销商,你替我把一切安排好……开会?开会放在中午……嗯,叫所有人提早去吃饭,然后提早进会议室准备,我上午没时间……”
他很忙哦?卫岚斜睨他一眼。他交代工作的时候,表情严肃中又带着一抹亲切;他眼神很坚定,语气却非常柔和。光是这么看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好上司。而且,听见他很有礼貌地叫他的美女秘书“吉原”,她心里竟有点儿高兴。这代表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特别亲近吧?
然后,她又看到了他拿着手机的左手——她呼吸猛然一窒。他……仍然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
电梯里光线惨白,那镶了碎钻的铂金指环,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发出淡雅的光辉。
卫岚怔怔地看着那戒指,心跳紊乱了。离婚已经三年了,他为什么还戴着它?是他小气得不愿意承认他们离婚了吗?还是……直到今天他仍然怀念着她?
想到这里,她伸手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没戴戒指的左手,心中起了些许愧疚。他仍然戴着那戒指,可她却先他一步摘下来了,正如三年前的那一天早晨,他仍然在大床上沉睡,她却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偷偷收拾行李,然后离开了他们共有的家。
那个决定——她当初做得很坚决,可是在后来的那些孤寂日子里,她的心却又好几次被悔恨紧紧裹住,窒闷得透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她听见任伟伦对着手机说:“什么领带?灰绿色那一条?好,那条帮我送去干洗,我大后天见总监时要戴。”
什么?!听到这几句话,卫岚的脑中轰然炸开来。亏她刚才还觉得愧疚,可是他下一秒钟居然马上吩咐他的秘书为他送洗领带?他……他和那冰块儿脸的日本女人是什么关系?她记得他昨天到任时打的就是灰绿色领带,难不成……难不成他和那女人昨天晚上在一起?
她立刻血往上涌,气得头昏眼花。好,太好了,离婚才三年,领带已交由别人管理。任伟伦,你好没良心!
这一刻,卫岚完全忘记当初是谁先提出离婚的。她转过头,死死地瞪住自己的前夫。也不管他是不是正在讲电话,她语带讽刺地故意说给他听:“好奇怪哦,我们家花轮的狗圈儿昨天晚上不见了呢,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是落在哪个异性朋友家里了。”
“啪”的一声,任伟伦合上手机翻盖,颊边肌肉隐隐抽动,“也许是忘在宠物医院。”明知道她是存心找碴,但她刚才说的“异性朋友”四个字听起来很刺耳。
“哈!”卫岚冷笑一声,拿眼白睨着他,“你又知道了?你昨天没陪那位日本小姐到处去逛啊?居然那么有空跑去宠物医院看夜景?”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可是一张嘴,那些充满酸味儿的字和词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排列组合成她最不希望听到的语句。
任伟伦表情冷酷,“我昨晚是跟某个女人在一起,是那个女人大脑出了问题,记不清了。”
“咦?有吗?我记得我昨天晚上明明是抱着一只狗睡的。”停止,卫岚,快停止!别再说这种蠢话了!她在心里对自己叫道。然而那话语不肯停止地继续向外流泻,她真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昨晚住宾馆。”任伟伦脸色铁青。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一大早的是犯了什么毛病?他不想和她吵架,可她偏要挑起事端。
“宾馆?也对哦,日本小姐初来乍到,没地方睡,当然住宾馆喽。”她阴阳怪气地哼道。
“卫岚!你够了吧?”任伟伦的忍耐到达极限。他转过头来,双眼喷火地瞪住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想暗示我和吉原香奈搞暧昧?好,就算是这样好了!我昨天和她在一起,在宾馆开房,但这又该死的关你什么事?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时电梯门打开,他生气地大步跨出去,又回过头来对她说了最后一句:“当初,是你先决定放弃我的。”
电梯的铁门当着卫岚的面关上。下一秒钟,卫岚气急败坏地用手捶了一下硬邦邦的墙面,“我刚才在说什么啊?”她很气自己说出那种蠢话,听上去好像是自己在吃吉原香奈的醋似的。于是她用力地跟自己生气,一心一意在肚子里自我咒骂。因为在内心的最深处,她怯懦得不敢去承认,刚才他在电梯门口说的那最后一句话——让她的心脏如遭雷击一般地疼痛了。
他说:“当初,是你先决定放弃我的。”他会这么说,代表他一定非常恨她吧?她为了一只狗而和他离婚,他没有理由不恨她吧?所以现在他爱上别人也不奇怪;因为当初是她先放弃他的,所以她没有资格追究,也没有资格……后悔。这些就是他想要告诉她的意思吧?
电梯内空间狭小,空气很差。卫岚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任伟伦说得对,那关她什么事呢?她既然不打算和他复合,又为什么矛盾地介意他和别的女人发展感情?难道她希望他一辈子不再结婚才好吗?
她心里好乱。然而此刻,有一个人心里比她更乱。
那是被电梯留在金融大厦楼顶32楼的任伟伦。原来刚才他和卫岚忙着暗中较劲儿、吵架,谁都没有去按楼层键。直到任伟伦气呼呼地跨出了电梯门,他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楼层——他的办公室在11楼。于是,他的愤怒值立刻上升一级。可恶,只要碰到那女人,他的生活就一团糟,他的生命就不会有坦途!他讨厌她,他恨她,甚至恨不得把她一口咬死。可是,为什么在今天早晨初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原来,所有冷漠和从容,全是伪装。瞥见她蓝色身影的那一瞬间,他表面上平静无波,手心却在偷偷沁汗。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是快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了,为什么不敢面对和自己离婚三年的前妻?只是一段历时一年零九个月的失败婚姻罢了,谁的人生都会有失败。他在商场上奋斗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为什么每次一见到卫岚的身影,他就不能自已地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
他……实在太没用了。任伟伦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自己。三年前和她离婚时,他已经想得很清楚明白: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碰感情。他至今戴着婚戒,就是希望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人能够知难而退。年少时轻率疯狂地爱了一场,他几乎用尽所有热情,换来心上的伤痕累累,到最后仍然是孑然一身。现在的他,事业正要腾飞,生活相当顺遂,又何必再去徒增烦恼招惹感情?今生今世,爱过一个要人命的卫岚——够了。他不愿意再次在感情上栽跟头,更不会允许自己两次跌入同一个陷阱!即使在内心的某一个角落,他仍然眷恋着那个伤透了他心的女人,可是,他是绝对不会和她复合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金融大厦的楼顶,风猛烈地刮着。任伟伦双手紧握成拳,冷风将理智和自制灌入他的脑中。从今天起,他是她的经理,她是他的下属,他与她之间——没有第二种关系。
午饭时间,卫岚照例和钱千芊一起坐在员工餐厅的角落里吃东西。今天卫岚买了一份炸鸡,一颗卤蛋,一盘蔬菜和一杯拿铁咖啡。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她的面前仍然摆放着一份炸鸡,一颗卤蛋,一盘蔬菜和一杯拿铁咖啡。
钱千芊看不过去了,“减肥?瘦身?东西不吃别浪费了,拿来孝敬我!”说着她用叉子去叉卫岚盘子里的鸡肉。
卫岚一把拍开钱千芊的手,“去,没看见我正在思考。”
“思考什么?和前夫共事很值得思考吗?”钱千芊受不了地翻个白眼,拿过卫岚的咖啡喝了一口,“拜托,你们已经离婚三年了哎!反正没可能复合了,他又没重新追求你,你在那边穷担心个什么劲儿?我劝你啊,早早收了心去找第二春才是正经事!”
“第二春?”卫岚抬起头,表情依旧有些困惑,“你觉得真的有可能吗?”最近不是没人追求她,只是那个追求者……她想起来就眼皮跳动。
“你是指14楼研发部的那个陈志铎?”钱千芊当然知道好友有这样一个追求者。那老兄实在叫人过目难忘,每天穿八十年代老式西装、梳复古式油亮大背头。虽然人长得还算端正,性格也相当忠厚老实,不过……唉,任伟伦这样的帅哥回来了,卫岚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个出土文物似的陈志铎?
于是,钱千芊只好力劝卫岚:“其实有的时候,男人的外表并不是最重要的。找老公嘛,最要紧是性格相合,结了婚不会天天吵架。”暗示得够清楚明白了吧?
“我知道。”卫岚叹口气。
“而且,陈阿呆人长得也还不错。”钱千芊说实话。光看那张脸,不看脖子以下的部分,是还不错嘛。
“既然人家长得不错,那你还叫他陈阿呆?”卫岚没好气地白了好友一眼。其实在心底她也知道,离过婚的女人没资格太挑剔。有个老实的男人肯爱你,不介意你有过失婚经历,已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了。她如果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立刻接受陈志铎的追求,可是……她想到任伟伦,还是忍不住心浮气虚。
“好,我不叫他陈阿呆,你立刻答应跟他交往!”钱千芊用叉子指住卫岚的鼻子,逼她立誓。昨天任伟伦第一次走进销售部办公室的那一刹那,钱千芊可没有漏看卫岚脸上的表情——凭着多年在这对冤家之间周旋的经验,钱千芊立刻知道:完了!卫岚对任伟伦肯定还有“什么”!钱千芊一想到这个“什么”,就觉得很想自杀。多年前卫岚和任伟伦谈恋爱,已经毁去她钱千芊半条老命,天哪,现在可别再来一次了,她受不了。
想来想去,钱千芊还是觉得卫岚和陈志铎比较合适,因此这一次,她决定力挺陈阿呆掳获美人心——正在这个时候,钱千芊眼尖地瞥到身后走来一个方方正正的身影,她立刻花容失色,丢下手中刀叉,“卫岚,我们吃饱了,回办公室做事!”天啊,那个姓陈的真恐怖,茶色条纹西装外套配上土黄色衬衫再加墨绿色领带,看得钱千芊毛骨悚然。她要收回之前的想法,挺什么挺,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准卫岚和这种史前怪物交往!
“干吗?”卫岚表情迷惘,“你是吃完了,可是我还没吃多少。”
“别吃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吃火锅,我们现在快走!”钱千芊从座位上跳起来。
“千芊,你搞什么——”卫岚说着回过头,下一秒钟,她愣在当场,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很尴尬。
“卫、卫岚,你……中午好!钱小姐,你也中午好。”陈阿呆,不,陈志铎站在桌前,憨傻地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钱千芊当场翻个白眼。中午好?见了你,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好!
“陈工,你好。”卫岚硬着头皮道。这个陈志铎是研发部的技术工程师,今年三十三岁,未婚。他鼻梁上架着巨型黑框眼镜,厚重的眼镜片上仿佛写着“我是科学怪人”六个大字。就是这个男人,近一个月来很有诚意地追求她,每天送难看到爆的大红色玫瑰给她,还力邀她一起去大剧院听京韵大鼓。卫岚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想哭。她的命真苦!继任伟伦之后第二个正式追求她的男人,居然长得像她阿伯。
“你们……到员工餐厅来吃午饭吗?”陈志铎没话找话说。
钱千芊十分不给他面子,当场把一口咖啡喷到桌面上,幸好卫岚还比较有良心,“是,我们吃饱了,正要回去工作。”
“可是……卫岚你都没怎么吃。”陈志铎发现桌上食物大半未动,体贴地说道,“不吃午饭,下午工作会没精神,血糖会降低,影响大脑供血,你们又整天对着电脑屏幕,辐射很厉害,严重一点还可能会昏倒……”
卫岚和钱千芊现在就很想昏倒。她们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了,连忙抓了自己的皮包就往外逃。两人逃到电梯里,钱千芊向卫岚忏悔:“我错了,不应该劝你和他交往,如果你接受了他,我们两个都难免一死。”
卫岚叹了口气,心情很差。她现在就是没得挑选,才会对任伟伦起了一点儿小小小小的……眷恋。如果追她的男人稍微像样一点儿,她就不至于总是回头望,总是忍不住去想:三年前的那个决定,是否做错了?
第5章(2)
下午一点半,两个女人蹑手蹑脚地溜进销售部的办公室——咦,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们互相对视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今天上午任伟伦的机要秘书吉原香奈通知所有职员提早去吃饭,因为中午要开会,而她们在员工餐厅受到陈阿呆的惊吓,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
“糟糕,我们忘记出席例会,任伟伦一定很生气。”卫岚一拍额头,她很了解前夫的个性,“不如我们下午跷班,这样他就不会骂我们了。”
“你脑子有毛病哦?”钱千芊瞪她一眼,“他不会骂我们,可是他会把我们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光光。”
卫岚一想,也对。那男人小气又记仇,她们可不能拿自己的奖金开玩笑。
于是,两个女人面有愧色地来到会议室。推门一看,所有销售部职员都乖乖地围坐在圆桌边上。不是吧?这群人平常最自由散漫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卫岚定睛一看:雪梨打扮得很漂亮,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任伟伦——这个花痴女,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罗依茗打扮得很性感,正脉脉含情地望着任伟伦——不是吧?秃顶老头走了没多久,她这么快就转移目标?最恐怖的是,销售员王嘉里居然也打扮得很英俊,正柔情万千地望着罗依茗——天,他瞎搀和什么?卫岚要晕倒了。
任伟伦正在用PPT软件向各位职员演示他新推行的三个月销售滚动计划,看见卫岚和钱千芊两个人像小偷似的躬着身子钻进房间,他脸色一变,声音中带着怒意:“我今天上午说过什么?”
“中午要开会,大家谁都不准迟到。”雪梨很狗腿地接上话去,芳心怦然:经理皱眉的样子好酷哦。
任伟伦不再说话了,冷冷地盯着卫岚和钱千芊。面前的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前妻,一个是他前妻的手帕交,他和她们俩渊源颇深。可是,他今天既然做了她们的上司,就必须树立起上司的威严。他生平最讨厌下属开会迟到,这会儿看见迟到的是卫岚,他心里更加生气——这女人中午跑出去干什么?她不好好工作,私事很多哦?
这时,坐在任伟伦身边的吉原香奈插进话来:“经理,这种事应该要照规矩处罚吧?当月奖金扣百分之十,带薪年假削掉一天。”她说的是日语,口气很凉薄,听得卫岚和钱千芊两个日文系出身的女生火冒三丈,却又不敢发作。
什么嘛,机要秘书了不起啊?狐假虎威!钱千芊在肚子里暗骂。
什么嘛,美女了不起啊?穿那么少坐在任伟伦旁边,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眼儿,想勾引谁?卫岚也在肚子里暗骂,不过骂的内容和钱千芊完全不一样。
任伟伦看着这两个表情倔强、死不悔改的女人,他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吉原,今天开会的迟到记录,待会儿你COPY一份放到我办公桌上,我要备案。”
死男人!卫岚双目喷火。前妻他也罚,而且罚得不留情面,他这是公报私仇、还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好了,继续!刚才我们讨论到今年销售部新发展的几个境外经销商……”任伟伦罚完了,再也不看卫岚一眼,把注意力投回会议内容上。然而,会议重开了没几分钟,又有人“笃笃笃”地敲门。
吉原香奈樱唇一撇,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她愣住了,还以为自己错开了时光隧道的大门。面前这个穿八十年代可笑西装、系上个世纪可笑领带的眼镜大叔是谁?他为什么左手捧一束大红玫瑰、右手捧一个白色塑料饭盒站在门口?
“天,杀了我吧。”钱千芊一看见门外的身影,立即哀号着伏倒在圆桌上。
然后,会议室内的所有职员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外形很复古的陈大工程师走进门来,脸上带着竭力讨好的笑容来到卫岚面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卫岚,我担心你中午饭吃得太少,营养不够,所以特地买了卤味给你。还有这花……我本来不打算买的,可是我顺路经过花店,看见今天的红玫瑰开得很漂亮,所以……”他欲言又止,方正的脸上泛起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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