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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人泪娃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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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书阌懂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道理。
  第二章
  景家只有两间房,程氏夜半易惊醒,醒后很难再入睡,书阌怕墨儿扰娘安歇,便拉她回自己房里睡下。
  夜半他们并肩躺在床板上,一席被子卷住两人,对他们而言,今夜都是难眠夜。
  “少爷,你也睡不着?是不是床太挤。”墨儿侧脸问。
  “不是。”挪挪身子,他换个姿式,面向墨儿。“你为什么不睡?”
  “以前在家里,晚上我和姐姐们都闭起眼睛聊天,聊累了才会慢慢睡着,这里好安静哦,有点儿不习惯。”
  她也侧身对他,挨近,把自己靠进他怀里,就像在家里,她老缩进大姐怀中,墨儿两只瘦小臂膀圈住书阌腰际。
  “你们都聊些什么?”
  他没反对墨儿动作,虽说平日他不喜与人亲近,但奇异地,他接受她的拥抱,不觉得突兀。
  “很多呀!首先大姐会要我们把今日的功课给默出来,过关后,大姐就教我们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如孝顺父母、宽厚待人啦,最后,我们就开始聊今日发生的事儿,大姐会计算收支多少银子,二姐会说她织多少尺布、园里的鸡呀菜的长得如何如何,三姐最常说河里的鱼虾,和她与人比赛爬树赢了豆子萝卜的事情。”
  “你呢?你都说些什么。”对他来说,墨儿家的生活方式是种鲜趣儿。
  “我会说今儿个我在路上碰到哪个问路人啦!邻居婆婆要我上她家去帮忙,给我两个鸡子;还有一次,有个面生叔叔钓起一条大鱼,他说只要我跟他回家,就把大鱼给我,好心动呢!要不是想起娘的药还在炉上煨着,我肯定点头随他去。”每次回想,她都要为那条大肥鱼心疼半天。
  她说到这儿,书阌已是一身惊汗。
  “有没有想过,那个叔叔可能是坏人?”他问。
  “大姐也这样说,可是我瞧他笑咪咪的,又没有个狠狠的强盗样儿,不会是坏人啦。何况我身上没银子,就说他是坏人也抢不到钱啊!”在她观念里,坏人只对银子有兴趣,其他的啥也不要。
  “你见过强盗?你知道天下强盗全是恶狠狠?有没有见过慈眉善目的老好人,其实是个坏蛋。”受不了她,这么笨,早晚要被拐骗。想到这里,书阌下意识地搂紧她,不放心,他压根放心不下。
  “有这种人吗?没见过耶,不过爹爹说朝政败坏盗贼生。老百姓个个想安居乐业,谁喜欢过危险日子,所以我想过,盗贼不见得都是坏的,也许他们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
  “不管怎样,往后谁要你去他家,除非是相熟的,否则千万别去,记得没?”书阌叮嘱。
  “这事儿我早知道,大姐嘱过我好几次,我有牢牢记在脑里。不过,我仍然不觉得那位叔叔是坏人。”
  “在你眼里,世界上有坏人吗?”
  墨儿和他不一样,他从小就肩负起照顾娘亲责任,对谁他都要多一分防备,以免被欺。
  “我爹说‘佛心看人人是佛;鬼心看人人是鬼。’我说个故事好不?”
  “说说看,我听。”他喜欢她的天真,却又觉得她天真得危险。
  “有天,苏东坡和佛印禅师席地聊天,苏东坡突问:”禅师,你看我坐在这里像什么?像不像一尊佛?‘禅师回答:“嗯!你像佛。’苏东坡听了很高兴;接着掸师又问:”大居士,你觉得我坐在这里像什么?‘苏东坡回答:“我看半天觉得你像一堆牛粪。’禅师也很愉快地点头。”
  “苏东坡输了,禅师心是佛,所以看人是佛,而苏东坡心是牛粪,才会把对方看成牛粪。”书阌接下她的故事,这故事他在书上读过。
  “哇!少爷,你和苏小小一样聪明呢,当时她也是这样告诉苏东坡的。”
  “因为你的心纯良善,看尽世间人都觉是好人。”书阌这会儿羡慕起她的天真,天真的人少了心思也少了烦恼,不知道她的天真能保存到几时。
  “这句话又和爹爹说的一样,那次三姐骂我头脑呆,不会看穿别人的心思,我想若是我碰到一个恶人,我要天天告诉他,他是大好人,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变成好人了?”
  “你认为天下人都喜欢当好人不喜欢当坏人?”他解出她的心意。
  “少爷,你真的好聪明,一下子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不像三姐老搞不清楚,还骂我呆瓜。”
  墨儿好喜欢少爷哦,记起吴大婶说过,只要做了媳妇儿,就能天天和少爷住一块儿、睡一块儿,当个人人羡慕的少奶奶。虽说她还弄不清少奶奶要做什么事,不过能教人羡慕肯定是好事,何况她喜欢少爷、也喜欢晚上和他一块儿睡觉聊天。
  墨儿打定主意,她要当媳妇儿,往后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要跟少爷说,她想当他的媳妇儿,说久了,他肯定会改变主意,就像坏人会改变主意想当好人是一样的。
  “你不呆。”只是天真得教人嫉妒。“往后我离家,这房间就留给你,夜里要警觉些,别睡得过沉,有时娘夜里会咳嗽醒来,你要赶紧起来倒水。”
  “好,我记下了。”
  “快睡吧!明天我带你到来富钱庄认识一下方掌柜,往后你瓴钱就找他。”
  “好。”靠进他颈窝窝处,打个呵欠,一声含糊晚安,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要他把娘交付这个小女娃儿?有很多不放心,不放心这两个不善管家的女人,会不会把生活陷入困境。可是……他还能怎样?娘喜欢她,连他……才半日相处,也不能不承认,他不讨厌她。
  月渐西沉,在墨儿轻微的呼吸中,他的意识随着模糊,偏过头,两颗小小的头颅靠在一起,两个小小的心唱和起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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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和伍先生约定的日期已到,一大早景书阌收拾好包袱,等待师父。
  走出房厅,地瓜稀饭已经热腾腾上桌,花生、酱菜、鸡蛋和嫩笋片围着供在瓶里的几枝新鲜野花,花瓣上还沾着露珠。
  他不得不承认,墨儿的确是勤奋乖巧、肯学肯做的女孩儿,记得初来那天,她煮的稀饭还带上焦味,只经娘一次教导,她就做得有模有样。
  前院,墨儿足踩板凳,在竹竿上晾衣服,她的身高不够,搭不上竿子,他提议过将竹竿放低,她想都没想就摇头否决。
  因为她大姐说竿子低了,衣服会沾上沙尘。书阌问过她,为什么要一大早起床洗衣服,她说她年纪,力气不足,衣服拧不干,要早早晾起来,到黄昏衣服才能干得透。想当然尔,这些话又是那些“姐姐”教她的。
  她听话,娘的话、他的话、她娘的话、她大姐二姐三姐……谁的话都听,谁的指令都奉为神旨,除非话出现冲突,她只好以先入为主的观念为先,否则她绝对无异议听从。
  墨儿总认为自己很笨,永远把别人的想法当成自己的想法,很少有意见,就算有,也是统合了其他人想法产生出来的老掉牙看法。
  “少爷,你醒了,夫人还在休息,要不要先吃早饭?”墨儿拿着木桶,走进屋里,冲着他就是一脸甜蜜笑靥。
  “好,把木盆放下,一起吃饭。”书阌说话,她照做,盛来两碗稀饭递过。
  “夫人说你今天就要去上学读书?”想起他将离去,几日的同床共枕、几日的睡前聊天,她眼眶不免红了红,往后没人同她说话,还能睡得安稳吗?
  “不只念书,伍先生是个奇人,诗经文史、武功谋略无一不通,这番上山学艺,要好多年才能学成回来,我离家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料夫人。”书阌仍不放心把娘托给这个小娃儿。
  “墨儿知道,我会很听话。不惹夫人生气。”墨儿认真保证。
  听话?他还会担心她不听话?莞尔一笑,他将稀饭扒过几口。
  “少爷,你师父会不会很凶,会不会乱骂人、乱打人?”她操心起他。
  “不会,伍先生是我爹旧识,我爹曾经救过他一命,这回他是为报恩才收我为徒的。对了,有没有记熟王奶奶家的路怎么走?”
  哦!那么师父会待他很好。“记熟了。”墨儿回话。
  “有空就托王奶奶捎信给我。”书阌再叮嘱一番。
  “她常去你师父家里吗?”
  “她儿子在伍先生家的山脚下有间客店,经常帮他带粮食柴火,王奶奶会不时到儿子家帮忙,你的信也能转到我手中。”
  “我懂了,往后我会常写信告诉你夫人的事。”
  挟一筷子花生,花生很香,却提不起她的食欲,一双筷子翻翻搅搅,把一碗稀饭搅得泥巴烂,往常在家中,这动作准会让大姐念上一念,骂她糟蹋米粮。这会儿没人骂她,她的心情乱得更离谱。
  她的落寞落入他眼底,这女娃儿为他别情依依?才相处不到几日,她就依赖他,感情浓得舍不下。也难怪,她心思太单纯,总认定别人是好人,像上回领她来的吴大婶要离开,她不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挥手半日才送走她的驴车儿。
  “对了,少爷,我给你个东西。”她自他赠予的锦囊中取出两颗小石头,浑圆的石头一大一小,都长得几分葫芦瓜模样。“我家住在石头村,满田满地都是石头不稀奇,不过它们是我在河里抓鱼时捡的,是不是很可爱,送你一个。”
  书阌笑笑,不过是个不值钱玩意儿,但他不想辜负她的好意,伸手挑了一颗小的。
  “你年纪大留大颗,我年纪小留小颗。”墨儿把石头互换,留下小颗。
  “谁订下规矩,非要年纪大留大颗,年纪小留小颗?”书阌笑问。
  “爹说过孔融让梨故事,世间道理合该是这样。”她一副冬烘脑子,书阌不自觉又笑开。
  果然,又是“爹说”、“圣贤说”,就没一句是墨儿自己说。收下石头摆在腰间锦袋,他揉揉她的头发。“快吃饭,吃完好把早饭送进夫人房里,我听见娘起床的声音了。”
  “哦!”墨儿赶忙两三口将饭扒入口中。
  “别忙,我出来吃。”说着,帘子掀开,程氏自帘后走人。
  “娘早。”书阌迎上前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摸摸儿子,她满心骄傲,盼望如吴大婶金口,这孩子能飞黄腾达,但愿老爷在天上多庇护,让儿子光耀景家门楣。
  “准备好了。”
  “这回上山,你要用心学习,伍先生是个高人,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你好生学习,学成好下山争取功名,别教爹娘失望。”临行她殷殷叮嘱,恨不得自己也随了去。
  “谢谢娘教诲,阌儿谨记在心。”
  “那就好,别一心担着娘,娘有墨儿为伴,这几天你也亲眼目睹,这丫头有多伶俐乖巧,放心吧!再过个几年,她会和你一样能干。”
  能干?他不敢想,像她这种心性单纯的女孩,要能干……重新投胎会快些。
  “娘,您多让墨儿到王奶奶家捎信,如果有事,阌儿会尽快赶回来。”
  “我能有啥要事,你啊!好好用功求学才是,景家全指望你。”
  “夫人,您别操心少爷,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啦!”墨儿添上稀饭,送到程氏手中。
  “你又知道少爷聪明厉害?”
  “当然啰,他默书比我二姐厉害,头脑比我大姐聪明,算钱都不会算错,他是很棒很棒的人呢!”
  程氏母于让墨儿的天真言语惹得发笑,一时间,忘却离别愁绪。
  “少爷这么棒,你来当少爷的媳妇儿好不好?”心念起,程氏问。
  “好啊!我最喜欢当媳妇儿。”吴大婶的话,她连一句都没忘记过。
  “就这么说定了哦!将来墨儿再碰上其他男生都不可以喜欢,只能喜欢我们家少爷一个。”
  程氏打从心里喜欢墨儿这天真浪漫的小丫头,要真能成为一家人,岂不是天赐良缘!程氏想得满心欢喜。
  “我本来就只喜欢少爷一个男生啊!”她说得认真诚挚。
  “娘……别玩墨儿,她会当真。”书阌摇摇头,受不了这对女人,起身,他往房间里走去,不理会她们的疯言疯语。
  “我本来就是当真,谁跟你玩了!墨儿,我说的话你要想清楚,要是决定当我家媳妇,就不能三心二意,往后要同少爷喊我一声娘……”
  娘吗?想起娘,墨儿眼眶浮出红丝,娘……爱她的娘上天去了,这会儿,她又有个娘要来疼她,光为了这个娘……她决定了,她一定要当少爷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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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过午,伍先生依约来到景家。
  他是个年约六十的老公公,鹤发童颜、精神饱满,有着习武人的精健体魄。
  一把花白胡子盖住嘴巴,每次说话,声音都从胡子后方传来,响亮的声音像宏钟,好几次,墨儿都想撩开他的胡子,看看声音是不是从里面传出来,她还没见过老公公说话能像他那般精神呢。
  “老爷爷,请喝茶。”墨儿端来茶水,走到他面前,仰着头恭恭敬敬说。
  “丫头,你家少爷夫人呢?”
  果然,他一说话胡子就跟着动起来。
  “少爷带夫人和邻居打声招呼,说他要出远门,请大家多照应夫人。”
  “这孩子心思细密,他放心不下夫人。”伍师父看看墨儿,把夫人托给这样一个小娃儿,难怪他会担心。
  “夫人也说少爷太操心,有墨儿在,我会好好照顾夫人。”可不是,何况她还打算喊夫人一声娘呢,怎么会不小心侍奉。
  “你……多大?”伍先生失笑问。
  “我七岁。”她挺起胸,仿佛七岁是件了不得的事。
  “七岁就能照料一个大人啦!”
  “当然能啰,二姐老夸奖我能干。我娘生病时,我会帮她熬药、会出村子买药,还会卖掉一窝小鸡,给娘看病……”只不过她卖得便宜了,大姐还狠狠发顿脾气。
  “这么能干,告诉爷爷,你叫啥名字?”
  “我叫孟予墨,大家都喊我墨儿。老爷爷呢?我能喊您爷爷吗?”
  “行啊!往后你都喊我伍爷爷。墨儿,你有个好名字,念过书吗?”
  “念过,可是念得不多,夫人说,只要我肯当她媳妇儿、喊她一声娘,就教我念书,不过,这得等少爷不在家才成,少爷听见我喊夫人娘,要大大发脾气呢。”一面说着,她还一面看向门外,害怕少爷回来全听见。
  “媳妇儿?有意思,你记不记得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他翻起她的手掌看她手心纹路。
  “生辰?问这做什么,要给我煮鸡子过生日吗?不用了,大姐说鸡子很贵的!我要统统留给夫人吃,不然她身子弱,容易犯病。”墨儿牢记少爷的话,往后她要处处以夫人为重心。
  “傻丫头,老爷爷想帮你算命,看你当少爷的媳妇儿合不合适?”
  “哦!我是乾隆七年四月初九辰时出生。不过,伍爷爷,您不用算了,我决定要一直喜欢少爷,不改变心意,我肯定合适当他媳妇儿。”
  “是吗?给我一管笔和砚墨好吗?”他盈盈笑着,揉起白髯。
  “好啊!您等等。”
  这爷爷挺固执,爹爹说过,成就一桩好婚姻,重要的是两个人喜不喜欢对方,可不是门当户对。
  取来纸墨,老爷爷半晌不理人,对起上面的八字喃喃自语念个不停,最后在纸后头写上几行字,有些潦草,墨儿看不太懂。
  当他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堆满笑容,拉起墨儿的小手。
  “果真是天作之合。”
  “伍爷爷您说什么?”墨儿不解。
  “没什么,等你长大自然会懂。”他怜爱地揉揉墨儿的发辫。
  “伍爷爷若没要说什么,我可有满肚子话要对您说。”
  “你有什么话要对伍先生说?”
  程氏和书阌恰巧返家,在门外听见墨儿的声音,程氏讶异这丫头那么快就和伍先生打成一片。
  “啊!夫人、少爷回来了。”墨儿刚看见人,就忙着倒茶、添水,顺手将笔砚放回原处。
  直到众人全坐定位,伍先生才绕回原话题。“你有话要告诉我?”
  “是啊,我要告诉您,这很重要哦!您要听仔细。如果少爷听您说书,怎么听都听不懂,可别打骂他,因为啊!一打骂,脑子就会僵掉,有再多也装不进脑袋瓜里。还有,要是少爷贪懒不用功,要好好劝他,别凶他,凶久了,他会对做学问不感兴趣。这是爹说的,不会错。”爹是她心目中重量级人物,她认定加上最后那句,就会是无庸置疑的真理。
  她处处偏心少爷,说得书阌脸颊绯红。
  “你被打骂过,学问装不进头脑?”伍先生发现这丫头会让人不自觉想亲近,拍拍墨儿的肩膀,若非要留下她照顾景夫人,他倒有意思连她一起带上山。
  “没人打骂我呀!只不过每回我都默书默不出来,大姐眼睛一瞪,我就吓傻了,本来没忘记的也全给忘光光,我又不像三姐脑袋那么灵光,随便看看就能记牢。”
  “放心,我不会打骂你家少爷。”他转过头对书阌说:“去给恩公上香,上过香我们就上路,免得天黑路难行。”
  “是!师父。”书阌恭谨回话。
  书阌上香时,伍先生趁机将刚才批下的八字送到程氏手中。“好生栽培这娃儿,将来她对书阌大有帮助。”
  她底眉看一眼手中红纸,低身万福。
  “谢谢伍先生,将来阌儿就全仰仗您栽培。”
  “别这样说,世间都是一个缘字,十年前恩公救我一命是缘,十年后我遇上阌儿是缘,今日墨儿入你家门也是缘,人生有许多事要顺着缘字走,不能违背。我们这就离开,夫人多保重。”
  伍先生带上书阌,对着墨儿的依依不舍一哂。
  “我的话有无记牢?好好照顾娘,夜里别睡沉了。”书阌握住墨儿的肩胛,这才发觉再多的嘱咐都不足以让自己安心,她毕竟年稚啊!
  “我全记牢,有空你要伍爷爷放你假,回家里看我们。”
  “知道了,要多捎信来。娘……”从未离家的书阌看着娘,心中不舍太多。
  “都注意下了,你去吧!我们会好好在家等你回来。”
  挥别儿子,这是他们第一次分离。心挂着、拧着、撕着、扯着……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不能不割舍眼眶逐渐地模糊……
  跨出大门,程氏和墨儿双瞳蓄满泪水,大手小手牵在一起,自此她们的生命紧紧相扣,不得分离。
  第三章
  收下伍先生的八字批,程氏认真将墨儿当媳妇看待。
  她教墨儿读书认字、教她缝衣制鞋、做菜烧饭,举凡一个女子该学该会的,无不倾囊相授。
  她们同居共住,相扶相持,她们的情分比一般母女来得深厚。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转眼八年过去,书阌已成为翩翩少年,而墨儿也长足身形,变成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八年当中,书阌曾和师父返家三次,每次见面都可看出两个孩子经岁月洗练,成长得更懂事、稳重。
  清晨,墨儿在前院晒衣服,其实她的力气已能将衣服拧干,不需要一大早就起床洗衣晒衣,只不过,习惯养成,她没想过再去更改。
  旭日初升,金黄光芒在墨儿身上,晕出金黄光圈,她长得够高了,不再需要拿板凳垫脚,手一扬,衣服便利落上架。
  书阌赶丁几天路,终于在清晨时分回到家门口,篱笆如旧时、菜园如旧时,连门口的小板凳也如昔日,零落放置。只是那条大黄狗已不在,去年墨儿的家书中说,大黄狗老得走不动,昏睡过几日,平平静静过世。
  光阴始终向前推展,生命总会走到终点站,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只能一日一日认真积极生活。
  两年未入家门的书阌,对着墨儿的忙碌身影,回想初识那幕,那时……她小得教人不放心,现在,已经能持起一个家,听娘说村里有好几户人家壮丁,想上门说亲。
  “说亲”,想起这二字,书阌眉头凝聚,轻叹口气。
  哪知当年一个玩笑话,让所有人全当真。娘墨儿以媳妇看待,师父则认定他将娶墨儿,连墨儿自己都扬言非他不嫁。
  每次说起,总要在他一脸严肃的喝止下,他们才会停止这个话题。
  墨儿晾好衣裳,搁下木桶,她舀起缸里清水,在小小的菜园里浇水,嫩嫩缘绿的小苗长得欣欣向荣。娘提过,墨儿种菜种花的功夫一流,养出来的植物总比别人家的硕大鲜美。
  浇过花,书阌看她跛起脚尖,折取枝头上的栀子花。
  栀子花的味道香甜芬芳,只要照管得好,每到春天,枝头上总会挂满花苞。这棵树是爹生前种的,因为娘偏好栀子花香,爹特地向邻居分枝栽下,他在家那几年,总是零零落落地开个一朵两朵,娘见了总会欢愉半日,还特地摘下,供在爹爹牌位前。没想到在墨儿的照管下,居然能开出满树丰硕。
  回身,她想将手中的栀子花放在篱前瓷盘,一抬眼,她看见篱笆外站立多时的书阌。
  停停手,下一秒,她甜甜的笑容和花香一起溢出。
  “少爷你回来了!”拿开瓷盘,她忙打开竹门。“夫人还在休息,我去唤她。”
  “别忙,让娘多歇一会儿。她昨晚又睡得不安宁?这些日子的家书中,墨儿提过娘的身子日渐虚弱,他愁上眉心。
  “是啊,她昨夜咳得厉害,喝盅热茶,又闹过好半天才睡,我想上城去找大夫,可娘说……”她看了他一眼,慌忙中改口道:“夫人说,那是老毛病,等夏至,天气暖和些,便会好起来,不要乱花银子。”
  “过午我去找大夫来瞧瞧。”忧起心,书阌对娘的固执不赞同。
  “不用了,我……昨天偷偷上镇里去,何大夫说今日得空要过来一趟。”
  “这样很好。”
  点点头,墨儿的行事让他放心将娘交手,虽然随着年纪渐长,她仍然一派天真而无心机,但对世情,她达练许多。
  “饿不饿,稀饭已经熬好,再炒两个青菜就能吃早饭。”近两年半不见面,墨儿对他丝毫不觉隔阂,仿佛他一直在家中,一直像这样,在天刚蒙蒙亮起的朝曦间和她谈起生活琐碎。
  “一路赶来还真有点饿。”摸摸自己的肚子,他同意墨儿提议。
  “伍爷爷没来吗?”她转过他身后往门外寻找伍先生身影。
  “师父有事待办,我们在山下分手,这回我可以在家多留些日子。”
  “太好了,娘……不,我是说夫人肯定会很开心,你坐坐,我去炒菜。”墨儿兴奋地跳着脚儿往厨房去,一路上还哼起歌儿,全无少女矜持。
  书阌一笑,只拿她当孩子看,走入大厅,把墨儿采下的鲜花供上,一柱清香向爹告安。
  他转身回房,掀开帘子,屋子里维持着旧时模样,柜子、书桌、床铺……处处纤尘不染,窗外几竿修竹仍然翠绿,画眉嘹亮的叫声此起彼落,春季是求偶的季节。
  桌面上摆着一本“晏子春秋”,书阌打开,看着看出兴味,索性拉开椅子坐下来。
  掀开碎花帘子,墨儿走进房里,看见他着案阅读。
  书阌抬起头,对墨儿一笑。“你喜欢看这些东西?”
  “夫人说这是闲书,不过,我很喜欢里面的小故事。”拿起书册,她左右翻翻。
  “你喜欢哪个故事?”他笑问。
  墨儿翻开其中一页,送到他眼前。
  “晏子的车夫身长八尺,每次驾车出门总是满面得意,车夫妻子在门缝中偷瞧见丈夫的模样,回家后她请求和车夫离婚,她说:”晏子身高不满六尺,担任齐国宰相,名声远博在诸侯间,他外出的时候态度很谦虚,不像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车夫就心存满足,毫不长进。‘从此车夫变得谦逊,晏子察觉出来,问起原因,车夫实说,晏子觉得他是个可取上进的人,就推荐他当齐国的大夫。“
  “为什么喜欢这个故事?就因为车夫的知过能改?”
  “我觉得晏子弄错了,他该推举为大夫的对象是车夫的妻子,而不是车夫。那个车夫一点都不求上进,唯一可取的不过是知过能改。相较起来,他的妻子比他有见地得多。”
  每次书念到这里,她就有这层想法,墨儿告诉过“娘”,娘却大惊小怪告诫墨儿,身为女子千万不可以有这种念头,不能想要凌驾于男人之上,这不但是非分还是严重僭越。
  “有意思,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大姐、二姐、三姐,或是我娘的想法。”
  少爷说有意思呢!他没板起脸孔对她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对耶,她好喜欢和少爷聊天!
  “应该是我的吧!不过,要是我二姐在,她肯定也要这样说话。少爷,你呢?刚刚看过的,你有喜欢的吗?”
  “嗯……是有一则。景公打猎时看见老虎和大蛇,就觉得很不吉祥,他把这件事告诉晏子,晏子回答他:”对国家来说,有三种不吉祥,第一是国家有贤能的人而没发现,第二是发现贤能之人却没任用,第三是任用了贤人却又不信任。而老虎和蛇本就住在山上,看见它们是很自然的事,怎么会不吉祥?‘我认为,晏子不只是一个贤人,更是一个忠臣,景公有他的辅佐,实是齐国之幸。“
  “你为什么不说景公是明君,他肯纳忠言、自省吾身,才能让忠臣出头,奸佞遁藏。不然,孔子将鲁国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到头来还不是怏怏不得志。”墨儿笑说。
  “说得好,明君让贤臣现形,而贤臣辅佐明君,这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我还有其他想法呢?”听他一声赞,墨儿的话更多了。
  “说说看,我喜欢听你讲。”他双手横胸,态度安和听她发表言论。
  这是夸奖吗?墨儿红了双颊,笑着回应他地话。
  “当今皇上勤政爱民,他绝不容许国家里有‘不吉祥’的事儿发生,迟早,像少爷这样进取,有理想抱负的贤人,会让朝廷发现并重用。”
  “你的乐观和积极让人羡慕。但愿如你所说,我能在今年秋闱中题名,为家国社会做点事,并达成父亲遗愿。”
  看向窗外那片青葱翠绿竹林,爹的心愿全系在他身上。
  “你一定可以的。”墨儿将书摆在架上,转身往外走去,临行她想起什么似地,猛回头,急急对书阌说:“其实我最欣赏晏子的是——景公欲将女儿许配给他,并批评晏子的妻子又老又丑,他说:”从年轻到老,从美丽到丑陋,她把一生都托付给我,我怎能违背她的付托。‘就是这句话,我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不要怀疑,这是我的想法,不是姐姐也不是……夫人的想法。“嫣然一笑,她吐吐舌头,差一点又在他面前喊夫人为娘。
  墨儿知道,少爷现在不乐意她当媳妇儿,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答应这桩亲事,她可是相当希望当他媳妇呢!因为呀!她好喜欢少爷,别的人儿她都不爱,就单单喜欢他,更何况她允了“娘”要做她媳妇,爹教过她,答应人家的事情就要努力做到,不能随随便便反悔。
  “少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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