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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侯爵迷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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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仍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站起身,目光突然投向地上那一堆湿衣,寻找线索似的逐一检视。衣服不是很新,但料子是上等的丝绸,缝工更是一流的,他的判断没有错,此姝不是出于寻常人家;拾起肚兜时,一小块布掉了下去,他连忙拣起,是一方手绢,摊在掌心细看,乃是一块上好的淡黄色丝帕,左下方还绣著一枝冷傲欺霜的寒红梅和一个小小的雪字,绣工精巧,栩栩如生。
  “雪、雪,是你的闺名吗?”
  他无声地问她。万万料不到,她永远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太湖湖心有个沧浪岛,同广七十九里,居民颇多,设有一个市镇。离镇北二里外,有个知鱼湾,因山势环抱形成另一水域,所谓的湖中有湖,湾里自从住了位太湖医隐,如今已遍植荷花,即使在盛夏之日亦感暑气全消。
  别号“太湖医隐”的秦守虚,曾夸言他生平有三大得意事:拜了天下第一名师楚狂生,娶了杭州第一美女古梦游,生下了江南第一美女秦药儿(他们父女自己封的)。
  秦守虚也曾酒后吐真言,对弟子龙湖吐露他生平也有三大憾事:他的医术人称江湖第一,实际上,他的小师弟楚少炔更胜一筹,曾治好他医不了的绝症病人,他受此刺激才绝迹江湖,隐居岛上潜心研修;其次,娇妻古梦莲的早逝,使他怨叹苍天不仁;最后一件,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性情丝毫不像爱妻,他简直快患了“恐女症”。
  真的,秦药儿天生是个美人胚子。
  她的美,属于人见人爱型的,不过那只限于皮相,一旦深入了解她的个性之刁钻古怪,那简直是人见人躲了。
  秦守虚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女儿究竟像谁呢?这说明,秦守虚天生少一分自知之明,他忘了自己年轻时即被江湖人称之为“怪医”、“邪医”!
  秦药儿可不觉得自己有啥不好,她只是做她想做的事情罢了,这没什么不对啊!至于她的所做所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她倒没想那么多,这一点父女俩半斤八两,都欠缺自知之明。当然啦,他们是宁死也不承认的。
  不用说,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是秦守虚的爱徒,秦药儿的师兄,龙湖是也。
  自从收了这位徒弟后,秦守虚猛然发觉耳根清净不少,他们师兄妹“感情”愈好,他的日子就愈轻松好过,简直快乐得不得了。
  龙湖则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无奈这世上只有师父将不肖子弟逐出门墙,没有当徒弟的敬声明和师父划清界线。
  想那龙湖可是掌控江南水运大半生意的“青龙社”之少主,踩一脚而江南震动,即使他鼻孔朝天的在大街上横行跨步,也会有拍马屁的人大声叫好,赞他“龙行虎步,乃真英雄也”!只不知是幸或不幸,其实龙湖从来没这样不可一世过,因为他的身边有个秦药儿,得意洋洋的打著“伸张正义”的旗帜四处打抱不平,其实十之八九都是她在惹是生非,捅楼子捅得不亦乐乎,接下来就是想法子诓骗他,要不然就乾脆威胁他去收拾善后,简直累死人不赔命!
  有这么一位陷害师兄面不改色,欺负师兄不遗余力,宁死不吃亏拚命占师兄便宜的“要命师妹”,可怜的龙湖就算有八只手也不够用,哪来的闲工夫去“不可一世”!
  原以为艺成出师之后就能脱离苦海,事实上也的确让他过了一段逍遥似神仙的快活日子,只可惜好景不常,药儿长大了,芳龄已十六,该是择夫婿的时候,她威胁要“嫁给他”,除非──他能帮她找到更理想的对象。
  “也就是找一个替死鬼的意思啦!”龙湖心中这么想。
  又不是嫌命长了,娶她为妻?饶了我吧!师妹!
  一想到师父有可能来个“亲上加亲”,龙湖便全身寒毛直竖,想去撞墙!为了解救自己的未来不再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他非常热心地带著药儿北上找夫婿。为什么要嫁北地儿郎呢?只因他巴不得将她嫁到天涯海角去,以绝后患。
  运气真差,好不容易挑中的两名丈夫人选,均阴错阳差的配不成姻缘(详情请看“名花与枭雄”),不过,他不死心,也不敢死心,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了第三号人选──呃,或许该说是第三号牺牲者。
  这次,他深信不会再出差错了。
  综合上两次的失败,第一号人选好死不死的刚巧有了意中人,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快乐丈夫;第二号人选志在仕途,对美人抱持冷冷淡淡、可有可无的想法。碰上这两种男人,简直是乌龟提豆腐──没下手处!
  因此,对第三号人选──世袭威远侯杜放鹤──为求谨慎,不至于到头来又白忙一场,龙湖特地带著药儿上京师打听清楚杜放鹤的底细,结果令他们非常满意。
  第一,杜放鹤没有意中人,而他失踪的这五年,龙湖心知他就待在关外跟著师伯诸葛通习武,有道严师出高徒,他不会有时问去找女人;以此推断,杜放鹤仍是逍遥散人一个。
  第二,杜放鹤不是不解风情的愣小子,他喜欢美女,而秦药儿正是美女中的美女,彼此间又有师门情谊,正可近水楼台先得月;门第不相当的差距无形中缩短了不少,而且杜侯爷父母双亡,已继承爵位,凡事可以自己作主,包括婚姻大事。
  至于京城谣传许多杜放鹤的荒诞事迹,龙湖和药儿认为那不过是年少轻狂的一时荒唐,不足为虑,药儿甚至觉得有种“志同道合”的契合感,欣喜地等待杜放鹤上钩。
  龙湖善用“青龙社”在江南一带的影响力,命人密切注意有无关外人士来到江南,而且租船入太湖,目的地是沧浪岛,如果有,此人定是杜放鹤无疑。
  终于,他来了。
  龙湖一得到消息,立即飞鹤传书给药儿,他的任务到此为止,剩下的全看药儿自己啦!
  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可以无事一身轻的继续窝在温柔乡里消魂,只要把药儿嫁出去,是呵,只要把药儿嫁出去……
  到时候,他的“要命师妹症候群”会不药而愈吧!
  不妙!历史好像又要重演了。
  秦药儿眼见来者不只杜放鹤一人,他怀里还抱著一名姑娘,心中隐隐浮现很不好的预感,尤其在目睹杜放鹤对那位姑娘的紧张状,她简直要跳脚了──她好像又慢了一步!
  可是,不可能啊,师兄明明查得很清楚,杜放鹤绝对没有红颜知己;那眼前这女人到底是谁?跟杜放鹤是什么关系?
  先静观其变吧!
  杜放鹤压根儿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师妹,他的眼睛和心神全放在躺于病床上的落难女孩,直到今日,他才初次尝到为一名女子担忧伤神的噬心滋味,很苦,却又很甜蜜。
  他屏息片刻,等待秦守虚诊断出结果。
  “奇怪!太奇怪了!”秦守虚将目光调离病人,神情又是不解,又是半信半疑,居然还有掩藏不住的兴奋。
  “二师叔,”杜放鹤也是半信半疑的问:“可查出病症?”
  “她没病,只是被下了一种罕见的奇毒。老夫也只从古书中得知此种毒药所引发的症状,今日方才亲眼目睹,其是太好了!”秦守虚像是寻宝人挖掘到宝藏一般,见此新奇病症不但不同情患者,心里已想到要将她留下来追踪病情发展,到时他亲笔所著的医书“奇病怪疾录”,又可添上一笔新页。
  “究竟是什么毒?能医治吗?”杜放鹤快急死了。
  “若是老夫没看错的话,该是西域苦寒之地数十年也难得出现一株的‘断恩草’!”
  “爹啊!那不是……”药儿一时张口结舌。
  她终于引起杜放鹤的注意了。“断恩草?奇毒无比?”
  “病人会昏迷两日夜,醒来之后会将前尘往事忘得一乾二净,将父母亲人对她的思义了断得十分彻底,终其一生均不复记忆,无药可治,你说毒不毒?”药儿不因他是侯爷而必恭必敬,老实说,他的打扮可半点不似贵人。
  “断了恩情,成为全新的人,这倒没什么……”秦守虚的目光落在那姑娘脸上,沉吟道:“老夫无意中得到这本‘异域奇闻录’,上头记载有此异事,却没写明服下断恩草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是否将引发别样病症?如今只有等她醒来再行诊断,若真中此奇毒,正好将她留下,静观其变。此种奇病,老夫可是生平首见。”
  杜放鹤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他绝不让这可怜的姑娘成为怪医研究的对象。
  “对了,爵爷,这姑娘怎会被你所教?”
  “二师叔,直呼小侄之名即可。”
  “也好,放鹤,我们到外厅谈。药儿,叫人备茶、收拾房间。”
  “知道了,爹。”
  见他没摆出侯爷的架子,并以江湖辈分论交,药儿突然觉得希望无穷,笑咪咪地看著杜师兄,谁知道他根本对青涩稚嫩、发育尚未完全的小鬼没兴趣,依恋的眼光只投向床上的姑娘,转身走了出去。药儿正嘟起嘴,一股窝囊气不知向谁发作才好,猛地逮著一双大胆爱慕的眼神──是师兄带来的小伙子,八成是他的随从,叫朱旅星什么的。如果他惊艳于她的姿色,那恐怕是表错情了。秦药儿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猪八戒!”
  堂堂康成王的世子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跌出到厅外,惹得杜放鹤奇怪的看著他,听他彷佛受了什么天大侮辱似的叫道:“她……她踢我!她胆敢踢我!好一名刁女……”
  “闭嘴!你最好先盘算清楚辈分再骂人。”
  朱旅星微怔。秦药儿叫杜放鹤一声“师兄”,而他须尊称杜放鹤为“舅舅”,这么一算,药儿岂不成了他的“小阿姨”!?这……天理何在…
  “焉有此理?不算!不算!”
  虽然如此牵扯关系有点过于牵强,即使是杜放鹤与他们真有师门情谊,毕竟属于旁系师兄妹,若非杜放鹤自己谦逊,生性豁达的秦守虚也只有照规矩叫他一声“爵爷”,更何况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的朱旅星岂肯向一介平民低头论交,免谈!
  “即使平辈称呼,你也该多让小姑娘一点是不是?”杜放鹤看出朱旅星对药儿颇有好感,提醒他别用皇家规矩来要求江湖人。
  朱旅星往他身旁一半,鼻孔哼气:“我考虑考虑。”
  二十年的富贵生涯,没有养成作威作福的习惯,就算他很有教养了,再要他突然间平民化,实在有失尊严身分。
  杜放鹤不去理他,转而向秦守虚说起“湖中救美”的经过,并取出那条手绢让他观看上头的刺绣。朱旅星是没啥兴致的瞄上一眼,突然俯身抢夺过去,手指头在丝绢上不住抚触,摊在太阳下察其色泽,半晌后,很有把握的说:“这是苏州丽织坊的丝品,这种淡雅高贵的色泽很难再找出第二家,京里王公大臣的家眷最爱此坊的丝绸绢缎,我在王府里成天瞧,没错,是丽织坊。”
  “能用丽织坊的丝品,必是富贵之家,这寻找的范围便缩小多了。”杜放鹤透了口气,道:“待那姑娘清醒,若果真忘怀前事,我们只有在苏杭一带明察暗访,好送她归家。”
  “万万不可!”秦守虚是老江湖,很快便嗅出整件事隐藏了某种阴谋。“送她归家,无异是羊入虎口,让她再送一次命。”
  “师叔的意思是……”
  “富家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够独自坐船而不慎落湖?可想而知她是与家人一道游湖,她的家人却存心置她于死地,船至湖心才将她推落湖,又恐她命大没死被渔船所救,后患无穷,于是事先让她服下断恩草,就是要她断绝归家的可能性。”秦守虚感慨,深沉地说:“她算是死过一次,何忍让她死第二次?”
  “为什么?她的家人为何要下此毒手?”朱旅星惊诧。
  杜放鹤缄默著,许久没有发言。
  “贤侄,她是你所救,你打算如何安置她?”既不能送她回家,等于零丁一孤女,没有父母,不知家世,前途可忧。
  朱旅星幽秘地笑了,悄声道:“十郎,好人做到底,你不会撒手不管吧!我猜,你是打算收她为义妹,还是乾脆纳之为妾?应该是后者吧?”不怀好意的盯著他严肃的脸色看,倒要瞧瞧他装君子要装到何时。
  秦守虚微笑起来,又把一双眉毛耸了耸。不,不,他不会让杜放鹤带走那姑娘,他自有法子先下手为强。
  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岂斗得过老江湖!
  是日深夜,他将药儿叫进房里,和她打商量:“乖女儿,突然间多出一位姐姐,你不会介意吧!”女儿刁钻成性,吃软不吃硬,只能跟她打商量,不能动不动就命令她。
  “爹,您打什么哑谜啊?”
  “那姑娘一清醒,杜放鹤必会携她离去,基于道义责任,他不能不管,若是他存有私心,更加不会不理睬她,到时候,为父的就要抱憾终生了。”他忧问的眼光正与女儿的交换。药儿怕的是他存有私心,那她不是没指望了?“苦等多年,才出现一个服下断恩草的病人,说什么也得留下她,观察她日后的身体状况和生活变化,她能再活几年?还是除了丧失记忆,其他皆与正常人无异……”
  “好啦!爹,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阻止杜师兄带走她?”
  “给她一个新的身分。”
  “什么身分?”
  “老夫的女儿,你的姐姐。”
  “什……什么?”
  “只有让她做了老夫的女儿,奏家的大小姐,杜放鹤就没理由收她为义妹,至于要纳她作妾,更是万万不可能,老夫的女儿绝不屈居偏房,他只有死心。”
  “如果他有意娶她为妻呢?”药儿低头咬唇道。
  秦守虚有点了解和怜悯的凝望爱女。“傻孩子,他贵为侯爵,母亲是公主,姐姐是王妃,不可能迎娶平民为妻。”
  “那可不一定。”药儿想到师兄说杜放鹤可以为自己的婚事作主,事情并不致绝望,要紧的是先剔除情敌。“爹,你硬是收人家当女儿,杜师兄可以告诉她真相啊!”
  “他不会,也不忍心,因为真相太残酷了。”秦守虚老奸巨猾的说:“明日那姑娘一醒来,会将前尘旧事全然忘怀,脑中一片空白,这时候我们告诉她什么她就吸收什么,我会引开男客,由你帮她换衣服,你就乘机将我们商量妥的、有关于她的出身来历的一切事情灌输进她脑海里,这正是‘先入为主’之计,先入为主的想法最具不容易更改的。”
  秦药儿嘻嘻一笑。她必须记得多加一条,灌输她;讨厌男人!
  “爹,您给她取什么名字?”
  “手绢上绣有雪字……”秦守虚沉思一会儿。“她姿容妩媚,倒也不愧为老夫之女,对了,‘媚雪’,就叫她‘秦媚雪’!年长你一岁,自幼体弱所以养在乡下亲戚家,今番前来团聚,不料失足坠入湖中,幸蒙你们的杜师兄救起,可惜惊吓过度,记忆全失……”
  一整夜,父女两人你来我往的提出疑问、解答疑问,务必编得天衣无缝,即使杜放鹤明知是假也无计可施。
  假作真来真亦假,真作假来假亦真。
  第三章
  重生的“秦媚雪”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是奏家的女儿这个“事实”,那么详尽的出身来历从药儿口中说出来,对一个脑海中不存丝毫记忆的少女而言,无疑是一线生机,宛如摔落悬崖的人及时抓住救援的绳索一般,不再恐慌。
  于是,她又安心地睡著了,她虚弱的身体亟需调养。
  四日后,杜放鹤这位救命恩人才获准进入闺房探望她,见她气色转为红润,似乎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他非常高兴,几日的心头乌云一朝拨开,轻快、清朗地说:“你能够平安无事的醒来,我其感到欣慰。”凝视她一双澄澈、灵活的翦翦双瞳,她竟不逃避的回望他,不似寻常姑娘,他不由得笑了。“你可记得自己姓啥名谁、居何乡里、是何门第?”他想过,不管送她归家有何危机,他都自信有法子替她摆平,总好过留在此地当实验品,二师叔之“居心叵测”已经昭然若揭。
  杜放鹤没发觉自己怜惜的语气有多亲昵,那么自然的对她付出关怀,朱旅星在一旁可瞧得目瞪口呆,然后偷笑在心:瞧你还装什么君子!
  秦媚雪背书似的告诉他:“我叫秦媚雪,家父乃是太湖医隐秦守虚,先母古梦莲,药儿是我的妹妹。我自幼体弱多病,外租母怜惜我,将我带在身边照顾,直到外祖母不幸仙逝,父亲派人接我来团聚,不知何故翻船人落湖,幸蒙杜公子搭救,救我来到沧浪岛,才发觉原来系出同门……我爹和药儿没有告诉你吗?”
  杜放鹤脸色大变。朱旅星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秦守虚和秦药儿互望一眼,各自得意在心,算准了杜放鹤绝不会拆穿西洋镜。果然,杜放鹤很快就从他们的脸上看出这是一件预谋的诡计,这二师叔太狡猾了,竟然出此绝策!可是,他能当面拆穿吗?看看重生后有了新身分的“秦媚雪”──只有这么称呼她了──清丽绝俗的脸蛋上不再有孤绝、认命的忧戚表情,好像一个欠人家太多恩情或债务的人突然间还清一切亏欠,整个人重新活过一般的清朗,虽免不了有些许不安、畏缩,但看得出来现在的她比救她上船那时的幽怨、哀伤好多了,他宁愿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还她少女应有的天真、娇俏。
  他不忍说,因为不管真相如何,绝对比这篇谎言残酷得多。
  不过,他实在很生气。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不懂秦守虚嗜医如命的心理,又不是要把她推入火坑或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反而很得意自己的老谋深算。
  秦守虚的师尊楚狂生,是个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奇葩,不管是文蹈武略、四艺六经、医卜星卦,均卓然有成。中年以后收了两名门徒,诸葛通和秦守虚,不过照楚狂生的说法,这两名徒弟都只学了他五成本事。诸葛通的资质适合习武,专心于文韬武略的结果,对师父的其他本事只学到一点皮毛,传之于爱徒杜放鹤的自然也是如此。秦守虚则生性喜爱医术,武学方面的成就赶不及师兄,这是人各有所好,丝毫勉强不来。所幸楚狂生六十岁大寿之日,夫人终于为他产下一麟儿,就是楚少炔,养到二十岁,几乎已学得老爹的六成本事,日后若是再勤学不倦,不到四十岁将是另一个楚狂生,一想到此,楚狂生不禁哈哈大笑不绝,含笑归天,享寿八十。而楚少炔也从此失踪了,不曾现身江湖,江湖中无人得知有这号人物。
  即使是杜放鹤,也只从师父口中得知有一位小师叔,因为他是位侯爵,迟早要回到宫廷,大概没机会碰到楚少炔,所以诸葛通也不多提。
  他一发脾气,侯爵的威风与气势自然而然显现,五年的瀑布下打坐生活使他学会克制、隐忍,却没忘了他乃堂堂一侯爵,没有哪个平民可以在他面前擅自作主,视他如无物!尤其这少女是他所救,应该由他来为她作主安排。
  药儿吐吐小舌,忙躲到老爹身后。看来这人脾气挺大的,不好玩!
  朱旅星一看他两眼喷火,不多时又转为冰寒,就知道他不是普通的生气,不是发发脾气就算了,而是非常、非常的不满了,除非皇帝老子来,没人安抚得住。他暗叫要糟,突然瞄到呆坐在床上的秦媚雪,灵机一动,往他耳边提:“忍一忍,别吓坏了病人。”
  虽不明所以,但气氛由热转冷,媚雪也感觉到了,而她是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惊吓与打击──她的表情使杜放鹤明白这点,渐渐地,目光转为柔和,他毕竟无法漠视她的痛苦。
  他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
  “你在生气。”她指出事实。
  “哦,我是很生气,因为他们没有早一点告诉我有关于你的身世,要不然我们也可以早几天夫妻相认。”他回首阴冷的瞧了秦氏父女一眼,唇边露出邪气的笑容。要编故事吗?好,看谁编得最精采。
  “夫妻相认?”媚雪瞠目结舌,其余三人则呼喊出来。
  杜放鹤一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心中只想著要带她离开沧浪岛,不让奸诈狡猾的二师叔诡计得逞。难得做一次好人,就要做得彻底!
  “正确的说法是未婚夫妻,不过也快了,等回京之后咱们立即成亲。”他咧嘴一笑,居然还拿得出“信物”,一条手绢,一块吉祥长命金牌。“你爸怕你一时承受不了太多惊喜,所以没早告诉你。媚雪,你再想一想,真是连我也忘了吗?家师和令尊为我们订下这门亲事,我因远在关外,不及备下聘礼,所以将先母亲手载在我身上的长命金牌解下来当作订情之物。所幸你落水时,金牌没有遗失,当时我急著救人,没注意细看,随手放入怀里,以致也疏忽了。”说著,将隽刻著“长命百岁”的金牌挂在她颈上,笑得像一个诡计得逞的骗子。“收藏好,别再掉了。你看,这是你回赠我的信物,你亲手绣的一条丝帕,上头绣著你的闺名,你赖不掉哦!”
  媚雪脸上一红,无助的望向秦守虚。“爹──”
  秦守虚无可奈何的陷入自己所设的圈套中。他若反驳,杜放鹤也必然拆穿他的谎言,这事一旦宣扬出去,他一张老脸往哪搁,只有将错就错了。而且他生性豁达,没什么想不开的,多一位美丽的女儿,多一个侯爵女婿,他也没吃亏啊!一朝结成姻亲,他这老丈人照样可以出入威远侯府,随时观察媚雪的身体状况,他的计画仍然可行,只是多拐了个弯儿。
  “孩子,他确是你未来的夫婿,此番机缘巧合救你性命,可见你们的缘分很深。你安心调养身子,等你病好了,就可成亲。”秦守虚当然不肯白白挨打,既是他的女儿,绝不能屈居偏房,必要杜放鹤立下婚书,以为凭证。
  秦药儿在一旁急得跳脚,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只想到要去找师兄──
  偏偏朱旅星也出声凑热闹,助杜放鹤一嘴之力,嘻笑地对媚雪说:“你不嫁他也不成罗!当日将你捞上船时,你像一只落汤难,是十郎把你抱进房里,然后房门一关,把我撇在外头,我等了又等,等了好久,终于门开了,见到你的时候,你头发已被拭乾,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弦外之音,十分暧昧。
  等秦媚雪想通了,脸也涨得出石榴花更红了,掩脸大叫一声,将自己埋入被里,不多时,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杜放鹤窘迫的怒斥朱旅星。
  “我可是为你好耶!”假使杜放鹤对她无意,换衣服之事他自然绝口不提,这点道德他还有。但很明显杜放鹤已动了心,秦守虚这名狐狸又百般刁难,他才决定说出来;如此一来,秦媚雪今生是非杜放鹤而不能嫁了,再嫁他人便是不贞,教他们无法反悔,不再有理由反对杜放鹤纳她作妾,故意作难。
  大受打击的秦药儿,独自躲到知鱼湾哭泣,哭她的倒楣,丈夫运这么差!其实她也不爱杜放鹤,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钓夫”失败,难免自信心受损,枉费她生得天仙容貌,真是讽刺。可是谁知道事情会这么巧呢,他在关外五年没碰到美女,来到江南也不曾寻花问柳,渔船上自然也不会有美人出现,眼看二十拿九稳的“钓夫”计画就要成功了,偏生他就有法子从湖中捞上来一位姑娘,坏她大计。
  哭了一会儿,突然间她明白了。
  “这三次失败都不是我的错,我根本没机会施展我的魅力嘛!对,是师兄不好,他有眼无珠,每次都挑错对象。”
  愈想愈对。“我要去找师兄算帐!”
  “媚雪、媚雪!”
  媚雪听见这声音,转身要走,却给杜放鹤拦截住了。他如铁塔般的挡住她的去路,两手抱在胸前,些微不满的双目直盯住她。
  “为什么避著我?”忍了半个月,火气难免有一点。
  她一见他就想起那件事,忍不住脸红,背转身子难以回答。
  杜放鹤哪里知道姑娘家这些曲曲折折的心事,伸手把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她,一手按住她肩头防止她又逃跑,一根手指头点在她的鼻尖上。“说!为什么避著我?奇怪,怎么你脸这么红?又不说话?你姓秦、名媚雪、字默金吗?”
  “默金?”沉默是金!她忍不住笑出来。
  “这就对啦!笑一笑多舒服,而且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眼睛一亮。“怎么你的脸更红了?‘艳若桃李’这句话我终于亲眼验证了。媚雪,你实在太美了。”
  “药儿也美。”
  “你们姐妹俩不分轩轾,只是她孩子气重了点,不如你多了一股灵气。”
  她不太明白。杜放鹤知道这是际遇的不同而有各异的气质。
  “你瞧,像现在这样多好,记住,不许你再躲著我。”他拉了她的手便走,霸道得很。媚雪长这么大没给男人拉过手,直觉此事十分不妥,小手在他掌中扭动,意图脱困,谁知他大掌缩紧,让她动弹不得;横过一双鹰目扫了她一眼,吓得她心口怦怦跳,不敢再反抗。“知鱼湾的荷花很有名,你理当陪我赏花。”
  这人说话的口气好像别人理所当然应该服侍他,媚雪并不明白他的来历,不免有点刺耳,只是她天性不爱与人争辩,碰上这种人直觉的就无法产生亲昵的感情,总觉得他不是她的未婚夫,倒像是她的主人。
  她甚至说不上喜欢他,而他却是她未来的丈夫。
  她连悔婚的余地也没有,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可是,杜放鹤却很喜欢她。她谜样的身世,神秘的气质,无一不引发男人的征服欲,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特别的女人,尤其像他这极见多识广的男子,几乎已很难再从女人身上找到惊喜,渴望去占有。秦媚雪却做到了。
  其实她什么也没做,是命运将这位大人物推到她面前来,好象不要也不成了。命运就是这么奇怪!
  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难免会羡慕她命中带点儿浪漫绮情的传奇色彩;若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变成天外飞来艳福,哭笑不得也。
  秦媚雪就有这种感觉,纳闷药儿妹妹究竟羡慕她什么?
  这半个月来,她努力翻阅了不少书,希望能拾回一点记忆,然而,只是有些书册令她有熟悉之感,似乎以前读过,生活上的技能也没有遗忘,但对于自己和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却丝毫想不起来。
  她变成了没有“回忆”的人。
  不知思念为何物,不存恩恩怨怨的劳神念头,一切皆从头。
  她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儿时同伴都在一起玩些什么……
  杜放鹤看她眼圈儿突然红了,有点奇怪的问:“你在哭?”
  她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没事。”很快取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不许骗我。”他抬起她的下巴,直望入她酸楚的眸中。“永远也不要骗我,你将是我的妻子,天大的事也有我替你顶著,为何要伤心流泪?”
  媚雪忍不住挥开他的手,她快受不了他的气焰。“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一开口就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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