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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娶不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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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主回来了。”
布紫阳阴柔的身躯往中间一站,雪白色镶银丝线的袍子清晰可见都是大片大片的血渍。
三个小婢见怪不怪,一人飞快的替他更衣、脱靴,一个钻进南海明珠串成的珠帘里面只手掀起帘子,恭请已经浑身赤裸的他进去。
脱光衣物的他肩宽臀窄,胸膛结实,双腿长直,无论身形或是体态充满了力美与劲道。
每当他外出杀了人回来,定要沐浴净身,享受完杀人那瞬间的快感,在事后一定把自己弄干净。
没有人喜欢杀戮,可是当杀戮变成一种习惯,这人是不是早就被什么给扭曲了?
撒满蔷薇花瓣的大浴池烟雾袅袅,汉白玉石砌的池子早注满乳白的汤水。
他滑进池子里,阖眼闭目享受从麒麟口中奔吐出来的冲击力道。
“呜……呜呜……”
他刚盖上的眼皮抽动了下。
“呜呜……呜呜……”
还在哭?
这是第几天了?魔音传脑吵得人心神不宁,那丫头要是以为自己在纵容她,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三个小婢神色紧张。
她们伺候布紫阳多年,就算朝夕相处也拿捏不住主人的脾性,只是瞧见他才放松的肌肉又绷紧了。
又……又有人要遭殃了!
他用力的拍了下水花。
咚!几个小婢齐齐跪下,声音已是微颤,“岛主饶命!”
布紫阳湿淋淋的站起,看也不看那三个丫鬟,信步踩上石阶,“还杵在那做什么?过来更衣!”
他受够了那个爱哭鬼!
“是。”不敢稍有停滞,三人动作迅速的完成所有动作。
他拍开门,趿著软鞋,跨过门槛,那身浅紫的纱褂瞬间只剩一角贴著门滑过不见。
廊下滴漏声残,梧桐影摇,这座阁楼是用这岛上特产的荷花、香芷、杜衡、紫贝、桂树、木兰、辛夷、薛荔构造出来芳香四溢的水中宫室。
寻著哽咽不停的哭声,他来到微澜住的小屋。
就知道这没创意的护法只会把人放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是照他向来的手段,一上岸就把人扔了了事。
他站定,袖子一扬,上了闩的门应声打开,独坐在小敞厅里的陶步荷被冷风一灌,忍不住打了哆嗦,再睁眼一瞧,这一眼仿佛千斤压顶,堵得她硬生生打了个嗝,这一打越发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布紫阳天神般的站在门外,一明一暗,表明了不想跟谁牵扯不清。
“哭什么,吵死人了。”他的人长相异魅阴美,连声音也如山涧清泉滑过,沁人脾肺,他外出向来绝对不会以真正的声音示人,可在自己的岛上,便丝毫不肯伪装了。
“对……不……住……这……位爷。”她明明很压抑了啊,怎么还是吵到人了?
“知道错就安静的闭嘴。”
“你以为谁愿意……这样……”她抖著唇。
她有双黑得纯粹的眼珠,微蜜的肤色保守又耀眼,一头及腰的发浓黑如漆夜,虽然身上还是原来的粗布衣衫,面容在如豆灯下却显得出奇洁净与清丽。
“不过死了个人,你哭个不停那小鬼就会回来了吗?”
微澜把人救回船上的时候已无心跳,只有这傻姑娘不知道而已。
陶步荷惊愕的张了张小嘴。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个黑锅脸一开始就把她摆在这,什么也都没说,奔波、惊吓、劳累、绝望,还加上小雒的死,大起大落的心情,心中极度悲伤,以泪洗面的她好不容易盼到一个人来露脸,想不到没一句安慰也就算了,还口出恶言。
她就算脾气再好,家教又多么深入骨子里,这样子叫她怎么忍?
“你怎么可以……”她猛然抬头,本来就哭得像核桃的两只眼睛又直直滑下一串泪来。
“我怎样?”布紫阳眯起眼。
“你冷血。”
从没哪个人敢指著他的鼻子骂,这丫头好胆量!
“那小鬼早死早超生的好,小丫头,你还没看到本大爷真正冷血残酷的手段,你太嫩了。”他凉凉补上话。
“住口!不许你说小雒的坏话!”陶步荷握住双拳,哭过的她原来脸蛋就红得像个熟桃,这一发怒,浸过水的眼珠流光溢转,那眼瞳住进了一弯清澈明亮的月光和星子,竟有几分气势。
布紫阳眼神淡漠,却继续刺激她。
“不许我说那小鬼,那么捅了蜂窝却丢给妹妹,又算哪门子的哥哥,你的家人可真都是一个模样!”他连陶向渊都骂进去了。
陶步荷迟钝的脑袋好一下才明白他拐著弯,不,直接又残酷的骂了她的家人,她唬地站起来小旋风的卷到布紫阳跟前,浑身发抖。
“你可以不救我,但是不管好坏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不许你骂他们!”
一个在门槛内,一个在门槛外,一个不动如山,一个气得像被拔了毛的猫。
“只是说几句就舍不得了?小丫头,本大爷还没讲完呢,这几个人里就数你最蠢,同情别人之前也不会先掂掂自己斤两,单凭一股傻劲儿就想对抗比墨汁还要黑的官僚,没有人教过你有多远就离多远吗”
仿佛被泼了桶冷水,她一声都不敢吭,身子却是摇摇欲坠。
没错!恶人先告状,最制式的官僚作风。
她什么都没做,那天晚上家里就来了十几个彪形大汉把他们押走了,左右没有邻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屋子妇孺小孩,拿什么跟人家拚?
连个名目也没有的关了两天,经过她再三追问,才知道自己跟小雒竟然被判了个藐视堂上、共谋不轨、恶民的大帽子,财产充公,房子也被查封,流放为奴。
大哥还关在牢里生死未卜,小雒死了,大哥的无知,害惨了一家人。
官船上要不是那押解流犯的官兵想侵犯她,小雒也不会为了要反抗遭到痛殴,那团乱里她也不会落水……
然后来到这里,一个不友善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这几天对她来说,比一整年还要长……
“我话说到这里,以后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就给本大爷离开这里。”布紫阳也懒得废话,准备走人。
谁知道备受打击、身心俱疲的陶步荷,却在男人一脸霜寒警告的同时,倒进他的怀抱。
事发突然,布紫阳完全出自下意识的抱住她。
好轻!
眼光不由得正视她小小的鹅蛋脸,她卷翘如扇的睫毛下是两道日积月累的憔悴,至于眼角还有方才沾染了泪珠的痕迹。
“微澜!”他心头微震。
吼完才发现微澜日前被他支开离去,右护法也不在。
事不干己,他大可以按照惯例再把她扔给别人。
但……他恶狠狠的瞪著昏迷的陶步荷,当作米糠布袋的摇晃她。
“喂!少装死!”
她如羽般的眉此时紧紧的蹙著,身子烫得惊人。
“竟然敢昏倒?哼,你最好是真的病了,要不然我一定把你踢到猪圈去。”接著粗鲁的把她抱起来,脸色不善的踢开门回他的水苑去了。
他从来都不怕强者,强者强他越强,可没有人知道的是,曾为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个性阴邪的他心里有个小小的缺口——
那就是拿弱者没辙。
层层叠叠的白纱由高耸的苑顶飘曳下来直抵地面,花香浮动的水苑虚无又飘渺。
躺在金线云纹丝被上的陶步荷显得非常娇小,即便粗衣粗裤,如云秀发泼撒成美丽的流泉,睫毛又长又翘,鼻梁细挺,眉宇间那股书卷气比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还要更胜几分。
布紫阳盯著她半晌,然后召来小婢女之首的纳福。
“弄醒她。”
纳福眼皮子多眨一下也没有,她很有经验的以手臂试了陶步荷泛红的双颊跟额头。
“禀岛主,这位姑娘恐怕是招了风邪,您瞧她像不像滚红的虾子,这要请大夫来诊治才行。”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等她醒,通知微澜来把人领回去。”
从水里捞起来的弱女子撑了这些天才发病,算是坚强的了。
“她是左护法的什么人?”惊讶之余,纳福一不小心逾越不该的分际。
她向来谨守本分,布紫阳只挑了挑凤眼,就令她吓得魂不附体。
“纳福知错,岛主恕罪!”
“夜深了,我没有摘你脑袋的欲望。”他慵懒如云,好好听的声音让人以为在谈的是天气,好好看的唇瓣吐出来的却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血腥。
“谢主子不杀之恩。”纳福能死里逃生已是满头大汗。
“赶紧把人弄醒,别让我等太久。”
“小婢立刻去办!”不敢稍有延迟,她打发其他两个小婢一个去唤人,一个去打水。
即便现在的她是岛主的贴身大丫头,也不可能永远保住这个地位。
谁都知道喜怒无常的岛主就算是贴身丫鬟,一到时间就会被换掉。
布紫阳掀起雪白的帘幕转身走开,寝室外头夜凉如水,一条长长的走道横跨过水渠,是水苑通往其他院落的唯一道路,要不是那几个婢女需要,依照他残缺的性格肯定是连这条桥也不会留的。
他性子孤僻,其他院落也就远远的隔开。
这座水中宫殿就像孤岛中的孤岛。
他从来都不知道避嫌是什么意思,他退出来只是肚子里的酒虫搔得他难过,出来找酒喝。
他背倚圆柱,一脚搁在栏杆上,一旁石几上早有备妥的酒菜。
几盘精致小菜,两壶烫得暖暖的小酒,他执起酒壶就著口喝,夜色里,长发纷飞,衣袂随风飘动,很快一壶酒进了腹中,他又换了一壶。
天上星子闪烁,可他那不尽然是全黑又带著褐的眼瞳里却什么都没有。
万籁俱寂,忽见一道黑影疾如流星赶来,一到水渠前便止了步伐,单膝跪下。
“属下回驰太晚,请岛主见谅。”
是风尘仆仆的微澜。
“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
“东州怀家一十三口全灭。”东州远在距离逍遥岛几百里外,他两天来回还灭了人家一门已属不可思议。
可这对微澜并不算什么,他的轻功天下独步,无人能出其右。
“任务完成就下去领赏吧。”布紫阳的声音不轻不重。
人的过去并不是切断了就可以全然不以理会,以前的他接受杀人任务,如今的他仍旧还在执行。
“你们……怎么可以视人命为草芥,你居然派微澜大哥去杀人?”
白纱被乱七八糟的扯动,已然醒过来的陶步荷挣开卖力要阻止她的纳福,尽管头还是晕得要命,人却坚持著颠颠倒倒的扑到布紫阳跟前,很惊险的没有摔到水渠下面去。
布紫阳不动如山,至于微澜黑锅的脸可绿了。
他一把扯过陶步荷。“你是怎么闯进水苑的?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你,岛上你哪里都能去,就这里千万不能靠近。”
陶步荷用力的甩头想让已燃烧成糊的脑袋清醒些,她面向布紫阳。“你说,是你让他去杀人的?”
“那又怎样?”
布紫阳满不在乎的模样激怒了陶步荷,她摇摇晃晃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衫不敢置信。
“杀人、杀人,你把人命当作了什么?你居然如此轻贱人命!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凭什么去剥夺人命”
他用两根指头就拨开了她毫无威胁力的钳制,木然的表情难得绷紧。
“人命本来就卑贱如蝼蚁,你以为你比较高贵吗?还有,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用这种口气跟本大爷讲话,认清楚,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只是狗屎运好,碰上了微澜百年难得的同情心氾滥,想指使我,你差得远了!”
“我指使你又怎样有种你杀了我!”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任性被娇宠的姑娘,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大哥生死不明,她就剩下一个人,她还遵从那些该死的三从四德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布紫阳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动怒了,上回抓狂发怒的时候灭了一个小国,再上次,他义父一手创立的魔教,数千条人命让他一把火烧了。
他五爪齐张,眼看就要往陶步荷细瘦的脖子掐去。
微澜垂首,不敢目睹。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三个排排站不敢离去的小婢女掉了下巴,至于本想闭上眼的微澜则是反而瞠大了他原来就很惊人的眼睛。
“你打我?”布紫阳如轻泉的声音轻得毫无温度。
四周连抽气声都没有,陷入死寂。
捂著因为一时冲动而甩出去的手,陶步荷的掌心也疼痛不已,看见布紫阳那不思己过还一脸阴恻恻的神情,她整个人都醒了,醒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第三章
她好倒楣——倒了八辈子的楣。
想当初落水的时候何必拚命挣扎著要活下去,如今捡回一条小命,瞧她现在落得什么下场?
阴暗潮湿的空间,脚下是吱吱叫跑来跑去的鼠辈,瞧瞧,连盏油灯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打哪吹来的冷风,就算咬紧牙关还是冷得手脚都没了知觉。
老鼠,吓不倒她,黑暗,她也不惧,可为什么心好凉,凉得一点温度也不见。
是啊,三面石墙,一面铁栅栏,这是岛上为了关犯人设的监牢。
什么逍遥岛!哪里逍遥了?根本是欺骗众生的名字。
她连这座岛长什么样子都还没看过,却回到笼子里。
想她陶步荷跟牢狱还真有缘,离开监狱也不过就几天前而已。
她想自嘲的笑,喉头却干涩得像漠地,全身不知名的干热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痛,也许她快要跟小雒作伴去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要是男人都是不被允许挑战威严的。
瞧她现在的模样,得罪的人从官僚换成杀人魔,捅的楼子一次比一次大,下场也越来越悲惨。
这样也好,也好。
把头埋在两膝之间,百般挫折的陶步荷心灰意冷,静静等死。
她不听不闻不问,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打开生锈的铁锁,拉开嘎吱作响的牢门。
“姑娘,吃饭了。”
跟地板上一模一样的木碗被搁下了。
“咦?你一直没有吃,这样不行。”他是这里的牢头,年纪老得看不出年纪,可是他知道犯人交到他手里不能出错,主子吩咐要给三餐,他就得照著时间送过来。
陶步荷依旧窝在破床上动也不动。
“姑娘,你把自己饿坏了又于事无补,何必呢?人是铁饭是钢,当个饱食鬼总比饿死鬼好。”
她抬起茫然的眼神。“我要死了吗?”
牢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这问题。这里是死牢,老实说,打他在这里看管犯人开始,能好端端的活著出去的,还真少之又少。
她知道自己这话问得多余,遂把头重新埋回膝间。
“姑娘,不管怎样,饭都是要吃的。”
陶步荷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沉默得像泥塑。
牢头看劝不动她,只好拾起木碗退了出来。
拖著蹒跚的步子,他想了又想。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关在这儿,就算没有任何刑罚,饿死却是早晚的事,这事……要不要往上报啊?
虽说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可看著碗里被老鼠啃咬过痕迹的窝窝头,他还是低声向看守牢门的张三吩咐了声,离开他绝少踏出去的地盘。
牢头来到微澜的护法堂,经过通报,微澜立即接见了他。
“护法大爷,实际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您要不想想法子?否则那位大姑娘不是会先病死就是饿死了。”
“她都没进食?”
“两天一夜了,小老儿每天准时送饭进去,原封不动拿出来,那位姑娘……看起来是不想活了。”
“想不到她性子这么倔,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小老儿也这么劝过她,不过我看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本来呢,会关进水牢跟死牢的犯人肯定是有事犯到岛主,可护法却偷偷地给他这没多少油水可捞的老头子塞了银子,既然不必直接面对岛主,他也乐得做顺水人情。
“护法您看怎么办才好?”
“你先下去,其他的我会处理。”
牢头唯唯诺诺堆笑退下。
挥退了牢头,微澜忽而听见非常细微的衣袂飘动声。
“谁?谁在那里?出来!”几句话之间,他手指的银针已经招呼过去,人也随之越过比三个汉子还要粗的银杏树后。
树下空无一人,只见三支银针亮晃晃的钉在树干上。
微澜心中有不好预感。
逍遥岛上武功超越过他的屈指可数,难道有人潜伏了进来?
他身系整座岛的安全,要是有奸细跑进来,不只整个岛上的居民有危险,就连岛屿上的秘密也会被揭穿。
陶步荷的事情只好暂时缓一缓了。
他返身,召集负责巡逻的人手,星风急火的出门去了。
不久,位在最偏西的死牢里,来了个令谁都意想不到的人——
“岛……主!”牢头心里格登的跳。
“开门。”布紫阳阴著张脸,像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
牢头哪敢有第二句话,抖著手跟脸皮开了死牢铁门。
布紫阳才下阶梯就看见陶步荷了。
“她一直都这样?”
“不吃不喝也不动,好叫人担心。”
“她是你什么人,要你来担心?”
牢头又堆笑。“小人失言。”
完了,拍马屁差点拍到马腿上。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她死了吗?外面讲话声音这么大她却动也没动。
牢头赶紧行事。
布紫阳对牢房里的一切视而不见,笔直来到破床前。
陶步荷还是维持著几个时辰前的动作。
他伸手一推,她咚一声倒了下去,露出一张泪痕斑斑又蹙眉的脸蛋。
似乎,在挂舟上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种带著痛苦悲伤的脸。
她倒下后嘴里困难的喘著气,已经是烧得不省人事了。
“真是会惹麻烦的女人!”口气是冲的,目光如冰,动作却飞快的把人抱起来钻出牢房。
牢头没敢出声,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们家主子扬长而去。
他的床,从没让哪个女人躺过第二回,即便侍寝的小妾,也不尽然有进到水苑的荣幸。
他是男人,需求发泄过后,一切就算结束了。
“把她的衣服剥了,看到她这脏模样心里就有气!”命令三个美婢,他怒眉青眼,气的是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怒的是自己的心软。
三个小婢女再度看见陶步荷,什么表情也不敢显现,赶紧干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一个替她更衣,一个请大夫,一个去打水。
布紫阳气闷的盘著手。
她跟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相貌嘛只能算中上,论脾气,顽固保守得跟小春有得比,他承认自己有恋姐情结,但是这女人,哼,她连小春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他素来由著性子做事,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借口,心里咒骂了一堆,为的是她给自己找了麻烦。
软衾卧榻上的陶步荷只剩单衣。
她全身被汗湿透,这几天冷热煎熬,加上情绪大起大落,原来落水后感染的风寒加剧,等最后一件单衣卸下,如玉般洁白的身子就只剩绘绣两枝红梅的亵衣裹身了。
像是感觉到冷意,她缩了缩脚,她有双纤细白皙如珍珠闪耀光泽的腿。
布紫阳看直了眼。
情欲对他来说自然得如同穿衣吃饭,但是曾几何时,他竟然对一个身染重病、奄奄一息的女子也会生出欲望?
他眯紧不管任何时候都魅惑得像要把人吞进去的凤眼,“我在东园,等袁来过后派人知会我。”
纳福颔首。
真是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主子到底存什么心肠,先是把人整治得死去活来又要救人,这会儿又撇下有性命之忧的人去找东园的醉姨娘。
唉,不是只有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又曾好懂过?
“纳福你发什么呆,你再怎么看主子也不可能对你有意思。”打了水进来的迎春忍不住消遣自家姐妹淘。
“你这死丫头片子,只会说风凉话。”纳福佯装生气,叉著腰,俨然要修理人的凶样。
“别闹、别闹,咱们还是先帮这位姑娘净身吧,要让袁大夫看见可不好了。”
“哼!”
“迎春在这谢过纳福姐姐了。”
“你这贫嘴的丫头,快干活啦!”
水苑里难得的嬉笑声停了,可布紫阳的脚步可没停。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他这么匆忙的赶著要走,竟是因为看见她的身子落荒而逃。
一番云雨结束。
布紫阳双臂枕在醉香芹特意替他垫高的松软大枕上,腰际随便搭著锦被,布置雅致的寝楼漫著欢爱过后的气味。
细致如瓷的小手沿著他坚实又富弹性的胸部暧昧的蜿蜒而上,又复折返朝著锦被下面探去。
布紫阳丝毫不给面子的掀被而起,那冷淡跟疏离不言可喻。
醉香芹古典绝美的脸蛋忽地闪过一抹哀怨。
他总是这样,欢爱的时候让人欲仙欲死,一旦满足,就什么都不给了,就算她是他宠爱的小妾也一样。
“爷,小香哪里惹您不高兴了?”赶紧搭上上好的薄纱外褂,美妙的身材隐约可见,婀娜的款摆走向已经开始著装的布紫阳身边。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自己歇下吧。”
总是这样,不轻不淡,她要的不是这些,可是她该死的明白岛主对她只有肉体上的欲望,在他稀薄的情感里,或许连什么叫真心对待都不会。
“爷,你从来不在栖香院过夜,我……这么惹人嫌吗?”就连伺候穿衣这种事情他也不假旁人的手,除了他身边那三个小婢女,她连碰也不给碰。
“你想说什么?”他转过身来已经穿戴完毕。
“留下来陪小香。”她请求。
布紫阳伸出大掌抚了她细致如花的脸蛋一下,“要我派人送你出岛?”
醉香芹怔然,她不敢当著他面前流泪,爱到彻底的心多了新添上去的恨意。
她从来没计较过什么,千依百顺,可得到的只有一屋子的空洞华丽,她拿不到这男人的心。
“你赶我走?”
“小香,不要玩火,本大爷在收你入房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我不想跟谁牵扯不清,你要什么我都能给,唯独我的心,没有,不妨告诉你,我的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他凉笑,那笑的模样不男不女。
醉香芹被他的笑给凉透骨子。
缘木求鱼是吗?
“爷……”
离开这个男人她又能到哪儿去?
“你别傻了,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好心人,我是魔物,满手血腥,跟著我你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醉香芹呆若木鸡。
他看见了她眼中虽然极力隐藏却还是显露出来的惧色,大步离开栖香院。
月下的他形影飘忽,银白的月光与栖香院飘扬出来的铮錝琴声交织成一张迷网。
是该换了,他身边从不留人超过一年,侍女、小妾都一样。
他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来摸熟他的习性。
他哪儿都没去,回了水苑。
重叠的纱像迷雾,迷雾里的金色大床上安详的睡著焕然一新的陶步荷。
她的脸好小!布紫阳把自己的掌心印在上头。果然,还不及他一个巴掌大,小巧的唇依旧是不怎么好看的苍白。他用食指戳了戳,却意外的发觉她那两瓣樱唇柔软得跟兔毛有得比。
她不只每个部位看起来都小,就连此刻窝在大床里的身子也玲珑得像个孩子。
她睡得很沉,一旁搁著尚未收去的药盏说明了袁给她的药里下了安眠散。
这样也好,本来他以为回来还是要面对一个只要看见他,就老爱说教的小女人,刚刚路上还头痛著。
弹指灭掉各处的琉璃盏灯,他躺进床的一侧。
他只是今天把床借她一宿而已,而且是看在微澜的份上,才能享有这份殊荣。
他闭上细长的眼却登时暴睁。
只见本来蜷成一团的女人一只手搭了过来,就静止不动了。
他厌恶被触碰,向来只有他去碰人的份,绝对不允许谁伸出爪子来……
然而,像是找到热源的陶步荷梦呓的发出一朵轻叹,小小的身躯自然的滚了过来,然后在他伸开的胳臂里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像他曾在皇宫见过那叫做猫的动物般甜蜜的窝住。
布紫阳差点要击出的掌就差那么一分的距离,她就会血溅当场,可他该死的耳聪目明,即便灯火全熄也能清晰的看见她眼下还有颈子尚未褪干净的青紫。
嘴角自嘲弯起,他向来狠毒残酷,却为这来路不明的小东西破了一次又一次的例,布紫阳啊布紫阳,你不该有弱点的,有了弱点,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他阖上眼,逼迫自己如往常的每一个夜晚,轻浅浮眠。
几天过去——
头不痛了、身子也不再重得像吸饱水的棉花。
睽违已久的清爽干凉,甚至是慵懒的。
陶步荷捏了自己的大腿,还是很用力的那种捏法。
会痛。
不是作梦。
她不是在那充满腐烂气味的牢房里等死吗?这会儿怎又回到这间宫室来?
她才有所动静,珠帘子里的三个小婢已经鱼贯出来。
“小姐醒了。”纳福手里捧著装满食物的漆盘。
迎春手上是盥洗漱具。
平安手上则是崭新的衣物饰品。
之前打过照面,陶步荷对这三个年纪小小的小姑娘还有印象。
“我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看著她们忙碌的动作,她堆了一肚子的疑问。
“小姐以后唤我纳福就好,”纳福沿著顺序比过去,“她是迎春、平安,小姐有事吩咐就叫我们一声,我们都在水苑里候著的。”
“这里……是你们那坏心主子的寝房吧,我住在这儿太喧宾夺主了。”
纳福掩嘴笑。看起来她们家岛主的形象很差呢。“我家主子要听您这么说会伤心的,您可是主子从牢房里亲自抱回来的呢。”
“他……男女授受不亲,这下我有何面目见人?”不,重点不在这儿,“他安什么心?”
明明把她关进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也是他干的好事!
三个丫头互看一眼,昨儿个夜里她跟岛主睡一块的事情还是别说了吧,而且还不只一宿,江湖儿女的她们不计较这些小节,可这位小姐怎么看就是出身良好人家,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贞节毁了,这……大概会闹出人命的。
“小姐,凡事从权,这种事情就别计较了。”
“可以这样解释吗?”
“当然可以,大家能在一起就是有缘,就像我们三个的命都是岛主救的,岛主救过的人那么多,要是每个人都想以身相许,这座岛再如何富裕也不够吃。”迎春笑得可人。
虽然这种说法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在陶步荷从小到大的教育里,就算被陌生的男人看见一根指头也是不应该的事。
可如果用其他角度想,指头要操持家务是怎么藏得住?
她很快释怀。
好吧!从权就从权,反正这权她也不是没从过。
“小姐来梳洗吧,早膳要是冷了就不好入胃了。”纳福见她脸色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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