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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没有公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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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抹痛了她脸,好粗蛮!
  “干嘛躲着一个人流汗?”
  “我……在哭……”他看不出来吗?什么流汗!
  “胃痛?”他紧张地问。
  她摇头,想了想,好像胃更有一点痛,所以又点头。
  这算什么?考虑胃要不要痛吗?言晏防患未然地抄起桌上的胃药——咦?昨天剩六包,今天怎么还是六包?
  “来,吃药。”
  “我不……”想吃。最后两个字被他瞪掉,乖乖地张口含下胃片,嚼碎后吞下。
  “OK,我煮了肉骨粥,到我那边去吃。”他瞪她,预先准备好气势,随时可以瞪掉她的抗议。
  但她一反常态,温驯得像小羊,竟没抗议。
  他看了看她,顺手抹掉她脸蛋旁最后几滴残泪。
  “走啊!”他不是要带她走?
  这么好说话?他反倒迟疑,弯身看她。他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哭,每个人总会有一两件伤感的往事来折磨着泪腺,他也有过,所以谨守分际,不多过问。哭泣,有时是必须的,但她现下这么温顺,他倒有点毛毛的。
  不会是等会出门后准备给他一顿好打吧?
  “看什么?”不是要去他家吃粥吗?怎么不走?
  “我会帮你把门修好。”他声明。
  “好啊。”然后呢?
  “所以你别也踢破我的门来寻求公平。”
  她瞠大眼!他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吧?
  “为什么不行?”故意挑衅问。
  “因为我不想你的脚跟我一样扭到。”他苦笑,觉得神勇英雄不是电影明星以外的男人当得来的。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她张口结舌。
  “嘴巴别张那么大。”他道。
  这男人——“喂,回神!”傻啦?
  这个神勇闯入黑暗中掳出她的男人——“再发呆,我就吻你喽!”吓到了吧!
  就不能……有个漂亮一些的结尾吗?英雄耶,好歹。
  “别以为我不敢,唔——”呀,呀,吻吻吻……上了!
  不知是谁先动,大概是他作势要亲近,而她同时向前移,然后,唇与唇,遇上了。
  这才叫完美的段落句点……她昏沉沉地想。
  他尝起来,还不错……
  进公司两个月以来,终于挪出时间与表哥共进午餐并报告上班心得。言晏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何东毅的发问弄得一怔。
  “嘎?”
  “嘎什么?我会看不出来那个行销企画是你做的吗?那明明有你的影子好不好。”何东毅将盘子中的鳕鱼排分半到表弟盘里。平常吃自助餐可不会夹这么好的菜,但实在看不惯言晏老是以肉燥饭打发一切,他这当哥哥的,怎么可以不忍痛夹来好鱼好菜来分他吃咧。厚!花了他一百元呢。台北吃,大不易呀!
  “我倒是不知道那个小企画可以到达那么高的层级。”言晏有些讶异。严格说来,那件案子其实算是公司出给菜鸟练习基本功的课题,考试意义大于实质。
  完成后至今,反覆思考,一一发现了缺失。过于理想化,推行不易。
  何东毅咧嘴笑:“怎么,后悔了吧?”
  言晏神色寻常:“后悔什么?”
  “后悔没争取到属于自己的功劳。人家那个林凯胜如愿调到业务部,月薪与奖金加了三成,那儿可是货真价实的淘金宝库哩。”
  就算曾经义愤填膺,也有过几丝悔恨的情绪,但毕竟事情早已过了那么久。
  莫氏繁重的工作量没得让他有闲下来生闷气的时间,何况……这种事……这种属于比较私人情绪上的事,他只会在……她,夜茴面前做真实的展现。也不知为了什么,反正自然而然就是这样了。
  望向表哥戏谑的表情,他笑道:“有真本事的人不会永远埋没,何况待在行销部没什么不好,这种包装产品的工作,也是该学的。”
  “林凯胜倒是拔了个头筹了,二十名新进员工里,独他一人转进人人垂涎的业务部。对外可与各公司老板交手;对内,只消业绩一好,三级跳升官不是梦。
  少年得志哟!“何东毅啧啧有声地道。
  “表哥,你这是故意要引发我的悲忿吗?”
  “有那么明显吗?”
  “你何不去照照镜子看一下。”很明显好不好!
  何东毅瞄了他一眼,代为不平道:“你何时变得不忮不求啦?自己的心血变成别人的功劳也没关系。”
  言晏仍然可以笑得出来。
  “这件事情里,虽然我没高升、也没得到奖金,或成为二十名新进员工里第一个发亮的人,但我也不是没收获的。我开始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体会到了职场上的尔虞我诈;挫折虽然令人颓丧,但也让人成长,小娃娃学步也得跌个几次跤,才抓得住不再跌跤的窍门。我并不那么心平气和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我也做不到像林凯胜那样以越级的方式伸冤,他揭发组长剽窃、主任袒护徇私,闹得行销部人尽皆知。而今,组长仍在、主任仍在,各被记了一次申诫、考绩降了一级——”言晏揉了下鼻头,对表哥笑出健康的白牙:“除非你能做到斩草除根,否则千万不要轻易在身边埋下炸弹;在自己的同事里树敌,是全天下最笨的人才会做的事——表哥,这不是你的名言吗?”
  何东毅讶然了半晌,才笑骂:“臭小子,用我的话来堵我!”
  “如果我在林凯胜伸诉成功并独占功劳时也站了出来,到时成什么样子,你不可能不知道。”
  “嗯,没错。在他人眼中会成为胆小鬼,只敢在别人争取回功劳时顺道分一杯羹,却没有勇气跟着掀桌子革命。当然你可以证明你是参与工作的人,到时顶多两人一同斗臭,然后啊,你们两人就前途无”亮“喽!”
  “我是这么想的。”言晏点头。
  何东毅好奇地问:“好啦,发生过的事就不提了,但以后呢?你如何保护自己不再被窃走工作成果?”
  他思索了下,回道:“经由林凯胜这么一闹,我也多少受惠。行销部门在交付企画工作时,力求透明化,并采指定方式,经理会知道哪一件商品由谁负责,谁也抢不到谁的功劳。”
  “假如经理要求你们竞稿比企画呢?总会有同时规画一件大案子的时候,这种事必定大夥抢破头,你又如何防范自己的创意不被抄袭?”
  言晏吃完午餐,觉得自己像在参加口试似的。这表哥也担心太多了吧!
  “我会与那些有前科的人组成一组。”
  “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任何一件工作交付下来,既然采责任制,经理就会先知道每一组有哪些人,然后才开始竞赛。假如我今天与洪志村同组——”
  “就是那个偷你们成果的组长?”
  “嗯,假如与他同组,不仅不必怕心血被偷——当然平常上下班也需要把案子随身带着,以防万一。总也得防着其他组人”观摩“。一旦我方企画胜出,到时论功行赏,表面上是组长功劳最大,我次之,但别人不免会对他打些折扣,毕竟他偷过别人的成果,怎么说我都是赢家;就算比输了企画,败笔也不会记在我身上太多。”
  “真有你的!好小子。”何东毅大笑出来,用力拍他肩膀,差点弄翻了他还半满的食物。
  言晏由他拍够了才站起身:“好了,我得回去上班了。一起走?”
  “开什么玩笑,我饭还有那么多!”何东毅瞪他。
  “那我先走一步,再见。”他走人。
  “再见”何东毅懒懒地挥手,并在喉间咕哝出一声:“我想分数会挺高,搞不好比我当年危机处理还高。啧!”吃下一大口饭,他忍不住踢向隔桌客人的椅脚:“喂!透露一下分数啦!”
  就见背他而坐的中年男子,连头也不回,冷淡回应一句:“免谈。”
  何东毅翻了下白眼,对这个外表尖嘴猴腮、内心古怪至极的万年组长一点辙也没有。也只有这种怪角才有资格成为莫氏的“评分者”吧!
  “嘿!不必你说我也猜得到。我的表弟耶,当然是青出于蓝至少有八分对不对!”
  虽然那个怪角依然沉默,但一点也影响不到他的好心情。啊!兄弟俩叱咤“莫氏”的美景不远了。
  加油!晏。
  原本吵闹了一星期的手机钤声,突然寂静得像一直未开机似的。原来是大哥替她换了号码,让其他人再也找不到她。除非她主动打出去。
  两个小时前,手机响起,兄长传唤她前来莫氏企业总部。因为他实在忙得抽不开身,只好要她过来。说是晓晨寄了些东西给她。
  莫氏这栋大楼,她只来过一次。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所以以前不管晓晨邀请几次,她都只肯送晓晨到大楼门口,就走人了。
  就算兄长是这公司的主事者之一,这里永远都不会是她该来的地方,再过一百年都是。
  比起“单氏大楼”的气派豪华,“莫氏大楼”看来朴实沉稳得紧。
  不喜欢去单氏,不该来莫氏。商界的一切都不在她的世界里,但偏偏又要纠葛。
  在门厅告知了姓名,等候总机小姐通报上去,层层关卡,不可能一下子就放行。她眼光漫游在艺术品陈列区,莫氏的一楼不仅是大型会客室,也是美术品展览处,每个月都有画展来吸引人潮。开放性的空间人来人往,但并不显吵杂。
  四座大型电梯并排在大楼正中央,须刷卡才上得去,每次门一滑开,吞吐着大量的人潮,像汹涌的波浪般。
  “单小姐,这是感应卡,请直接搭一号电梯上十八楼。”通报完毕的总机小组递过卡片,指向主管专用的电梯。位于服务台的侧方,不与员工出入的地方一道。
  她道了谢,往那边移去。浏览的目光不意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啊,是言晏!他随着电梯的人潮走向大门,手上抱着一堆档案夹,边走边看还与身旁的人讨论,一点也不被熙攘的人潮干扰。
  夜茴停下刷卡的动作,因震惊而瞠大眼。她从没想过他会是莫氏的员工。这世界可真是小啊……
  言晏突然被挡住了路,有一名年轻男子大剌剌地杵在他面前。打扮成名士的模样,态度亦是睥睨。至少她在这个距离看过去,很清楚地看到那人的鼻孔有多圆。那男人像是趾高气昂地讲了什么话,然后掸了掸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转身走人。她站定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言晏的背面,所以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但她决定讨厌那个只会用鼻孔看人的男人。
  她转身刷卡,电梯门立即打开,走进去要关上门时,外头传来一声大叫:“等一下!”
  就见那个鼻孔男疾奔而来,飞快向服务台出示证件,并表示他要到高层拜见主管后,闪身进电梯。按了下要去的楼层,日身才发现自己艳福不浅,同电梯的是一位大美人!
  “嗨!我姓林,你哪个单位的,”一手搁在电梯面板上方,摆出风流倜傥的架势泡妞。
  她冷淡以对,在有限的空间里站出楚河汉界的距离。
  天生一张柔雅娇怯的脸蛋,即使态度冷漠,也会被当成内向害羞。林姓鼻孔男勾唇一笑:“别害羞嘛,我是很有诚意要跟你当朋友的,你哪一楼——”眼光突然瞄到十八楼的灯键,口气变得好谄媚:“你是莫大少身边的人?”十八楼可是莫靖远团队的楼层啊!
  莫大少?指的是大哥吗?她看他一眼,还是不语。
  “小姐,你好,我叫林凯胜,是公司的新进人员。我当初一进来就告诉自己,未来一定要做出好成绩,然后博得莫大少肯定,进而在他身边当差!可以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多指教。”莫氏里的接班态势已经很明显,莫家老太爷以及三位领导者极力栽培年方三十三的莫靖远当未来接班人,现在得以争取进莫大少工作团队的人,日后就肯定是各大部门的主管,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啊!
  这人以为她能给他什么?
  “下班之后有空吗?我,喔,在下可不可以请你喝茶?请教你一些工作上的事?”
  原来是把她当引路石看了。
  “别不说话嘛,我是很有诚意的。”鼻孔男当下变身成骨质疏松症男——腰杆子怎么也挺不直。
  电梯门滑开,他按的十楼到了。
  林凯胜快手按上“关”字,电梯继续往上。
  “我送你上去。这是绅士风度。”
  是狗腿风度吧。
  也许职场上要力争上游,就得这么干。她没上班过,所以不清楚……那么,同样是新进人员的言晏,也会在高层面前得到骨质疏松症吗?
  她很好奇。
  十八楼到了。电梯门再度滑开——外头,莫靖远正在送客,望到电梯里的妹妹,笑了:“楼下通报你早上来了,怎么现在才到?”
  “耽搁了一会,对不起。”夜茴走出去。
  “咦,靖远,这位俏姑娘是……”客户,同时也是长辈,好奇地开口问。
  “陈老,她是我妹妹,别想太多了。”
  “长得真俊俏哇,有没有男朋友啊?”
  “她还小,不急。您老可别也对她提作媒的事了。”莫靖远笑着告饶。又谈了些客气话。
  欢欢喜喜送客,没人注意到电梯里站有一名不起眼的人。而小人物的眼中,只看到一座美丽的天梯。
  “我已把佳姨送回日本。”兄妹俩的午餐是鳗鱼便当。莫靖远边吃边说,还得不时应付进来请示的下属。
  “她同意吗?”
  “我没问。”莫靖远笑得好温和:“我太忙了,你知道。”
  是呀,她真问了傻话。大哥决定了的事,通常不给人抗议的机会,尤其那些靠他供应吃穿用度的人,哪个敢违逆?
  莫靖远向来很少干涉别人,但要是他出手干涉时,别人只有遵从的分。她想母亲绝对承受不起失去现在奢华生活的风险,就算游走在社交圈是她多年来的渴盼,但比起被断水断电断买断用,一切都不值得去在乎了。
  “除非你再把新电话号码提供给她,不然我想你可以清静非常久。”
  她低着头,闷声道:“没关系的。她怎么做,我都没关系。”
  “你想糟蹋自己,我与晓晨可不允许。何况晓晨离开台湾前交代了,不许由着别人来逼迫你做任何不愿做的事。我没敢忘的。”莫靖远宠溺一笑。对自己同母所出的妹妹可说是千依百顺。
  “晓晨……”她迷蒙了双眸,觉得心中有些疼。这世上,也只有晓晨是不为任何理由对她好的人。从小到大,看似她在保护晓晨、服侍晓晨,其实根本是晓晨在保护她、照顾她,惯着她的任性,一迳由着她以随扈自居,也不在乎这景象在外人眼中看来多么像大小姐在欺负庶出小妹。
  “替晓晨想想吧,你一向不愿见她生气的,就别做出会令她生气的事。”
  “商业联姻也许也是有幸福的。”她低语。
  莫靖远哼笑了下:“夜茴,你懂得什么叫幸福吗?”
  她怔住。
  “你不懂。”他下结论。
  她确实不懂。
  莫靖远道:“当你懂得了之后,再来告诉大哥,你要什么。”
  “我……会要什么?”她什么也不缺啊。
  “嫁金龟婿、独身一世,或其它。我都能给!”
  口气够狂妄,但夜茴一点也不敢怀疑他的能耐。以她的身分,以及她那唯利是图的父母,她的未来确实需要有大哥的帮忙……
  如果她懂得什么叫幸福的话。
  “你是故意的,对吧!”祝威杰冲进莫靖远的办公室,只差没一把揪起人死命摇晃了。
  “故意?我能对你故意些什么?”莫靖远好生冤枉地指着自己反问。
  “她人呢?我听说她今天会来!”
  “她?哪个她,是”联度“企业的开发经理,还是——”话没讲完就被打断。
  “我说的是令妹——单夜茴。”直接指明,省得再与他绕圈子下去。
  莫靖远好讶异:“我以为我们今天在这里是为了讨论原料供应的问题,怎会变成向我讨妹妹呢?”
  祝威杰冷冷地瞪他,胸中充塞着S开头、T结尾的世界性通用之问候语。
  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除了在慈善拍卖会上见过单夜茴一次后,再也找不着第二次“巧遇”的机会。
  不管是从单丰琉那方下手,或是由王秀佳那边,结果都是一样。种种的徒劳无功里,唯一的收获是终于知道原来在单家,全是莫靖远说了算;即使是身为莫靖远生父的单丰琉,也对自己的儿子有着极度的敬重。
  听说单家老太爷决定跳过儿子这一代,挑选长孙为单家下任继承人。所以莫靖远轻描淡写一句话,胜过长辈们滔滔不绝的万言书,其威信更是没人敢质疑。
  公事上的磋商其实已到了签约阶段,但他一直延宕着;他的功夫全花在拉拢那些看起来很有用的人身上。
  可以说莫靖远的父亲、亲戚与外室等,以及王秀佳,都得到祝威杰莫大的好处,而且他更是收买到莫靖远身边的助理,偶尔通风报信。这番的天罗地网,只为了先抓住那尾美丽的美人鱼,然后再来与莫靖远较劲,但他竟然连她的一角衣袖都没瞥到。
  现在,王秀佳返回日本了;单丰琉被驻派上海;而佳人的手机又怎么也打不通……直到此时才不甘心地觉悟到,除非莫靖远点头,否则他根本找不到单夜茴。
  他输了,不是输在能力,而是输在爱情。他用了最笨的方式来斗上这一场。
  找不到她、见不到她,让他一日日焦虑起来,吊着合约不肯签,损失是双方面的事。以为能令莫靖远心急,但那显然并不,因为莫靖远就是笑着与他一同耗,像是金钱搁在银行贷而不用,任由利息损失是无关紧要的事。他是不知道莫氏的董事群有没有对他施压,但他这边倒是天天接到美国那边的绝命连环催。
  他想要得到心仪的美人,也要漂亮地签下合约……
  该死!这不公平,他根本没机会索取单夜茴的芳心!
  他想见她,想见她,发了狂地想见她!
  “少装了,你知道我想追求你妹妹。”
  早说不就好了吗?狄伦在一边叹息。弄成现在这般狼狈,还不如当初一来台湾就开口直说。
  “咦?是这样吗?”莫靖远再来一记讶异的表情。
  “我要她!把她介绍给我。”
  “这,这……你知道的,我妹妹才二十出头,可整整小了我们十岁哪,同学。”
  好为难人呵!
  “你这是拒绝了?”祝威杰沉下脸问。
  莫靖远爱莫能助地摊摊手:“我不能勉强她啊。”
  “勉强?”祝威杰笔直站在他面前:“我相貌堂堂,身家丰厚,未有过婚姻纪录,这种条件下,我自认足堪匹配任何一位淑女。”
  狄伦也站出来说公道话:“莫,我们来台湾才两个多月,想博得威杰垂青的女人可以从台北排到台东啦,可见他魅力之无限。”
  “啊,那可别教那些女士空排队呀。我家小妹知书达礼,不做插队这种事。
  倘若她要更被祝的丰采所迷倒,那我必会叫司机向你支领号码牌,驱车下台束排队去。你呢,就一个个约见,或许在一千零一号时就会遇见我家小妹了。“
  “莫!你——”好想翻脸。
  狄伦苦笑地暗中揪住好友,道:“唉,看在我们三番两次前来的分上,你就给个方便吧?”
  莫靖远弹了弹手中的合约,笑道:“我以为我们三番两次见面是因为要签合约。”
  两人一窒,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桌上的对讲机传来助理的通报:“莫先生,”中川集团“的中川健达先生求见。”
  啊啊啊……这可不全兜在一块儿了。莫靖远露出不算太惊奇的笑。
  “请他稍候,先带到会客室奉茶。”
  “是。”
  祝威杰恍然大悟:“你——在选择对你有利的一方是吗?”他知道中川健达是单夜茴的追求者之一。两人之间身分、背景相当。
  “不懂你在说什么。”莫靖远笑笑。
  “你——”
  “我看今天合约”又“要签不成了。这样吧,你们自便,我去会见中川先生,看看他有何指教,失陪。”
  雍雅离去,留下两个脸色黯淡的男子。
  这下子加上一个中川健达搅和,想得到美女的梦想又更加遥远了些。
  第八章
  自从上次言晏破门而入之后,她住的公寓,自此再也不是独她能享的禁地。
  多了一个言晏,大剌剌地分享她的天地。当然,日子也难免热闹起来。
  他呀,实在是她见过最唠叨、琐碎的男人了。
  “你请清洁公司每周来扫一次?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自己扫一扫不就好了吗?
  一个月多少钱?“
  “六千五。”
  “请我扫好了,算你五千。”他瞪她。
  她不理他,低头修改一件长衬衫。
  “好啦!一个月花五千元请欧巴桑洗衣服、六千五请人打扫,加上房租六千元。请问单小姐,你这些基本的开销打哪来?你没工作不是吗?”
  “我不是成日无所事事。”她举了举手上的衣服。
  “OK,你有事做,但没进帐总是真的吧?”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纠正她挥霍的习惯。公主落难为灰姑娘,首先必须学会过平凡人的生活。
  “我有钱。”
  “多少?”钱,他也有。一块钱也叫“有”钱。
  她侧首想了下:“没去算过。”
  “可怕的金钱态度!你别是那种银行存款已经一毛不剩了,自己却还不知道的人吧?”
  “我从来不必去担心那种事。”大哥向来慷慨,就算她用不着,每个月还是会被汇入六位数的金钱。
  “你该要了。”他摇头,目光扫向墙角堆放的那数十只背包,问:“你很喜欢做女红?”
  她停顿了下动作。
  他走过去,拿起一只细看,点头道:“手工很精细,没拿去艺品店寄卖看看?卖个三、五百应该不成问题。”看在她有一技之长的分上,他眉头松了许多。“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店家?”
  “我不卖。”
  “要留着自己用?”用得完吗?那么多耶。
  夜茴看向那堆包包,轻喃:“我讨厌做包包。”
  “嘎?”这绝对出乎言晏意料之外。“你不可能讨厌的,没有人能把一件讨厌的事做得那么完美又那么多。”
  她咬住下唇,别开眼。
  “你下了功夫去学习,不会是为了讨厌它,它一定曾经让你非常快乐。回想一下,想些快乐的事。”他坐到茶几上与她相对。他已经了解,在温和柔雅的外表下,她其实非常忧郁、非常不快乐。
  快乐的事……她有过吗?
  “……晓晨……”
  “晓晨?谁?”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姐姐。她是……我的姐姐。”她闭上眼。
  言晏看着她脸上的伤感与脆弱,心口跟着一揪。
  “没见过你有访客。你姐姐哪儿去了?”
  “她……嫁人了,在美国。”
  “为什么哭了?”
  他的手承接住她的泪,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为什么哭?”
  “以前,我不哭的。”她抽一张面纸拭泪。
  “才怪,你泪水多得可以创造土石流。”他右手拇指刮去她颊边的水渍。
  她笑了笑,惨澹地看向那堆包包:“从前,我的泪,缝在那里。”
  他窒住。
  “只有在帮晓晨缝包包时,我才真的快乐。累积在这儿的、在日本的、在家里的,全是我流不出来的泪,所以……我不喜欢缝背包。”
  “你……”
  她看他:“我不卖,因为我的眼泪要自己藏。”
  他用力将她抱搂入怀,紧紧地,几乎要弄疼她。
  “如果你姐姐对你那么重要,为何她竟放你一人在台湾,任由你过得像游魂?”
  “她不要我了……”她哽咽,新泪又盈。
  “她好过分!怎么可以——”
  她伸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泣道:“晓晨走了,不要我了……”
  “可恶,我去——”
  “他们都要我快乐、要我幸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要怎么去找到?我真的需要吗?”她低喊。
  言晏拍抚她,轻声探问:“他们?”
  “哥哥,还有……晓晨。”她苦笑了下。
  他搞迷糊了。如此一来,那个叫晓晨的,到底是正派还是反派?
  “你到底出生在怎样的家庭?”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其实他并不曾真正了解过她的背景,一切认知纯属他个人想像,未经她的证实。
  她的家庭似乎非常复杂。
  夜茴窝在他肩上仍在轻泣。继续道:“我母亲是父亲的小老婆,她……曾经……是是……我大哥的家庭老师兼…
  …保母……“
  果真很复杂。言晏保持沉默,只以轻拍她背表示关心之意。
  “在……在大妈怀有晓晨时……我母亲……跳上了……风流父亲……的床…
  …有了……有了我……“
  她一定不晓得她此刻的语气有多羞惭。他沉声道:“那不是你的错。”
  “是错!是我的原罪!”是她一辈子的十字架。
  他警觉到这一点正是她这辈子忧伤的来源。突然他好奇起她那对兄姐——那一对在夜茴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兄姐,是如何对待她的。
  “他们——你哥哥姐姐……会欺负你吗?”他眼光瞥向她左手臂那道伤疤,心中暗暗揣测。
  “他们……”她深吸了口气:“保护我。”
  咦?保护?这又是怎么说?
  “他们保护你?那么,是保护你免于遭遇谁的欺负?”是她的大妈,还是家族的人会欺负她?
  夜茴抬头,对他诡异一笑——“我的生母。”
  他眼睛瞪得快蹦出眼眶。
  绝绝对对是谁也想不到的答案。
  “别再说了!”他突地下决定。他今天听得够多了,多到他难以承受。
  他不想再看到她这种自卑自厌的神情。永远也不!
  “走!”他拉起她。
  “去哪?”她不想出门啊。
  他想到了什么,走到堆放包包的角落,大手一捞全部抄起,便对她扬了扬下巴:“走啊。”
  “你在做什么?”她连忙抽一大把面纸擦脸,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后。他到底拿她那包包要做什么?
  “跟我走就是了。”
  MINGMING SCAN,SNOW OCR行事实际的人,永远不可能有冲动浪漫的作法。
  言晏跑到黄昏市场,在两个小时内把精致的背包卖得一个也不剩,共收入六千多元。
  “喏。”他分了三千给她。
  “嘎?”她仍在傻眼中。
  “贩售你的眼泪之所得。咱们二一添作五,够意思吧!”他拉住她手,往另一条街道走去。
  她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我答应你卖了我的包包了吗?”
  “刚才你也没反对的样子嘛。”他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知道你会做这种事!居然贩售我的眼泪——”
  他回身看她,淡道:“一个包包记载着一件伤心往事。老搁在那儿,看着惦着,只会让心情更郁闷,没有遗忘的功能,反倒有碍健康。我卖掉它,有什么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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