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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漓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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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顿时失笑,连连摇头道:“清漓啊,若非见识过你的才能,本王可真要当你是无用女子了!连酒都不会喝,真是……”一边摇头一边自顾自地把杯中酒饮了下去。
兰清漓闻言却是一僵,转过头,有些不自在地往别处瞧去。
放下酒杯,莫非整一整面色,瞧着他道:“你方才既然已经答应了本王,那便尽快结束水墨阁,入大理寺任职去吧。”
兰清漓神色一怔,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王爷,你说什么?”
什么结束水墨阁、什么到大理寺去任职?
他有答应过吗?又是什么时候答应的?
看着莫非渐渐沉下的面色,兰清漓忽地察觉到,这回自己可能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莫非盯着他,缓声道:“你方才不是说,本王若有吩咐,你一定照办?现在本王要抬举你入大理寺为官,你有意见吗?”
在寻常世人看来,能由平民一跃为京中官吏,的确是值得庆幸的天大好事,简直要烧高香感谢前人积德才行。
可是兰清漓的面色却有些发白,竭力扯开一抹笑容,道:“清漓感激王爷抬爱,只是清漓不想离开水墨阁,更不想入仕为官,还请王爷恕罪。”
“哦,为什么?”莫非的表情不变,眼神里现出一分探究。
毕竟,这世上不想当官、不要权势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兰清漓想了一想,开口道:“因为……因为水墨阁是清漓先父传下,不敢舍弃。”
莫非皱眉,不以为然,“好男儿在世应当建功立名才对!你一生守着那破旧的水墨阁,又有何出息?更何况,你若真舍不得,寻个人代你打理便是,何必独自困守其中?”
看来莫非要兰清漓入仕为官的意志甚是坚定,竟容不得他推辞。
兰清漓心知是方才所说理由太过单薄,便再补充道:“请王爷息怒,并非清漓不识王爷抬举,实在是不放心将水墨阁交由外人掌管。况且清漓向来喜爱自由,对功名权势没有半点欲望,只想就此一生,平淡终老而已。”
莫非听得不耐烦,冷冷一笑道:“哦?这么看来兰公子是清高脱俗,不稀罕权势、更不屑入仕为官了,对不对?”
莫非的怒气似乎暂时压抑着,没有发散出来,可是全身的气息却在一寸一寸地变冷。
兰清漓承受不住莫非的眼神,忍不住垂下头,低声道:“清漓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此生平淡足矣。”
莫非“霍”地站起身,双眼微眯盯着兰清漓,点头道:“好,很好。本王原先不过是怜你才华,不忍你埋没于乡野而已。既然你如此不愿,那本王也不勉强,你便回去好生经营那水墨阁吧!”
语声轻滑如寒冰,在兰清漓的头顶掠过,当中不知掩藏了多少怒气与压抑。
轻风送凉意,夕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园中的温度便似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过了好半晌,兰清漓才敢抬起头来。一抬之下却愣住,只见庭院内空空如也,不但莫非早已离开,连那些侍奴也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不是说明,莫非放过他了?因为今天他也曾立了小小一个功劳,所以尊贵的明夜王大人决定饶他一命?
不管如何,缓过气来的兰清漓马上站起身,飞快地往园外奔去。
他唯恐奔得慢了,莫非会改变主意!
第二日清晨醒来,兰清漓只觉疲倦不已。
昨晚自明夜王府归来,他脑中尽是莫非那张俊雅绝伦的脸容,以及唇边的冷冷笑意。直做了一夜噩梦,到凌晨方才小睡了片刻。
朝阳初升,兰清漓走下阁楼、步入店堂,瞧着满屋子熟悉的字画卷轴,唇边不觉浮起一抹淡淡笑意。
希望从今天开始,他的运气会好一些。
将门板一块块收拢移到屋角,水墨阁便开始了一天的营业。兰清漓照例是不厌其烦地把一卷卷书画展开,再拿布巾将卷上落灰拭去,那姿势极其轻缓也极其小心,仿若是闺阁女子挑针引线一般。
凭着先人的一些字画收藏,兰清漓从十三岁起便独立开设了这间水墨阁。他自小擅长书法画技,倒也在这上京城里闯下些许名头,得到众多文人雅士的认可。
他珍视这阁中的一字一卷,便如珍视自己的双手一般。
正低头擦拭间,水墨阁外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兰清漓手中布巾一停,猛地转头往门外看去,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惊疑不定。
因为,那阵脚步声太过急促也太过庞大,绝不是寻常路人所有;也因为,那脚步声分明是冲着巷尾而来。
小巷尽头,再无别家店号,只水墨阁而已!
难道那个深沉难测的明夜王爷,终是不肯放过他吗?
兰清漓抑不下心头担忧,微微皱起眉往门口行去,连手中布巾何时滑落在地也没察觉。
小巷悠长,青石道路上因着清晨朝阳而略显明亮。不远处,正是一队身着暗蓝军服的男子在疾速走近,为首一人正是兰清漓甚为熟悉的李寒。
列成纵队急行的军士个个面容冷峻、装束整齐,那种沉着又不失显贵的暗蓝显然不是寻常衙差所能穿戴,而是专职负责保卫皇族安危的御林军所有!
明夜王莫非,竟调出整队精锐的御林军来对付一间小小水墨阁?
兰清漓脸色微白,紧抿着唇站在水墨阁门口,清瘦的身形如风中修竹,在脆弱中偏又显出一丝奇异的坚定。
或许是因为他的平静,也或许,是因为他心底的不甘。
为何,微不足道的水墨阁要劳动那尊贵的明夜王如此郑重对待?
为何,他这个再平淡不过的小人物,会招致如此莫名灾祸?
简陋的巷道因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显出萧索,只短短一瞬,军士们便在李寒的带领下,将小小的水墨阁全部包围起来。
李寒踏前两步与兰清漓相对,方正的脸孔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只用那种例行公事的冷然目光盯住兰清漓,开口确认:“水墨阁主,兰清漓?”
兰清漓点头,双手在宽大的袖口里握紧,道:“小生正是。”他微微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判决。
面对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威严的官家体统,他除了等待,还能怎样?总不能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和刀剑硬拼吧!
李寒得到回应,马上自袖里抽出一纸文书,展开后冷声念道:“查,上京水墨阁,涉嫌伪造历朝文人字画真迹,欺瞒城中百姓。依照朝廷律法,即日予以查封!”
伪造……查封!
上京城里书肆画坊无数,有哪一家不出售赝品?又有哪一家曾因此而被官府查封过?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兰清漓何德何能,要令明夜王爷花费如此心机?
兰清漓一双眸子顿时寒到了极处,牵开唇角道:“是,清漓尊命。”
然后迈开脚步,往一旁让了开去,任那些身着暗蓝袍服的军士将水墨阁查封。
一条条白底黑字的纸卷,顷刻间便将整座水墨阁掩盖,如同再不见天日的牢笼一般。
兰清漓直瞧着最后一张封条落下,才转头看向李寒,道:“李大人,不知大人可要带小生前去明夜王府复命?”
李寒看着他一怔,道:“这……王爷并未吩咐。”
兰清漓抿抿唇,道:“王爷虽未吩咐,但李大人定然知晓该如何做吧?”
莫非一大清早将这大队军士调来,查封他这小小水墨阁,不就是要让他见一见官家权势,逼得他前去讨饶吗?
讨饶,或者痛悔!
痛悔不知权势之可贵,痛悔昨日的不识抬举!
李寒凝视他半晌,才点点头,道:“好,你随我来吧。”
在带领大队军士迈步时,李寒忽又回过头来,对着兰清漓低声道:“兰公子,我家王爷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若公子不去忤逆王爷,定不会有损伤。”
换言之,若是再不懂屈膝服从的话,那就损伤难免。
兰清漓眼底流露出淡淡讽意,点头道:“多谢李大人提点,清漓自有分寸。”
第2章(2)
再入明夜王府,越过烟波流水、绕过九曲回廊,兰清漓终于见到了莫非。
莫非此刻正斜斜倚坐在庭院的一架紫藤下,握着书卷看得目不转睛。在他身旁几案上摆着一盏清茶,散出袅袅白烟。透过烟雾望去,莫非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垂落,俊雅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是对书上内容极为赞叹,也似乎是对将要发生的对话极有兴趣。
兰清漓独自走到紫藤架下,俯身行礼,道:“小生兰清漓,拜见王爷。”
“唔,起来吧。”过了片刻,莫非才放下手中书册,懒懒看了兰清漓一眼,取过案上清茶徐徐饮入。
春初时刻,满架紫藤花虽然还未结苞开花,但那根根藤条柔软而青嫩,绽着小小叶片,将清晨的日光分隔成一束一束,投到兰清漓面上衣上明暗交错,使得他面容更加净白如玉、身形也更加清瘦羸弱。
兰清漓并没依言起身,只是抬头望向莫非,道:“王爷,敢问为何要将水墨阁查封?若小生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赐教。”
莫非淡淡一笑,挑眉道:“清漓呵,难道李寒并未将那纸公文予你看吗?我记得公文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水墨阁并不是因我而查封,而是因经营赝品被封吧!”
兰清漓一咬唇,道:“王爷,上京城中书肆何止千家,有哪一家不曾经营赝品?王爷以此为由查封水墨阁,清漓不服!”
莫非闻言一阵轻笑,有趣地瞧着兰清漓面容,道:“官家权势所在,想封便封。你再不服,又有何法?”
说了许久,终于说到重点。
官家权势,广漫如天!
你若无权,不过是地上野草,任人践踏!
兰清漓眼底眸光一黯,无奈道:“王爷,清漓生来卑微,实不配享用那荣华富贵。还请王爷开恩,将水墨阁还予清漓。”
他心系水墨阁,这番言辞已极其卑微,面上也微微现出求恳之态。对于兰清漓来说,已是退避到了极致。
莫非看在眼里却并不动容,反而懒懒起身,向他走近数步低头笑道:“清漓呵,并非本王逼你。只是这世间法则便如此,你无权无势,那就得任人宰割!”
莫非的气息在兰清漓头顶拂下,带来幽幽茶香。兰清漓只觉额前发丝一根根敏感到了极点,可以听出莫非语中的所有恶意与嘲弄。可是,他跪在地上,却是半点方法也没有。
为什么,莫非一定要逼他去做官?
难道,水墨阁最终只有弃舍一途吗?
闭了闭眼,兰清漓低头静静道:“是,清漓明白。”
“明白?你明白什么了?”莫非挑高双眉,盯视他有些轻颤的眼睫。那细细两排睫毛呈扇形排开,在阳光下如同蝶翅一般,纤细轻敏。而蝶翅之下,就是水晶般清澈的两粒眸子。
这么一双眼,却生在了少年身上,真是可惜呵!再一次的,莫非在心底暗叹。
“清漓明白,上京并非清漓能留之处。”慢慢抬起头,迎着莫非视线,兰清漓一字字道。
他的语气沉静到了极点,听不出半分惧怕与惋惜。竟是宁愿离开上京、放弃水墨阁,也不愿遵从莫非,入大理寺为官!
莫非只觉心头火起,猛地探手抓住他的肩头使力提起,盯住他双眼道:“怎么,你竟敢如此藐视本王吗?”
他好言劝他、威言逼他,竟只换得他远走一途!
那他这个堂堂明夜王岂非太窝囊了?
竟然,连个文弱书生都降不服!
兰清漓肩头剧痛,那骨头似要被他双掌捏碎一般,强忍着痛意哑声道:“清漓不敢,只是断不能入朝为官。”
“到底为什么?人人都是求之不得,你却偏偏视如蛇蝎?说实话!如若不然,本王立即取了你性命!”瞧见兰清漓面色发白,莫非手上劲力非但不减,反而更恶意加重了一分,满意地看着他眼底慢慢渗出痛苦来。
兰清漓的脸与莫非已近在咫尺,几乎鼻息相闻,偏生又无法避开,苦忍半晌后,终于惨然笑道:“王爷,清漓若是入朝为官,不但自身性命不保,恐怕连王爷……都会受清漓拖累。”
莫非双眉一挑,不甚明了,“你说什么?”
入朝为官便会性命不保?还会拖累他?这句实话,也太过可笑了吧!
兰清漓苦笑,缓缓伸手拉开自己颈间的些许衣领,平静解释:“王爷息怒,清漓不能入朝为官,只因身为女子而已。”
兰清漓,是女子。
这么一个才华出众的少年,竟是女子!
莫非怔住,手上的劲力不由渐渐松下,盯着兰清漓目不转睛。
淡青色衣领下露出的一截白皙肌肤,光滑又平整、没有喉结!实实在在说明了,兰清漓确是女儿身无疑!
看了不知多久,莫非将握在兰清漓肩上的一只手掌松开,转而向她头顶探去。
目标,是束住兰清漓一头乌黑发丝的碧玉簪。
手指轻勾,玉簪抽出。
墨黑长发散开,在阳光下泛出整片柔和光泽,然后丝丝缕缕落下,披泻到兰清漓肩头。有几缕被晨风一吹,便弱不胜力地漾到了她身前,与她白皙的脸容形成鲜明又生动的对比。
如此悠长黑发,如此清丽容颜,不是女子,又是什么?
莫非盯着兰清漓一下子柔弱清秀到不可思议的面容,心头一阵可笑。
这样的一个兰清漓,他怎会看不出是女子装扮?
那清澈透亮的眼、那纤细柔弱的身形,还有那墨黑发丝与白腻肌肤,到底有哪一点是少年模样了?
望着面容沉静的兰清漓,莫非唇角一勾,忽地慢慢笑开,低声道:“原来如此。”
因为是女子,所以她不能入朝为官。也因为是女子,所以她处处退让,唯恐祸及己身。
这个冷静又聪慧的女子,真可要让他另眼相看了!
平生第一次,冷酷无情的明夜王心底,漾起了丝丝涟漪。
兰清漓垂下眼,望着自己胸前一缕发丝,道:“清漓隐瞒身份,实属无奈,若王爷不怪,还请放开清漓。”
直到现在,她的左肩还握在他的手掌下,传来阵阵疼痛与热力。
莫非似是刚刚才注意到,一笑之下,慢慢放松手掌。
兰清漓吸了口气,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距离拉开,使得莫非可以更加完整地打量兰清漓。只见她身上还是惯穿的那袭淡青色书生袍,可此时合着满头披泻的长发,却一扫少年人的文雅,女子体态毕露!
那宽松的袍服非但不能遮掩她的身形,在晨风中一吹,反而更显出她身形纤秀、腰肢细弱。悠长衣带拂动间,竟是如一枝临波清莲徐徐绽开。
莫非的面容微微带笑,可目中神色却骤然一深,随后又似乎有灼亮锋芒闪过,快若流星。
似乎感觉到此时披头散发甚是不妥,兰清漓微微拧住眉,低着头轻声道:“王爷, 可否将束发玉簪还给清漓? ”
她不敢抬头,因为此刻莫非的目光太深太亮,简直让她胆战心惊。
以女子的敏锐天性看来,那分明是一种优雅猛兽见到可口猎物时的光芒!
莫非垂眼,向自己手中的玉簪瞧去。只见玉簪式样简洁,簪身用青碧玉石雕琢而成,顶端一朵小小流云,甚是秀丽可爱。虽然玉石并不上佳,但雕琢得很是精致。
清秀,而不张扬,正如其主人一般。
莫非原本已抬起手,要把玉簪递向兰清漓,可递到一半心底忽地有些不舍,便微微一笑,又收回手来。
“王爷……”兰清漓探出的手接了个空,不由讶然瞧向莫非。
莫非却笑着将自己发上一根紫玉簪拔了下来,递向兰清漓手心,道:“你的玉簪不错,我便与你换了吧。”
掌心一凉,待要缩手已是不及。兰清漓瞧着自己手中那根精致华美的紫玉簪,不由大是疑惑。
堂堂明夜王身上所戴饰物自然不同凡响,这根紫玉簪质地华美,簪顶一粒明珠浑圆润泽,一看便知名贵异常。
而她那根碧玉簪不过是寻常店铺中买来,才一两银子而已,莫非却拿这价值不菲的紫玉簪与他交换?
他……还想怎样?
瞧着兰清漓犹疑中就要把紫玉簪递回,莫非淡淡一笑,道:“你若想披头散发回水墨阁,本王也不勉强。”
兰清漓伸出一半的手立时停住,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若不束发,她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恐怕不及走回水墨阁,便要惹来无数麻烦。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回……水墨阁?
猛然抬起眼,兰清漓讶然道:“王爷,你是说……肯将水墨阁还予清漓了?”
莫非点点头,道:“怎么,你不要了?”
兰清漓连忙摇头,道:“不不,王爷肯将水墨阁还给清漓,清漓感激不尽!”
莫非微笑,道:“不必多谢。”
水墨阁原本便是兰清漓的,他还给她,费不了半分力气。
而且,现在知道了兰清漓是女子,让她入大理寺任职已不可能,那么,让她回到水墨阁也是一样。
低头欢喜一笑,兰清漓照女子礼仪福了一福,道:“那么清漓不再打扰王爷了。”
她虽是垂头低眉而笑,但在那一瞬间的柔和与清丽,仍然明明白白透到了莫非眼中。
莫非深深盯着她,并不阻止,只是点了点头。
兰清漓转过身走开十数步后,才在一株红枫后停住脚步,抬起手将满头青丝一一绾起。
这样私密的动作,她万万不敢在莫非面前做。
因为,方才莫非的目光实在……太惊人!
还好,还好他未曾多说什么,也未曾多做什么。
除了他那烁亮到过分的目光,以及,那支被他强留下的碧玉簪……
第3章(1)
撤去了封印的水墨阁并没什么变化,依然纸香缭绕。
经过了一番风波,日子太过顺遂,反而让人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就如同山雨欲来前的那一刻平静。
夜色深沉,兰清漓早已在阁楼后的小院中睡下。但与前几日一样,辗转反侧老半晌,仍是没有半分睡意。两只眼睛睁得老大,脑中一径纷乱繁杂。
瞧着窗外隐隐月色,细数投映在窗纸上的斑驳暗影,兰清漓努力想让自己沉静下来。
可是,做不到。
她似乎在无意间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记不起来,偏又隐隐担忧。内心深处却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他,想起来,赶快想起来!
若再想不起来,恐怕便会有什么事发生……
因了这潜藏的担忧,兰清漓已接连苦思了好几天,也好几夜无法安然入睡。
到底,她忘记了什么呢?
窗外月色忽浓忽淡,似有浮云缓缓流过,令得卧室内明暗不定。兰清漓的双眼睁得更大,神志也更加清晰。这一瞬间,她的全身忽然开始发冷,并且有种冰冷到僵硬的感觉。
因为,方才她居然看到窗纸上有黑影一掠而过!
水墨阁的后院里只有几株花树,投下的影子全是细碎零散,怎会有高大的人影闪过?
除非有人夜闯水墨阁!
而且那人的动作快速到了极致也轻捷到了极致,若不是她深夜不寐,根本就不可能发觉!
心头一凛,兰清漓终于有些明白,但怎样也想不起来的到底是什么!她牵涉入官银失窃一案,指出证物公文是由他人伪造,明夜王莫非虽然满意了,但其他人呢?
那真正盗走官银、伪造公文嫁祸之人,只怕会除她而后快吧!
只可惜,她现在想起,已经太晚!
昏暗中,原本侧卧在床榻上的兰清漓快速坐起,小心地自枕下抽出一样东西放入月白衣袖内,然后抬手一拉头顶发带,披散下满头长发。
兰清漓孤身一人住在水墨阁数年,就算夜晚也不着女装、不散长发,只怕被人瞧出女子身份,可是现在,她却刻意将自己恢复到了女子模样。
翻身下榻,兰清漓走到卧室门口,然后伸手一拉。轻响过后,漫天月华顿时散了过来,照在她柔软的长发上、月白的中衣上,顿时将她整个身子清清楚楚现在了院中。
兰清漓并不停留,一径盈盈然向院中走去,好像方才根本没有看到过什么黑影,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刚刚走到一株芍药花前,只觉身边夜风飘过,一个高大黑衣人便出现在了兰清漓身后。手上一柄雪亮利剑,稳稳地架在兰清漓颈间。
森森寒气自剑锋上散发开来,迫得兰清漓颈间一阵冰冷,也迫得她不敢移动分毫。活到十七岁,她还是第一回经历这般险境,能安静直立,已经很不容易。
“不许出声!”人影在兰清漓耳边低喝,语声暗沉却不苍老,显然是个年轻男子。然后抓住兰清漓身形一转,隐到了芍药花丛之后。
此时兰清漓已被抓到黑衣人身前,正正与他相对。只见黑衣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紧紧盯着她。而那柄锋利的长剑,依旧抵在她胸前。
“说!兰清漓可在房内?”黑衣人低声发问。
兰清漓面上露出惧怕神色,颤声道:“公子他……今夜并未回来。”
她现在做女子打扮,除却莫非,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她竟是名扬上京的书生兰清漓,所以尽可隐瞒住身份,以求得一线生机。
果然,黑衣人打量她两眼后并不怀疑,继续问:“他在何处?”
兰清漓轻轻摇头,道:“奴婢不知。”
黑衣人露在面纱外的双眉一皱,低声道:“原来是个丫头……”
再度看向兰清漓时,黑衣人目光闪动,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握在手中的长剑也微微动了一动。
兰清漓心底顿时一阵紧张,知道黑衣人这是在考虑要不要杀她灭口。虽然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丫头,但黑衣人若放过了她,那也等于是打草惊蛇,明着告知兰清漓有人要来暗杀他了。
咬住下唇,兰清漓的身子开始轻颤,抬起头楚楚望着黑衣人,轻声道:“这位大侠,奴婢身份卑微,并不敢妨碍大侠行事,请你放过奴婢吧!”
兰清漓相貌本就秀丽纤弱,此时眼中微有泪光,脸上神色哀婉,更显得动人至极。再加上与黑衣人距离甚近,几乎是倚在了他胸前,那轻轻喘息拂到了黑衣人颈间,使得凶险中透出一股温柔来,恐怕铁石心肠之人,也不舍得在如此境况下对她痛加杀手。
黑衣人皱眉盯视她半晌,眼中杀气果然淡了许多,那握住长剑的手也不再进逼。
兰清漓轻吸一口气,缓缓对着黑衣人福了一福,口中道:“奴婢谢过大侠不杀之恩。”
借着这行礼的姿势,兰清漓已然稍稍避开了剑锋,而一头披垂长发也顺势滑到身前,遮掩住她拢在腰间的双手。
就在这片刻间,黑衣人不再注视兰清漓面容,眉间杀气又是一盛,冷声道:“不用谢啦,你还是去死吧!”
像黑衣人这等冷血杀手,就算心意松动也只是一时而已。兰清漓的模样就算再柔弱再秀丽,也不能将他杀机全部消去。
说话间,黑衣人长剑一振,再度向兰清漓胸前刺来。
兰清漓正自弯腰行礼,眼看便要撞在那雪亮剑锋上,可是只听一声闷哼,黑衣人手中长剑忽然一滞,竟自斜斜滑到了一边。
流云散去,漫天月光下,只见兰清漓拢在腰间的双手已经伸到黑衣人小腹前,那月白色衣袖飘拂间,正是一柄长不盈尺的匕首!
兰清漓方才弯腰施礼,竟是算准了黑衣人不肯放过她性命,便暗暗从袖中抽出了这一柄每夜随身的匕首。她力气虽弱,但匕首锋利狭小,倒有一大半刺入了黑衣人腹中。
黑衣人低头看看兰清漓双手,再抬头看看兰清漓面容,高耸的双眉间充满了惊讶,似乎到此刻仍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柔弱秀丽的女子竟会伤到自己!
可事实已在眼前,黑衣人应变并不慢,没等兰清漓抽出匕首,便重新挥剑向她胸前刺去。
几乎同时,兰清漓已舍下匕首转身奔逃。长发疾速旋过,兰清漓纤瘦的身子险险绕着剑锋避了开去,然后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向院外疾奔。
“着火啦!救命啊!快来人哪!”清脆高亢的嗓音在深夜中不断传开,更显得震惊四方。
其实水墨阁位于巷底,距离其他店铺甚是遥远,要寻人救助绝无可能。但兰清漓一边奔逃一边呼喊,只盼黑衣人心生疑忌,不能从容追杀。
但是很可惜,兰清漓毕竟不会武功,脚步比之黑衣杀手慢了不知多少,只奔出了三四步,就感觉背后一道凛冽寒风袭来。
惨了!
兰清漓脚步不停心底却是一沉,只咬唇等着那可怕痛意在背后迸散开。
电光火石间,不知怎的那股寒风却歪了一歪,然后一阵痛意自兰清漓的手臂后侧传来,好像是黑衣人临时收力,那剑尖自她臂上斜斜划了过去。
难道是黑衣人于心不忍,放过了她吗?
兰清漓一边思索一边忍痛,继续狂奔不停。那寒冷杀气却不曾再袭来,黑衣人追杀带起的衣袂迎风声也从她身后消失了去。代之而起的,是一阵兵器交接声。
总算有人来救她了?
兰清漓气喘吁吁停住身形,扑在一棵银杏树后向院中望去。只见清亮月色下寒光不断,院中竟有两个蒙面人正在挥剑交手。
其中一个是刚刚追杀过她的黑衣人,另外一个,却是凭空冒出来的蓝衣人。翻飞的暗蓝衣袂在月光下泛出些微冷意,裹着一柄长剑与那黑衣人缠斗成一团,好不惊险快速。
兰清漓向来不曾看过这种武林中人的打法,只被那一道道剑光晃得心惊不已,忍不住默默祈祷那杀手快点输掉。至于那后来的蓝衣人是吉是凶,她却不甚担心。
可能是因为已经负伤,那杀手出剑虽然快速,但转身跳跃却越来越慢。过不了多时便几度遇险,身上添加不少伤口。
“撒手!”半晌后,只听蓝衣人一声断喝,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终于被他挑落,划出一道雪亮弧线,远远落到了夜色中。
蓝衣人手中长剑不停,随后又挽了几个剑花刺向黑衣人身上,数声轻响后,只见那黑衣人便僵立在了院中,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
兰清漓看到此处,才长舒出一口气,缓缓自银杏树后走了出来。
她臂上伤口刺痛,肌肤上还有一些温热黏腻之感,想必伤口正流血不止。但她却并不顾及,只是径直走到蓝衣人前,才停住脚步。
“李寒?”注视蓝衣人一刻,兰清漓静静开口。
这袭暗蓝色泽的衣袍,她并非第一次见到。
能在水墨阁中设下伏兵,又在紧要关头救她性命,除了明夜王府的人,还会有谁?
蓝衣人看着她怔了一怔,半晌后才将面巾拉下,对着她颔首道:“兰姑娘。”
一张方正肃然的脸容现出,正是明夜王府的侍卫首领,李寒。
两人在院中相对而立,良久不曾言语,旁边再站上一个杀手,那情形说不出的怪异,李寒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并没有料到,兰清漓竟会认出他来。
或许说,他并没料到兰清漓竟能在那杀手剑下安然脱险,还能使计刺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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