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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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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比她好多少,娃娃脸上也是一块块的泥片,一走动便掉满地,娓娓走来地上好似有条小蛇,瞧路人对着那泥蛇皱眉不已,还小心翼翼地绕过避开,荒唐的模样好笑透顶。
  嫘兵兵瞪着瞪着,最后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妩媚陡生,什么气都散光光。
  “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也美得很啊!”
  “说得也是。”阙勾技着腰吃吃笑着。
  当下就看到更多的路人纷纷走避,这两个泥人全身一抖动,泥屑四散纷飞,咳咳……
  怕引起公愤,趁隙,阙勾拉着嫘兵兵往前跑,跑到巷子内才止住。
  “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再晃下去明儿个整个南京就会有怪兽出没的传闻了。”她没发现自己也开始会自我调侃了。
  “为了不让你变成江南河两岸的丑闻,我带你走捷径。”他拉她的手好像极理所当然,两人一前一后,朝一条僻静的巷子走去。
  险险地,在下一个转角差点撞了人。
  淡淡的酒气袭入她的鼻腔,她才要皱眉。
  “兵——兵?”
  “左书呆!”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巷子不管是左边右边前面后面都高挂着彩灯,小楼纱窗,红袖轻飘,换言之,这里是妓院的后门。
  读书人出入花街柳巷被视为风流,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左梦言也会到这种地方来狎妓。
  “你怎会在这儿?”
  “你怎会在这?”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顿了顿,又同时问:“还这个样子?”
  “我陪朋友来。”左梦言并不解释自己在这里出现的原因。
  “哦。”嫘兵兵有些茫然。
  对他的逢场作戏她应该说什么吗?
  她住在花街柳巷中,也算看惯男人到妓院寻欢作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在她心中一直很单纯的书呆也是个……男人,跟每个普通的男人一样。
  是她一直没长大,还是幼稚愚蠢过头了?
  气氛慢慢凝成透明的水冻,晃晃荡荡,嫘兵兵心中滑过不真切的滋味,蓦地,越发觉得眼前的左梦言生疏起来。
  生疏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不读书的他做些什么,乍然看见,一种莫名的感觉泛滥开来,无以为继。
  “你这些天都没给我送饭。”她是一只春光里的小峡蝶,通常只在他的窗前飞舞,曾几何时她身边多出一个陌生男人?
  “对不……”她张口就要道歉,口中的最后一个字消失在阙勾探过来的大眼睛里面。
  她的道歉就这样平空消却。
  “你干嘛,人吓人容易吓死人。”心中一松,撞见左梦言的纷乱思绪安心归了位。
  “肚子饿了,我要吃饭!”本来规矩站着的阙勾忽然活蹦乱跳,仿佛只要不依他就立刻在地耍赖。
  嫘兵兵被闹得没办法,开口提醒他。
  “你已经吃了一只鸡,才过没多久又喊肚子饿?”她迟早会被这个大胃王吃垮。
  之前,他们真的杀到五花屯口吃了鸡,她吃了一只鸡腿,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一只鸡又不是满汉全席。”
  也对,这两天他一餐饭没几斤牛肉不能活,一只鸡的确不太够。
  但是,“我又不欠你。”他当她是供菜供饭的煮饭婆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欺负人生地不熟的我,我的要求那么低,只不过求个温饱,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为了她留在此地的他,非得勾出她的同情心。
  “兵兵。”左梦言向前一步,挡开阙勾,也把他的“哭调”打断。
  这娃娃脸的男人过于放肆了。
  阙勾一滴眼泪也不见的脸瞬地失去表情。
  “女孩儿家的清誉很重要,不要跟奇奇怪怪的人一起厮混,你要记得,将来有好人家上门提亲才不致毁了好姻缘。”他似有所指。
  他,指桑骂槐吗?嫘兵兵心里顿时觉得一窒。
  “他不是……”他不是什么?阙勾是什么?她对他真的一无所知,但那不重要吧!
  “人心不古,要小心。”
  嫘兵兵偷偷承认自己对左梦言产生了少女情怀,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才气纵横,经纶满腹,随口引经据典,被他当面指正,心里怎么好受得起来。
  他是她的相思情种。
  “要求别人以前先看看自己吧!”阙勾可容不得别人对她无礼,横眉竖眼地出言数落左梦言。
  “走啦,走啦。”他把嫘兵兵当车推着。
  “你放心,我明早还会给你送饭的。”
  她一直被推着往前走的身影越走越远,沾了泥的辫子依旧可爱。
  “你这样,要是别人误会了怎么办?”她两只手胡乱拍,仍摆脱不了阙勾抵着她腰的手。
  苦恼啊。
  嫘兵兵渐远的声音让被阙勾问得怔住的左梦言突地回神。
  “啊,我忘了告诉她,赶明儿个要到贡院看座位名单,过几日便是考期了,必须提前进场。”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左书呆,哈哈,那是哪家的姑娘,还把你当书呆子?”
  “左兄,人都走了,别再看了,方才在红楼里你可没对任何一个姑娘这么青睐喔。”
  “胡兄说得是,功名得手后,天下美女怎愁不手到擒来?”状元梦还在虚无缥缈间,已经有人作起白日梦了。
  在一般士子观念里,应试的路本来就是通往权力欲望,谁不想一朝功成名就,笑傲风华。
  他们心存这样的想法,说不上可鄙,随波逐流罢了。
  “别拿她跟红楼里的姑娘比。”左梦言不快了。
  “知道、知道,左兄情有独钟。”
  左梦言再也无心跟朋友言及其他,心头莫名烦躁了起来。
  第四章
  “你不要别扭啦,每次看到那个书呆你心情就不好,然后可怜的我就会遭殃,我讨厌他啦!”一路上,阙勾嘀嘀咕咕,巴望着嫘兵兵看他一眼。
  可是她还沉浸在满腹的自怨情绪里,对于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出现在左梦言面前非常在意,那书呆对她究竟有什么意义?
  “兵兵兵,点兵兵,左点右点,我点兵兵……”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
  噗,她这不是有反应,听入耳了吗?
  目的得逞,阙勾也不趁胜追击,自得其乐地吹起口哨,两人沐着温暖的阳光并肩走路。
  回到武馆,经常人满为患的教练场很稀奇地剩下小猫两三只,这种情况不寻常。
  “阿伦,家里的人呢?”抓住一个拜师不久的小菜鸟,嫘兵兵劈头就问。
  小菜鸟瞪着她那一身的污泥,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武馆的大小姐,眼睛不禁往别的地方飘,果然看见一旁气定神闲的阙勾。
  “姑爷,您回来了。”
  阙勾脸露孺子可教的笑容,手往阿伦肩膀一拍:“我喜欢你,你是可造之材。”
  “谢谢姑爷。”
  “他是路人,别随便乱认姑爷。”嫘兵兵及时喝止。
  “是吗?大家看小姐跟阙少爷同进同出,以为武馆要办喜事了呢,馆主说接了这趟镖刚好可以顺便帮你办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阁。”
  “镖?什么时候的事?”
  “馆主交代不许说。”
  这是什么回答?她老爹别又……
  嫘兵兵对嫘宫实在没信心。
  “说。”
  “馆主接到武林帖,带着师兄们赴约了。”他照章背出来。
  “阿伦,说谎的小孩鼻子会变长。你不知道吗?”一下是护镖,一下又说接到武林帖,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阿伦。”她拧住一再撒谎的菜鸟的耳朵。
  “哇,我说我说,馆主接下一趟人头镖,大师兄他们都跟着去了。”馆主明知道瞒不过小姐还留下他当牺牲打,下次不玩了啦。
  “人头镖,委托人是谁?”
  说也奇怪,一提到有活儿干,阙勾眼中的嫘兵兵很自然又回到那个以武馆为己任的小老太婆。“是京城告老还乡的莫宰相,听说开出天价,在朝当官的就是不一样。”他神情充满羡慕。
  “我爹他们出发多久了?”
  “两个时辰前出发的。”
  “别考虑要追,往北方的路除了官道山路还有水路,你只有一个人。”阙勾凉凉的一桶冷水泼下,且泼得恰是时候。
  很不幸,嫘兵兵正有此打算。他是蛔虫啊?
  “太任性了,不是熟人的镖怎么可以接。”走进大厅,她心里头除了对左梦言的莫名情感,又加上一块心锚,更沉重了。
  “嫘馆主不是小孩,他也有闯荡江湖的经验,你太多心了。”
  “你知道什么,我答应过娘要照顾爹的!”她冲口而出,眼睛已经染上因着急而浮现的泪雾。
  她那爹是个耳根软的滥好人,她还没出生前,一条龙武馆全靠她女侠的娘支撑,她娘因为过度操劳去得早,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来。
  虽然要操心的事多不胜数,也幸好她个性活泼,很少自寻烦恼,忙也忙得非常快乐。
  “你今天不开伙了吗?”
  在不对的时候不识相地吵着吃,他总是这样,不知故意或本性,就是非要闹得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不可。
  “我想吃万三食府的东坡肉,听说那好吃到让人家舌头一并吞了也没感觉。”他开始点菜。
  “你就不能正经些?”
  “好吧,那我等你把身上的泥洗干净,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乞丐,这样一来就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她就不能不用皱眉头来表示出她沉重的心情吗?这样他也会一并郁闷,陷入无法自拔的哀怨。
  “你自己去吃,我没心情。”
  事情摆明透着蹊跷。
  一个宰相财大势大,即便真要告老还乡,多得是规模庞大的镖局,怎么可能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们这种小门面的武馆?
  想不透啊!
  说起来,奇怪的事不只一桩,鹏太师一家的灭门惨案发生至今,也不见官府有任何动作,七八十口人唉,可不是死一只蚂蚁之类的小案,一切诡异得紧。
  啊,好乱,越想越头痛,她该烦恼的是她爹的大意行事,不是这些她无能为力的事。
  “不行,我要去探一探这莫宰相的底细。”
  “你不要杯弓蛇影,没事找事。”
  她心意已决,一副不容更改的模样。
  “不要啦,人家才回来,腿还酸着呢。”看出嫘兵兵打算的他发出哀嚎。
  她压根没注意他嘀咕什么,转身又出了门。
  “等等我啦!”大喊脚酸的人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他为什么要追着她后面跑,没事找事?
  人家说一物克一物,只是他们这般情况叫人雾里看花,不知道是谁克谁?
  =====
  夜深沉,谜样的雨滴敲在瓦片上,顺着屋瓦滑落窗前的水缸,然后满溢出来,被吸入濡湿的土地里。
  一把油纸伞转着雨花,心绪百般无聊。
  梳洗过的长发在雨夜里微微地闪烁着光泽,凉风细雨,不畏寒的她只随便搭了件褂子独自发呆。
  “咕咕……咕咕咕……”
  哼,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而且他装鹧鸪鸟的声音一点也不像。
  “你知道我学什么吗?是猫头鹰,一种白天色盲只在晚上出来觅食的鸟类。”光着膀子,应该说是光着身子的阙勾咻地挤进嫘兵兵不大的伞里,那张永远不知道瓜田李下、不肯避嫌地脸又笑嘻嘻的对着她。
  他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知道什么叫疲倦。
  让她心烦的事情比山还高,哪来什么心思理会他。
  虽然事实证明告老还乡的莫宰相的确因为年纪老迈,又加上跟登基的永乐皇帝爷不和,借口辞官想来,是为了怕危险才找上武馆保镖,是她庸人自扰,想多了。
  “哈啾!”
  一个喷嚏声终于捉回嫘兵兵远扬的心思,这才发现下雨天,阙勾却只穿了单薄的长裤,上半身是裸裎的,脚下的黑鞋本来就破,这几天也许是奔波加剧,大拇指都出来见人了。
  几许柔情浮漾上来。这样的凉夜,就算有天大恩仇也得先放一边去。
  “你把鞋子脱下来,我帮你补一补。”
  一丝惊讶很快地从阙勾嘴角闪过不见,然后以献宝的模样把脚底的鞋脱下来:“想不到这种鞋不禁穿呢,也对,便宜没好货。”
  进了屋子,她把油伞收起来。
  “就许你站在门口,要越雷池一步打断你的腿。”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这道理她明白。
  屋子外环有回廊,雨打不到里面来。
  “我不进去,在外头玩雨总可以吧!”他有些哀怨的问,嘟着嘴的表情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嫘兵兵看也不看他,径自进屋里去,因为信任,房门是开着的。
  =====
  阙勾也不啰唆就打门槛上坐下,精瘦的身体横靠着门柱,眼眸自然地往里边瞄。造型简单的莲花灯徐徐射出朦胧的晕黄,毫无特色的屏风隔在榻前,这姑娘住的房间还不是普通的简陋啊!
  也许就跟屋主的个性一样吧,朴实无华。
  片刻,嫘兵兵手里抱来几件衣物。
  “这是我爹的旧衣衫,你先将就着穿。”
  “你对我真好……”说着就要抱起衣服乱嗅,但猛然想到这是那个满脸皱纹,身上还常带着酒臭的嫘宫的衣服,才暂停动作。
  见他脸色古怪地把衣服穿上,嫘兵兵端来针线盒,坐在桌前一针针替那双破鞋纳起新鞋面。
  凉风从外面夹带着些许雨丝飘了来,四周静谧悄然,这样的晚上,整伙心都沉淀在无边的无言中。
  “喏,这只鞋好了,你先穿上,地板冷,赤脚容易着凉。”嫘兵兵把纳好的鞋放进阙勾怀里,弯着美好的颈子继续缝补。
  阙勾也不穿上,看着棉布鞋面上整齐的针脚,眼光幽然深邃。
  “你从哪来的,鞋破衣旧,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活大的?”几天来就一件衣服一件裤子一双破鞋,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要到少林寺剃度出家的人不需要身外之物。”
  “狗嘴吐不出象牙!”嫘兵兵头也不抬。真要细究他每句话,认真的人会先疯狂。
  “如果狗嘴吐出象牙来不成了怪物?”他振振有词。
  “好吧,敢问大师法号什么?”闲来无事陪着他胡诌也好。长夜寂寥,有他作伴,夜过得快些。
  “自名福喜。”
  “哦,很入世的法号,你年纪轻轻就想出家当和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因为我天生下来就是和尚命,我带着度牒,只欠剃度这道东风,而少林寺的弥勒大和尚最近在闭关,我就闲闲地四处走走,算一算我从济南走到江南也才走了八个月。”
  才?想必是一边走一边玩,压根不把入佛门当回事,管上闲事就忘记赶路,像乌龟怎么也爬不到目的地。
  可少林寺远在嵩山,这一去,唉,她又把他的话当真了。
  蓦然分神的她一针戳进指肉,一粒小血珠渗了出来,没一下便渗入鞋布,留下一处暗红色的圆点。
  “阙勾,”她看着笑得皮皮的他,心里各种滋味错综,“你这样我都分不清你讲的话是真是假。”
  他跳起来,再也不管什么世俗人的眼光,拿起嫘兵兵的手指研究着,看到圆润的指腹多了一点红点。
  “你摸我的心是热的,我是诚实地好人当然不说谎。”剃度一事是早早预定的,就她,是偶发事件,弄乱了他生命棋盘的一枚棋。
  嫘兵兵恨自己又上当,抽回被他研究太久的手指,鞋子一摔,抛回针线盒,忿忿地丢下白眼,走出房间。
  结实的碰了钉子的阙勾还笑得出来,穿上手上的那只鞋,看看另外空空的脚,他蠕动着灵活的脚趾,鞋分东西,离别的时间到了。
  他轻如耳语地喃念道:“我也不想,但要是你有个混蛋的爷爷把做和尚当家业,拼命想发扬光大,呵呵,也让人很头痛的不是吗?”
  他挂在唇边的笑逐渐转淡,终至无痕。
  真是饿死儿投胎,才大清早,阙勾已经神清气爽等在灶前,一大碗的豆浆、煮豆浆剩下的豆渣炒葱蛋一大盘皆已下肚,还用他灵动活跃的大眼觊觎蒸笼上的馒头,她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小时候惨遭虐待,饿过头,所以才对食物有这样热烈的喜欢?
  “能吃就是福耶。”他答得云淡风轻,不忘掀开蒸笼瞄一瞄。
  嫘兵兵眼明手快地朝他不规矩的魔掌拍下去。
  “别一直掀盖子,馒头蒸不熟的。”
  吃痛缩回手的小窃贼嘴巴仍不忘替自己谋福利。
  “等等,我要带一堆在路上吃,你藏在窖底的牛肉干也一并让我带走啦,馒头夹肉干吃是人间美味。”他叨叨絮絮的念着。
  “你要出门?”嫘兵兵忙碌的身影非常好看,灶旁的阙勾不禁看傻了。
  “他们是该来了。”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
  他才讲完,就见阿伦气喘吁吁地跑来。还是凉爽的早晨,他的额头却有汗珠,可见跑得多迅速。“小姐……出事了。”
  “小姐还好端端地在这儿,你才出事!”一只大手直往阿伦头上打去,阙勾很乐意地以大欺小。“不是,武馆外面一堆……堆光头,说是要找姑爷。”他在被打死之前总算说全了话。
  “来踢馆的?”这是武馆人的直觉。
  阙勾脸色不变:“我去瞧瞧。”
  “我也去。”
  “别,你顾着蒸笼,别让水少了。”甫踏出门槛,阙勾三步两步地又跳进来,直直对着颊上沾了面粉的嫘兵兵。
  “说这话很肉麻,可是不说我憋着会内伤。”
  嫘兵兵习惯了他的不按常理行事,静待他再出惊人之语。
  阙勾拂去她粉颊上的面粉,一道低语直劈入嫘兵兵的脑子。
  然后,他走了,她直愣的眼光瞧见他一脚着鞋,一只脚丫是光着的。
  很爱、很爱你。
  他的嘴一开一合,仿佛是这么说。
  =====
  一次看到那么多光头实在挺震撼人心的,一片祥和的梵音,黄、红绫袈裟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少林四大门下弟子来了其二,浩浩荡荡,可见对这件事的郑重。
  “你们为了来接我还费心剃了新头啊,真是光亮一片,不知道能不能拿来煎蛋用?”不伦不类的话出自吃早膳吃到一半被打断的阙勾的嘴巴,尽管大家都是修身养性的大和尚,还是免不了歪嘴斜眼。
  “小施主你还是一张毒舌,佛门戒嗔痴愚昧,入我佛门,望施主要三思才开口。”一个相貌严肃的老和尚开口就是训诫。
  他们迢迢而来,希望不是迎接这样的魔头,但是事与愿违,收阙勾为少林子弟、传武林盟主牒都是住持闭关前交代下来的事,他们只能服从。
  “你是戒律院的鼓灯大师吧?老和尚,久闻你执法严谨,人古板又不通情理,这是真的吗?”没大没小的阙勾指着和尚骂秃驴,气坏一票出家人,梵音老早断了。
  几个定性差的和尚吃吃笑了起来。
  “阙勾施主闲话少说,赶紧上路,五月五的剃度日可是全武林的大事,一天都不能耽搁。”鼓灯大师垂着人寿眉,声音尽量持平回稳。
  他要是败在他这乳臭未干的娃儿身上,岂不贻笑大方?
  唉,阙勾往后瞧,他都拖了这些时间,厨房里那只鸵鸟还不肯探出头来,瞧他最后一眼吗?呸呸呸,只是送别,什么最后,又不是相见无期。
  少林寺,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有多乏味!
  一大群人转瞬走个精光。
  回廊的大红门旁杵着灵魂出游似的嫘兵兵。
  好一片干净的惆怅,空荡荡的宅子,才绿的树稍看起来也是空洞洞。
  原来,他说要走不是玩笑。
  前一刻还笑咪咪地人说走就走,连回头也不曾。
  原来,心酸是会蚀人的。
  这一分别,怕是穷其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
  相思还未织就,有人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三天后的清晨,嫘兵兵打开武馆大门,咕咚滚进来一团东西,居然是抱着膝盖在武馆外睡大觉的阙勾。
  她先是张大嘴,又赶紧掩住,想假装不在意,美丽杏眼还是泄漏跳跃的欢喜。
  “不是不回来了?别扮可怜了,起来。”
  阙勾一个懒驴打滚,笑嘻嘻站起来,娃娃脸除了少许风霜,一切如旧。
  “天地良心,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很盼望我回来对不对,不然怎么会一早来开门?”
  “径往自己脸上贴金,羞羞脸。”
  阙勾反手把大门关上:“金是没有,灰尘倒不少。”
  “别关门,人家要看见武馆关门,会以为休息,生意会跑掉。”
  “门打开,那批秃驴又会找上门来,他们一个个都爱说那种又臭又长的道理,这几天,我的耳朵都长茧了。”
  “有人治得了你,真是天幸!”嫘兵兵的声音较这些天显得轻快许多,好像满天乌云都不见了。“人家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看你,你不心疼还损我,我好可怜。”他又人家人家个没完。
  要是以前嫘兵兵肯定赏他一个大白眼加上臭脸,这次居然没反应。
  “才三天路程,我看你是走到半路,那些和尚们嫌你啰唆唠叨又烦人,一棒子把你撵回来,我这让你吃白食的地方,不曾收过你一文钱,你不来这要去哪?”
  “还是你了解我。”他一副知音莫若红颜的模样,让人觉得窝心又好笑。
  嫘兵兵朱唇微扬,还想说他一顿什么,一阵亮如洪钟的笑声却从石头墙上传来。
  一件宽大的袈裟罩着干瘦如野鹤的身材,一串檀香佛珠隐隐随着衣袂晃动,坚硬如刺猬的胡子,俨然达摩再世。
  他那一厢笑得响彻云霄,只见阙勾翻翻白眼,用力搓揉自己的俊脸。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妈啊,丢人现眼的老头追来了。”
  “死孩子,大逆不道的东西,又偷偷骂贫僧。”惊天动地的暴喝才出,他纸样的身体像蝙蝠展开,脚不沾地的飞到两人跟前停住。
  “我哪有骂你,只是偷偷腹诽而已。”阙勾黑黝黝的眼珠跟老者有些相似。
  “我就知道,你这个鬼灵精怪,贫僧不亲自出来押你,你那些师叔伯们谁管得住你?”对于阙勾的半路脱逃,早在他算计里面。
  “你逼良为娼,逼自己的孙子当和尚,算什么英雄好汉,虽然你本来就不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不过你要是清静怎么生下我爹,我爹又造孽生下我……”
  他没能说完,老和尚一拳头挥过去,可阙勾训练有素地低下头,双脚一曲,跳过对方的扫脚,轻松逃过一劫。
  “说什么闭关,你的武功路数还是没什么长进。”阙勾不知死活地嫌弃起人家修理不到他。
  “你怎么可以对老人家这么没礼貌!”砰!玩得正起劲的捣蛋鬼头上吃了嫘兵兵很用力的一记。“呜,你们两个联手欺负我。”阙勾抱着头蹲下去啜泣。
  “女娃,很不赖喔,老夫已经很多年没能打到他了。”老和尚落井下石,居然抡起拳头用力地挥向阙勾。
  哪知那个鬼灵精蹦地跳得老远,一张贼笑的脸哪来一滴泪。
  瞎整人嘛。
  第五章
  不用说,一样的嘴脸,想也知道系出何方,老和尚不是别人,就是放出假消息,说自己闭关修练却在江湖上乱逛的弥勒大师,也是少林的住持。
  此刻,法号跟身材完全不符的弥勒大师正色迷迷……呃,目不转睛地盯着秀丽无俦的嫘兵兵猛瞧。
  看见自己的所有物正遭人“染指”,阙勾老大不爽。
  “大师,请吃茶。”嫘兵兵端茶出来待客,泡的还是上好的龙井。
  “哦,为什么不叫喝茶叫吃茶呢?”
  老人家就这点麻烦,动不动要问一些也不知人家小姑娘懂是不懂的问题,要懂,还好;不懂,也有些尴尬。
  “西湖龙井茶名闻天下,惟有此茶能吃,入喉甘甜,回味再三,茶汁可帮助消化,茶渣平心静气,所以叫做吃茶。”
  “嗯,好个博学才女。”
  “你喝茶就喝茶,别问一些无关紧要的。”有人喷火了。又不是应试,茶汁、茶渣倒进肚子不一样要拉出来?
  丢给阙勾“你管不着”的眼神,弥勒大师带着小胜一回的奸笑继续搭讪。
  “小姑娘懂得真多,人又漂亮,许人家了没有?”
  在深山老林里哪来漂亮的姑娘养眼,还是红尘好,花花世间多美妙。
  “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没人看上眼呢!”这老人家问得真是直截了当。虽然尴尬难免,嫘兵兵倒不讨厌。
  “贫僧倒是看你越顺眼呢,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好!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肯定追你。”
  呵,果然同家人,调调都一样。
  “老牛吃嫩草,为老不尊!”阙勾开始捍卫自己的领域,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年轻个二十岁?少来了,就算年轻五十岁,他的年纪想追人家还是嫌老。
  “我跟人家小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还红眉毛绿眼睛呢,也不想想你的眼睛还是得自爷爷我的遗传,瞪不赢我啦。”
  这也能拿来比较?“我才不管你吃谁的豆腐,独独她的不行。”
  “呵呵,逗逗也不行?”
  阙勾赏他冷飕飕的白眼两枚。
  “你试试看啊。这些年你在江湖树立不少敌人吧,要是大师你莅临江南的消息传出去,应该会忙得没时间跟自己的孙子抢女人吧?”托着腮,阙勾似有打算地计划着。
  “谁是你的人?”嫘兵兵托盘一敲,说错话的人头上肿了个包。
  “我们家这个兔崽子很麻烦对不对,鸡蛋里挑骨头。”弥勒大师嫌她下手太轻,起码应该敲他个昏迷不醒再说。
  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想出卖亲爱的爷爷,要夸奖自己的孙子开窍,恭喜他心有所属,还是骂他见色竟敢“大义灭亲”?
  嫘兵兵咯咯笑:“也还好,大部分时间只要丢东西喂饱他的肚子就不吵了。”
  “听起来像某种动物……”老人家沉吟地抚抚胡子。
  “您要不要试试看?丢一块骨头试试?”她促狭地眨眼。
  “我是一百个愿意,就怕有人半夜会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女娃儿很幽默,深得他心。
  阙勾又来破坏一老一少才建立的感情。
  “你不用太高兴,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她都是我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什么都别说就对了,谁要听到他那种家世不被吓得连夜逃走才怪。
  曾当女山大王的娘,好好朝中大臣不做,落车当响马的爹,出家当和尚却非食肉糜不饱、眼不见美人不欢的爷爷,还有……算了,一窝子怪胎,哪个脑子健全的姑娘敢嫁到他们家来啊!
  一想到这样的家世,阙勾忍不住想捶心肝,都是这些人害他的求偶之路千辛万苦,比说书人嘴里的主角还歹命。
  谁知道他正想到椎心刺骨处,一旁的老少正笑得捧肚子,原来弥勒大师认为嫘兵兵很对脾胃,马上口沫横飞地贡献阙勾小时到大因为那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风靡无数姑娘的陈年旧事。
  阙勾不小心看到,嫘兵兵因为过多女孩追着他跑的闹剧一再重演而有些僵掉的脸,她在生气吗?为了那陈年的旧事?
  他一开始是有那么一些心慌,然而,眼珠子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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