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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王妃-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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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沉的声音如同磁石一般将她整个人吸住,使她无法挣脱,只能呆呆仰望他。
“是‘秦’,‘秦’通‘情’,姑娘,这是否为缘?”他冷笑着,眼底一片冰冷,深得看不见底。
“‘秦’通‘情’……”她重复着他的话,痴痴地望着前方,等她回过神时,眼前早已没有了高大俊朗的人影。
“‘情’,这是缘。”她轻咬着嘴唇,脑海中浮现着他如同天神般的脸,周身似乎留下了他浓烈的男子气息,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红霞涌上双颊。
“还不快去找,要是七皇姐不见了,你们可是要掉脑袋的!”德锦焦急地指着那几个太监侍卫,只是一闪神,居然就把欣宁公主跟丢了。
所有人连忙分头去找,德锦也不例外,虽然七皇姐对她不好,可她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若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甚至还会牵扯到母亲!
人山人海,她仰着头四处张望,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红灯笼。
耶律寒迎着她的面走过来,他看着她焦急的表情,那双圆转清莹的大眼睛扫过人群,也从他身上掠过,她歪着头,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擦着他的胸膛而过。
他不禁笑起来,世上竟有这样呆傻的女子,可以忽略他看她炽热的目光。
走出了很远,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袭遍了她,德锦蓦然回首。
前方人潮汹涌,只见一个又一个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她想看到的。
她想看到的是什么呢?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此时心中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种最重要的东西。
红烛滴泪,大红喜字寂寞凄凉。
红色的盖头遮盖着娇艳美丽的容颜,纱帘垂地。
端娘含羞低头,瞅着自己相互绞着的手指,她好紧张。
歪斜的脚步声缓缓接近,她心如鹿撞,一张美丽的脸涨得通红。
这是梦吗?她竟然和天波府的杨四郎成亲!杨四郎,他那么优秀,那么遥不可及,他居然会娶她!
黑色缎面的鞋子停在她眼前,喜帕遮蔽她娇羞的容颜。
“好好休息。”
黑色的鞋子突然往回走,她忙掀开了盖头:“公子!”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身子有些踉跄:“什么事?”
“今日是公子和端娘的大喜之日,端娘不敢奢望公子垂青,只想请公子留下休息,端娘自会出去。”她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眼睛不敢看他。
“是四郎无福与姑娘共结连理,四郎对不起你,但愿来生,能让四郎好好报答姑娘。”
“公子重情重义,端娘早就听闻公子深爱德锦公主,公子肯同端娘成亲,端娘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她兰心惠质,他虽不爱她,可她却无怨无悔,能与他做夫妻,她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端娘……”四郎回头看她,心中不忍。
端娘放下手中紧握的喜帕,走到他面前,替她宽衣:“若是德锦公主知道你的一片深情,她一定会感动的。”
“这一生,四郎辜负了你。”他握起她的手,“你应该嫁个好人家。”
“都是因为端娘,所以公子才不能和德锦公主在一起,端娘愿意用一生来还公子的大恩大德。”
他望向她,两人相视一笑,这个笑容,足以让彼此的心灵互通。
相敬如宾,夫妻,也是知己。
宫里。
欣宁公主异常激动地向皇上诉说着在灯会上遇见的男子,那表情,叫皇上见了也忍不住失笑:“宁儿,那男子有那么好吗?”
“当然有!”欣宁公主猛烈地点着头,生怕别人都不相信,她甚至想立刻就让所有的人都看看他,看看他那如同天神般的威仪!“她是宁儿见过的最英武,最好看的人!”
“公主这样喜欢他,那为何不将他带回来。”潘影慵懒地靠在柔软的靠垫上,纤细修长的手指上托着一颗晶莹的葡萄,送到皇帝口中。
“我……”她一时结巴,“他解了我的灯谜后就走了。”
“看来他只是对公主的灯谜感兴趣,不是对公主感兴趣哦。”潘影带着些许的嘲弄和不屑看着她。
皇上喜欢这位欣宁公主,她可不喜欢!只不过为了暂时讨好皇上,她只好装着对她好。否则,将来欣宁公主的母亲,也是现在执掌凤玺、管理后宫的淑妃可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谁说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说谎骗你们吗?”欣宁公主恼怒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一脚踢到外面去,省得她施展狐媚功夫勾引父皇,让父皇对她和母妃也冷淡了不少!
“臣妾怎么敢呢?”潘影满脸无辜靠在皇上胸前。
“宁儿,父皇信你就是!”皇上不得不出来做中间人,每次这两个人碰面,总免不了一场暗战,看来欣宁是该嫁了。
“哼,来人,给本公主准备文房四宝!”
“宁儿……”皇上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见宫女已经捧上了文房四宝。
“既然有人认为宁儿说谎骗人,那宁儿当然要证明了!”欣宁公主拿起画笔,瞪了一眼潘影,下笔如风。
潘影不屑地轻嗤一声,抬头看着皇帝:“皇上啊,公主看来是真的动心了,您就下旨为公主赐婚吧。”
“嗯,爱妃说的是,宁儿是该嫁了。”皇上看着怀中的娇媚女子,心神动荡,早已忘了女儿还在。
“依臣妾看,曹将军之子最适合公主了,无论身份还是长相,都是极配的,要是真的嫁了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恐怕这天下人都要耻笑的。”潘影继续诱导皇上,眼光却瞥见桌上作画的欣宁公主难得的一脸专注,要是换做平时,她听了这些话,早就气得要冲过来和她拳脚相向了。这使得她对她口中所说的男子倒感起兴趣来了。
第六章 烽火连天惊破鸳鸯梦
几十万大军绵延了千里,浩浩荡荡出了汴京城,往长城的方向去了。
汴京城上空开始布满了乌云,黑沉沉的,不一会儿,竟下起了细雨。
是在送别吧,这样的细雨绵绵,仿佛三月里江南,梅子黄时,细雨纷纷。
怕往后,再也看不到这样温柔的冬雨了,细牛毛似的纷纷扬扬。从此,金戈沙场,铁蹄飞箭,沙场埋忠骨。此一别后,万里春闺里,几回梦回与君同,怕只是孤魂化蝶入梦来。
烽火无端连天起,惊破鸳鸯梦。过了许久,欣宁公主小心地捧起桌子上的画纸,仔细地吹干了墨迹,亲自在皇上面前展开:“看,就是他了!”
当那幅画卷在潘影面前展开时,她以为是到了梦境,日思夜想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现实中!
欣宁公主看着她惊呆的样子,不禁得意起来,慢悠悠地将画卷小心收起来,说:“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嗯,果然气度不凡。”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和下来。那画上的男子,即使跃然纸上,也无形中让人有种灭顶的压力,直教人喘不过气来!他身为九五之尊,当今圣上,睥睨苍生,却也不禁被这样的气势所压倒,要是亲眼看见他,岂不是有可能活活被吓死!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潘妃,见她也正出神,不由得醋意大发:“宁儿,这人姓甚名谁?明儿父皇召他入宫!”
“这个……”她摇摇头,“宁儿也不知道。”
“那就全国搜寻,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真的!”欣宁公主高兴极了,手中握着那幅画卷。
“皇上,这样子替公主找驸马,岂不贻笑大方?”潘影抬头望着皇上,笑容变得娇媚柔润。
皇上寻思了一阵,点头道:“爱妃说的是,宁儿……”
“哼!父皇就是不肯嘛!不肯就算了!让宁儿一辈子嫁不出去!”欣宁公主摆出平日里骄纵任性的样子大喊大叫,一会儿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宁儿,宁儿。”皇上顿时慌了,毕竟从小都是疼她的,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这会儿见她哭得伤心欲绝,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只嫁他!没有他我就一辈子不嫁!”她斩钉截铁地说,心中早已认定了那人便是将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好好好,父皇把他找出来,宁儿乖。”皇上不得不妥协了。
欣宁公主这才破涕为笑,拉着皇上的手撒娇道:“父皇最好了!”
潘影在一旁沉思起来,没留意欣宁公主看她那种带着胜利者般骄傲自大得意洋洋的目光。
若是皇上真的掘地三尺要找出他,那么……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窜上来。
景安宫里,柔妃心疼地看着女儿垂泪:“他竟让你做欣宁公主的丫鬟……”
“娘,没事,七皇姐她没让我做什么事,只是带着我出宫去玩。”德锦连忙解释,怕娘担心,她总是那么容易就忧愁,只要她出一点儿事她就心慌意乱,没了主见。
“可你终归也是公主。”
“公主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娘,您不是说将来锦儿要嫁个好人家吗?那锦儿就要好好地学习啊,这样子才不会被人家嫌弃。”她握紧母亲的手,想让她也和自己一样想得开。
柔妃低下头,突然泪水更汹涌了:“都是我害了你。”
德锦见她突然间如同犯了错的罪人,心里难受起来,眼中的泪水也打着转。
香灵匆匆忙忙跑进来,看见这场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德锦抬起头,勉强笑着问:“怎么了?”
“是欣宁公主……”香灵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知道了。”德锦站起来,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娘,我一会儿就回来。”
柔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睛里似乎藏了无尽的心事要宣泄出来,而她又拼命将它们掩盖起来。
御花园。
欣宁公主指着桌子上的画卷,说:“你打开看看。”
德锦走上前,拿起那幅画卷,展开来。
她一瞬间像是被惊雷击中,不能动弹。
“他可是我的驸马,怎么样?比杨四郎强了一百倍吧!”欣宁公主得意地吃着一串葡萄,眼角瞟着她呆呆看着那幅画卷的表情。
“啊!”德锦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画卷,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手指指着落在地上的画卷,那幅画卷依然固执地展开,画卷上的男子威武如天神,目光冷然投射,依稀是那双让她日夜不得安宁的眸子。
“你!”欣宁公主连忙扔掉了手中的葡萄,急急跑过来拾起地上的画卷,小心地卷起来放在胸前抱着,瞪着眼睛,忽然走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啪!
她的一掌没能将她打醒,她死死盯住那幅画卷,手指直直地指着,眼中是无休止的恐惧:“他是契丹人!他是契丹人!”她突然哭喊起来,浑身上下不住地发着抖,像是夜里梦中的人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而她无能为力逃不开。
“胡说!”欣宁公主彻底被惹火了,“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太监立刻过来,一个拉住她,一个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这才如梦初醒,呆呆地望着欣宁公主抱在怀里的那幅画卷。
噩梦,转醒便又沉沉陷了下去,像是泥沼中蔓延的理不出头绪的根茎,千头万绪,成了飘荡的杂念,挥不开去。
又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细白的皮肤上几道红得耀目的指痕,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而她突然疯了一般挣开两个太监的钳制,双目圆睁,冲上去一把抓过欣宁公主怀中的画卷,狠狠一把撕碎,洒在荷塘里,波光幽潋,荡起层层涟漪,晃晃的,荡漾开去。
“你这个死丫头!”欣宁公主眼睁睁看着她将她苦心描画的天神扯碎,就像生生扯碎了她的魂魄,叫她一时间竟心痛难当。
德锦却仿佛安静了下来,看着水中漂浮的纸片,满满的,满满的一池深潭全都是他,一笔一划,一线一条,绵绵勾勒,仿佛将她的灵魂也随着一起纠缠了进去。
欣宁公主从后面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拽过去:“你这个贱人!”
“你不可能嫁给他!他也绝不会娶你!”德锦扯过自己的头发,像是预示般警告她,“不要爱上他,你会死的!”
“胡言乱语!”欣宁公主气得浑身颤抖,看看那些在荷塘里漂浮的残缺的他,又不禁落下泪水来,“都是你,都是你!”
“海姐姐……”她低低呻吟了一声,然后转身跑出了御花园。
他是魔鬼!入梦来,却还那么残忍地进了她的现实!
深夜,潘府。
潘影急匆匆从宫里出来,回到家,老远地看见书房灯火通明,心中猜到他在,在门口理了理头发,她推门进去,妩媚的声音叫了一声:“爹。”然后抬头看见他,脸颊娇红。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潘仁美担心地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看着冷漠坐在一旁的耶律寒。
“下官定会照大王吩咐办事。”
“爹,今日在宫中,女儿听欣宁公主说了一个人。”潘影小心地说,眼角偷偷看了一眼他,又继续说,“皇上说了,将那人找出来,招为驸马。”
“欣宁公主招驸马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潘仁美问。
“可是……”她看向耶律寒,“欣宁公主的驸马爷,是大王您。”
“这……”潘仁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何?”
耶律寒冷冷地牵了牵嘴角。
“皇上说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大王找出来,我看,大王还是先回辽国,以保万一。”潘影献媚地讨好他,只期望他能转过眼看看她。
“多谢潘妃娘娘。”他嘴角噙起一抹戏谑的笑,继而又说,“本王此次来,就是跟潘丞相辞行的。”
“大王已经准备回辽国了?!”听到他要走,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服,不觉已经失态了。
“它日铲除宋室,本王定会重重答谢。”
“那德锦公主……”潘仁美犹豫了一下,“皇上怕是不会允许不祥之人随大军而行。”
“潘丞相计谋高略,这区区小事,怎会难得倒你。”耶律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下官不敢。”
“本王就回大辽等丞相的好消息了。”他站起来,接过慕胤递来的黑色斗篷披上,走出门外。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潘影才不解地问:“爹,为何要德锦公主随行呢?”
“只要德锦公主跟着去,杨七郎便一定会去,到时候,爹要为你哥报仇,让德锦公主到九泉之下陪你哥!”
“爹!”潘影惊呼,“可是德锦公主是无辜的!”
“若不是她,你哥也不会死,无论如何她也是罪人!”
“可这样做,爹,我们利用她灭了杨家军,最后杀了她,我觉得……”她蹙起眉头,两国之战,为何要扯进一个无辜的女子,让她莫名其妙做了罪人呢?
“妇人之仁!”潘仁美轻斥一声,“有了德锦公主这枚棋子,可以顺利除去杨家将中最厉害的杨四郎和杨五郎,最后剩下的几个就不足为患了!至于杨业!北院大王自有办法!”
潘影还是十分不赞同,却不敢再开口,男人们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取得战争的胜利,却从来不会顾及女人的感受。
德锦公主,生在这个时代,注定就要做他们的棋子!
景安宫。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德锦缩在墙角,呆呆地看着前方。
不该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该是这样的!若她当初不逞强去冒了那次险,那么就不会有这样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的手握住了袖口中温润的白玉,黑暗中,那块玉佩玲珑剔透,闪着幽幽的白光。
“可是我遇见了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她悠悠地说道,把玉佩凑到脸庞上,温暖的感觉让她慌乱的心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道黑影慢慢地靠近了她,窗外黯淡的月光顿时无影无踪。
她突然抬头,一慌,手中的玉佩滑下手心,掉落在被子里。
“你……”她的嘴被一种冰凉的温度堵住,柔软地覆盖了她的唇瓣。
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凛凛生威,接触到她时化作了浓浓的温柔。
“我要走了。”他在她口中呢喃,声音低沉,像是封藏了千年的古井水,没有一丝杂尘,对着她诉说,“你会想我?”
“不,不!”她推开他,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他高大身躯的阴影遮住了她娇羞的脸庞,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紧紧搂着,越来越紧,湿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在她耳边喷洒,让她浑身不舒服,她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开。
他把头埋在她清香的发丝间,贪婪地吸取那些属于她的香气,半晌才说:“可是我一定会想你,怎么办?”
“你究竟是谁?”她终于挣开他的怀抱,退得离他远远的,才问。
“你会知道的。”他高深地盯着她在暗中扑闪扑闪的眼睛,俯下身拉过她,“我们还会再见的,小公主。”
“来人!”她张开口想喊人,却不料他却早一步捂住她的口,语气中带着警告:“你要是不想害死她们的话,就乖乖地听话。”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放开她,有些惋惜地说:“我现在就想带你走,可是你不听话,只好下次了,不过……”他坏笑着偷了一个吻,“我走了之后你要想念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我……”她想拒绝,他又再次用唇封住她的口,使她不能说话,“不许说不!”
好霸道!
她呜呜地点点头。他才满意地放开她,一脸促狭:“你怎么想我?”
“不知道!”她终于生气了,拿起床上的枕头朝他扔过去,没扔中,却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德锦忽然间就呆住了,四周漆黑一片,窗外偶尔渗进了幽白的月光,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半掩在黑暗中,一半月光离合,俊美得近乎渺茫。而此时他笑得那么爽朗,那么释怀,她甚至想不起当他残忍无情冷漠疏离时是怎样叫人害怕的样子。
笑声停止,她却还呆呆望着他,清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尘,清澈干净得仿佛没有一点儿心事,他忽然心动,欺身上前,双手托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捧在他的大掌里,像托着一枚珠玉。
她的眼睛清莹流转,偶尔带着点儿惊慌地骨碌一转,天真无邪。
月光中,他深深凝望着她,不敢眨眼,她是美得这样惊心动魄,这样虚无缥缈,他怕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
时间僵持着不肯前行,固执地在两人身边凝固成霜。
晚风吹拂,荡开了屋子里冻结的空气,耶律寒回过神,却还是忘情地轻吻了她娇美如花的唇瓣:“你是我的。”
她低垂眼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告诉自己:“我不会是他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月色离合,落满了一地的光华闪动,情意绵绵。
皇城外的马道上,慕胤从马背上跃下,跪在他面前:“大王!”
耶律寒冷着脸看他:“什么事?”
“德锦公主是无辜的,为何宋辽之间的战争要将她牵扯进来做牺牲品?!”慕胤愤愤的,他不能容忍,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甚至没犯任何错,何其无辜要承担这一切!这不公平!
“战争就要有牺牲,慕胤,你不是期望天下统一吗?若牺牲一个德锦公主可以完成你的心愿,为何不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同样不带一丝感情。
慕胤抬头望着他,月光下黑色马背上他如同天神般不可亵渎,黑缎披风,在风中上下翻飞。
“大王爱上她了?”
“是吗?”他侧过脸,嘴角有一抹嘲弄的笑,“何以见得?”
“若只为了笼络潘仁美,何须劳师动众要您亲自前来呢?若不是为了德锦公主,潘豹何其无辜命丧黄泉?若不是德锦公主,大王何须这样小心眼让欣宁公主赔上一生!”
“够了!”他终于有些怒意,冷漠的脸越发疏离。
“你利用她杀死杨家将,甚至毁灭她的国家,有一天她知道会怎样恨你!”慕胤激动地喊出心中早就想说的话!月光中,他眼中闪闪发亮!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凛冽的目光射向他,带着危险的警告。
慕胤禁了声,仍看着他。
烈火焚烧,薄薄一张纸怎包得住?恩怨重重,千丝万缕,自是剪不断,理,却还乱。
辽国犯边,在雁门关一带挑起战火。
雁门关一直有杨家军镇守,杨家主帅杨业有“杨无敌”之称,其七个儿子更是个个英勇善战,随父出军,战无不胜!一直是辽国心腹大患。而此次辽国竟敢在雁门关挑起战事,看来必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准备一举灭掉杨家!
皇上思索再三,加上潘仁美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决定应该彻底解决辽国的威胁!不顾杨业及众臣的反对!执意全面攻打辽国!
朝堂上,潘杨两家依旧展开了一番唇枪舌战!
潘仁美自是不肯放过杨家,老谋深算,怂恿皇上:“我皇得天佑,契丹区区小国,敢犯天威!若不铲除,将来必是我大宋心腹之患!”
杨业忠心耿耿,知道契丹人骁勇善战,加上北院大王耶律寒精明狡诈,足智多谋,若贸然攻打,恐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说:“皇上请三思,辽国兵强马壮,此次蓄意挑起战火,其中必定有诈!”
“杨元帅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天朝圣威,难道还怕了区区契丹蛮夷?杨元帅莫不是暗中勾结了辽国,另有打算?”
“杨业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怕这无中生有的指责,只是这时万不可贸然攻打辽国!”
“杨元帅号称‘杨无敌’,一直让契丹人闻风丧胆,屡次作战都是战无不胜,这次只要杨元帅披甲上阵,一定能助皇上铲除这心腹大患!”潘仁美改为蓄意的恭维,挑唆皇上出兵。
“皇上请三思。”杨业实在无话可说,这朝中口舌之争,他自是略逊一筹,可是谈起行兵打战,布阵谋略,潘仁美岂是他对手!
皇上略微思索一阵,说:“潘丞相说得对,辽国将来必是我大宋心腹之患,若不铲除,后患无穷!”
“皇上!”杨业还想多做劝阻。皇上却挥手打断他的话:“此次出征,朕会御驾亲征!”
“皇上圣明!”潘仁美立刻跪下大肆恭维。
“此次定一举灭了辽国,还我大宋百姓安定!”
杨业见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只好随百官一起山呼万岁。
“皇上。”末了,潘仁美又说,“臣听闻德锦公主曾被契丹人俘虏,想必对此次出征会有帮助,是不是将公主也带上?”
皇上沉吟片刻,道:“就依丞相所言。”
杨业觉察到了这其间一定有什么不对,想要开口时太监已经喊了退朝,皇上也走了。
空落落的朝堂上,杨业深深叹息了一声,回声响遍了每个角落。
官场风云,战场杀生,岂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决定的。
德锦公主要随军出征的消息也传回了后宫,朝廷的事,嫔妃们从不过问,可这次皇上竟然亲口说让德锦公主跟随大军讨伐契丹人,似乎有点儿匪夷所思。
景安宫。
柔妃死死地把门关起来,用身子挡着,歇斯底里地说:“我不准你去,我不准你去!就算抗旨杀头我也决不允许你去冒险!”
“娘,这是父皇的意思,我跟着去不会有危险。”德锦试着去宽慰她,可却让她更加激动了。
柔妃边哭边大喊:“就是因为是皇上的意思,我才更不能让你去,他能狠心让你做欣宁公主的丫鬟,就不会在意你的生死!他不会保护你!”
“不会的,娘,他始终是我的父皇啊!”
“我知道,你还是对被困在辽国的林小姐念念不忘,你是想去的对不对?”柔妃慢慢滑坐在地上,哭泣着。
被她说中了心事,德锦直直地跪了下来:“娘,海姐姐是为了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若不去救她,就是无情无义,您要我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吗?”
“你忘了你对我发过的誓言了吗?”柔妃看着她,泪光点点,此时眼中似乎藏了让人读不懂的玄机。
德锦怔住了,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怎么忘得了?
她跪下来,流着眼泪抬起右手:“我德锦发誓,这辈子决不离开大宋,否则……”
“否则就永远失去我这个娘,失去所有你爱的人!”
德锦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涌出来,“否则永远失去我娘,失去所有我爱的人!”
她的泪水突然间像止不住的洪水一样爆发了。
“你若离开大宋,便会永远失去我和所有你爱的人!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没忘!”她哭喊着跪走到她面前,“娘,就这一次,我求求你,我不会再想立功,我只跟着去,我会保护自己,我一定会回来。”
柔妃搂住她:“我就是不想离开你,德锦,我只有你了。”
“我发誓,无论如何会好好保护自己,还有四郎,我跟着他,他会保护我不受一点儿伤害。”
柔妃默默垂着泪,放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进了房,关上房门:“你去,我不拦你。”
德锦怔仲地看着那扇门,无法自拔地哭起来,越哭越激烈。
香灵躲在门后跟着默默地垂泪,她有一种感觉,诀别的感觉,比上次公主离开时还要深刻的感觉。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一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
德锦来到天波府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气氛,进了客厅,所有人都在,可是都不说话。
她看见四郎,却故意不理他,跟七郎坐在一起。
杨夫人拿了好多平安符,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口中絮叨着:“要记得平平安安,为国效劳是我们杨家的光荣,你们要时时刻刻不能忘了保家卫国,有国才有家……”
“好了好了,你已经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这次去又不是送死,别说得像诀别一样!”杨业故意大声说话,想要驱散空气中阴霾的感觉。
“哎,你们哪一次出征我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嘛,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担心。”杨夫人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都是大人了,六郎和七郎都还小,你们几个哥哥要好好照顾他们,德锦是女孩子,你们不许欺负她,要好好地保护她,安全带她回来!”
她递给德锦一个护身符,说:“好好跟着他们几个哥哥,别出事。”
德锦冲她笑了笑,用力点头。
七郎笑嘻嘻地接过护身符,在德锦面前晃了晃:“跟着七哥哦,七哥会保护你的。”
坐在旁边的杜金娥立刻给了他一拳:“不要脸!你是什么七哥,在这里所有人都比你大!”
“要你管!凶婆子!”七郎反驳了一句立刻跑到四郎那边躲着,生怕再吃一个拳头。
金娥坐到德锦身边,眨着眼睛问:“德锦公主也要跟着去吗?为什么?”
德锦摇摇头,清亮的眼睛里也满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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