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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栽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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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以为圣上今日不会有心读书写字,所以来迟了一些。”
“还说你不会揣测朕心?”皇甫夜斜睨着她,“你这一次猜错了。朕不但早起,而且已经上了朝,舞了剑,现在和几位娘娘坐在这里喝茶看景,你要是再不出现,朕就要派人去找你了。对了,说起来,你的家住在哪里?”
“也在京城中。微臣自幼父母双亡,家中贫苦,只有薄屋两间,就在东街市口十五号。”她坦然相告,不相信他会真的去查自己的底细。
皇甫夜果然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很用心地记下。他偏过头对苏秀雅笑道:“这位童大人就是帮朕为你找到那颗夜明珠的功臣,若没有他,朕昨夜都想不出拿什么做为送你的见面礼。”
“多谢童大人。”苏秀雅娇娇柔柔地道了句谢。
“不敢。”顾青彤低头还礼。
“你们先坐着,朕还有事要和童大人去办。倾故,跟我来。”
顾青彤没想到他会突然丢下几位新宠,不明所以的,只好跟随他走出金鲤湖。
“圣上……”她想问,但是自觉这不是自己能问的,又把话咽了回去。
皇甫夜回头一笑,“怎么走得这么慢?想问朕要带你去哪里?刚刚在朝堂上,朕听说近日皇城外来了些奇奇怪怪的外族人,想亲眼去看看。”
“摩诃人吗?”顾青彤劝说:“这些人是来东岳做生意的,圣上若是怀疑他们的来历也不必亲自去看,毕竟白龙鱼服是帝王大忌,太危险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危险。”皇甫夜笑道:“我实在不喜欢带着宫里的侍卫去外面,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官架子,隔着八丈远就被人认出来了。就你和朕,君臣两个人出去走。朕有时候信不过下面人的回报,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总会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来蒙朕。”
“那,苏贵人她们……”
“她们怎么了?那一池的金鲤就够她们看一个早上了,难道还要朕陪着她们数鱼的尾巴有多少条吗?”
顾青彤不由得笑了。她这才发现皇甫夜今天甚至没有穿龙袍,一身银蓝色的外衫,腰上随意束扎着一条银色带子,头发用竹冠绾起,卸下了帝王威严,竟有别样的潇洒。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平易近人。
皇甫夜像是经常出宫,对宫外的道路比顾青彤还要熟悉。
“西街那边都是些乞丐,每回去都抓得我的衣服一大堆的脏污,我们今天去东市就好,听说那些摩诃人最爱去那里。你知道他们在京城里都做些什么吗?”
皇甫夜问起,她尽自己所知的回答,“听说大多数摩诃人都是从事杂耍卖艺,或者做小买卖。他们的手工艺品别具一格,价钱又便宜,很得普通百姓的喜欢,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可疑之处。”
“也许是我多心,但是,我总要多长一双眼、一个心眼儿才能以全万一。”出了宫,皇甫夜改掉他身为皇上的自称──朕,与顾青彤结伴而行,随意在街上走着,只像是两位过从甚密的朋友。
“外面有什么你喜欢的酒坊茶楼可以介绍的,就尽管说。我吃惯了御膳房的东西,有时候真想换换口味。但是每次在外面停留的时间都不多,也没有吃到多少民间美味。”
“前面有家德胜斋,据说他们的牛肉料理是一绝。”顾青彤用手一指。
“那就先去那里。为了出来吃这一顿,我连早膳都没进呢。”皇甫夜对她做了个苦脸,惹得她忍不住灿然一笑,万万没有想到他在人后还有这孩子气的一面。但笑时她发现皇甫夜看她的眼神格外的怪异,不禁又收起笑意,赶快转过脸去。
德胜斋的生意向来火热,好在他们今天来得早,店门刚刚开,客人寥寥无几。
掌柜的见来了两位形容俊雅,举止不俗的客人,亲自迎了出来,“两位公子是头一回来吧?要吃点什么?本店的卤牛肉最是着名。”
“把你们的招牌菜随便拣几样送上桌就好。”皇甫夜很豪气地摆摆手,在堂内找了张桌子坐下,打量着四周。无意间看到堂上挂着一幅字,狭长的凤目眯起,问道:“掌柜的,这幅字是谁写的?”
“这是先祖皇帝赐字。”掌柜的说到这里很是得意。“先祖皇帝路过小店,偶然吃到本店的牛肉,赞不绝口,就给本店题了个字。”
顾青彤见皇甫夜的神情忽然变得严峻,低声问道:“怎么?”
“这字是假的。”皇甫夜不悦地说:“好大胆子的店家,竟然敢在店里悬挂假的题字为自己招揽生意。朕回宫后要叫人抄了这家店。”
“不必这么严重吧?”顾青彤小声提醒,“小心叫旁人听了去,您……刚才用错字了。而且,店家招揽生意的手段各自不同,或许这德胜斋做得有些过头,但叫官家私下来警示他们一下也就好了,毕竟这是家百年老店,您若是抄了它,并不见得会为皇家挽回多少颜面,却会让百姓对您多几分记恨。”
“百姓记恨我做什么?”皇甫夜不解。
“这德胜斋建店百年能屹立不倒,当然不会只靠一幅假字就招揽到这么多年一代又一代的忠实食客,而是靠食物的味道和质量。所以若有一天老主顾们吃不到这些美味的牛肉,当然不会赞美您处事公正、执法如山,只会恨您夺了他们心爱的口腹之欲,这不是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树敌吗?”
皇甫夜一怔,转而笑道:“说的有理。果然还是百姓懂百姓的心。不过这口气我是咽不下的,总要给这个店家一个大大的警告才好。”
“其实,坏事也可以变作好事……”
顾青彤话音刚落,皇甫夜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注意外面进来的那几个人。”
她举目看去,几个彪形大汉正从外面走入,操着一口浓重的外乡口音对掌柜的大声说:“掌柜的,来二十斤牛肉、三十斤酒。”
顾青彤吐了吐舌头,“好大的胃口,二十斤牛肉、三十斤酒?”
“他们就是摩诃人。”皇甫夜确定无疑。
摩诃人在那头说话,叽哩咕噜的和彼此说着自己的语言,皇甫夜皱紧眉,“早知道应该带上外事通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说今天的买卖赚了二两银子,是这几天最多的进项,照这样下去,再赚个把月,连年货钱都有了。”
顾青彤娓娓道来,惹得他颇为吃惊,“你懂摩诃语?”
“以前家中住着一个摩诃族的老仆人,从小照顾我,所以懂一些。”
“童倾故,你总是给朕惊喜。”
皇甫夜深深地望着她,那目光中的专注和动容让顾青彤心中一阵颤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究竟是欣喜?还是不安?
“蒙君赞言,愧不敢当。”
“这几句赞美压不垮你的。”他悠然笑语,“不要和我客气,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听人说假话,虚伪得一塌糊涂。”
她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他的这句话有意无意地戳中她的隐密心事。
“您的手下如果有人说了假话,您会怎么处置他们?”
“要看假话的程度。”皇甫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复为君临天下的东岳国主,眉宇间都是冷冷的厉色。“如果是我不能容忍的假话,我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我的眼里,从来容不得一粒沙子。”
垂下眼,顾青彤握住手边的那双筷子,久久没有说话。
店伙计将饭菜摆上桌,皇甫夜兴致勃勃地听着店伙计介绍每一道菜的名字和做法,一边试吃,发现身边的顾青彤却一语不发,便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吗?”
她摇摇头,低声说:“那些摩诃人说今晚有集会在东街市口,老大会去。但是,我不知道谁是他们的老大。这些话,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
皇甫夜眼睛一亮,“不,有意义。也许他们的确在策划着什么。东街市口?那岂不是离你家不远?”
“嗯,应该是的。”顾青彤暗叫不妙。
“晚间我叫九城总督带上人马埋伏在附近,我就到你家去等消息。”皇甫夜立刻下了旨令。
“可是……”她还想劝阻。
“不要跟我说危险什么的说词。”他竟然看穿她的心思,马上截断了她的话。
于是顾青彤只好继续沉默着埋头吃饭。
等他们吃完时,皇甫夜叫来店伙计结帐,与顾青彤一起走出店门。
顾青彤听到后面两个摩诃人忽然小声对话,“看前面那两个人,穿得那么光鲜,连钱袋都很讲究,一定很有钱。”
她心神一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摩诃人似乎有了警觉,另一人说:“小声点,他好像懂咱们的话。”
“不会的。怎样?要不要干一票?”
“咱们不是答应了老大,不作奸犯科吗?”那人很是为难。
顾青彤心中焦虑,立刻急急地快走了几步,脚下步伐紊乱,绊到门槛,趔起一下差点摔倒,被皇甫夜一把扶住。
“怎么了?”低头审视着她的面容,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神情变化,“又听到什么了?”
“没什么。”她不想在这里惹事,疾步快走。
皇甫夜虽然不懂摩诃话,却也猜想到是刚才那两个摩诃人的低语让她神色大变,于是他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和她逛街,但是心中已经悄悄留意起身后的动静。
果然,那两个摩诃人紧跟着他们也结了帐,出了店,走在他们身后。
难道真的被倾故说中,白龙鱼服,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危险吗?皇甫夜的心中并无惧意,只是觉得好奇和好笑。
走了两条街,他故意站在一处街边的小摊位前,偏过头去问商贩一块玉坠的价格。
顾青彤以为他不知道危险就在附近,急得过来劝他,“您家中比这货色好的东西不知有多少,何必在这里浪费光阴?”
她的话惹得不明就里的摊位老板很是不满,辩解道:“这位公子说话有点不中听,我在这里摆摊十几年了,谁不夸我王老板的东西货色最好,价格最公道?”
顾青彤眼角余光已经瞄到那两个摩诃人逼近,哪有心思和老板斗嘴,急得不顾尊卑伸手拉了拉皇甫夜的袖子,“主子爷,我们回去吧,外面没什么好转的。”
“时辰还早着呢。”
皇甫夜故作不解,弯下腰去挑货,故意卖了个很大的空隙给身后的两个摩诃人,让他们轻易就能看到自己腰上的钱袋。
果然,其中一人上了当,凑过来假装和他们推挤着,想趁势将皇甫夜的钱袋偷走。
顾青彤情急之下用摩诃语说了句,“大哥,这位公子不是你能偷的对象,不要给自己惹祸上身。”
那摩诃人愣了愣,没想到她真的会摩诃语,倒退几步之后和另一个摩诃人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起来。
皇甫夜有点扫兴,“你和他说了什么?”
“原来您知道?”顾青彤不解皇甫夜的“明知纵犯”,“外面这样的小案太多了,主子爷,您还是听我一句,赶快回家去吧。”
皇甫夜见她向来沉静自若的表情此刻越来越焦虑,满脸通红,似是单纯可爱的孩子,不禁笑道:“怎么,你还怕他们吃了我不成?”
“摩诃人的警觉心向来很高,最爱与人结仇,在这里待久了,如果一会儿还有其他的摩诃人到来,难保不会生出新的是非。”顾青彤一再对他解释,心中只盼着这位固执的皇帝能听她一句劝告,尽快回宫。
忽然间,她感觉到脑后一阵冷风袭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皇甫夜的笑容陡然寒凝,闪电般出手,在她耳畔附近一抓,高喝道:“暗箭伤人,原来你们是摩诃族的狗熊。”
她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那两个摩诃人中的一人本想用石子打向她的后脑,是皇甫夜眼明手快的将石子击飞。
但是接下来,那两个摩诃人高声吆喝了一句,从附近的街市上又有四五个摩诃族打扮的人涌现,围在他们四周。
顾青彤这下子可真要在心中叫苦了。
皇前夜冷冷一笑,一怎么?你们盗窃不成,被人揭穿后就要恼羞成怒地打人了?这里难道不是我东岳的地盘?“
刚才那个投掷石子的摩诃人说道:“你身边那个小伙子,太多话,该给他一点教训。”
“若他见罪而不举,才该受到严惩。”他冷然反驳。
但他的话是摩诃人听不懂的,他们仗着自己的个头大,体力惊人,有两人扑向他,想将他撂倒。
没想到皇甫夜身子轻灵如乳燕,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个圈,就脱离他们的攻击包围,双手并指为掌,在那两个摩诃人的后腰处同时一戳,他们竟然就跌跌撞撞地冲出好几丈开外,摔倒在地。
顾青彤正看得目瞪口呆,冷不防手臂被人狠狠抓住,接着有人将她举到空中,像是要将她摔下。
她惊呼一声,就觉得身子已经被人用力掷下,还来不及感觉到疼,忽然她的肩膀和腰都被一双手臂抄起,稳稳地落在地上。
“好大的胆子,敢动朕的人!”皇甫夜震怒之下,本能地恢复了口气和自称,同时大喊一声,“内宫近侍呢?朕不开口下旨,你们就真的不动了吗?”
哗啦啦声响,原来在周围的人流中还隐藏着几十名内宫的侍卫。他们之前曾接到皇甫夜的旨意,要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许在人群中暴露行踪。所以皇甫夜一开始动手时,他们并没有现身。
尤其是内宫侍卫长一眼便看出这几个摩诃人不过是仗着匹夫之勇逞强,武功远胜不了皇甫夜,就乐得让皇上和他们练练拳脚。
万万没有想到,摩诃人将主意打到顾青彤的身上,真正惹恼了皇甫夜。
侍卫们的现身,让街市上一片大乱,顾青彤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然后就昏倒在皇甫夜的怀中。
依稀在最后一刻,她听到皇甫夜情急的下令,“将这群摩诃人都抓起来,立刻叫太医到内宫待命!若是童倾故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朕就叫他们摩诃人拿命来偿!”
她的心,再度为之悸动。于是情不自禁的,放纵了自己的胆子,悄悄地依偎在他的怀中──那一方让无数女子为之痴想的天地,如今被她暂时独占了,原来这里是如此的宽厚温暖……
第四章
顾青彤醒来时听到皇甫夜正在和什么人发脾气──
“堂堂东岳皇都,居然让几个摩诃人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伤了朕的人!你这个九城总督是怎么当的?”
“微臣失职,请圣上治罪。”
“据说今天晚上他们在东街市口还有集会,你带着人去,将他们全都抓起来,朕要一次办!”
“圣上,请息怒。”她挣扎着爬起来,“摩诃人的集会未必有什么大恶,如果抓起他们,反而可能引起更大的暴动。”
“你起来做什么?”皇甫夜将她重新按倒,伸手摸着她的额头,“额头怎么这么凉?”
他火热的手掌印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让她浑身轻颤。
“怎么了?”他捏住她的肩膀,“本来就这么单薄的身子骨,刚才还被那个该死的摩诃人欺负。给朕看看你的胳膊。”他不由分说就将她的袖子卷起,在她纤瘦雪白的胳膊上,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个黑紫的指印。
皇甫夜的眉心凝成几道深深的印痕。“让太医院的人拿紫金活血膏来。倾故,我看那摩诃人还抓住你的腰,你把衣服拽起来我看看,那里伤到没有?”
顾青彤惊惶失措地说:“没事没事,我的腰上不疼。圣上,微臣刚才说的话请您三思。我听那两个摩诃人对话,似乎他们有一个头目。您可以派人找到那个人问清楚,好过这样全族连坐似的制裁。您刚刚登基,要树立一个仁君形象是当务之急,不要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坏了大事。”
皇甫夜的眉峰还是不能展开,“朕最恨他们居然在朕的眼皮底下伤人,你居然还替他们说话?”
“微臣也从不会饶过欺负微臣的人,但是这不是私事,而是国事,微臣必须将私人恩怨暂且放到一边。”
皇甫夜眯着眼睛瞅她,“倾故,你是帝王身边一颗很清澈的心,难得有你这样的人为朕这样细心谋划,好,朕就暂且放过摩诃族一次,照你的意思,擒贼先擒王。李大人,童大人的话你是听到了,朕暂时留着你的乌纱帽在这里,如果你能抓到摩诃族的那个头领,就算是你将功补过,否则,朕还有后话等你。”
九城提督连忙谢恩走了。
太监捧着药盘走进来,低声禀报,“苏贵人那里还等在圣上。”
顾青彤低垂着眼,伸手去拿药盘上的药膏,却被皇甫夜抢先一步将药膏拿到手里,他不悦的声音竟让她躁动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下来。
“她在催朕吗?告诉她,朕今天晚上有事,让她不要等了。”
虽然违心,顾青彤还是张口说:“圣上要是还有政务就请先忙去吧,微臣可以自己上药。”
“你那只手臂受了伤,一手上药不方便,朕来吧。外面的事情有李大人去办,朕暂时不管了。”
他将一块药膏涂抹在她手臂上青紫的印痕处,那清凉的感觉立刻沁入肌肤。
“那,圣上不如去陪陪苏贵人,她刚承君恩,独守空闺的滋味一定很难熬。”
“朕后宫的事情要你来管吗?”皇甫夜的声音陡然一沉,像是动了怒。
顾青彤只好闭上嘴,默默地接受他为她上药。
过了片刻,他又柔声问道:“是不是朕话说重了,气到你了?”
“微臣怎敢和圣上生气?”
皇甫夜却噗哧一笑,“真是孩子脾气,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在生气。”
“微臣没有……”她想为自己辩白,一抬眼对视上他漆黑的眼,那眼中复杂的情绪让她心悸。
“以你之才,放你在朕的身边也许太屈就你了。若不是舍不得,朕应该放你到外面去做个封疆大吏。”
“微臣没有雄心壮志。”她急忙推拒。
“暂时就是你想去,朕也不会让你去的。”他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这安抚的动作让她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位老奴,是不是平时吃得不好,所以身子这么单薄?刚才朕抱起你的感觉就像抱着一朵花,比苏贵人还要轻一些。”
皇甫夜的无心闲聊让顾青彤心跳加速,强笑道:“我的身子就是这样,自小单薄,生过几场大病,一直也胖不起来。”
“以后朕的御膳也给你准备一份,就住在宫里吧,起居和朕一起。”
“这……如何使得?微臣毕竟是外臣,皇上的起居就是您的妻子都不能和您相同。”
“又在和朕虚情假意的客气了。”皇甫夜取笑道:“还怕朕的卧龙宫住不下你吗?这样你也省了早晚跑来跑去的麻烦。有时候朕批阅奏折忙到很晚,如果想找你说话,还要叫人开宫门去找你。就这样定了,西殿的房间暂时给你住,你有什么东西要从家里拿的,朕派人去给你取。”
“家中也没什么东西,只有几套换洗的衣物。”她思虑着,生怕自己露出马脚。
“衣服就不用了,庆毓坊的人刚刚到京,就让他们给你做些新衣,一年四季的都做出来。他们的做工还是不错的。”
“微臣岂不是要欠圣上很多银子?四品官一年的俸禄才不过一百两银子,庆毓坊一件成衣几乎就要花掉微臣半年的俸禄了。一年四季的衣服做下来,微臣真的是卖身帝王家至少二十年。”
她似慨叹似抱怨的玩笑话让皇甫夜又笑了,“你以为你只是卖身二十年吗?这辈子你都要卖给朕了。”
许君一生,执手偕老。
不知怎的,顾青彤忽然想到这八个字,脸颊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热。
“脸又红了?不是发烧了吧?”皇甫夜低头审视,一手托住她的脸颊,“看来还要让太医院的人给你把把脉。”
“不必,只是这宫里有些热。”她这才顾得上打量自己的所在。这里应该是卧龙宫的中心殿,四周柱上都雕刻着精美的盘龙,而她身下的床铺居然都是黄缎床单,床头还雕刻着两条双足相抵,面面相对的龙。
原来她竟然躺在龙床上。
她赶快翻身下了床。
“怎么又下来了?再躺会儿。”皇甫夜本来坐在一张桌案旁写着什么,见她下了床,又来劝阻。
“龙床不是微臣这样的人能睡的,再多躺一会儿,微臣就要折寿了。”
“你总喜欢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来吓唬自己。”皇甫夜笑笑,没有再继续阻拦,“当年先祖潘皇后也睡过这里,朕看她妥妥当当活到七十岁,也好得很。”
“潘皇后毕竟是皇后,皇后者,鸾凤也。天子龙身,只有凤凰可以比翼,微臣哪里比得上?”
“凤凰也未必能比得上龙,不过朕的确不会让皇后睡在这里。”
顾青彤思忖一阵,大胆问道:“圣上似乎对女人总是有无穷的轻视与不信任?请恕微臣大胆问一句,是她们曾经得罪圣上了吗?”
“这个问题算不上大胆,不过你又是在企图揣测朕心了。”皇甫夜放下笔,静静地想了想后才答道:“不要以为朕是在仇视女人,所以才轻视她们。朕说过,她们在朕的眼里是玩物,是朕疲倦后可以为朕带来放松和愉悦的床伴,仅此而已。所以不要胡乱猜测朕是不是被什么女人骗了,然后愤世嫉俗?不,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可以骗到朕。”
附和着他自信的笑容,顾青彤也想笑笑,但是他后面的话又让她笑不出来了。
“朕不会原谅骗朕的人,如果哪个女人真的愚蠢到要骗朕,朕也绝不会让她有安宁日子过,而且会让她一辈子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即使那女子曾经让圣上……得到满足?”
皇甫夜看着她明显泛红的脸,邪邪地笑了,“你今年多大?”
“十……十八。怎么?”
“有过女人吗?”
顾青彤觉得嘴唇干涩,费劲地撒谎,“还没有。”
“所以你不能明白,女人在床上都是差不多的,朕虽然可以在她们的身体上得到些享受,但是并不会为了她们放弃自己的原则。”
“连苏贵人……都包括在内吗?”她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身为女人的自己伤感,或是说点什么挽回些面子。
皇甫夜已经淡淡点头,“包括任何女人。”
顾青彤知道自己已经走入一个危险的境地了。从皇甫夜那里探得他的心声越多,她就知道自己距离危险越近一分。但是她就像是开弓上搭好的箭,没有回头之路。
次日,九城总督果然在摩诃人的集会地抓到他们的头目,一个同样高壮,皮肤黝黑的摩诃人,说着一口口音更浓重的东岳官话,即使被抓进皇宫,站在东岳国主面前,依然是满脸的桀骜不驯。
“我犯了什么罪?难道东岳国不允许我们外族人做生意吗?”他大声质问,声如洪钟。
“正当的生意人,我东岳从来都是大开城门以示欢迎,但是违法乱纪,作奸犯科的,我东岳就绝不会对他留情。”皇甫夜锐利的眸子含着冰凝注在那摩诃头领的身上,“你既然是他们的头儿,应该知道昨天在东岳的街上,你的族人做了什么。”
摩诃头领五官堆紧,一连串的摩诃话忽然脱口而出。
“不要在朕的面前故弄玄虚的说朕听不懂的语言。”皇甫夜无心和他啰唆,看向身侧的顾青彤,“他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手下人昨天犯了点事,这也不是他所想要,他已经教训了那几个手下,下令他们回摩诃去了。圣上不应该为了他们两个人就捉捕了全东岳的摩诃人,他不服气。”
摩诃头领怔怔地看着顾青彤,忽然用摩诃语问她,“你这个丫头是谁?他的嫔妃吗?为什么会懂我们摩诃的语言?”
顾青彤脸色大变,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眼就识破自己的性别。转念一想,她又很快想明白了,摩诃人的身材都比东岳人高大魁梧,在摩诃人眼里,她这样清瘦的身材,过于俊秀的容貌,又无男性特征的喉结,在在都暴露了她的真实性别。只不过在东岳国像她这样文弱清瘦的少年男子有很多,所以才很容易的蒙混过去。
好在殿内懂得摩诃语的只有她一个,所以她故作镇定的用摩诃语回答,一我是他的通译官。我有位亲人是摩诃族人,所以我懂得一些摩诃语。“
这位高大的摩诃人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像是因为听到她说她有位亲人是摩诃人,而把她也当作自己的亲人似的。
但是皇甫夜困惑地看着两人交流,见顾青彤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让那摩诃人喜笑颜开,心中一阵难言的不悦强烈的翻涌上来,立刻打断他们的话。
“既然如此,朕就给你摩诃族一个面子。你必须和朕约法三章,严管你手下的族人,不许他们再做违法乱纪之事。如果他们安分守己,朕不会在乎你在东岳赚走多少钱,否则,朕就会驱逐所有在东岳的摩诃人,而且永不许你们踏入东岳的土地一步。”
摩诃头领看了眼皇甫夜,又对顾青彤说了一句,“这个皇帝脾气很臭,我们摩诃人不喜欢听人摆布,但是既然你和我们摩诃族有亲,你告诉他,我也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顾青彤莞尔一笑,没有立刻将他的原话翻译给皇甫夜听。
等摩诃头领被带下去之后,皇甫夜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和他刚才叽哩咕噜的说些什么故意让朕听不懂的话?”
“他问微臣为何懂得摩诃语,微臣便据实回答。”
“仅此而已?”
“还有,他说他们摩诃人本来是不听外人摆布的,但是既然微臣和摩诃有亲,他愿意遵从圣上旨意。”她将对方的话婉转转述,却依然引得皇甫夜满脸不悦。
“怎么?他还不服气了?都是你为他们求情,否则朕才不会让他这样耀武扬威。”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以后不要冲着那种人笑起来没完,朕没有让你向他示好的意思。”
“微臣没有。”她辩白了句。哪有笑起来没完?她又不是个只会傻笑的傻瓜,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而已。
“难道朕是瞎子,看不到你刚才对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笑吗?”
低下头,她低声嘀咕了句。
皇甫夜沉声道:“说什么?不要又故意瞒着朕。”
“微臣说……圣上是无理取闹。”
这话真的说重了,她似乎都可以听到身后的皇甫夜骤然屏住呼吸,然后沉重的脚步声从宝座上踏着缓慢的节奏走下,停在她的身旁。
“你说朕无理取闹?”他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朕是不是有点太宠你了?”
“微臣知罪。”因为肩头上以及他声音带来的压力让她很不自在,站起身,她平静的面对他的质问。
“朕看不出你认罪的诚意。”大手忽然攫住她的下颔,将她深埋的脸颊抬起,逼她对视他目光灼灼的眼,“童倾故,你的胆子应该比你表现的大得多,所以,朕到底怎么无理取闹,你倒说说看。”
“圣上,微臣已经认罪了。”不想再和他对上,她姿态更低,而且,皇甫夜逼得如此近,近到她感觉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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