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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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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心为她,而她却老为了别人的事搁下他。
当下,她便决定快些赶工将衣裳做好,天大的事都不及他重要了。
她挨靠着,轻扯他臂膀撒娇。“收了我的赔罪礼,不生气了?”
他抽开手,谨守礼教地拉开一臂长的间隔。“我本来就没生气。”
那早先扯着嗓门凶她的不就是卡到阴了?
她一副“原来你也懂得睁眼说瞎话”的神情愕瞪着他。
他清清嗓,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你怎知我身量?”
没见她量过身,如何做得分毫不差?
“我量过啊!”
“何时?”
“你忘啦?那日在灶房,我抱过、贴身量过——”
他赶紧伸掌捂住她的嘴。“别胡说。”
这话说得暧昧,若不经意教人听了去,她名节还要不要?
啧,这样就脸红了?
穆朝雨耸耸肩。“自己爱问又不让人讲。”难伺候。
他忽而头痛地想起——
“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祝家大嫂替她打样版,尺寸必然是要告知的,她这不像话的性子,该说、不该说的怕是一项也没少说……
“腰身吗?我合抱着大概是这样,照着我来量就是了……然后臂长,贴合着约莫到我指尖处,肩宽就比我再多个一臂宽,身长大概……”
他就知道!
她大喇喇直言,他却听得脸颊热辣辣烧红,完全不敢想象人家会怎么想。
如今才来阻止她又有何用?亡羊补牢……羊怎么样也早跑去大半了……
他看着损失惨重的养圈,无言复无言。
牛婶家讨媳妇那日,他们一道去了——穿着她亲手缝制的那件新衫。
“咦?小穆子今儿个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胡乱喊,众人也跟着她乱喊……也罢,他早已绝望得不再纠正。
“哎呀,新衣裳是吧?哪儿买的?”
“可不是,好看极了。”
连牛大哥都调侃他了。“究竟你讨媳妇还是我讨媳妇?穿得比我还称头。”
这……大伙儿是约好了集中火力消遣他吗?
身边那人听得可得意了,掸掸他的衣衫。“初次做衣裳就有这等成绩,我真有慧根,改天再给你多做几件。”
而后是祝家大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意味深深地调侃。“不错,挺合身的,也不枉小雨儿在我那里赖上数月。”
他一阵耳热,穆朝雨闻言皱了皱鼻,回道:“不用强调数月,我知道我赖了你很久。”
憨丫头,重点不在“数月”,而在“合身”,名节都要被自个儿败光了!
他实在不知,该不该提醒她这教人叹气的事实。
酒筵开始后,他们被分开安置,他和邻里间的男子们坐一桌,穆朝雨则在女眷那一桌。
许是心情好,又或者乐得没人看管,她一杯又一杯是黄汤下肚,他在邻桌是瞧得频频皱眉,吃顿酒席也不安心。
还喝!小酒鬼,待会醉了不睬你,看你怎么回去!
同桌邻居见他也坐不住,时时朝另一边张望,心下了然,笑到:“别担心,那丫头精的跟什么似的,她懂得照顾自己的。”
浥尘拉回视线,回了邻居大叔。“我知道她不是孩子了,但——”就是放不下心,自己也无法控制那般的心,总要在她身边打点好一切,才能真正安心,即使明知她一个人也可以。
“她爹都过世四年有余了,她要不够灵巧聪慧,一个人怎挺得过来?她呀,是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
短短四字,意喻深远。
聪明难,糊涂更难,而她,便是大智若愚、聪明的糊涂人。
“她一直很渴望有个亲人,你又凡事宠着她,她乐得全赖你,所以我说呀,你们真是绝配。”一个爱替人操心、一个则是渴望有人操心的滋味太久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邻家大叔说的,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不说破罢了,她爱装憨装傻,他也乐得让她赖上一辈子。
喜筵将散,邻桌的她不见人影,怕她真捧着酒坛子去找人拼酒,他急忙寻人去。
寻至后院,那心头记挂的人儿半靠在围栏边,与祝家大嫂聊着闺房间的体己话,他正要识趣地避开,偏巧钻入耳里的话语挽住了步伐。
“我瞧浥尘是知礼守纪的君子,律己甚严,老顾忌着怕坏你闺誉,你若不给点表示,他是不会有动作的。”
“我哪没有啊?明示暗示全都来了,他偏给我装聋作哑,像根本头似的点不通,我有什么办法?”
有——这回事吗?
他呆愣着,无法相信她竟暗地里冤了他一记,活似他多薄幸无情。
“怎么个暗示?”祝家大嫂好奇一问。
是啊,他也想早点,怎么个暗示?为何他这当事人全无所觉?
“我都明白开口要他娶我了,算不算明示?”
用那种玩笑似的口气?三分随意、七分更像戏弄,依他看,逗人窘然无措的意图居多吧?
第八章
他冤,那厢表现得更冤,气忿难平地又道:“抱也抱了,在他面前露腿、露肩、又摸又缠的,还不够?真要我剥光了强要他才叫明确吗?我可也是个未嫁的黄花大闺女,也有矜持的——”顿了顿。“虽然不太多。”
那是因为……她总没个正经,他无法确知她有几分认真,几分嬉闹啊!
那些个亲昵举止,他也知是逾越了,可一向只当她爱玩,性子本就大而化之,不拘小节,因此也就更谨慎地为她把持住应有的分际,不能坏她名节,谁知……她竟是这般心思。
是啊!若是无意,何必时时言语挑逗、意态暧昧?逗人也有个限度,她并非不知分寸的姑娘。
浑然不在意地为他败光名节,是因为……心头早有定见,打定主意要他了。
他只是没想到……会那么早,早在他什么都尚未想清楚以前,她便沉稳地决定了自个儿的将来。
坚定地将一生交托到他手上。
不得不承认,他败了。
面对终身大事,姑娘家都比他果断潇洒、坦率大方,相较之下,他顾虑得太多,倒显得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了。
祝家大嫂朝他所立之处瞟了瞟,他脸一热,知她早已察觉他的到来,那些话是诱着要穆朝雨说给他听的。
那实心眼的姑娘也不疑有他,挖心掏肺说得可多了、哪时牵手、抱过几回、怎么调戏他……一桩桩巨细靡遗全抖出来。
他还不知道,她醉了后话这么多。
“咳!”逼得他不得不站出来打断她兴头。再让她说下去,他都甭做人了。
“抱歉,嫂子,给您添了麻烦。”他弯身告罪。“她醉了,我这就带她回家。”
“谁醉了?!”那醉娃弹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小、穆、子!对吧?”
要敢连他都认不出来,回去她就惨了!
“没醉就站好,别晃。”
她憨笑,朝他软软偎倒,酒气醺热的焉颊在他颈际蹂蹂蹭蹭,似是降温,又像在讨怜。
若是以往,他会信她真醉了,可这会儿……他很难不怀疑这贼丫头在顺风驶船,给她梯子不顺势爬下来,免了三分尴尬,居然还愈爬愈高,当心摔死她!
迎上祝家嫂子了然的谑笑眸光,他微窘,却没再可以澄清什么,默默受下这亲昵行止,谢辞了主人家,背起小醉娃步上回程。
“下次再喝这么醉,把你丢路边自个儿爬回家!”嘴上说着毫无说服力的恫吓言辞,护怜行止却是瞎子都看得分明。
她笑了笑,搂住他颈子,颊贴着颊,近得他都能感受到她吐息间淡淡的酒气、以及婉媚女人香。
一路静悄悄,谁也没再开口。
这宁馨的夜,这一轮明月清辉、晚风徐然,有她相陪,纵是背着她,长路无尽,也丝毫不以为苦。
他从没有一刻觉得如此平静,步伐如此坚定,凝思着该如何清清楚楚让她看明白自己的心意,要是再无任何表示,说不准她真要把对祝家大嫂说的戏言付诸实行了,这大胆丫头可没什么不敢的。
回到家中,将她安置床上,他打了水来要给她擦脸,谁知才转个身,她人又不见了。
真没见过比她更不安分的姑娘!
他气闷地要再去寻人,才开了门,就见她蹲在院子里那颗大树底下,笑着朝他招招手。
“夜深了,不好好歇着,蹲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喝酒,你陪我,我们再喝!”
都喝那么多了,还不够?
他想了想,换个方式打消她的念头。“我很想,可是家里头没酒。”
“有啊!”她开始朝树底下挖。
“……”还真有?
老天爷,他错了!做人当真虚伪不得,他发誓下回再也不说违心之论了。
当坛身逐渐由泥地里露出,他也瞧清贴在上头的红纸。
岁月模糊了墨痕,隐约犹能辨识年份、生辰。
瞬间,他领悟了什么。
“是我的喔,爹帮我埋的。”
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她的女儿红。
“这不能——”他连忙要再埋回去,被她制止。
“牛婶说,今天是好日子,会白头到老,夫妻恩爱。你娶我,好不好?我们现在就成亲,你跟我白头到老,夫妻恩爱。”
他哑了声。
怎会不好?他求之不得!
可——这太突然,也太寒碜,不能如此委屈她。
“这事等你酒醒再——”
“你知道我没醉。”
他静默下来。
是啊,有何不可呢?
早先就是他顾虑太多,累得她要不顾矜持表态,已亏欠过她一回了,如今她都主动求亲,难不成还要拖拉着不干脆?
他愿陪她疯癫一回——
“好,我们成亲。”无论她是当真抑或醉后戏言,他是真心实意,愿娶她为妻,一生诚挚相待。
因陋就简地原处拜了天地,再朝她指示的父母坟头方向磕头三拜,最后,夫妻执手盈盈一礼,唯望举案齐眉,相持以诚。
没有红烛喜帕、大红灯笼,也没有摆桌宴宾、贺客盈门,只有执手相依的两人,以及一坛陈封二十年的女儿红。
她开了封,于君对饮。
月已半沉。
一坛女儿红,两人肩靠着肩,举杯对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喝去大半坛。
“喝了我的女儿红,想不认账都不行了。”
“我没想赖。”他接过她手中的空杯,温存拭去她嘴角的酒渍,才又替她斟上半杯,一如以往那般妥帖照顾着她的需求。
“其实我酒量很好,不会醉。小时候爹常灌我吃很多珍贵的补药补酒,所以身子骨很好,也不容易病。”
“房里那一大柜子的医书,全是爹留下的?”
“嗯,他是大夫,医术很好,医德更好,若遇上穷苦人家,看病常常分文不取。他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医者父母心,总说要把这一身精湛医术都传给我,希望我也跟他一样,懂得帮助那些无助病苦的人。”
“我——当真是你医的头一个病人?”若不是纯粹吓吓他,就是真的只医过牲畜了?
“是啊。打我有记忆以来,就在爹身边看着,把脉、下针多少也学了一点,遇到不懂的就翻翻医书,总有办法的。”
“……”你这样讲,难怪没人敢让你医呀!
她其实比他以为的还要更聪明,他这一身沉疴,能让她医治到今日这边景况,靠的绝非只是运气。
“那后来呢?爹是怎么去的?”
“积郁成疾。”这种心头病,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医不了的。
“咱们常去抓药的那间药铺子,那原是我家的,爹太信任人,才会教人给拐骗了家财。可他无怨,只恳请那人留下王掌柜,他跟着我爹做事了大半辈子,都年纪一把了,不堪再受折腾。”
这哪来的傻子啊?自身都难保了,还一径替他人想方设法。
可也就是这股子傻劲,才会教出这样的傻女儿,傻得——无比美好。
正因为这样的她,才圆满了他的人生。
他回身,带着满怀的感恩,将她拥入怀中。
她靠着厚实胸坎,低低续道:“一家子两袖清风,只好回到这祖传的老屋。先是我娘不堪劳累病倒了,咱们连抓药的钱都没有,昔日帮助过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帮我们一把,因此不到半年,我娘就去了。再来就是我爹……临终前,他坚持一生的信念也迷惘了,愧悔累及妻儿,问我——一世为善,真错了吗?
“错了吗?我答不出来,可也不自觉在走他的老路,爹教了我一辈子的信念,无法说抹就抹得干干净净。”她仰眸,问他:“你认为,我该如何回答我爹?”
他不答,反问:“带我回来,悔吗?”
“当然不。”这一回答出口,她便懂了。
她若悔了,没那软心肠,今日他便不会在这儿,与她拜天地,共饮夫妻酒。
爹没错,世人千万种,不会每一种结果尽皆相同,有好,也会有坏;有穆浥尘,也会有孙秀才,不需苦苦拘泥于结果不尽如人意。
这世上,总要有几个痴儿,教时间存在着希望与美好。
“我若再找麻烦,你就别叨念我……”她叹。
心里早有准备了,她败家,他拼老命养家便是。
“时候不早了,该睡了。”他拿开她手上的酒杯,不让她再饮。虽不会醉,喝多了终究伤身。
她难得乖巧,一句也没抗辩,软软偎去,臂膀攀上他肩颈,意图极其分明。
懒鬼。他也认命了,张臂抱起她,充当穆大姑娘的跑腿轿夫,将人安安稳稳送上床。
打直腰杆正要退开,他冷不防又教她揪住襟口,一把扯了回来。
“洞房花烛夜,你上哪儿去?”
“别……”这回防备不及,他整个人跌上软馥娇躯。
原来,姑娘身躯如此柔软,感受到玲珑有致,婉媚似水的女子体态,他几乎要心神荡漾。
她纤指轻刮他臊红的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君子不是这么当的?”
再把持下去,就不是君子,而是愣子了。
他抓住颊畔搔弄的柔荑,合握掌中,凑上唇边珍惜万般地轻吻一记。“真的可以吗?”
总觉得太委屈她。
至少——等他有能力,用大红花轿、明媒正娶将她迎进门。
“你似乎还没弄清楚——现在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早早从了她的姓,不是入赘是啥?
原谅来打一开始,存的便是这鬼心眼。
何妨?娶妻抑或赘夫,毫无争辩必要,重要的是,那人是她。
天际蒙蒙泛着白光,他便醒了。
惯于少眠,总在她醒来之前,将一切先打理好。
然而近日,他贪懒了,凝视臂弯里蜷睡的香软娇躯,无比眷恋地搂着,怎么也不舍得松开分毫。
以往同处一室,不是没见过她的睡容,只是那时极为自制,从来不敢、也不能放任自己,如此肆意凝视。
她睡着的模样孩子似的,两颊泛着浅浅红晕,唇儿微翘,似在诱人采撷……
他想起,昨夜里是如何恣意品尝它,一遍又一遍,有几回失了自制,吮弄力道重了些,她抗议地咬回他,可那样的挑衅对男人而言只是更加助长了兽性。他不只入侵柔软唇腔,更得寸进尺,进占那无人到过的甜美芳径,深深地夺占每一寸。
从未想过这一生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事物,可她自己送了上来,一旦抓牢,说什么也不会再放。
思及此,他抑不住一腔狂潮,俯首轻吻嫩唇,怕惊醒她,不敢吻得深,只是柔柔地贴吮着,感受唇儿的温软滋味。
他的。
那么美好的她,是他的。
怀中娇躯动了动,那当下,他也没多想,不知怎地就掩饰地闭上眼。
穆朝雨动了动腰杆,睁眼醒来,酸软及疼痛立即毫不留情地袭来。
她抬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脸容,很快地忆起昨夜的放肆纵情。
可恶,也不晓得要怜香惜玉些。
好几次,他缠得过分了,她会报复地捏他腰际,软软抱怨。“混蛋!轻些——”
玩得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全然不加理会她的抗议,居然当调情似的,已更深重的袭击力道回应她……
那些阿婶、嫂子们说的没错,男人上了床榻,果然个个都是禽兽!
她越想越气,张口便往他唇上一咬。
自己的唇都被亲肿了,咬他几口也不会过吧?
浥尘也知自己昨夜是过分了些,默默任由她使小人招数报复。若她开心,爱怎么咬、怎么捏都随她去。
她不安分地这里钻钻、那里动动,也不晓得在做啥,溜到了床尾,伸直了掌在他脚底板上比划,口中喃喃碎语:“约莫一掌半啊……”
他心下有数,也不戳破,随她摆弄。
她又爬回床头,食指点点他鼻尖。“不是我要说,能娶到我真是你的福气!”
哪有人如此大言不惭夸着自己?他暗自好笑。
“话又说回来,你也不差啦!”她伸手摸摸他颊容,玩玩耳垂,再摸摸肩背、腰背。
他暗自隐忍。再任她这样摸下去,他就要把持不住了——
所幸她玩了一会儿,便自己窝回他怀中,围着他腰间再睡一会儿。
第九章
不知不觉,竟又朦胧睡去。
等到再次醒来,身畔已不见那一夜共枕的人儿。
穿妥衣物出了房门,听见灶房传来声响,他循声而去,见她正蹲在迭放柴火处,斧下劈的东西有些眼熟……
他眯眼细瞧,认出那是他睡了大半年的木板床。
难怪今早醒来房好像空了些,原来是教她给劈了当柴烧……
胸房暖热着,他上前接过铁斧。“我来,当心木屑扎了手。”
她大方出让,蹲在一旁托着腮望他。
“欸,我们今天不做生意了,好不好?”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今日起得晚了,休息一日也无不可。
“好。”
“那我们备点牲礼去扫墓,让爹看看你。”
他劈砍木板的手停滞了会儿,再度流畅落下。“一直没问你,当初——为何挑上我?”
这疑问存在心底很久了,并非他要妄自菲薄,而是在那当下,他看上去确实很糟糕,连牙婆都对他不抱任何指望了。
她奇怪地回瞥他。“咦?不是你先抓住我,要我带你走的吗?”
那揪握她裙裾的手劲抓得可牢了,活似生怕她不要他,眼里满满都是翼求与渴望。
“……就这样?”
“是啊。”她又不是什么娇贵千金,从来都不需要仆奴,打一开始,原意便是想求个伴,这事得要两厢情愿,而他正好原意跟她走,那她就带她走。
若是两人还处得来,便结为夫妻,若是无缘,就当一世家人,将来遇上合意的男子,再让他以兄长名义将她出嫁。
她全都盘算好了,只是没料到,这人性子比她料想的还要有趣,逗着逗着,倒也上了心,逗出三分怜意、七分情意,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喜欢这买回来的夫婿。
就算是仆奴,她也不会让人为她拭脚穿袜,那些举动,她全当是闺房内的情趣,受下他的温存贴心,一如他病着时,她也愿为他擦身换衣。
浥尘瞪着她,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口、闭口,反复了数次,仍是呆愣着。
“我……我……”当时只是饿得头昏,又闻到她手上的面饼香,哪知道自个儿抓住了什么……
但,要说吗?
他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头,默默劈柴。
还是瞒住她,一辈子都别说好了,姑且就当它是个——嗯,美丽的误会。
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家果园采收缺人手,他不过去赚个半日的外快回来,怎么……这天地已经运转到他无法跟上了吗?
盯着眼前的物体,他——穆浥尘,穆朝雨的万能家仆,拜她惹麻烦的本事所赐,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早已练就从容不迫的本事,摆平她所惹出的一切麻烦,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以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吓得着他,可……可这……
他眨眨眼,再用力揉几下,眼前的画面仍然没有消失,那小东西依然在他们穿上欢欣地挥舞手脚,饶是他再从容镇定,这会儿也无法不犯傻。
“穆朝雨!你给我出来!”
没办法,她的管家大爷都亲口点名了,只得摸摸鼻子,由藏身的暗处牛步拖行而来。
“说清楚,这怎么回事?”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腹间,再瞧瞧那头流淌童涎的娃儿,游移数回。前日才与她欢好,生颗蛋都还得花功夫孵它,不、不至于这么快吧…………
瞧见他目光落在哪,她娇容蓦地一红,羞斥:“不要脸!”
“那还不给我交代清楚?”
“就……方才出门时,她已经在咱家院子里爬了,怀中还揣着一封信……”
他接过信,快速浏览一遍。
这是孙秀才的孩子。自己养不起,就想出这种下流招,说什么若他日金榜题名、飞黄腾达了,必会回来接孩子,并重金答谢大恩……
狗屁!若他名落孙山,一辈子落魄,他们就活该替他养孩子吗?
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读书人不是最懂礼教、廉耻之心的吗?怎么托孤之前都不用问问人家愿不愿意的,恁地无耻!
一肚子气闷无处可发,偏头再瞧她缩着肩,一脸孬样,他不禁一叹。
人家根本早看穿她这副软性子了,吃定她不忍心,孩子扔了就跑,他还能狠心再将娃儿丢出去,不问死活吗?
“很好、非常好!”他就知道,她不可能让他好过太久的,想当初说得多动听啊,什么选他、心疼他,全是骗人的,才安分没多久又故态复萌,捡狗捡兔,这回更过分,连娃儿都能捡了,功力大增到不用出门,麻烦都能自己找上门!
她行,她了不起,要不败家她就不是穆朝雨了。
“那、那你……”这是同意的意思吗?她知道这回是过分了,他一直沉着脸不表态,让她很不安。
那娃儿在床上踢蹬挥舞着小手小脚,一双黑白分明的灿亮眼儿转呀转的,对上了他。
四周悄寂无声。
她瞪过来,他再瞪回去,四目相对,气氛静得发窘,而后——
“哇——”没人理她,娃儿脸一皱,蓦地放声大哭。
原来那是在暗示“还不快快上前好生伺候着”的意思。
他总算悟了,大掌一捞,将娃儿稳稳托抱入怀。那娃儿也识相,有个台阶下,意思意思唉个几声便下戏收工,霸着他胸怀,四平八稳睡去。
他错愕瞧着。
这、这性子——怎么有些神似某人,随遇而安,外加讨怜的作戏功夫精湛,赖人赖得有够理直气壮!
所以是……同意了吧?
穆朝雨悄悄松了口气,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没错过他柔软下来的眼神。他安置娃儿的动作无比轻巧温柔,深怕惊醒酣眠中的娃儿。
她一直都知道,他那软心肠不输给她呢,每回表现得再不情愿,照顾起来却是尽心尽力,真要送走还比她更难受,大大凶了她一顿,还有脸说她败家!
隔日,他便去后山砍了竹,回来一刀刀削成竹片,仔细磨得光滑了,再编成婴孩用的摇篮。
穆朝雨很乖,没敢再去外头野,安分留在家里头相夫教子。
她备好膳,出来唤了他一声,他放下编了一半的竹篮子,起身抱起吊床上的娃儿进屋。
他让她先吃,端了小米汤喂孩子。
“孙秀才给孩子取什么名?”
“没呢,就一天到晚怨天尤人、数落妻子,再哀叹时不我与,哪有工夫细想孩子的将来。”
“怎会有这种爹?!”还有脸埋怨妻子,他自己做的又好到哪去?娃儿有这种爹娘真是她的不幸。
“无妨呀,既然现在成了我们的孩子,我们来取便是。”
一句“我们的孩子”,暖热了他心房。
“你想取什么名?”
某人又翻起那本书册,口中喃喃自语。“浥尘让你给用掉了,那就只剩——”
渭城。
感动持续不了多久,尽皆湮灭。
依她这胡来的性子,他相信她真的敢。
“你那什么表情?这样旁人一听,就知道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她可是万分佩服自己的灵慧巧思呢。
“……”早先的恶梦成了真,只不过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娃儿,你莫怨我,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没……其他选择了吗?她是女娃儿,不好叫这个名。”为了不让娃儿日后怨他无情无义,见死不救,他艰涩地试图力挽狂澜。“要不,下一句……”
客舍青青柳色新。
她奇怪地瞥他。“叫客舍有比较好吗?”
“……”她真的很混蛋!
“好啦,青青就青青,爹说了算。”
名字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笑谑着逗他,说给他见习见习,将来自个儿有了孩子,也就上手了。
从洗沐到哺喂孩子,他一手全包了,夜里孩子啼哭,他睡得浅,早在她有动静前,就先起身哄娃了。
这孩子爱笑,平日并不难带,因此虽是头一回养孩子,倒也没太慌乱。
孩子会认气味,熟悉了他哄抱的方式,可亲他了,若不是他还会闹闹别扭。
白天上摊子做生意,就将孩子背着,一些熟客看了也早见怪不怪。
唉,原来他还有奶孩子的天分,不晓得……她还能激发出他多少才能?再这样下去,万能管家之路真离他不远了。
浥尘苦中作乐地想。
时序入了秋,渐起凉意。
她后来又给他做了几件衣裳、几双鞋,说是过季布料便宜,没花太多钱,堵了他啰嗦。
可,花费的是她的心思。
她裁衣逐渐裁得顺手了,动作快了不少,目前正在加紧赶工裁制冬衣,铺上轻暖的棉絮,要他穿着暖在心底,夸她两句好贤妻。
给他裁衣剩的布料,她也没浪费,给孩子做了襁褓巾,教外人一看,便知这是和睦的一家子——
她真的很爱强调一家子,深怕别人不知似的。
哄睡里头的小娃儿,再出来看见睡在屋外吊床上那个让他更操心的大娃儿,满脸无奈。
他正欲伸手拢妥她滑落的外袍,不经意瞧见松落的领间盘扣下,那落入眼际的一抹水蓝。
那布料的色泽好生眼熟……啊,是他那件刚裁好的秋衫!
她出来拿剩下的布料做襁褓巾,还、还——
做了肚兜。
用他衣裳的布料,如此亲昵地贴着她最细腻的肌肤。
这样的暧昧认知教他瞬间下腹一紧,无由火苗窜上,瞧着她纯真却又极致媚惑的睡容,只觉口干舌燥,渴望一亲芳泽——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俯身噙住那一抹温软甜美,贪渴着啜吮偷香。
“采花贼……”缠绵的唇舌间逸出这一声娇斥。
谁采谁还不知道呢!
再挑下一颗盘扣,大掌朝内探抚,握了一掌软腻饱满,贴着她的唇低喃。“用你那少了点的矜持发誓,你没装睡?”
都会对祝大嫂坦承露肩露腿的行为了,他再傻也有个限度,今日不采,明日又有人要暗地里骂他木头、不解风情了。
她愉悦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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