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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开!狐狸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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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想着,“狐狸精”其实是假藉“报恩”、“回馈”之名,专程来打击他的自信心的吧!
丢开被使用过度、微微发热的遥控器,关震伦颀长身躯将沙发占去一大半,他头往后仰,颈部靠在沙发椅背上,眼睛适才被电视中上百个无聊频道连续荼毒,觉得有些酸涩,合起休息时,又感到四面八方涌来一种莫名的空寂。
四周好静。
不仅是因这偌大的公寓只有他一人,旧历年春节的台北安静得像一个处子,南北东西因工作、因学业等等因素在这里汇聚的人,趁着年假又回到他们的南北东西去了,被留下来的,或者属他最孤独。
意识到脑中的思绪像在写现代诗似的,性格俊唇忽然勾勃嘲弄的弧度。
缓缓,他睁开双眼,直视嵌设在天花板上的卤素灯,身体松瘫在沙发上,考虑着要不要出门去租几支片子回来看。
静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他终于挪动身体,却是探长手臂勾来茶几上的无线电话,机械式地按下一组熟得烂透的号码,他将电话搁在肩膀上,听见里头传出的铃声,响到第三声时,他眉头微拧,忽然将电话挂断了。
他在干什么?
身体一旦有所病痛,意志果然就变得软弱,以往这个时候,不也都是独自一个度过……他模糊想着,嘲弄的笑不禁加深,喉咙又涌起一阵麻痒,他咳了咳,一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肺。
铃铃铃——铃铃铃——
尚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无线电话蓦然大响,他一震,瞄了眼来电显示,才按下接听键。
“喂。”他刻意压抑住语气。
“是我,宝琳。”
他微微牵唇,“我知道。”
“我手机上面有显示来电号码,你刚才打手机找我?”
“嗯……”他闭上眼,这一次没有紧迫他呼吸的空寂,听着她柔软的、轻清的语调,他身体缓缓横倒,头枕着沙发的扶手,心口发热。
“你找我干什么?”
五秒钟过去,男人胸口静静起伏,没有响应。
“震伦?”电话那一端的舒宝琳出声唤着,“怎么不说话?”
说话?要他说什么?关震伦眼皮轻掀,觉得脑袋有点重,他可不可以听她说话就好,像催眠曲,他喜欢听……
此时,电话那端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有谁在问她什么,他听见她扬声回答:“我在跟朋友说话,妈,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这一次,那陌生声音清楚许多,应已来到她身旁,“是黎晶吗?来来来,让我跟她说说话,她上次教我的那个脸部保养真的很有用说,皱纹真的变淡了耶,呵呵,来啦,让妈跟她聊聊。”
“不是啦,妈……不是黎晶,你先出去吃饭啦!”
“那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唉唉,就是……就是一个朋友啦!”
“好好好,别推、别推,我出去就是,你也快给我出来,别想整晚躲在房里,人家那个杨先生有什么不好?上次见过你,他就一直跟你婶婆打听你的事,今天还特别过来拜访,妈留他围炉吃火锅,也是想让你们两个有机会多聊聊,你都几岁了,不积极一点怎么可以?难道当一辈子老姑婆……”
“妈——”
“还是……你一直惦着那个朱鸿展?宝琳啊,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你还不肯把他忘了吗?”
“我没有。”
“没有最好。”
“妈——”
“叫天也没用,我再给你十分钟,别让人家杨先生在外面等你。十分钟一过,我还要来敲你的门。”
跟着,他听见门合起的声响。
唉唉唉,头好疼。舒宝琳手扶着秀额,无奈地叹气,猛然记起尚未结束的通话,忙将手机凑到耳边,“震伦?喂——喂——”对方不知何时已将电话挂掉了。
她咬咬唇,同样号码再次拨打过去,响了十声左右才被接起,但电话那端静谧谧的,只隐约捕捉到粗沉的呼吸。
“喂?震伦,是、是你吗?”她试探地问,“震伦?喂?呃……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
正要挂掉重打,男人终于出声:“是我。”
舒宝琳吁出了口气,略带责备地问:“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男人仍旧无语,看不见舒宝琳眉心微拢,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你先打我手机的。”
男人作了个深呼吸,平静地说:“我打错了。我要拨给另一个朋友,结果记错号码了。”
“嗄?”她瞪大眼睛,梳妆台上的镜子反映出自己的模样,两颊缺氧般变得红通通,因为是他,光藉由话筒听着他的嗓音,已惹得她血液循环加快速度,像在飘云霄飞车。
“对了,顺便跟你说声新年快乐。我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舒宝琳紧张地喊。
“怎么了?”
“你你你……你感冒好点没有?”
彷佛要回应她的问话,关震伦克制不住,又沉沉地咳了起来。
他似乎把话筒掩住了,咳声忽然不见,片刻才听他略带嘶哑地说:“好很多了。”
简直睁眼说瞎话,她会信才怪!“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
“关震伦,别告诉我,你根本没去看病。”舒宝琳的心都揪在一块了。
这阵子,两人几乎没什么见面机会,过年前几天,她结束工作下机,终于在空桥上遇到他,但她早早就请好年休,买好返家的车票,再加上他当时是工作时间,两个人仍旧没办法说上几句。
那时,他声音就不对劲了,鼻音好重,眉心瞧得出疲惫。
她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笑说之前维修机器时淋了一点雨,后来开车回家时,为了不让挡风玻璃起雾,在车内吹冷气,回到家后又没马上洗热水澡,八成是这样才感冒……
想起他一脸无所谓的神态,舒宝琳磨磨牙,分不清是紧张他多些,抑或气恼他多些,“那你干嘛骗我说你已经看过病、拿了药了?”
“基本上……”他咳掉喉中的不适,缓慢地说:“吃不吃药都一样。感冒是病毒感染,要让身体自己产生抗体,吃药打针都只是缓和病状,只会让人昏沉沉想睡觉,杀不死病毒的。”
“你你你……你别想转移话题。”
她气呼呼的,他却哑哑笑了几声,声音低沉地说:“去吃饭吧,十分钟差不多到了,别让人家等你,我、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什么?”她怔怔问,脑中思绪有些凌乱。
十分钟?让人家等?他听到了,她和母亲的对话,他其实全听见了!噢……妈刚才还说了什么?他、他他是不是误解了?
“宝琳……新年快乐。”
“喔……”
嘟、嘟——嘟、嘟——嘟、嘟——
听见手机传出规律的嘟嘟声,她像突然触电般跳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他把电话给挂了。
懊恼地叹了口气,想也没想,她按下重拨键,可恶的是竟然打下通,她转而拨打他的手机,却直接进入语音信箱,看来不是电池没电,要不就是根本没开机。
心越揪越紧,有些透不过气。
她又试了他家中电话,依旧无法接通,干脆打到障碍台询问,那边的服务小姐这才帮她查出来,是对方电话没挂好。
目前状态,她完全被动,根本没办法联络上他。她讨厌这种感觉。
抓着手机迅速拨键,她打给胡黎晶,铃声刚响就被接起,她劈头就连珠疾语:
“黎晶!太好了,你在家。拜托你,可不可以帮我过去震伦那边看看,他这些天得了重感冒,还咳嗽,我以为他看过医生,结果根本就是唬弄我,你帮我过去看看他好不好?还有,今天是除夕,很多店家都没作生意,你沿途过去要是有看到卖热食,就替他带过去一下,他说不定连晚饭都没吃。”她不敢请胡黎晶煮给他吃,因为胡大小姐连盐跟味素、葱和蒜都分不清楚。
“黎晶?黎晶?”怎么没回应,难道她打错了?
“小晶睡着了。”忽然,略厚的女性嗓音响起。
舒宝琳一怔,随即认出那声音,惊奇地挑眉,“冠仪,你、你在黎晶那里?你们……没吵架吧?”这人便是之前让胡黎晶又哭又闹又买醉的始作俑者。
女子笑了笑,“原来是在吵,可是突然不吵了,她的嘴比较适合用来亲吻。”
舒宝琳跟着笑了,手机彼端却传出一阵娇软的抗议声,砰砰咚咚地乱响,还夹杂着尖叫声,过了一分钟左右,终于听到胡黎晶特有的醉人语调,柔柔软软的,微喘着气——
“宝琳……呵呵呵,新年快乐呀!”
“最快乐的是你吧?”她不忘调侃。心想,爱情实在是个奇妙的东西,可以如此迅速且彻底地主宰一个人的情绪,让人心甘情愿被俘虏,疯疯癫癫的,满心痴狂。
她想到关震伦,想到她和他之间的一切,想到自己的怯懦和自私,她渴望他的爱,想紧紧拥住不放,却以为对他的感情放在心中便已足够,害怕自己失去保护色,却忽略了他也会受伤。
胡黎晶腼腆又愉快的笑声拉回她的思绪,只听她夸张地瞋道:“讨厌啦,你到底找人家干嘛啦?”
舒宝琳内心轻叹了声,把适才跟冠仪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我真的挺担心他的,黎晶,如果可以,你先帮我过去看看好吗?”
“唔……我也想帮你呀,可是……可是人家不在台北,家里的电话被我转到手机里了,我是用手机接听你的来电哩,人家和冠仪现在在宜兰的一家爱情宾馆啦……”
“啊?”
“啊什么啊?舒宝琳,看到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得郑重警告你一件事。”
“什么?”她下意识问,还在想关震伦那边的状况。
“你别再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了,你知不知道,今年各地勤单位心血来潮,联合举办年终大票选,选出十名桃园国际机场各单位中最佳黄金单身汉,结果已经揭晓,你阿娜答位列榜首,被一海票女人从脸哈到尾椎,又从尾椎哈到脚指头,你最好积极进取一点,赶快在他颈上套项圈,标明此物已为私人财产,别让那些狐狸精有机可乘啦!”
“嗄?”奇怪了,她今天似乎只发得出单音节,怔怔拿着手机,里边传出两个女人的对话——
“小晶,别在那边危言耸听。”
“才没有,我是据实以告。华航和长荣那边都有地动和空勤美眉扬言要倒追他,已经好几个跑来跟我呛声了。”她好委屈。
“干嘛找上你?”略沉的女性嗓音陡硬。
“谁教宝琳每次都要我送东西到维修单位那边,久而久之,大家就以为我在倒追关震伦啊,而且还持续追了三年没追上,现在都被那些一只只窜出来的狐狸精说我胡黎晶是『逊咖』!我很无辜耶,可是为了替宝琳保密,又不得不忍下来,你还凶我?呜呜呜……我好可怜……”
“喂?哭什么哭?很丑,不要哭了。”
“呜呜……你好坏,只会欺负我……”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对不起啦,晶……”
舒宝琳放下握得发烫的手机,没再继续窃听那对情人间的甜蜜话语,心并不特别慌乱,只是沉闷,几教人窒息的沉闷。
突然间,好想好想见到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对他真的很残忍。
“宝琳!”此时,门被推开,舒母就站在那里,不满地看着她,“你这孩子真是的,算妈求你啦,还不出来?就跟人家杨先生多聊聊,相互认识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妈,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好,你要肯乖乖交个男朋友,就不会对不起啦。喂喂,你拿着包包要去哪里?”
舒宝琳套上外套,难得冲动地亲了亲她母亲的脸颊,牵唇歉然一笑:
“妈,今晚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一块围炉,我得去找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什、什什么?”舒母跟着追在她身后,还不忘张声问:“是男朋友吗?”
她回眸扬唇,“如果他还要我的话。”
“嗄?”这是怎么回事?
第七章
过年期间,高速公路北上的车流量锐减,由台中搭巴士回到台北,才花了两个小时又十分钟。
下了巴上,舒宝琳搭着出租车直奔关震伦住处,等到她拿出钥匙连开两扇门,踏进他的地盘时,墙上的古董挂钟恰巧“当”地敲了一声,已是凌晨一点整。
大年初一呢,没想到她的跨年是在巴士上过的。她模糊地想,唇边有笑,但那朵浅笑没能维持,一瞥见横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死尸”,吓得她提在手里的袋子重跌到地板上,里头三四样高山蔬菜、腊肉、香肠、真空包装的鲷鱼片、鸭赏等等,全滚散出来。
“震伦?!”他怎么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啊!
“震伦——”她惊唤,已奔到“死尸”身旁,发现他胸前染成整片红颜色,沙发和米白色的地毯也溅得红渍一滩滩。
老天!她眼泪夺眶而出,颤着手贴近他发烫的脸颊,掌心还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咦?等等,他摸起来还热呼呼的……
她心一凛,再次确定他的呼吸和颈动脉的跳动,跪在地毯上,她倾向他,小手忙碌地解开他上衣的钮扣,柔软掌心还在那片精壮的平胸上游移,想确认他的确完好无缺。
忽然,“死尸”复活……呃,是沉睡的男人被吵醒了,粗糙大掌蓦地握住胸前微凉的柔荑,浓密睫毛缓扬,透过半掀的眼,他瞧见她。
好半晌,关震伦以为自己在作梦。
这肯定是一个好梦,梦中,女人飞扬短发圈围着的娃娃脸这么清晰,明丽的眼眸,俏挺的粉鼻,蜜肤嫩得像能掐如水来,她好近、好专注地凝视着他,只是他不太懂,那张瑰唇为什么要抿成一条直线?连下颚柔软的线条也紧绷起来?为什么啊……
唉,她该要多笑,他喜欢她笑,别冷着脸容,那若即若离的神态实在教他忧虑,怎么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舒宝琳情绪高低起伏,极度的惊慌一过,她终于能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围绕在四周的酒味,眼角余光轻扫,瞥见一只深色的葡萄酒瓶就横倒在桌脚边,里头还残留着一丁点的红酒。
“你生病不看医生、不吃药已经很糟糕了,还喝酒?”瞧这情形,他昨晚九成九也没吃晚餐。舒宝琳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扯回手,冲着他嚷:“你忘了你胃痛的毛病吗?平时就不懂得好好保健,还要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不好好爱惜,这、这算什么?算什么嘛?”吓得她差点三魂少了七魄,他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关震伦合起眼,又缓缓掀开,他脑子有点昏沉沉的,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影像还在?如果真是梦,似乎太过逼真,如果不是梦,那、那她怎会来到他身边?
他浓眉轻蹙,“……杨先生呢?”
“什么?”她微喘着气,心还咚咚乱跳。
他望着她,喃语:“杨先生……”
吼吼吼~~“我怎么知道是羊先生出来,还是狗先生出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她两手扯住他解开扣子的衬衫,摇晃了晃,从来不晓得自己也能发这么大的火。
关震伦仍旧定定看着她,彷佛那张近在咫尺的娃娃脸长出了多奇怪的玩意,让他专注到舍不得眨眼。
“宝琳……你看起来像是真的,你、你是真的……是真的……”他脸上潮红未退,举起手,试探地碰触她的脸容,又摸摸她耳边飞翘的发丝。她是真的。
“你——”她两颊气鼓,拍掉他的手,“我当然是真的。”
指了指那些从他身上一路迤逦到米白地毯的红渍,澄亮眼眸窜出火花,回瞪住他,质问:“为什么搞成这样?你灌酒吗?”
他抓抓浓密的黑发,眼中淡淡地泛出血丝,没理会她的问话,头晃了晃,反倒喃喃问着:“杨先生呢?宝琳……他不是在等你围炉吗?在你家……跟你和你的家人在一起……”他浓眉纠结,静了五秒又问:“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猛地,胸口一阵酸涩烧炽,舒宝琳终于弄懂他在呢喃些什么。
那些他在电话中听到的对话,他果真放在心上了吗?
他以为……以为除他之外,她还能和别的男人有所牵扯,将他抛诸脑后吗?
很为他心痛,是她的自私和胆小让他有这么深刻的不安。她喉中略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关震伦缓慢地坐直身躯,垂眼瞧着一身狼狈的自己,又瞅着沙发和地毯上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红渍,下颚歪了歪,古怪笑着道:
“我没有喝很多,好像才七、八口而已,然后……眼皮很重,像灌了铅,重得睁不开,我好像睡着了,呵呵,边喝酒边睡……那是意大利梅迪尼酒窖的夏塔莎红酒,宝琳……我本来想在圣诞节和你一块喝,可是你那天不在台湾,你飞到外站去了,我们一直碰不到面,我、我想喝,想和你一起喝,可是你有人陪了,呵呵……所以我决定自己喝了,呵呵……你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喝酒很闷的……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想……”
略顿,发现躺在桌脚下的空酒瓶,他眉蹙起,像在思考一个极困难的问题,“我把酒打翻了吗?”低喃,他甩甩头,忽然咳了起来,那咳声夹杂嘶哑,咳得他肺部一阵疼痛。
舒宝琳猛地回过神来。
见他身体不舒服,她心也跟着不舒服,吸吸酸意盈充的鼻子,眨动发热的眼睛,她连忙起身跑到厨房倒来一杯温开水,拍抚着他紧绷的胸口,边将水杯抵在他干涩的唇下。
关震伦咳声稍歇,双手包裹住她持着杯子的小手,咕噜咕噜地灌水,彷佛久旱逢甘霖,渴得不得了。
“慢慢喝,别这么急呀!”她担忧地拧眉,另一只自由的小手拉起他的衬衫,擦拭着他因喝得太急而溢出嘴角的液体。
“还要吗?”水杯已空,她望住男人泛红的眼睛。
关震伦似乎很困惑,成熟的五官竟透露出一丝小男孩才有的脆弱,那神态之于他极为罕见,却能深深扯动女性纤细多情的神经。
“还要喝水吗?”舒宝琳跪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轻声又问,“你先放开呀,我才能再去倒水过来,还是你想喝新鲜果汁?”他脸红得不太对劲,气息也浓浊许多,适才还以为是酒精造成的现象,但看这模样,那瓶梅迪尼酒窖出产的珍贵红酒夏塔莎,大约有三分之二以上全贡献给他的衬衫、沙发和地毯了。
他没反应,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舒宝琳抬起略凉的小手贴在他宽额上,在他颊边抚触,忧虑地感受到他肤上渗出的温度。
“你放手啦,我得去拿温度计帮你量体温……关震伦?”
他微微一凛,深邃眼瞳颤了颤,忽然绕回到最初的疑惑——
“……宝琳,你怎么在这里?杨先生呢?”
男人嘶哑却沉静的语调好教她心痛,控制鼻中的酸楚,她淡且柔软地牵唇,“我没理会那个杨先生啊……我不想和他吃火锅,可是他硬赖在我家不肯走,他不走,那只好我走啦,所以,我就连夜搭车回来,要你陪我吃火锅。”
周遭静谧,暖流暗涌。
他花了些时间才理解她的言语,缓慢地眨眼,端详着那清秀的五官,他看了许久,忽然,咧出一个十分孩子气的笑容——
“好,我陪你吃火锅,勇记的麻辣锅……我们现在就去。”
他说风就是雨,松开她的手,倏地立起身躯,尚不及踏出一步,脑中已袭来一阵晕眩。
“震伦!”舒宝琳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水杯扶住他。
他垂着脸庞,发热的俊颊就贴在她耳畔上方,轻蹙着眉,沙哑又无辜地抱怨:“宝琳……唔……我、我好像不太舒服,头晕……”
她叹气,“你生病了,当然不舒服。”
“我想和你围炉……”
“好。不过你得上床好好休息。”她哄着。
他下意识蹭着她的发,乱哼了几声,忽然闷闷地说:“你妈妈喜欢胡黎晶,她以为你在跟她讲电话……她喜欢她……”
她一怔,乖顺地回答:“黎晶和我是国中、高中的同学,大学时又同住一间寝室,她和我家人早就混得超熟,我妈妈很久以前就收她当干女儿了,她当然喜欢她呀!”
“唔……你妈妈喜欢那个杨先生……”而她母亲根本不知道有他关震伦这一号人物存在。
闻言,舒宝琳好笑地叹气,抚着他的背脊安慰,“基本上,我妈妈喜欢每个想追她女儿的男人。”
“宝琳……你妈妈会不会喜欢我?”
“嗯哼……”她脸红了,模糊应着,“你问题真多耶。”
“呵呵,她会喜欢我的。”男人自问自答,手自动爬上她的腰,头挨得更近,“宝琳……”
“干什么?”唉,生病的男人,行为和智能都会退化到孩童阶段吗?
“我喜欢你在这里。”
唉唉唉,不行了,她根本招架不住。
被心爱的男人强烈的需求着,原来是一种混合着甜蜜、无奈、想哭又想笑的感觉,是一种奇异的成就感,能爆发出惊人的爱的能量。舒宝琳悄悄笑着,双臂吃力地支撑着他高大的身躯,将他往房中带。
好不容易把他摆平在大床上,她气喘吁吁地调整呼吸,紧接着又像只忙碌的小工蜂,先是找到放在常备医药箱里的迷你耳温枪,测量出他的体温,38。4℃,果然发烧了。
她拧了条毛巾擦净他的脸,帮他在额上贴妥一大块成人退热贴,瞬间,沁凉透肤的药性让他眼睛一瞠,精神稍振,怔怔瞧着她忙进忙出的身影。
“来,把药吃了。”她挨近,手放在他后颈扶起他。
关震伦异常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张开嘴,含进她送上的胶囊,又喝光杯里的温开水。
退热贴和感冒咳嗽胶囊是她在台中的西药局早早就买好的,就怕半夜三更才能抵达他的住所,届时,附近的药局肯定都已打烊,有钱也买不到。
喂完药,舒宝琳赞许地点点头,起身走进浴室,重新拧干毛巾,又回到床边来。她动手帮他脱去那件沾满“鲜血”的上衣,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从颈项、肩膀、胸膛,一直到肚脐附近,还仔细擦拭着他的手臂,包括他每一根手指,如此来回重复了三次。
空气里飘浮着她身上的甜香,就算无语。他左胸的焦躁在注视着她时,也已得到全然的慰藉,更何况,那双小手还力道适中地为他清洗身体,热呼呼的毛巾搓在皮肤上,如同在替他按摩。
像梦,他喜欢这个梦。
“药局的老板有说,你刚才吞进去的胶囊会让人想睡觉,快合上眼睛多休息,别硬撑。”舒宝琳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瞧得双颊生晕。
“我想看你。”额上冰冰凉凉好舒服,他静笑。
她笑叹,“我保证,等你睡醒了,我还在这里,快睡啦!”她掌心轻轻覆在他眼皮上,要他完全闭起。
“宝琳……”
“嗯?”
“你还没帮我擦下半身。”
“你你你……睡觉啦!”厚~~这男人!连生病也要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乖吗?
然后,他醒在满泛食物香气的午前。
睁开双眼,关震伦脑中闪过短暂空白,这的确是他的公寓、他的卧房,他也的确是躺在自己加大尺寸的床上……
引诱人食指大动的空气唤醒了他的记忆,蓦然间,昨晚发生的一切如跑马灯迅速掠飞,有些记住了,有些却模模糊糊的。
他似乎做了几件蠢事,说了不少蠢话,但是,记得清、记不清也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她竟然来到他身边。
尽管她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他吧!这一点让他十分愉快,让他忍不住想咧嘴笑开。
早知如此,他应该多多采取哀兵姿态,她心肠软,个性外冷内热,这招在她身上肯定行得通。
此时,轻盈脚步声来到他床边,娃娃脸伸长脖子一探,恰恰对上男人的深瞳。
“你醒了?”微微笑中已透出欣愉。
舒宝琳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手探近,撕下他额上的退热贴,先是用掌心测了一下他的额温,保险起见,还是抓来床头柜上的耳温枪对准他的耳朵,嘟嘟轻响,电子屏幕上显示出正常体温。
悬宕的心终于归位,她轻吁了口气,却淡淡地说:“肚子饿了吧?可以吃饭了,你要不要先去刷牙洗脸?”
关震伦沉静地望着她,嗓音仍有些轻哑,“你煮了什么?”
“我熬了一锅汤底,等会儿吃火锅用。”
等了好几秒,男人没出声,只是入定般盯着她直瞧。
他眼底闪耀着受宠若惊的光芒,似乎不太敢相信她所说的。唉,害她无端端又为他心痛了……
“起来啦,别再赖床了。”她扯住他的手臂,硬把他拖离被窝拉坐起来,将男用睡袍披在他肩上保暖,边叮咛着:“你流了不少汗,等一下最好冲冲澡,我把干净衣裤都放在浴室的竹篮里,洗完澡,你把身体擦干后就在里边换上,别围着浴巾跑出来,要是再吹到风,得了二次感冒,那就更糟……啊?!”
他坐在床边,她站在他腿间,猛地,她的纤腰被男人用力揽住,他的脸紧贴在女性胸脯和腰的中间,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爱极她身上的气味,甜得那么淡,又淡得那么甜,无声无息,已渗进他最最细微的神经。
舒宝琳胸口滚烫,咬咬软唇,垂下温柔眼睫,母性被全然挑起了,她的小手轻揉着他浓密的发,爱抚着他的后颈和宽肩,感觉那肌理在自己的指掌中放松,然后,她双手合抱,缓缓揽住这个像大男孩的男人。
“傻瓜……”她笑着叹息。
她想,她和他都傻,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光。
而最傻的莫过于她,想爱不敢言明,她比他还傻。
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出,但这一刻,她爱上静静相拥的蜜味,要不是外边厨房传来刺耳的哔哔声,提醒她瓦斯炉上的开水煮滚了,她和他都不知要抱到什么时候。
“去洗澡啦!”她推推他,两人视线近距离相接。
关震伦黑瞳亮晶晶,瞄着她的红唇,低叹:“好想吻你……”但还是得克制一下,他担心把病菌传染给她了。
她秀颊嫣红,难得俏皮地皱起鼻子,“你好臭,才不给你吻。”抿着笑,她挣脱他的掌握,赶紧溜回厨房关瓦斯。
怀里的人儿跑掉了,害他好空虚,关震伦摇摇头自嘲着,闻到身上的汗味,干脆举起手,把鼻子凑近腋下再嗅一次,唔……真的挺臭啊!
花了半个小时左右,他将自己从头到脚搓洗得干干净净,听话地先用大浴巾擦干水珠,换上宝琳为他准备的衣裤,步出雾气蒸腾的浴室,顿觉神清气爽,感冒、咳嗽的症状已转好许多。
他步伐极轻,出房门,经过已经整理过的客厅,走进宽敞明亮的厨房。
此时,原木材质的餐桌上摆放着六、七盘生鲜食材和火锅料,还有满满一篮子的高丽菜和茼蒿,电磁炉上,盛着汤底的锅子是透明的,许多好料在里边翻滚,全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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