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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怒放-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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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心花怒放
作者:陶陶
男主角:赢瑾萧
女主角:夏葵月
内容简介:
他成亲了?!新娘子还已经嫁进了他家?!
这可奇了,
既然他做了半年名不副实的新郎,那他岂有不见见新娘的道理,
可她不但自己躲在他府里,还“携家带眷”的一起来吃香喝辣的,
这下事情变得愈来愈有趣了,
没想他这鹊巢竟无声无息地跑来这么多只鸠。不过──
哼哼!她若以为她能用这一连串的小把戏玩弄他,那她就错了,
他准备先拆穿她的西洋镜,
再好好的修理修理他这个不乖的“新娘子”……
正文
第一章
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公元一○一四年) 扬州
又过了一天,葵月审视着墙上的记号。“今天正好满五个月。”她喃喃自语。
床上的人儿翻了一下身,模糊的语音传来。“什么时辰了?”
葵月拿着烛火远离墙边。“才过五更天。”她吹熄烛火。“离天亮还一个多时辰,你继续睡吧!”
“嗯……”床上的人儿迷蒙地应了一声,将脸埋进被窝中,只露出乌黑的秀发,立刻又进了梦乡。
葵月摸索着自架衣上拿下淡绿色襦衣,简单地将黑发绾在脑后,离开仆役房时,顺手拿了墙边的破旧的油伞。一到外头,沁凉的冷意让她打个哆嗦。
她撑开伞,走下廊庑,一阵风吹来,细雨扑上她的脸,她连忙转身以背部迎风,不期然地打个喷嚏。
“都四月了,还这样冷。”她吸吸鼻子,攒起眉。“还是家乡好,这时都要热出汗了。”
她顺着石阶而下,拉紧单薄的衣裳往茶房而去,这条路她走了不下百次,即使此刻星月黯淡,她仍能无误地往前;走过石板路后,再绕过曲廊,横越花圃后便来到茶室。她拿起腰间的钥匙插入锁中,卸下大锁后才推门而入,一进房,她顿时觉得温暖许多;掩上门后,她点亮门边的烛台,往外推开一扇窗,深吸口房内的茶香,感觉空气中潮湿的气息。
“舅舅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呢喃了一句,算算时间,这几天应该就能收到信了。
她转身将一只茶箱由架上移下,打开箱门拿出一小穿茶(串成一串的饼茶,约四、五两重),嗅了嗅后,再将它放回茶箱的上层。
“该烘一烘了。”她走到竹筥前,拿起铜筴夹起几块木炭,用铁锤将之打成小块,再放进茶箱的下层,点了炭火后小心煨着。
这几天下了不少雨,茶叶沾了湿气,所以得以炭火烘着排湿,若是放着不管,泡出的茶不会好喝,严重的甚至会有霉气,只是焙茶也是一门功夫,火不能有烟,若是烟熏了茶,这茶的品质就受了影响,火也不能过大,否则茶会有焦味。她自幼对茶讲究,所以很注重茶叶的好坏。
她又搬了两只茶箱放在自己周围一起烘着,她瞧着温暖的炭火,突然打个呵欠,身子一暖,人就懒散得想睡了。
“谁在里头?”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葵月站起身,还来不及回话,门扉已被推开,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虽然来人大半的身影埋在黑暗中,屋内昏黄的烛光只照出他一边脸庞,但葵月已认出他的身形及声音。
“大少爷万福。”她欠身行礼,脸蛋低垂。
嬴瑾萧走进屋内,黑亮的眸子在烛光中熠熠闪动,视线停在丰润的人儿上。“这么晚了在这儿做什么?”
“下了一天雨,奴婢想到茶叶吸了湿气……所以来这儿烘茶。”随着他移近的步伐,她的脖子弯得更低了。
“没想到你这么勤奋。”他扬起嘴角。
“公子……这么早起床?”她疑问道。
“你不也很早吗?”他反问。因为下了一天雨,他脚踝的旧伤莫名地开始酸痛,让他从睡梦中醒来,醒来后无事可做,就随处走着,到了这附近看见有烛火,心里觉得纳闷,所以进来瞧瞧,没想到里头竟然有人。
葵月张嘴想说话,可却及时阻止自己,她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触,为避免麻烦,她还是少开金口为妙,如果依着她的性子,谈不上三句,她可能就会反驳他的话。
见她一直低首,他随口道:“把头抬起来。”
迟疑了下,葵月缓缓抬首,一张圆润的脸蛋映在嬴瑾萧眸中,圆脸上有双神采奕奕的杏眼,右眼下还有颗小黑痣,鼻梁高挺、鼻头圆润挺俏,下唇丰满,称不上绝色丽人,可还算小有姿色。
葵月瞧着对方俊朗的面貌,想着嬴府的几个公子里,她最不想的便是遇上他,所以进嬴府这几个月来,两人打照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你叫什么名字?”他有印象见过她的面,可从没与她说过话。
“葵月。”她垂下眼。
他点点头。“我会要管家提高你的月银。”
她惊讶地抬起眼,随即又低下头。“奴婢不明白。”
“你半夜起来烘茶,也算有心。”
“奴婢只是尽本分。”
“怎么,有钱不要吗?”
她扬起笑,脸蛋压得更低。“谢公子。”
“嗯!”他应了声,转过身子。“你忙吧!”
见他迈出房门,原想要他带走门边的油伞遮雨,可话到唇边却终究没有出声,她重新做回小凳子上,呢喃着,“一点雨不会让他那样的人生病的。”她耸耸肩,放松地打个呵欠。“只要再两个月……”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打盹,随即摇摇头想振作自己,她可不能在烘茶的时候睡着……
“小姐,小姐。”
葵月猛地惊醒,发现姞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面前。“您吓我一跳。”她打个呵欠。
“您怎么跑来这儿了?”姞安将手上的披风围在她肩上。“奴婢一醒来没瞧见您,就知道您一定又乱跑了,您不是答应奴婢要安分的吗?”
葵月笑道:“半夜醒来没事可做,所以就上茶室来闻闻茶香。”她眨眼想振作精神。“早上了?”
“嗯!天快亮了。”姞安打开茶门,拿起火筴夹出烧红的炭。“您去房里补眠,这儿奴婢来就行了。”
“不用了,泡杯热茶醒醒脑就成了。”她站起身活络筋骨。“昨儿个集的雨水勉强能用,就凑合着吧!”她走到另一边的架上,打开密封的茶罐,里头放着一袋袋的纸囊,她拿出其中一袋,笑道:“在这儿最大的好处便是想喝什么茶就有什么茶。”
姞安也笑说:“是啊!比咱们家以前的茶品还多。奴婢去叫沂馨起来,让她泡茶。”她们这些奴婢之中,就属沂馨泡的茶最好喝。
“不用了,你泡就行了。”她揉揉眼睛。“我得喝杯茶提神才行。”
“那就委屈小姐喝奴婢泡的茶了。”姞安笑着走了出去。
“怎么样?这趟行程还顺利吗?”嬴瑾萧顿了下。“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采茶的季节在每年二、三、四月间,也就是所谓的春茶,一个月前他派许九到闽北采购春茶,正想着他也该回扬州了,没想他却这么早来访。
“没有,没事。”许九立刻道。“我是说购茶的事没问题,今年的春茶比起去年的好很多。”
嬴瑾萧打开扇子,悠哉地搧着,等他说出重点。
“是这样的,我到了建安后,发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
“那天我到茶场去购茶,黎大人突然问我:你家夫人如何?我觉得奇怪,来了这么多次,也从没见他问过夫人的事,怎么这次突然问起,不过我也没追问,只是回答夫人很好,他点点头,就没再问,不过等我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拿出茶罐子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是嬴夫人最爱的建茶,希望她笑纳。”
嬴瑾萧怪异地挑高眉。
徐九见当家的一脸狐疑,立刻道:“小的听到这儿也是一头雾水,心想老夫人喜欢喝的并不是建茶,莫非是黎大人搞错了,但人家送礼,总不能唐突地说他弄错了,所以还是给收下了,就在这时,我脑筋一闪,突然想到二少夫人,于是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二少奶奶,不是老夫人。”
去年二少爷娶了亲,离现在也不过五个月,所以当外人提起嬴夫人时,他还是会直觉的先联想到嬴老夫人。
嬴瑾萧愈听愈觉奇怪。“弟妹是扬州人,怎会认识建州的转运使。”
“是啊!属下当时没想到这些,只当自己弄错了,所以未假思索地便说:原来大人说的是二少夫人,不是老夫人,是小的胡涂了。谁晓得属下一说完话,便见黎大人一脸诧异地说:二夫人?她嫁给二公子?”
嬴瑾萧蹙下眉。“这下倒有趣了,接着说。”
“他接下来的话才让属下陷入五里迷雾,他紧接着就问:她不是与大少爷有婚约吗?怎会嫁给二公子?”
“与我有婚约?”嬴瑾萧先是错愕,接着却大笑出声。“愈来愈有意思了。”他以骨扇轻敲掌心。
许九摇头。“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属下听他说到这儿,惊道:婚约?二少夫人跟当家的何时有婚约?黎大人这事可不能乱说,事关二少夫人的名节,您是从哪儿听来的?黎大人见我神色不悦,也开始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追问二夫人是不是建州人氏,我说不是,二夫人是扬州人氏。话说到这儿,属下再也忍不住好奇,问他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问起夫人?”
“他没回答属下的话,只是追问大少爷去年底不是成亲了吗?我就说去年底成亲的是二公子,不是大少爷。他的眼睛立刻瞪得像牛眼一样大,急问着去年有没有一个姓夏的小姐来嬴府,我跟他说我不清楚,我毕竟不是嬴府的门房,如何知道来了哪些人。接下来他问的问题更奇怪了,他说:嬴大少爷两年前可与人有过婚配?属下从方才听到现在,知道这事不寻常,而且又关系到当家的,所以不敢乱答,只含糊着说:主子的家务事,咱们做下属的不清楚,也不敢过问。”
嬴瑾萧起身踱步,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属下追问半天,他倒像起了防心似的,打哈哈地说了几句而已。”
“那夏家小姐呢?可有去打听?”
“这事透着古怪,属下自然得查清楚,事情起因于黎大人去年向夏家提亲……”许九摸了摸唇边的胡子。“说提亲,倒不如说想强娶夏家小姐做妾,至于这夏府,不知爷儿有没有印象,是建州地主,在建州有一大片的山,二十几年前开始种茶,这五、六年来,他山区产的茶量不只高,品质也很好。”
“两年前我去建州时,曾在他府上做过客。”他以扇缘轻敲额际。“黎大人看上哪一位千金?”他记得夏康达有两个女儿。
“都不是。”许九微笑地喝口茶。“是他的外甥女,他的姐姐守寡后带着女儿回来投靠,算算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听说夏老爷非常疼爱这外甥女,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这夏小姐原本姓谢,后来在夏老爷的坚持下改回姓夏,由此也不难推断夏老爷会退了这亲事,因为再怎么说,黎大人也四十好几了,配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是糟蹋了,更何况嫁过去还只是做妾。”
“等一下。”他的脑袋一转。“黎大人问我两年前可有订亲,不正是我去夏府做客……”他一笑。“这事愈来愈有趣了,照黎大人的说法,夏小姐半年前应该来扬州了,而且还嫁给了我。”他眉毛一挑,勾起兴味的笑。“现在我倒好奇这夏姑娘去了何处?”
“当家的真没印象吗?”
嬴瑾萧转向许九。“什么意思?”
许九讪笑道:“会不会是当家的酒喝多了,花前月下跟姑娘家私订终身,却不认帐,才生出这风波?”
“小姐。”
葵月抬头,瞧见阿勇站在廊庑上东张西望一阵,确定没人后才走进来。“老爷来信了。”
葵月立刻起身,高兴地绽出笑,放下手中的茶杯与麻巾。“快给我。”
阿勇将信呈上,同时间,也在房中的姞安放下手上的活儿靠了过来。“老爷说什么?”
葵月拆信的同时,阿勇退到门口机灵地张望,看看有无任何人接近,葵月则抽出信纸迅速地浏览一遍。“糟糕……”她的眉头拧上。
“怎么了,小姐?”姞安紧张地问。
“事情有变。”葵月心烦地走出座位,臀部没注意地碰上桌面,姞安吓了一跳,急忙护住桌上的各式茶盏茶壶,深怕这些珍贵的茶器给摔落了。
“有什么变?”粗壮的阿勇边问边监视外头。
葵月烦躁地走着。“黎大人知道了。”
“啊?”姞安瞪大眼。“怎么会?”
“本来想再熬过两个月就成了,现在恐怕要另外再想办法了。”葵月往门口走。“我得立刻写封信给舅舅。阿勇,去叫阿清,要他等会儿到我那儿一趟。”
“是,小姐。”阿勇点个头,快步离去。
葵月走下廊庑,又将信看过一遍后,折好放回腰带内,这才往仆役房的方向走去,因为心思围绕着黎京谓到舅舅府中探听她消息的景象,以致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她观察四周的景致,发现自己正置身在大少爷的宅院。
“你在这儿做什么?”
肩上的轻拍让她惊喘一声,回过头才发现管家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她倒退一步,回道:“奴……奴婢迷路了。”
“你不是该在茶室擦茶器吗?”景莱注视着她低垂的脸。
“是,奴婢擦到一半,忽然想起二夫人一早交代奴婢拿一罐紫笋茶到她那儿去,所以急忙往茶房走去,谁晓得竟迷路了。”
“从茶室到茶房你走了多少遍,怎么会迷路?”
葵月脑筋一转,吸吸鼻子,发出颤音,“因为前些日子家里人捎信来,说……父亲生了重病,奴婢这几日为了这事心神不宁,所以才走岔了路,是奴婢不对,请管家责罚。”
“原来如此。”景莱摸摸山羊胡,正想接续话语时,书房的门忽然开启,许九与嬴瑾萧走了出来。
“好了,先下去吧!”景莱示意她退下。
“是。”葵月转身,松口大气。
“少爷。”管家走上阶梯,踏上廊庑。“外头有位来自建州的惠先生求见,他是官府的人。”他将手上的名帖递给大少爷。
葵月停了一下。
“建州来的?”嬴瑾萧微笑地打开帖子。“看来这事愈来愈有趣了。”
“难不成是为了……”
嬴瑾萧举起手示意许九止口,视线停在前方几尺处停伫不动的奴婢身上,管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葵月还在原地。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景莱喝了一声。
葵月回过神,暗叫不妙。“是。”她急忙往前走。
“等等。”嬴瑾萧唤住她。“转过身。”
“是。”她叹口气转过身子,双眼盯着地上的石板。
“你不是这院子的奴婢,为何跑到这儿来?”嬴瑾萧走下廊庑。
“小的方才已说过她了,她因为父亲病重,所以心不在焉,走错了路。”景莱解释。
“是奴婢的错。”葵月装出懊恼又害怕的声音。
“把头抬起来。”
葵月只得抬起脸,这是今天第二次与他近距离的打照面,而且还是在如此明亮的大白天,一对上他的黑眸,她立时觉得如芒在背,急忙垂下视线。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讨厌他好象一副总在……刺探的眼神。
“我差点忘了要提醒管家给你多加些月银。”他转向景莱。“以后每个月给她多加几贯钱。”
“这……”景莱疑惑地看着主子。
嬴瑾萧举起扇子,示意他等会儿会跟他解释。“你父亲病了?”
“是。”葵月小心回答,不想引起任何可能的怀疑。
“什么病?”
“积劳成疾。”她含糊地说。
“家里可有缺银两?”嬴瑾萧又问,闲适地在她四周绕着圈走。
管家与许九不明所以地互看一眼,不懂主子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一名奴婢了?
“谢大少爷关心,还过得去。”葵月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他这样走来走去的,让她心神不宁,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在府里负责哪些工作?”
“奴婢负责茶室,还有茶器。”她谨慎地回答。
嬴瑾萧点点头。“好了,下去吧!”
葵月福了福后,转身离去。
一等她走远,管家立刻上前。“公子……”
“她是哪里人?”嬴瑾萧问道,她的口音不是扬州地界的口音。
“小的得查一下才能确定,不过记得是温州人氏,有什么不对吗?”景莱不放心地问。
嬴瑾萧转向许九。“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许九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嬴瑾萧笑了笑。“没什么,走吧!先去见见那位惠先生。”
葵月绕过树丛后,开始加快脚步。“事情不妙了。”她蹙起眉心。
惠文是黎京谓的下属,她曾与他见过几次面,他来扬州的目的定是为了探查她的下落,现下他亲自到府上调查,想必是她的谎言被戳破了。
虽然她很想去偷听嬴瑾萧与惠文的谈话,但这风险太大,万一让大少爷发现,那可就不妙了;更何况惠文识得她,若让他瞧见,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方才她不过停伫一会儿,就让大少爷审问了几句,若是让他发现她又偷听他与惠文的谈话,恐怕会让他审上个三天三夜。
“怎么会这样?”葵月低喃。“只剩两个月就能回去了,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出问题。”
她得赶快想出补救的办法才行。
第二章
“赢老板。”惠文从椅子上站起,朝赢瑾萧拱手作揖。
“惠先生。”赢瑾萧微笑回礼。“怎么来扬州也不先知会一声,赢某才好招待。”
“赢老板客气了。”惠文笑着,他穿著黑紫色的袍于,袍上绣着餮纹,身材偏瘦,颧骨突出,有双大眼,眼窝凹陷,下巴上留着胡须,年纪约四十上下。
两人又寒暄客套了几句后,一名穿青衣的奴婢捧着茶盏进厅。待下人离开后,赢瑾萧切入话题道:“惠先生此次来扬州是为了公事,还是来游玩?若是来游玩,咱们可先说好了,这东道主可要让赢某来当。”
“谢谢赢老板的抬爱,那怎么敢当!”他笑着端起茶盏,瞧着杯中的茶沫赞道:
“府上的侍童真是了得,这汤花乳白,而且紧咬茶盏,像一层粥面,也像细浪……”他深吸一口气。“更别说这茶香,真是让人闻之心情都宽了起来……”他喝口茶。“嗯!好茶、好茶。”
“惠兄喜欢就好。”赢瑾萧调侃道:“不瞒惠先生,我虽卖茶,可我只顾赚了多少钱,对泡茶是完全不讲究,能入口就行,府上对品茶最挑剔的是我三弟径直。”
“呵呵呵……”惠文笑着放下茶盏。“我也只能学人摆摆样子,虽能欣赏,可这舌头不灵光……”他想了一下。“这可是双井茶?”
赢瑾萧拍拍手。“惠兄真是厉害。”
惠文笑了笑。“碰巧是我喜欢的茶,喝多了,也能辨出些味道来,我顶多能认出常喝的十味茶,再多就不行了,我认识个人才是真功夫,连雨前采的茶,还是雨后采的茶都能知道,茶里多了些湿气霉气,一尝便知分晓。”
“真有这样的能人?”赢瑾萧感兴趣地扬起眉。
“是啊!而且还是个姑娘家。”他又喝口茶,双眼扫过他脸上的表情。
赢瑾萧神情自若地打开扇子,露出笑。“这倒奇了。”
“是啊!”他顿了一下。“在下曾与这姑娘见过几次面,真是佩服得紧,说不定赢老板也听过她,那姑娘姓夏,是建州人氏。”
“姓夏……”赢瑾萧故作沉吟状。“建州人氏,好象有点印象,我这记性……”他以扇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了,前两年我还去过建州,莫非是夏老的千金?”
“赢老板……没见过夏姑娘吗?”
他试探性的语气让赢瑾萧扬起嘴角。“在下该见过吗?”
这不正面且闪避的回答让惠文起了疑心。“因为赢兄去过夏府,所以在下想,您或许与夏小姐打过照面。”他再次探问。
“这可考倒我了,惠兄有所不知,赢某去年不小心撞了头,自那以后,记性就差了。”他又敲敲自己的额头。“不知这夏小姐长得什么模样?”
“赢老板当真没印象?”惠侄追问。
“或许您提个醒,赢某便想起了。”
惠侄沉吟一会儿才道:“不瞒赢兄,这夏小姐虽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可也有小家碧玉的秀气……”他笑了笑。“这样说是太笼统了些。她有张圆圆的脸蛋,比起时下的女子是显得丰润了些,双眼很有神,也很淘气,说真的,她的外貌没有特别的突出之处,要形容还真不好形容,听说半年前她上了扬州,赢老板没耳闻什么吗?”
“没有。”赢瑾萧回答。“毕竟是个姑娘家,总不能拋头露面的。”
“也是,也是。”惠文频频点头,又啜口茶。“……许先生上个月到建州去购茶,与我家大人聊了几句,想必许先生也跟您说了。”
“方纔听下属说许九是回来了,可还没上我这儿,莫非出了什么事吗?”他面不改色地扯谎。
“不,不是。”惠文举起手,示意事情不是他所想的。“赢老板莫要会错意,这事与买茶无关,而是与夏小姐有关。”
“怎么?”
惠文转了一下心思才道:“这事早晚许先生也是会向您提的,在下就实话实说吧!听说夏小姐上来扬州是为了赢老板。”
“为我?”赢瑾萧扬起眉。
“听说两年前赢兄在夏府做客时,与夏家小姐一见钟情,嗯……定了终身。”
赢瑾萧故作惊讶地张大嘴。
惠文立刻问道:“这事可是于虚乌有?”
“这事是由何人说出?”赢瑾萧追问,他要知道是谁造的谣。
“自然是由夏家的人说出。”他又补充一句。“而且夏小姐也曾亲口证实。”
赢瑾萧愕然地愣了一下,这次不是伪装,而是真的诧异,这夏小姐可真是个说谎的大骗子,他连见都没见过她,更别说与她有婚约。
“看来是让她摆了一道。”惠文压下眉。“这夏姑娘可真大胆,连自个儿的名节都给赌上了。”
“赌上什么?”赢瑾萧探问。
惠文回过神,自觉失言,连忙道:“没什么。”
“黎大人与这事可有关系?”赢瑾萧又问。
惠文干笑几声。“其实……也没什么,这事就算我不提,赢老板到建州打听一下也能知晓,所以在下就不隐瞒了。之前大人曾上夏府提过亲,夏姑娘说与人有婚约,婉拒了大人。”
“她为何不直接拒绝,而要撒谎?”他扬起眉。
“这……”惠文捋捋胡须后才说道:“这夏姑娘是有些古怪,她的想法与常人不太一样。”
“是吗?”他感兴趣地问。
“夏小姐五岁前都住在四川一带,那儿民风开放,与中原截然不同,后来虽跟着母亲回到建州,可性子已经定了,听说她小时候野得很,满山满谷地跑,夏老爷都叫她野丫头,对她疼爱有加,自然不会束缚她。她自小大胆,玩得不知顾忌,一直到十二岁那年在山里遇上老虎,跟在她身边的仆役为了救她丧了性命,她才收敛起性子,只是骨子里的叛逆自小就种下,是很难消除的,她——”惠文忽然止了话语。
“怎么?”赢瑾萧发现他的神色有丝不对劲。
“没什么。”他抱歉一笑。“大概是昨天吃的东西不新鲜,肚子有些不舒服。”
“那咱们等会儿再谈。”赢瑾萧朝外头喊了一声,示意奴婢带惠文到茅厕去。
惠文抱歉地说了几句话后,便随着奴婢到后院去。
赢瑾萧坐在花厅一边喝茶,一边思考惠文方才的话语。这夏家小姐实在是让人想不透,为何一个单纯的拒婚,她要弄得如此复杂?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何挑上他,甚至还捏造了两人成亲的消息。赢瑾萧摇摇头,这姑娘实在是太大胆了,除了戏弄朝廷命官外,连他也莫名其妙地被摆了一道。
“这是在给我下战帖吗?”赢瑾萧扬起嘴角。
等了一阵子后,奴婢回来了,可却不见惠文的踪影。
“少爷,惠先生说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登门拜访。”
赢瑾萧微微一笑,示意奴婢退下。“尿遁吗?”
看着惠文走进茅厕的身影,让葵月露出笑,她掩着嘴,深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一等茅厕的门关上,带路的奴婢立即小跑步到树丛后。“小姐?”
“荣粟,你做得很好。”葵月笑着称赞她。
荣粟高兴地露齿而笑,她穿著青色的仆衣,在赢府负责内务的工作,脸蛋长尖,发丝绾成双丫,今年一十有八。
“一会儿你去跟大少爷说惠先生有事先走了。”
“是,小姐……”她迟疑了下,又接着道:“大少爷不会……不会发现是奴婢放的泻药吧?”
“你放心,只放一点不碍事,不会有人怀疑的。”葵月很有信心地说。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荣粟又问。“万一惠先生回到建州告诉黎大人——”
“这事已经露馅,瞒不过了,当务之急得先稳住舅舅那儿,至于咱们藏在赢府的事倒可以放心,一时半刻是不会有人发现的。”她顿了一下,眼睛盯着前方。“好象有人朝这儿来,我先走了,记得送惠先生出去。”
“奴婢晓得。”荣粟点头。
葵月快步离去,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放缓脚步,慢慢踱回茶室。
一进门,姞安立刻迎上。“小姐,您去哪儿了?刚才阿清来过,说您不在房里,您不是说要写信的吗?”
“我不小心走错了方向。”她在椅子上坐下。
“刚刚王嫂来过,问你跑到哪儿去了?”王嫂是府上的奴监,负责管理所有的奴婢,自小姐进府后,王嫂就一直看小姐不顺眼,处处找她的麻烦。
“奴婢骗说您到茶室去了。”姞安蹙起眉头。“一会儿她到茶室没瞧见您,定又会踅回来的。”
“没关系。”葵月不在意地说,她拿起茶壶,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姞安,咱们的银两还有多少?”
姞安想了一下,在心里掂算着。“如果加上这个月的月银——”
“葵月回来了吗?”声音从门外传来。
葵月站起身。“王嫂。”
“你刚刚去哪儿了?”王嫂跨进茶室,表情严厉,薄唇抿成一条线。
“在大少爷的院子。”葵月老实回答。
原要训人的王嫂在听见她的话时,瞠起了蝌蚪般的双眼。“你到大少爷那儿做什么?”
“是大少爷找我去的。”她微笑以对。
“太少爷找你做什么?”王嫂斜睨看她,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这我不好说,还是请王嫂去问大少爷。”
“你想拿大少爷压我吗?”王嫂不悦地瞪着她。
“我怎么敢?王嫂找我有事?”她直接切入重点。
王嫂哼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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