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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梦美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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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这一点让人受不了。”左青梅白他一眼,拉开大门,“进来吧!”
  “我哪一点让人受不了?”煌煜拖着行李,乖乖跟在柏羿文夫妇俩身后,不敢再说要给左青梅一个热切的拥抱,虽说他和柏羿文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不过,只要跟他亲爱的老婆有关,他可是翻脸不认人。
  “言不由衷、表里不一!”左青梅勾着老公的手,头也不回地说。
  这不是他常用来形容洛湄的吗?这会儿怎么会用到他自个儿身上。煌煜好笑地间,“我是哪里言不由衷、表里不一了?”
  左青梅也不回答他,迳自问道:“你跟那个美女分手了?”
  “哪个美女?我认识的女人都是美女,你是说第几任的?”煌煜其实明白她指的是洛湄,只是故意装蒜。
  煌煜的毛病就在于愈是接近他真实感情的人或事,他就愈会故意装做不在乎来掩饰。
  “你唯一用真心去爱的那个。”左青梅由不得他打哈哈。
  煌煜嬉笑的表情一敛,首次露出最接近真实情感的苦涩表情,“你跟我爸通过电话了?”
  左青梅点点头,“他说你来这里疗伤。”
  “疗伤?”煌煜苦笑了声,“我怕我若继续留在法国,我会把她掐死,她实在太别扭了。”
  “别扭的人可不只她一个。”柏羿文直言。
  论起闹别扭,煌煜的功力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光看他和他父亲一闹就是十几年,就可以明白他有多别扭,这家伙不仅外表长得不老实,连对自己的真实情感都不老实!
  左青梅点头同意丈夫的说法,“我很同情她,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太难捉摸的男人。没有女人受得了一天到晚总是在猜测你那张吊儿郎当的面具后,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说的话是真是假、到底爱不爱她。”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爱她!我不只对她说过十次”我爱你“。”
  “问题是,你那三个字没什么价值,你几乎对每个女人都说过,”物以稀为贵“这道理你懂吧!”柏羿文颇为得意地说,比较之下,他的承诺可是天价难买。
  “可是也不能太稀少啊!”左青梅小手攀上丈夫的脸,娇嗔道:“你多久没对我说那三个字了?”
  柏羿文自是从善如流,立刻甜甜蜜蜜地奉上一整串的爱语呢喃。
  “喂,你们都不顾虑旁人感受的吗?”煌煜看这对夫妻那种旁若无人的亲热样,真是满心不痛快,刺眼极了!
  “没人教你一定得留下来看啊!”柏羿文横他一眼。
  “反正这里也没人欢迎你留下来。”左青梅说,和丈夫一唱一和的。
  “你们两个人真是绝情,好歹你们能结婚我也帮过忙。”
  “就是因为你还算有点小小贡献,才让你住下来,没事的话就早点走,我们这里不欢迎爱情逃兵。”左青梅说着,拉着丈夫的手住楼梯口走,没给他好脸色瞧。
  煌煜对她的差别待遇大表不满,手指着一旁坐着的郭谨晔说:“为什么你们就不赶他回美国?”
  “他跟你不一样,他可是追女朋友追到台湾来的,人家是爱情斗士,当然受欢迎啦!”左青梅抛下这句话,跟丈夫上楼回房,不再搭理煌煜,连客房都懒得替他整理,其差别待遇可见一斑。
  不过,煌煜反正也习惯了他们这夫妻俩独特的待客之道,倒也不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其实,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见得是真的不欢迎他来。
  煌煜拖着行李走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郭谨晔。
  “嘿,谨晔,你的头发怎么了?”煌煜正要伸手拨弄郭谨晔剪短的头发,却听见有个类似小狗低咆的声音正对着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郭谨哗身旁的座位上有只灰毛小狗很不友善地瞪着他,似乎在保护主人不受他骚扰。
  “Lucky乖!”郭谨晔的声音才起,小狗立刻静了下来,乖乖趴回他身边。
  他纯净无杂质的眼眸抬起望向煌煜,纯美的脸庞绽放一抹旭日般的温暖笑容,“煌煜,好久不见。”
  “怎么回事?”煌煜朝他的短发努努嘴,没忽略掉他笑容中隐隐流露出的苦涩,“看来你过得也不是很好。”
  “”结发妻“跑了,你呢?”郭谨晔说得轻松,但那神情却让人看了一阵难过。
  “被我的女朋友气跑了!”煌煜说,忽然发现这情况很荒谬,他们两人的立场正好相反,一个是被人抛下,一个是抛下别人,但两个人一样不好受。
  煌煜注视着郭谨晔落寞的神情,忽然有股冲动想飞回法国,回去看看洛湄是不是和谨晔同样的感受。
  不过,煌煜还是留下来了。坦白说,他也挺没种的,没勇气接受洛湄可能不欢迎他回去的可能性。
  “苏菲亚,你的精神看来不太好喔!”
  洛湄低头望进寇赛精神奕奕的闪亮眼眸,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和寇赛一身的活力相比,她眼下黑得吓人的黑眼圈和偏白的唇色,看来真像个行将就木的重病患者。
  “最近没睡好,精神差了点。”洛湄甩了下头,想忽略掉头部那股沉沉闷闷的肿胀感。
  “喝杯咖啡提提神吧!”寇赛见状,体贴地送上一杯热咖啡。
  “谢谢。”洛湄感激地接过热咖啡,半开玩笑地说:“记得下次提醒我该给你加薪了,免得我的得力助手被别人挖走。”
  “放心,我一定会提醒你的,毕竟提醒你该做的事是我的职责。”寇赛悄皮地眨了下眼。
  “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不像那个不能信赖的家伙,不说一声就离开,弄得她每晚都作恶梦,醒来时枕畔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梦里冒的冷汗还是泪水。
  “看来我要是不表现一下,不就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寇赛笑着说,但眼底却一闪而过一抹诡异的冷意,快得令洛湄感觉不到。
  她抽出洛湄今天的行程表,逐项念了一遍。
  “帮我把中午十二点到三点的约会和会议都取消掉。”洛湄不假思索便吩咐道,据琵亚和韦力分折的结果,“臭虫”最常活动的时间就是她不在公司的那段时间,要钓“他”出来,她不得不固定空出那段时间去“约会”,只不过,现在“最佳男主角”不见了,剩下她一个人演独脚戏。
  “又要取消?苏菲亚,你最近怪怪的哦!”
  “我有点私事。”
  寇赛脸上升起一抹暧昧的神情,“又是跟那位帅哥去约会了?好幸福唷!”
  错!帅哥都跑了快一个礼拜了!她实在一点幸福感觉都没有。洛湄心想,但仍然勉强自己装出恋爱中女人的幸福笑容。
  洛湄神秘地笑了笑,摇摇食指,“不告诉你!”事实上也真的无可奉告,自从煌煜去台湾这些日子以来,她固定要溜班的那段时间,除了和琵亚他们开会之外,她通常都是回她冷冷清清的屋子,拚命画着一幅又一幅的油画,想说服自己有没有他在都一样,可是,她笔下的画却狠狠将了她一军,因为,每一幅的主角都是他!
  笑闹的、稚气的、冷漠的、深情的、吊儿郎当的……
  多疑的她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不能信任又捉摸不透的男人?
  “不说就不说嘛!小气鬼!”寇赛噘着嘴嗔道。
  洛湄轻抿双唇,对她抱歉地耸了耸肩,走进办公室。
  反正,寇赛也不是不知道那个帅哥的身价是每个月五万法郎,而工作就是陪洛湄!原本微噘的红唇,缓缓扭曲成冷冷的讥讽笑容,在她身后绽开。
  洛湄靠在床头边,一手扶着退烧的冰袋,一手拿出嘴里的温度计。
  三十八度半!再高半度就去看医生好了!她把温度计收进床头柜的抽屉,有气无力地搅动着刚才自己煮的稀饭。其实不用琵亚吩嘱,她今天下午大概也无法办公,整个脑袋昏沉沉的。本来只是染上小感冒而已,但是这几天睡也没睡好,吃也吃不下,精神不好连带地让病情加重了。
  她竟然让自己像个弃妇一样茶不思饭不想的,真没出息!洛湄苦笑着暗斥自己一声。他不在她身旁又如何?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吗?错!她的饭还是照吃。洛湄端起饭碗,稀饭还未送入口中,又把碗和汤匙搁下,她真的没食欲。
  还是睡吧!她扭动着身子缩进棉被里,眼才刚阖上,韦力给她的通话器立刻响了起来。
  “沈小姐,立刻回你的办公室,”臭虫“开始活动了。”韦力快速交代一声后立刻关机,显见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他们这次要当场捉个正着!
  洛湄接到消息,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迅速套上外出服,赶去公司和他们会合。一到公司,却见韦力和琵亚站在她办公室外,没有进去的打算。
  “你先进去吧!我想你一定有话想问”他“。”琵亚说,她和韦力已经从监视器中看到那人是谁。
  洛湄迟疑地伸手轻触门把,看到她门外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她其实已经猜到在她办公室里的人是谁。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转开门把。
  “为什么?”洛湄看着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的年轻女子,“为什么你要这么故?”
  寇赛闻言,缓缓抬起头,没有半点愧疚地看着门口的老板,手中的电话还没挂上,“钟副总裁,恐怕我们的交易得中止了,苏菲亚现在正站在我而前,你要跟她打声招呼吗?”寇赛话才说完,电话那端立刻挂上,只剩下反覆的空响。
  “没种!”寇赛冷笑了声,无所谓地挂上电话,褐眸亳不心虚地直视洛湄。
  “为什么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洛湄不敢置信地反覆低问,但寇赛的态度令她心寒。
  “很遗憾造成你这样的错觉,我向来只认识”钱“这个朋友。”寇赛的脸上找不到一丝遗憾的表情。
  “可是……”洛湄真的以为寇赛是真心对自己好。
  “为什么我看来好像很关心你似的?”寇赛接下她的疑问,耸耸肩道:“讨好你只是一种生存之道,起码你很吃这一套。”
  “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朋友?”洛湄心里还是希望她能点头。
  寇赛摇摇头,“我需要钱,你需要人家”关心“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跟你买来的那个情夫不也是这种情形?”
  洛湄真不敢相信这么无情的话会从寇赛的嘴里说出。老天!她到底盲目到何种程度,竟然一再地错信别人,从她那两任未婚夫到煌煜、寇赛,她远有谁能相信?
  有谁能信?
  忽地,一双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韦力和琵亚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而搭住她的肩的人并非他们其中之一,而是李君山。
  “李叔叔!”洛湄哽咽一声,却不敢投入他敞开的双臂中,只敢满怀歉意地看着他,任歉疚的泪水爬满她两腮。
  她怎么能怀疑李叔叔?一个从小呵护她长大的长辈,她惟一能全心相信的人,而她却用防备、戒慎的态度来对待他。沈洛湄,你该死!
  “小洛,别哭。”李君山粗糙的手掌轻轻拭去洛湄两颊不断滚落的热泪。
  “李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洛湄拚命摇着头,喃喃说着满怀的歉意,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多疑对长者造成的伤害。
  “原谅我,李叔叔,我真的好抱歉,我不应该怀疑你的,对不起……”洛湄不断地住后退,难以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无知。
  她能相信谁?又有谁不该怀疑?许多问号不停在洛湄脑中回旋,而那双绿眸的主人能够相信吗?他说他爱她啊!是真心的爱还是随口说说?紊乱的思绪仿佛要将她的头脑炸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汹涌袭来,几乎将她吞没、溺毙。
  洛湄直退到门口,脚下踉跄了几步,忽然转身拔足狂奔。
  琵亚见状,连忙叫韦力追上去。
  轰然一声雷响,大雨立时倾盆而下,街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避这场及时雨,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的巴黎街道只见一个纤瘦身影不理会风雨,不断向前狂奔。
  如果雨能够让她更清醒,就尽量下吧!让她更冷静些,让她弄明白到底有哪些人可以相信,又有哪些人是连真心都不能给的。
  慢慢地,洛湄放慢了速度,身心俱疲的身体再也受不住更多的摧残。
  洛湄站在大雨中,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呆愣了半晌,最后,像是要发泄出积压在心中所有的情绪,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你说你爱我,可是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离开我?你说啊!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相信你,却又不能忘记你?”洛湄说完,眼前突然一黑,火烫的身子在雨中无力地下坠,然后失去了所有知觉。
  煌煜站在窗口,探头张望楼下不断涌入的宾客,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返身走回床边坐下。
  谨晔终于找回了他的“结发妻”,今天正热热闹闹地举行订婚仪式。基于十几年老朋友的立场,他似乎应该下楼去对他说声恭喜,可是,这声出自一个失意人的祝贺未免也太过虚假,以他此刻的心情,不坏心地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倦”属就算不错的了。
  羿文和青梅长达二十一年的爱情追逐战,早在三年前就完美落幕,而谨晔也寻回了他的烈火新娘,即将要回美国举行婚礼,倒是他,在情场向来得意的人,如今却落得孤单一人的窘况,莫非他和洛湄真的是“水火不容”?他的热情融化了冰山,却沸腾不了那一摊无波无纹的平水。
  “煌煜,你不下去跟谨晔道声恭喜吗?”柏羿文推门进来,看见煌煜呆坐在床沿,也知道他的心情正处于郁闷状态。
  “不了,我怕我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坏了大家的心情。”
  “那倒也是,失恋的人通常心态都不太正常,你还是别下去好了,免得青梅精心策画的订婚宴会被你毁了。”
  煌煜实在哭笑不得,“你也用不着把我说得像个心理不正常的变态吧!没人告诉你得对失恋的人要有点同情心吗?”
  “那得视个人而异,我对其他人都很仁慈的,不过你是特例,我老婆要我对你尽量残忍。”柏羿文咧嘴笑道,他看来相当乐意执行老婆大人下的命令,不免令人怀疑他另有私人恩怨存在。
  “你到现在还在记恨我当初追青梅的事?”老天!那都是三年前的旧事了。
  “我像是度量那么狭小的人吗?”柏羿文离开门口,走到煌煜旁边坐下,望着他碧绿的眼眸半晌,才道:“或许有一点吧!你那时候真的很欠揍,让我到现在还有想打人的冲动。”
  “喂,麻烦你克制一下,你不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可怜了吗?”煌煜装出一脸可怜相。
  柏羿文瞪着他看,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看不出来你有哪里可怜,你总是像在开玩笑,连我们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我都猜不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被你丢在法国的女人又怎么知道你说你爱她是真是假?你不怕你离开法国这段时间,她被别人追跑了?”
  “该是我的跑不掉。”煌煜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他心里可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还是怕的,只是暂时还没有足够的战斗力和她周旋到底,她那晚说要他离开她的世界那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极大,弄得他元气大伤,至今还没复距。
  “你就这么笃定?如果你再不肯对自己的感觉老实一点承认,她迟早会离开你。”
  “你不会是拿你自己做例子吧!”
  柏羿文不悦地脸色一沉,“我发现你比三年前更欠揍了。”
  “相信我,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煌煜对自己任意脱口而出的话,无奈地以苦笑做了结,总算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他才是最心口不一的人。
  他总是对洛湄说爱她,但表现出的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举动。为了留她在身旁,他残忍地利用她的弱点迫使她不得不和他合作;为了让她承认她爱他,他又用尽一切办法去诱惑她;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丢下她一个人飞来台湾“疗伤”。
  “我希望你的言行不一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柏羿文抛下这句话,起身离开这个令他想抡起拳头海扁他一顿的男人的房间。
  “我也这么希望。”煌煜喃喃自语道。
  柏羿文出去后不久,煌煜的随身电话忽然响起。
  “煌煜,你打算回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韦力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臭虫“抓到了吗?”他心里最想问的其实是“洛湄好吗”,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问不出口。
  韦力迟疑了一下,“”臭虫“抓到了,你不想知道沈小姐好不好吗?”韦力以为煌煜的第一句话应该是问她好不好,或许自己和琵亚都猜错了,煌煜毕竟还是没有对沈洛湄动心。
  “废话,你听不出来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吗?”煌煜很没耐性地吼了出来。
  韦力嘟嘟嚷嚷地说:“谁猜得出来你心里想问什么!想知道就老实说嘛!问一些有的没有的。”
  煌煜哑口无言,是啊!他不老实说又有谁猜得出来,就算他老实说了,偏偏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有谁会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他整了整态度,正经而急切逍重新问道:“洛湄好不好?”
  “不好,她昨天下午在大雨中昏倒,医生说她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原本就有点感冒又淋了雨,至少要休息一个礼拜,不过应该不会转成肺炎。”
  “昨天的事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煌煜一手握着电话,另一手己经开始收拾行李。
  “台湾到巴黎的班机要到明天才有机位,就算我早点告诉你,你也赶不回来,只是让你多担心的。”其实,韦力也没想到那么多,这些都是琵亚吩咐的。
  “明天几点的飞机?”
  “台湾时间早上十点。”
  第十章
  每一次门铃响起,洛湄总是忙不迭地冲去开门,希望门外按铃的人会是他,会是那个总是说爱她的绿眼男人,可是从来就不是他,从她病倒到昨天,足足五天,他的身影从不曾出现在她家门口。虽然她不懂他所谓的“爱”是如何表示,但起码她知道不应该是这样不闻不问。
  可是,当她终于确定他说的爱只是个笑话,根本没有一点真心诚意,他却又一脸抱歉地站在她家门口。
  “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洛湄眨眨眼,确定面前的煌煜不是出自自己的幻想后,她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关上铁门。
  第一次,他让她误以为他是舞会上找“生意”的职业舞男,第二次,他满口“我爱你”几乎要让她再次把心交出去,如果她再让他骗一次,她就真的该死了!人再笨、再痴愚,也懂得在错误中学得教训。笑脸背后的人心有多么不可信,寇赛已经给自己最佳的范例,她不会再轻信别人了,更别说是这个纪录不良的男人,他大可以带着他情圣魅力滚回地狱去!
  叮咚叮咚!门铃再次响起,洛湄自门上的窥视孔向外望,正对上一双翡翠绿的眼眸,一时间仍是被他眼中释放出的强力电波震了一下,若说已经不再受他影响,那是骗人的,但她要的爱情不只是单纯的肉体吸引,她要一个真心爱她、不会背叛她的人,可是他显然两样都不及格,虽然他至今尚未做出背叛她的事,但将来一定会的,他是“巴黎第一猎艳高手”,不是吗?他可能不忠的机率就跟她前两任未婚夫一样高。
  洛湄走回房间躺下,决心要将他的身影彻底从心中革除。但谈何容易呢?如果那么容易做得到,她的画室里就不会有十几幅他的画像。
  静躺了十来分钟,门铃没再响起,洛湄又起身走到门口确定他是否杂开。还来不及开门,就看见门缝里塞进一张纸。
  她弯腰拾起,踌躇半晌又把纸条放回地上,不用看也知道里头写了什么,几句“我爱你”,几声“对不起”,外加一些无可考据的借口,他的信用已经破产,她不会再相信他半句话。
  “我其实五天前就打算回来看你了。”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宇不漏全听进洛湄耳里,虽然她多么想当作没听见。
  为什么没来?洛湄张口却无声地问。
  “我要回来的那天,我一个老朋友的未婚妻被杀手枪伤,所以我就留在台湾帮忙调查。”煌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很想你,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我真的不信!洛湄心想,但却还是留下来听他说,或许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信他。有些人总是学不乖!
  煌煜又停顿了好一会儿,仿佛是辞穷,洛湄举步要走开,才又听见他干笑了几声。
  “你绝对不相信,我竟然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出心里的话。”他真的是辞穷,不正经了几十年,忽然要他一下子改过来实在不容易。
  或许你心里根本没有话想对我说。洛湄想着,但仍是停下脚步。
  “我知道我说的”我爱你“很廉价,巴黎社交圈里的女人大概都听过我对她们说过这句话,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辞语来对你说。我真的爱你,爱得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女人对我来说一向只是生活的调剂品……”
  “我不认为我和她们会有什么差别。”洛湄终于忍不住开口,但语气仍然淡漠冰冷。
  “不,你和她们不同!”
  “哪里不同?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一样被你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一样抗拒不了你的魅力。”洛湄一阵抢白,最后长叹了口气,“够了,你已经证明了你的魅力连冰山都能融化,为什么还不歇手?非得要我把心整个掏给你,任你糟蹋才够吗?”
  “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爱你?”煌煜无奈地问。
  “因为对我来说,你已经信用破产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洛湄背靠着门板坐下,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给过了。”她真的几乎要投降了,“可是我发现我弄不懂你的爱。你说你爱我,可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说过,我是个懦夫,所以我没勇气再承担任何风险,我不想再试着去弄懂你说的爱了,毕竟那对我而言太困难了,或许我一辈子也弄不明白。”
  洛湄的拒绝说得十分婉转,煌煜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不愿就这样放弃,他明白要她重新接受他并不容易。只好淡淡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洛湄蜷曲着,将头埋入双臂间,静静聆听他离去的足音,忽然觉得好累、好困,或许她只是作了一场梦罢了,他其实根本没来过……他其实没来过……
  唤醒她的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又响起的门铃声,洛湄活动一下酸痛的四肢,有几秒钟的闪神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睡在门口。
  洛湄站起身,从窥视孔向外望,看到李君山向她摆摆手,不是那双绿眼珠,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点失望。
  “小洛,李叔叔带了点中国菜来给你吃。”李君山看着洛湄脸上隐约的泪痕,不太放心地问:“怎么了?”
  洛湄顺着他的目光住脸上一擦,才发现两颊一片湿黏的泪水。哭什么!你未免泪腺过分发达!
  “没事,你别担心。”洛湄胡乱抹去脸上那一团糟,却抹不去心里那一团乱。
  “我在门口捡到这一束花,我相信是给你的。”李君山把手中的紫罗兰拿给洛湄。
  花束里的小卡上写著“Formylove”,洛湄抽出小卡,随手扔进垃圾桶。对不起,你的“mylove”太多,我不当她们的其中之一!我只当惟一的那一个!她暗自下定决心。她只当“onlylove”!
  大概没有人像他这样探病的,连续来了四天,洛湄始终不开门,他们俩就这么隔着铁门,看不见对方,前几天来,煌煜起码还可以从她的足音和她次数不多的回话知道她在门的那一边,可是今天他在她门口从一大早坐到近傍晚时分,还是不觉得她在屋里听他说话。
  洛湄没想到他还没走,否则她会更晚一点再回来。洛湄拎着外带的餐盒,在电梯里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出电梯。
  今天她又回公司上班了,也是到今天她才知道寇赛亏空的公款有多少,若不是李叔叔卖了手上一大笔股票,把钱存进公司的户头里,或许她现在已经要宣布公司倒闭了。明白了李叔叔为她和公司所做的牺牲,洛湄更觉得惭愧,她当初竟然会怀疑李叔叔的居心!
  经过这一番风雨,洛湄决定把公司让给李君山,自己只保留百分之五的股份,对她父母的承诺,她已无力再继续下去,拿画笔的手毕竟不是经商的材料。她的这项决定还没对李君山说,不过她认为这才是最正确的安排。
  洛湄的目光再次望向在她家门口席地而坐的煌煜,他手里拿着她最喜欢的紫罗兰,一向整齐的黑发如今像堆乱草,亚曼尼的白色衬衫沾上了尘土,也不复平日的挺直,变得绉巴巴的,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等待。
  他其实不必这么辛苦的,他大可以回去当他的情圣,一身的光鲜亮丽,既轻松又不用怕有哪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给他脸色看,她真的弄不懂他的想法,“融化冰山”的游戏这么有趣吗?让他愿意一玩再玩,甚至牺牲情圣风流倜傥的形象也在所不惜?
  “耿先生,好久不见。”洛湄终于鼓足勇气走向他,堆起一脸商业笑容对他打声招呼。
  “洛湄!”煌煜慌忙起身,将手中的花拿给她,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洛湄没接过他手中的花,假装没看见,迳自开了门,客气地说:“耿先生,进来喝杯饮料吧!”
  煌煜尴尬地收回被拒绝接受的花,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内。
  “耿先生想喝果汁还是啤酒?”
  “洛湄──”煌煜长叹一声,她一定要这么疏远吗?
  “啊!抱歉,刚好只剩下果汁,耿先生不介意吧!”洛湄执意装蒜到底。
  “洛湄,我们不能再重新开始吗?”
  “幸好有贵集团帮我找出公司里的害虫,不然,我这七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们表达出我的谢意。”洛湄鸡同鸭讲地和他进行着全然没交集的对话。
  “我从来没想过要玩弄你或是伤害你,我知道我的行为很恶劣,我不该让你误以为我是等人包养的情夫,可是你让我无从选择,因为你说你不要情人,你要我怎么做呢?我只能任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洛湄沉默了几秒钟,又堆起一脸客气的笑脸,“过几天我就会依合约规定把我名下五分之二的股权过户到贵集团的户头,不过,我不太清楚是要过户到圣乔治的户头,还是耿先生你的户头。”
  “我明白我处理的方式不是很正确,我应该先告诉你的,或许在你有准备的情形下在会议室相见,可以把你被欺骗的感觉降到最低。可是在香港那一夜,我兴奋得昏了头了,因为你说你爱我,我以为有你那句话就可以解决一切,不过我错了,我们还是发生了”难以妥协的问题“。”煌煜哀伤地笑了笑,落寞的神情任谁看了也无法不心折。
  就是这抹笑让洛湄自以为波澜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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