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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上菜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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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扭到脚了。”陌丰栗哀叫。
  陌青禾淡淡地问:“严重吗?”
  “严重,都肿了。”
  “那好,老天总算开眼了。”她仰头朝天拜了拜。
  裴羲扯了下嘴角,听见后头的廖延兴闷笑一声。
  “你在这儿好好反省。”陌青禾转头就要走。
  “青禾、陌青禾,你不能这样,我好歹是你大哥,父亲如果知道你这样对我,绝对不会瞑目的……”
  她握紧双拳,厉声道:“你还敢在我面前提父亲?他就是让你活活气死的!”她切齿拊心怒不可遏。“你再敢说一个字,我立马就搬大石头砸死你,让你到黄泉给父亲忏悔!”
  陌青禾站在洞口旁,阴狠地盯着他。瞧着妹妹脸色泛青,双眼净是杀意,陌丰栗不由得害怕地吞口口水,不敢再言语。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快步离去,深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会禁不住冲动拿起石头砸向洞内。
  下坡时,她因走得太急,加上山路泥泞,身子失去平衡,惊叫一声滑倒在地。
  “可恶!”她怒叫一声,蹒跚站起。
  想到小时候无忧无虑、爹娘疼爱,如今痛失双亲、一无所有,兄长沉迷赌坊至今不改,她一时心伤难忍,啜泣出声。
  “父亲,女儿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扶着树干,哭了几声后,便咬住下唇不许自己落泪。
  “有什么好哭的,不要再哭了……”她掐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失控。
  藏在暗处的裴羲听着她哽咽的自语,在心中叹气。真是倔强的姑娘。
  经过几个深呼吸,陌青禾冷静了些,抬手抹去眼泪,蹒跚走回后院,以清水洗净双手后,蹑手蹑脚地回房,见妹妹仍睡得香甜,她松口气,换下污裙,在床上翻了半宿,辗转难眠。
  想起父亲含泪卖掉田地,盼着大哥能洗心革面,却仍唤不回他的良知,最后病倒在床、形容枯槁,她就恨不得搬起大石头砸死他。
  泪水再度湿透面颊,陌青禾哽咽入睡,梦中与上门讨债的地痞流氓打成一团,睡得极不安稳,直到鸡叫声将她自恶梦中拉出,才起身走到外头汲水漱洗。
  随后,她进厨房淘米泡上一个时辰,接着便到鸡舍抓了一只母鸡,熟练地放血除毛。她不是顶爱做这事,小时候见娘亲要杀鸡,她急得抓了老母鸡就跑,母亲拿着菜刀在后头追,把邻人都吓坏了,直嚷着:“你这是杀儿还杀鸡呢?”
  小时候她像男孩一样,可野了,抱着老母鸡满庄子跑,母亲追不上,叫嚷着有本事就别回来,她也不在意,笑呵呵地带着老母鸡散步,把它领到山里放生,晚上回去时挨了一顿揍,父亲跟大哥护着她,没受多少皮肉苦。
  半夜,母鸡又自个儿回来了,她醒来时母亲已经炖了它给祖母补身子,她好几天不跟母亲说话,母亲也没理睬她,直到几年后母亲生病,她不得不担下家务,才真正理解自己有多傻气。
  处理好鸡只后,她进厨房拿起昨晚睡前揉好的老面团,加入面粉、水、糖、油及一小撮盐搓揉,将它们揉成弹性又不黏手的面团后,放至碗内,再罩上拧干的湿布,接下来还得再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开始做包子。
  除了包子跟粥外,她还打算煎些烙饼,让二少爷及范公子啖得饱足又满足,照她所想,今天赌坊的打手定会上门讨债。她不清楚二少爷与范公子会不会拳脚功夫,但廖延兴既是护卫,必然功夫不弱,有他在,她并不担心身家安全。
  即使对她兄长欠下赌债之事有所不满,二少爷也不会让赌坊的人在自己府邸撒野,就算觉得脸上无光要将她逐出府,也会等到赌坊的人离去后才开口。
  虽说欠债的是兄长,但她与妹妹、姑姑被逐出府的机会很大,谁喜欢赌坊的人没隔几天便来闹腾,那些为虎作伥的家伙才不会管欠钱的是不是她,反正只要有赌鬼欠钱,其家人就被列为讨债对象。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哥哥机会,他却一再令她失望,这回她要断尾求生,彻底做个了断。
  在大碗上盖好湿布后,陌青禾走到后头的菜园子里除草,这时天已大亮,鸡群半个时辰前便开始稀稀疏疏地叫着,如今整个庄子的鸡都开始报时,农村的生活总是很早就开始。
  天方亮,小丫头们就被陌雪梅叫醒,三人揉揉眼,到井边打水梳洗,片刻后管家过来招呼,要她们端水到少爷及客人房里。
  “他们怎么这么早醒?”碧莲问。
  “说是这儿的鸡吵。”裴贤笑着说道。
  碧莲与另外两名丫头笑开。“我住城里的舅舅也说过,不只鸡吵狗也吵,猫又整夜地叫,让人怎么睡?我问他难道城里的鸡狗猫不吵,他说还真是,城里的巡役一听谁家猫狗吵,就抓了宰来吃。”菊芳绘声绘影地说着。
  碧莲与兰香一阵惊叫。“怎么这么恐怖?”
  裴贤苦笑道:“胡说什么呢!”
  “你又骗我们是不是?”兰香瞪她一眼。
  “那是我舅舅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菊芳噘起嘴,圆圆的脸蛋像月亮。
  “别说了,还不快端盆水过去,范公子还在睡别扰他。”裴贤说道。“菊芳你泡壶茶端去。”
  “是。”三人虽孩子气可还算机伶,一听这话,连忙加快动作各自干活去。
  陌青禾除完草,自菜园一头走来,手上还拿着新鲜的青葱,裴贤说道:“少爷说起得早还不饿,他先到田庄绕绕,一个时辰后再上朝食。”
  “好。”她点头。
  “怎么就你一个人,青苗还在睡?”
  陌青禾浅笑道:“她差不多快醒了,一会儿姑姑会过来帮我。”
  才说着,陌雪梅便走了进来,青衣紫裙,发丝整齐梳拢在后,髻上插着一支浓绿簪子,虽年近四十面带病气,却仍有姿色。
  一见到她,裴贤早忘了该说的话,怔忡地瞧着她,直到陌雪梅朝他点头问安后,他才回过神来。
  陌青禾微笑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舀水洗手,顺便把青葱一道洗净。
  “你们忙吧,我陪少爷到处绕绕。”裴贤把该说的话说完。
  “是。”陌青禾走进厨房,擦乾手后,把全鸡放进瓮里与泡过的白米一起炖煮。
  裴贤又瞄了眼陌雪梅后,才迈步到马厩去。张宝财已喂过草料,正在给马梳鬃毛。他在庄里很少见到马,都是驴跟牛,所以觉得新鲜。
  廖延兴一会儿要回裴府报讯,裴贤让张宝财把马匹牵到大门候着,确认一切无误后,他慢慢走回屋,在廊道与廖延兴错身而过,待他进书房时,裴羲已在里头等他,嘴角微扬地翻阅手上的书本。
  裴贤恭敬地在桌案前站定,问道:“少爷要现在出去走走,还是我一会儿再过来。”
  “就现在吧。”他起身将书籍放回架上,踏步离开书房。
  裴贤跟在身后,与他一起走出宅邸。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令人舒朗,早晨出来走动,人也精神些。
  走了一段路后,前方有个男子挑着扁担而来,在他们面前站定。
  “管家早。”他朝前行礼,两头的竹篓里摆满各式蔬菜。
  裴贤微笑向裴羲介绍道:“这是杜松,宅子里的食材都是托他送过来。”随即向杜松介绍裴羲的身分。
  听到对方是庄子的主人,杜松赶忙放下扁担,规矩地朝他弯腰行礼。“少爷,小的是杜松,您叫我阿松就行了。”
  “不用多礼,你忙你的。”
  “是。”杜松应道。
  裴羲往前走去,想起昨夜陌青禾兄妹提过这名字,似是陌青苗的未婚夫婿。
  他随口对裴贤说道:“这人瞧着倒老实。”
  “他不只瞧着老实,心眼儿也实,规规矩矩做事。”
  “多大岁数,成亲了吗?”他又问。
  裴贤立刻道:“今年十八,还没成亲。”
  “与府上的张宝财、简来金都认识吧?”
  “是,都在这田庄里长大的。”他指着斜前方不远处的小村子。“这庄子一共三个村,这是洵谷村,三十四户人家,庄子里的奴才几乎都是这村子的,只有菊芳住的地方还要往里去,叫原上村,十五户人家;再上去便是猎户,去年我又去查了一次,由四户变成五户。”
  “猎户……”裴羲若有所思。“倒提醒我好久没打猎了。”想到陌青禾在后山挖的陷阱,他问道:“洵谷村的人会打猎吗?”
  “这儿虽然庄稼农多,不过多少都会打猎,若遇上收成不好,打野味也能图个温饱,只是设陷阱的多,洵谷村会使弓的只有几个,少爷若想狩猎,我要人找猎户过来,他们射箭的本事可强多了。”
  “不用麻烦了,我也不过住几天,不需要弄得这么张扬。”他转了话题,开始询问去年的收成。
  其实这些东西都在今年年初时已写了帐本呈交给他,但这庄子他一向没在打理,也不甚在意,因而只是略略瞄过,没放在心上。
  裴贤自稻米的收成开始说起,之后便是原上村种的茶叶、果园,总的来说虽然有盈收,可去年的大雨跟虫灾也损失不少,所以有几户人家无法缴足田租,他便让他们延些时日,或是拿自家的鸡鸭蔬菜来补田租。
  当然这些做法都是经过裴羲同意的,虽然他不大在意这庄子,但对佃农很宽厚,田租是以每亩徵银二至三分计算,若今年歉收,田租也能晚缴或是用作物相抵,不似有些皇族、贵族地主,私自增租,每亩田收到五分,甚至有到七、八分的,要佃农怎么活?
  农民靠天吃饭,收成好坏不是自个儿能作主的,那些个皇族、士族实在太无良了。
  两人说了一阵后,裴羲又将话题引到别处。“我瞧陌厨娘也到适婚之龄,怎么至今未嫁?”
  “三年前她父亲过世,至今仍在守丧,下个月才服满丧期。”
  “家中可是有困难,怎么姑侄三人一起在宅子里工作?”
  裴贤踌躇了下才继续道:“她们原本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半杏村,有自个儿的田地,生活也还过得去,可自五年前兄长陌丰栗进赌坊染上恶习后,家中的积蓄便全让他还了赌债,不只如此,田地房宅最后也都贱卖了。
  三年半前,陌家姐妹搀着重病的老父亲到洵谷村投靠叔父,半年后父亲过世,三兄妹寄人篱下的日子益发难捱,没多久陌丰栗的赌瘾又犯,便让他婶娘赶出家门。一年多前,陌雪梅自宫里回来,陌家婶子说他们自个儿也有三个孩子要养,哪有又养侄女又养小姑,还让不让人活?在村里不停弄腾,寻死寻活,陌青禾便带着妹妹与姑姑想到别的县城找出路,凑巧张婶摔断腿,府里缺个厨娘,我就把她们延揽过来。“
  昨晚陌青禾明明讽刺兄长将自家姐妹二人卖给裴管家,怎么到裴贤嘴里又成延揽了?
  裴羲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人一旦沾赌,十头牛也拉不回,陌丰栗没再来找过他妹子吗?”
  裴贤的心不安地往下沈,忙道:“没有。”
  裴羲自是不信,不过也没戳破,思忖裴贤应是担心他把陌青禾三人赶出去,所以才撒谎,就像他方才提及延揽陌家姑侄一样,皆是善意谎言。
  两人沿着小路走,裴羲又将话题转到村子的收成上,随后再问村民的生活,转而又把话题拉回府里的奴婢、杂工等等。
  从一而终谈论同一个话题容易引起戒心,最好能让几个话题轮番上阵,天南地北、东拉西扯,才能使人不自觉吐露更多。
  另一好处是,对方越说越多也越容易说漏嘴,甚至会出现前后矛盾的话语,如此便能轻易知晓对方隐瞒什么以及扯了哪些谎,这些功夫都是与裴家商场上几个老手学来的。
  拉拉杂杂谈下来,裴羲获得不少有趣的内容,像是陌青禾有过婚约,没想那男的中举后却娶了别人,末了又想收陌青禾做妾,实乃天下第一负心人。见裴贤说得义愤填膺,裴羲倒是有些想笑。
  照他所说,两家只是口头约定,并无下聘合婚,若男方落第,这婚约自是如期举行,可现在他晋身仕途,前途大好,自然想娶个门当户对的。
  虽说背信忘义遭人诟病,但男子中举后抛弃发妻者大有人在,更别说陌青禾还未过门,此等事时有闻之也算不上稀奇。
  为避免引起骚动,裴羲没走进村子里,只是在周围绕,不过早起下田的农人见裴贤身边多了个俊公子,不免好奇张望,出声询问,裴贤只得一一介绍。
  第2章(2)
  听是庄主来到,农人们忙不迭地要从田里上来行礼致意,裴羲摇手说道:“不用多礼,你们干活要紧。”
  “是。”一名老汉答道。“少爷得空到家里来坐坐,虽然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可有几坛好酒。”
  “咱家也有好酒好菜!”另一人急忙也道。
  “前几日收成了一大西瓜,比马儿还大——”
  “比马还大,那是西瓜吗?是妖瓜吧,黄鼠狼变的。”
  “我几时说马了,我说的是猫,郎中给的药你没吃是不是?耳背啊你!”
  见几人快要吵起来,裴贤忙道:“好了,干活吧,你们。”
  裴羲微笑离去,裴贤还能听见几人在后头争执,讪笑道:“少爷别见怪,他们感激你宽厚,所以激动了点,没恶意。”
  “我知道。”他没放在心上。
  出来也半个多时辰了,两人走得大汗淋漓、饥肠辘辘,回府后还未开口吩咐,陌雪梅派了张宝财来说:“已备兰汤。”
  不愧是待过宫里的机伶人,裴羲满意地点点头,走进内室沐浴,待他洗去一身汗水,清爽地走出来时,隔壁的范名暄才起床洗漱完毕,伸着懒腰出来。
  “范兄的睡功还是如此了得,佩服佩服。”裴羲取笑道,鸡鸣狗叫、蝉声鸟啾都吵他不起。
  “自小到大,没过辰时我是不会醒的,天大的事都不能吵老子睡觉。”范名暄好心情地说。
  “就你厉害。”裴羲迈步往前头的大厅走去。“朝食应当都备好了,走吧。”
  “不知陌厨娘准备了什么,我可馋得很。”范名暄瞄他一眼,问道:“你这厨娘能不能割爱?”
  裴羲讶异地看他一眼。
  “待在这儿太大材小用了,不如到我府上,或者到满福楼也成。”范名暄一脸热切。
  “那可不行。”
  “为何——”
  话未说完,前头突然传来吵闹声,两人加快步伐越过穿堂。大门被拍得震天响,门房老易对着外头的人喊道:“你们再不走,我可要报官了。”
  “报官就报官,老子怕你吗?!”门外的人怒喊回来。“再不开门,我们就爬墙过去,看你怎么拦,一会儿老子过去踹死你!”
  “别跟他废话,咱爬墙吧!”
  裴羲皱眉道:“门外何人?”
  老易转过身,面露为难之色,迟疑道:“是赌坊的流氓。”
  原来是他们,没想到一大早就上门讨钱,由城里到这儿,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想必是天刚亮就出发了。
  裴羲沈声道:“你到后头去吧。”老易年纪大了,要真捱上一脚,老命立马去了半条。
  “是。”老易不废话,赶紧往院子后头跑。
  见他逃的那股劲儿,还真不像快上六十的人,范名暄忍俊不禁。“这年头还真没忠仆了。”
  老易边跑边道:“咱去叫宝财跟来金当忠仆。”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范名暄笑道:“我说这老头还挺逗的。”
  “他以前在裴府是看后门的,我爹见他上年纪了才把他打发过来。”说话的这当口,赌坊的一名打手已经爬上墙。
  “难怪这么老油条。”
  范名暄话才刚落,就听得墙上的汉子大嚷:“你们是何人?”
  他跳下墙来,高大硕壮,穿着短褂,一脸横肉。
  “怎么了?”门外的人喊道。
  汉子赶忙拉栓开门。“洪爷,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被称作洪爷的男子四十左右,有道刀疤横过他的鼻梁,似在他脸上画了一条线,下巴上净是胡渣子,人不高却挺壮,眼神凶狠。
  一见到院子里的两人,洪五先是一愣,继而收敛起凶狠之色,说道:“原来是裴公子、范公子。”他走进院子,身后的两名打手也一块儿跨过门槛。
  “一大早的,带人来闹是什么意思?”裴羲冷声道,前几年,他与洪五因故交手过几次,所以有些印象。
  “我们是来讨债的。”先前爬墙的汉子大声道。
  “这儿有位陌厨娘吧,她兄长欠了赌债我们找不着人,自然来找她。”洪五自袖口掏出欠条,让两人看了一眼。
  “原来是这么回事。”范名暄总算弄懂了。
  裴羲瞄了眼借条,问道:“欠下多少?”
  洪五扯了下嘴角。“公子想圆这事?”
  “说个数,我付了。”范名暄笑嘻嘻地说道。
  裴羲瞄他一眼,自然明白他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用这笔钱做个人情,把陌厨娘拐到自己家里。
  洪五沈下脸不发一语,身旁的三名手下则是彼此看了一眼,有些无措。事情发展怎么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怪异的神色令裴羲扬起眉头。“怎么,有钱可拿还不愿意?”
  洪五连忙扯出笑。“怎么会不愿意,我们就是来讨债的,收了钱我们就走,一共五十二两银子。”
  范名暄瞠大眼。“哟,还真多,怎么欠的?你们是不是使骗术讹人。”这些钱都能买下十几亩地了。
  洪五冷笑。“公子这话不中听,我们可是正当经营,这钱不是短时间欠下的,积了一年多才成这样,若是使了骗术,不用一天我就能让他积下这笔数目。”
  “这钱数我不怀疑,只是纳闷你为何积了一年才来讨?既然知道陌家娘子在这儿为仆,她又怎会有这一大笔钱?”裴羲也是一声冷笑,一般赌坊哪有这般体贴,还等欠了一年才来讨总数?
  “裴兄这话说得极是。”范名暄一搭一唱。“洪五,你安的什么心?”
  “我能有什么心?”洪五讥笑。“我心早被狗啃了。”
  范名暄大笑击掌。“好,说得好,像你这种有自知之明的地痞流氓我还没见过。”
  “废话少说。”洪五不耐道。“拿了钱我们就走。”
  范名暄拍拍额头。“这可麻烦了,走得匆忙,身上没这么多银子。”
  “耍我们吗?!”洪五身后的打手怒喝一声。
  洪五举了下手,示意手下稍安勿躁。“公子们打算怎么做?”
  “钱不是难事,只是我们并非事主,还是等陌厨娘过来再说吧。”老易这时应该已经把前头的事告诉陌青禾了,她应该马上就会到。
  三名打手看向洪五,等待他的指示,就见他点头说道:“我等她。”
  裴羲没请他们进厅的意思,众人就在院子里等,不到片刻,张宝财与简来金先后赶到,一人拿镰刀、一人拿锄头,裴羲好笑地扯了下嘴角。这是来械斗的吧!
  陌青禾接着赶到,双颊因疾跑而染上两朵红晕,她猜想赌坊的人今天会来,却没料到来得如此早,实在是太糟糕了。
  本想喂饱二少爷后再告诉他哥哥欠债一事,结果却让他在这种情况下知晓,这下可麻烦了……
  她顺顺呼吸,走到裴羲面前。“青禾的家务事惊扰公子了,朝食已经备好,还请慢用。”
  说完这话,她转身似要走到屋外,裴羲挑了下眉,出声道:“在这儿谈吧。”
  陌青禾僵住,回头瞧了裴羲一眼。“这……”
  “是啊,这儿谈吧。”范名暄也出声附和。“怎么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夹在这些豺狼虎豹里?”
  弱女子?裴羲实在很难把这三个字与陌青禾联想在一起,尤其是亲眼见到她如何训斥陌丰栗之后。
  有此同感的并不止他一人,洪五身后的汉子咕哝一句:“她才不是什么弱女子,凶得像母老虎。”
  在场的只有范名暄一脸疑惑,正想追问,洪五对手下斥责道:“别废话。”随即转头朝向陌青禾。“你大哥欠了五十二两银子。”他再次拿出欠条。
  陌青禾脸色一变,接过欠条,共有二十三张,有时借一两,有时借十两,每张并不相同。昨天就该拿个大石头砸死那混帐!她咬牙切齿地想道。
  她面无表情地把欠条还回去。“先前我已经说过,他的所作所为跟我没任何关系,你们若再借他赌金,就得自承后果。”
  “我也说过赌场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洪五将欠条放回袖口。
  “客人吗?我以为他们叫肥羊。”陌青禾冷哼一声。
  “没错。”一旁的张宝财点头。“早跟你们说过陌丰栗已被逐出村子,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以后他的事别再找上门来。”
  “对。”简来金不擅言词,只说了这一个字。
  “要打发我们还不容易,付银子吧!”洪五说道。
  “没银子。”陌青禾回道。
  “怎会没有?有人帮着你呢。”洪五冷笑。“小娘子攀上高枝了。”
  陌青禾一头雾水,正要细问,洪五接着又道:“既然事主已在此,公子们发个话吧,银子我找谁拿?”他的目光扫过裴羲与范名暄。
  “裴贤。”裴羲唤道。
  “是。”裴贤上前,他与陌青禾差不多同时赶到,因主子在他不好擅自主张插嘴,所以一直站立在旁。
  “把钱付了。”裴羲简短道。
  裴贤脸上一阵喜,忙道:“是。”他急匆匆地就要到库房支领。
  “等等——”
  陌青禾错愕地要阻止,裴羲开口打断她的话语。“你跟我来。”
  也不等她反应,他转身就走,陌青禾急忙小跑到他身边。“我不能——”
  “这里谁作主?记住你的身分。”他冷喝一声。
  火苗一下窜上她的双眼,嘴唇抿得死紧,胸口急促起伏,不停告诫自己这宅子、这庄园都是裴羲的,当家作主的是他不是自己。
  费了好大的劲儿,陌青禾才低下头,咬牙吐出一个字。“是。”
  第3章(1)
  裴羲满意地点头,领着她穿过回廊,走进书房。
  “现在你可以一吐为快了。”
  他嘲弄的语气让陌青禾恼怒,她抬头道:“青禾愚昧,不懂少爷是何意?”
  她横眉竖眼的模样让裴羲扬眉。“难得发善心,却有人不领情。”
  “少爷对庄田里的佃户宽厚,青禾由衷感激,也认定少爷有副好心肠,但即使心肠再好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替人还债,更别说金额不小,少爷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她冷厉地看着他。
  “我是有目的没错。”他大方承认。
  “不管你有任何目的我都不会答应。”她怒目而视。
  “你以为讲一句没钱,他们就会放过你?”他扯了下嘴角,似在嘲笑她的愚蠢。
  “我没那么天真。”
  “所以你原本打算怎么做?”他挑起眉头,不认为她真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以为可以帮我几次?那混蛋还会再进赌场——”
  “他不会再去了。”
  “你以为讲一句不去,他就不会去吗?”她冷笑,仿着他的语气。
  “同样的钱我不会付两次。”他淡淡地说。“你虽然有胆识,终归心肠太软,若不是妇人之仁,就不致落到卖田又卖房,甚至连人都卖了。”
  陌青禾的脸青一阵红一阵。
  他继续道:“你的卖身契只有两年,对吗?”
  她不发一语,点点头。
  “五十二两就当我借你的,以你的厨艺很快就能赚回这些钱。”
  她的表情由怒转惑。他真的只是单纯地借她银两吗?
  “洪五为什么压了一年才来讨债?”他对这一点不解。
  她不悦道:“他想逼我嫁他做妾,再一个月丧期就满,他算好时间才来的。”
  原来如此。“因为厨艺?”
  她不甚高兴地睨他一眼。“他不知我善烹调。”
  裴羲这才发现自己想错方向了,应该是看上她的外表跟性子吧,陌青禾长得秀丽端庄,脾气虽有些呛,可对男人来说,和顺温婉与刁蛮辣子各有风情。
  “我若没插手,你打算怎么解决?”他好奇地问。“让张宝财与简来金帮你轰人吗?”
  “我自有办法让他们走。”她瞥他一眼。“你还没说出你的目的。”
  “你说不愿做洪五的妾室,若这人是范公子呢,你也不愿意?”他靠着桌案,双手交叉在胸前,等待她的回答。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陌青禾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怒火飙升,双拳紧握,似在考虑冲上去揍他两拳。
  “你们这些纨袴子弟、世家公子,不要欺人太甚!”
  他扬起嘴角。“怎么,范公子不好吗?他可是一表人才,家财万贯。”
  监于再说下去,她可能会做出血腥暴力之事,陌青禾转身往外走。“我会尽快还钱,还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要走也等写好借条吧。”他走到椅前坐下。“磨墨。”
  陌青禾停住步伐。“我去叫碧莲——”
  “你没手吗?”
  她飞快反驳。“这句话该我问你。”
  他的双眼浮上笑意。“记住你的身分,我一直在容忍你的无礼。”
  “是我在容忍你。”她瞪他。“请你记住,我是厨娘不是你的奴婢。”
  “对我来说都是奴才。”他瞥了眼砚台。“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别忘了你现在的身分,过来。”
  她立在原地不动,手指绞紧裙侧,与他四目相对,双眼喷火,脑中闪过各种从书房读来的刑求——用鞭子抽打他、拿红铁烙印他、在他额上刻王八、赏他巴掌、踢他屁股,要他跪在地上喊: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深吸口气,气平了些,她走过去拿起砚条开始磨墨。这是他的骨头,她要搅碎他,搅碎、搅碎……
  砚条磨得飞快,几乎看不清手上的动作,裴羲忍不住露出笑,拿起毛笔,左手顺了下纸张,说道:“你不愿做范名暄的妾,我能帮你回掉,不需要气成这样。”
  她怔忡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裴羲趁势蘸上墨,一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嫁人……”
  “奴才嫁不嫁、嫁给谁,凭的是主子一句话,这道理我明白,就因为明白所以不做奴才。当初来这儿工作,用的是聘雇名义。我不会笨到卖了自己入奴籍,一辈子翻不了身,所以我的婚事不是你能作主的。”她一口气把话说明白。
  “我并没要打发你嫁人。”他流畅地在纸上书写。“只是不明白范公子这样好的条件,你为何不嫁?”
  “妾室一样是奴才,律法上写了『妾乃贱流』,自个儿的事作不了主,什么都得听嫡妻的,若遇上个妒心重的,把你往死里整,还不是得咬着牙让人打杀,我又不是活腻了。”她冷哼。
  更可怕的是律法上还写着妾通买卖,意思就是说妾像货品一样能转卖转送,再者,妾若以下犯上打了嫡妻是死罪,可正妻打死小妾却是无罪的,她又不是犯傻了才去做人妾室。
  不只嫡妻,许多男子也将姬妾视为玩物,一不如意就杖杀,甚至还有把皮剥了钉在墙上的。虽说不是每个男子都丧尽天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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