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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没有国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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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看她们引进了什么?
现在连最后的栖身地方也没了。
“过夜……我们去借……借谁的房子睡觉?”
遂莲白还没想到呢,不过为了不让单纯的妈妈担心,她还是用一贯轻快的口气说:“我们慢慢散步,会有想法的。”
还散步啊,她们不是刚回来?
她把母亲身上的披肩拉紧,母女俩重新往回走。
一天的星一弯银月,月光照映着两个孤零零的影子。
这步……越散越远……
“小莲,你想好我们要去睡哪了吗?”江弄筝是很爱跟女儿在一起没错,可是这样一直走下去,好象也不大对。
“我有个同学就住在隔壁村,她会收留我们。”
几分钟过去──
“小莲,妈妈好冷。”她的唇转成淡淡的紫。
遂莲白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袍子。
“妈,安啦,我里头还有两件衣服。”
在人口贩子手中时,为了预防那些强盗心存不轨,她偷偷A了好几件衣服穿在里面。
真碰上也许没太大帮助,但是能拖多少时间总是好的,想不到却在这会派上用场。
又过去几分钟──
“我不想走了,我好累。”江弄筝的体力用光,耍了脾气再也不肯移动一步,赖在砂岩壁下。
遂莲白默默闭上眼,心中转过说不出口的情绪,压抑又压抑,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眼,接着,人慢慢瘫在地上。
“……小莲?”
她朝母亲招手,要她靠过来。“我们不走了,在这里看月亮也不错。”
江弄筝看着女儿又脏又疲倦的脸孔像是明白了什么,软软的靠过去,心疼的用袖子帮她擦脸……然后抱住她。
他们不该在沙漠中央过夜的。
照他计算,这会儿的他应该在他舒适温暖的寝宫,而不是又冷又干的这里。
尤其……更不应该再见到这对母女。
军用手电筒强力的灯柱直射在两个睡成一团的母女脸上,她们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叫人不敢相信,警觉性这么低。”随着穆札出来巡视的桑科非常用力的揉着眼睛,眼底全是不敢置信。
两个双手空空就往沙漠里钻的女人,真是人头猪脑啊!
住在这块地的任何子民……呃,好吧,有脑袋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沙漠处处潜藏危险,要出门,充足的水跟保护皮肤的准备绝对不能少,瞧瞧这两条死猪,别说戒心,不用到天亮就会被半夜出来觅食的兽类给吞吃了。
“她不是回家了?为什么会在这里?”桑科还在叫。
没人给他答案。
穆札反应十分平静,他平静无波的看着遂莲白的睡颜,然后弯下昂藏的身躯,把她抱了起来。
“苏丹穆札?”桑科张大嘴。
“那个是你的。”穆札简单撂下话。
妇孺名额二名,去其一,剩下的当然就他负责。
在伊斯兰教国家中,依照沙里亚法规里头的规定,国家统治者就叫“苏丹”,也就是国王。
也就是说,这神秘的男人竟是文莱的苏丹王穆札。哈桑那尔。博尔基二世。
轻微的晃动,温暖的身躯,睡得昏昏沉沉的遂莲白很快惊醒过来。
她紧张的睁开眼睛,一对黑色的眼眸近在咫尺盯着自己,她吓得想跳起来,却发现身子紧紧的箍在人家手中。
她呆呆的看着穆札刀削般的轮廓,感受他强壮的手臂紧搂着自己的腰部,虽然感觉陌生,但她的心从来未曾像现在这样心安。
不过下一秒,她一直握在手心,用来防身的石块就朝着穆札饱满方圆的额头敲了下去。
很大一声。
“该死的,你做什么!”
女孩子的手劲能有多大?
不过要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那可就很难说了。
遂莲白看见一击得逞,飞快的从穆札身上跳下来。
“你做了什么好事?”听见叫声匆忙赶上来的桑科大声斥喝。
遂莲白看着因为疼痛而大皱眉头的穆札,还有抱着母亲的大叔,又回望还握着的“凶器”,一颤连忙扔了,脚顺便往后踢,用力的“毁尸灭迹”。
“大叔?”
她认出人来了,不过,会不会太迟?
桑科不理她,膝盖一弯就地跪下。“苏丹穆札,小人马上抓下这个刺客!”
“别小题大做了。”穆札忽略嘶嘶叫的痛,还要展现出大人有大量的气度,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就是,人家以为他是坏人嘛。”
这样解释可以接受吧?
“我哪里写着我是坏人?”气不打一处来,明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不应该小鸡肚肠,偏偏就是问上了。
“脸臭。”
“这是威严!”
“态度冷淡。”
“这叫稳重!”
“喜欢摆架子。”
“还有没有……”
“你再生气的话,头上的血会越冒越多。”
穆札像消了气的皮球,老天!他堂堂一个国王竟然跟小孩在斗嘴。
“你也不想想这是谁干的好事?!”
“好吧、好吧,是我不好,你有带医药品吧,我帮你上药就是了。”当他是不可理喻的小孩,竟然主动拉着他的手往几步之遥的营区过去。
桑科傻呼呼的看着一切,明明苏丹王不怒自威的模样令人退避三舍,怎么这女孩却把自家主人当大猫?
搞不懂、搞不懂,不过……很令人拭目以待倒是。
两张独立帐篷,一大一小,帐篷外篝火绵密的燃烧着,空气中有着柴火跟食物的味道。
“大爷……咦,您受伤了?”本来在篝火前面休息的几个部下看见穆札回来,又带着白天看过的那个少女,一个个训练有素的肃立迎接。
这么大阵仗?遂莲白心里不自在的抖了下。
“没事,清个帐篷出来,晚上我们有客人。”穆札掀了袍子就往大位上面坐,让人心底生寒的气势显示作风的强硬。
有人很快接过桑科怀里熟睡的江弄筝送进帐篷去了。
分工仔细,上下阶层分明。遂莲白心里的疑问更大了。
“为什么不待在家里?”
“一言难尽。”
“天亮就回去。”别人的家务事他没兴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那个家也有一大本。
“很不幸,大概回不去了。”
“理由?”
“我们被赶出来了。”没人请她坐,她很识趣的挑了个边边地方。
“被谁赶?”
“我叔叔跟婶婶,”她眼神一黯,但是不肯示弱的个性马上抬头。“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把房子讨回来的,然后把他们一家四口全部赶出去!”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志气,不过,你家就剩下两个女人?”
“我爸爸几年前过世了。”
“这样啊!”难怪孤儿寡母,唯一栖身的地方也被亲人霸占了。
他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吃饭了吗?”她身上还是那件脏袍子,可见回家后根本没时间休息还是吃顿饭,也许,他们可以做个交易。
她很坦白的摇头。
“锅子里头还有肉汤,你自己弄来吃。”
“谢谢。”遂莲白不客气的找到钢杯还有杓子,盛满了炖肉然后回到座位大口大口的吃着。
而这时的穆札看似不经意的拨弄着营火,犀利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过遂莲白。
他继位登基以来,一直尽力平衡贵族跟平民之间的所得,那么贫困的家庭,他怎么会以为在他的土地上不会有。
没错,即使在他的治理下,文莱人的收入高达两千美元之谱,国民不用缴所得税、免费教育和免费医疗,可是遂家灰色土屋,高高柴堆,还有高挂在外面的玉蜀黍、干辣椒让他印象很深。
她的家庭很清楚明白的让他知道自己的努力还不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二碗,遂莲白很努力让自己平了很久的肚皮撑起来。
“我来巡视一些产业。”
油田跟天然气井是文莱最重要的经济支柱,每年春秋二季他会由北至南将各处探勘地做一番巡视,每次过程都是顺利结束的,不料这次碰到奴隶贩子,他假装买家混入其中,趁机一锅铲了那些人。
“嗯,你看起来就很像有钱人的样子。”遂莲白点头称是。
穆札觉得有趣。“有钱人都是什么样子?”
她准备去装第三杯,听到问话很随性的咬着汤匙,点漆般的眼珠灵动的转了转。“就……金光闪闪喽,像肥羊。”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穆札发誓自己这半辈子没说过这么多废话,尤其跟一个小女孩。
“你自己舒服就好,我的感觉又不重要。”
怪问题!像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每天想的就是怎样填饱肚皮,把三餐顾好,管他别人要长舌什么。
“那些人口贩子没给你饭吃吗?”
她摇头,“他们嫌我吃得太多,规定一个女生只能吃小半碗,说身材太差价钱也会变差。”
穆札剽悍之气不自觉收敛了很多,嘴角软化。“幸好我们刚才胃口都不是很好。”那锅炖肉才有幸进了她的五脏庙。
“为什么不吃了?”吃不下了吗?
“我想……等一下再吃嘛。”她笑得有些不自在。
这可是最后一碗了耶。
“天色也黑了,你就睡这帐篷吧。”
“谢谢……晚安。”随手,她把钢杯带进帐篷。
多事的一天。
穆札让部下留下火种,看了满天星空一眼,经过帐篷的时候听到从里面娓娓软声,“妈咪,赶快起来,有好吃的肉汤……快点,你肚子也饿了吧!”
穆札不作声,心里转来转去的主意终于确定成形了。
第三章
翌日,吃过早餐就拔营了。
几个男人效率好得很,很快就把沙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饮食有人打点,住帐气派豪华,帝王享受也不过如此,真神人也。
“你……叫什么名字,过来一下,我们必须谈一谈,才能决定你该去哪里。”穆札对着遂莲白招手。
才想到他,冷吱吱的声音就钻进耳朵了。
“不去,不去,坏人。”黏着女儿不放,她走到哪就跟到哪的江弄筝把穆札当瘟疫,女儿可是她的宝贝怎么可以靠近冰人。
“妈咪,他不是坏人,充其量就脸凶了点,态度差了点,像我们吃的食物,住的帐篷可都是他的,昨晚要是没有他收留我们,我们早就不知到哪去了。”
“我就是不喜欢他嘛。”也不知怎地,江弄筝就是觉得每次跟他眼光相触,心头有股寒气往上冒。
“好,你不喜欢他,那……让大叔陪你好吗?”赶快找来替死鬼,她瞄到穆札快要跟马脸有得比了。
她这不是在走了?
“是,交给我没问题。”桑科被点名很乐意过来接手。女人虽然麻烦,杀伤力绝对不比苏丹穆札的脸色。
恐惧仍然挂在江弄筝看似少女的脸上,但是起码没刚刚那么抗拒了。
“谢谢大叔。”
“别跟我客气了。”
“真的不容易,我妈咪不是每个人都肯给接近的。”
一直在丈夫和女儿的呵护下,江弄筝的心智上成熟得很慢,无论样貌还是身形都还维持着少女的样子,所以,要得到她的信任也不容易。
“小姐,您动作快点,我家大爷向来不喜欢人家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催促又催促,要哈拉不是这时间,她都没看见大爷那道由冷转冰的杀气吗?
还是小姐天生带种,根本不把大爷当回事?
“别紧张,我这不是在动了?”
她压根觉得桑科太夸张。
穆札的人看起来是冷了点,像一块万年寒冰,看得出来别说闲人止步,就算亲近的人也少来惹他,不过凶归凶也没做过任何伤害人的事情。
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伤人吗?
至于……她看过去,傲然站在不远处的穆札……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一个人不管站在哪里,风景多好,不是很没意思?
不管怎样,她还是觉得桑科太言过其实了。
谁规定都要笑脸迎人的?
小老太婆的步伐,龟速来到穆札跟前。
梳洗过后的他虽然仍旧维持着让人心寒的表情,可是湛然的虎目,气宇轩昂的神采,真是猛男的可以。
“那个……还痛吗?”
为了避免让他看出来自己大吃冰淇淋的眼睛有任何不轨,她马上捡了个话题丢出去。
昨晚被K的额头一圈蓝一圈紫,大大破坏了穆札凛冽严肃的五官。
遂莲白杏眼睁了睁,乱没同情心的嘴角上扬。
她下手果然太重了些,不贴药膏逞强的人恐怕会有好几天的痛楚可吃了。
“你最好别笑出声音来,不然别怪我给你难看!”看她滴溜溜转来转去的贼眼窃笑,想也知道她心里转什么念头,穆札咬牙的警告她。
见她眼神清亮,气色红润,肯定一夜好眠,战斗力指数恢复的她有力气炫耀自己的战绩了是吗?
被调侃,穆札心里却没有半点怒意,这感觉异样的陌生,想当然,他一个大男人跟小孩计较岂不是难看。
“哪有。”嘴角不听使唤又不是她故意的。
他的态度跟肿块比较起来,一点都不让人介意。
“虽然不关我的事,我还是要知道你对未来有没有打算?”穆札不准备拐弯抹角,与其看着她那副傻笑样子,不如开门见山。
“未来啊……走一步算一步喽。”她也坦白。
“我有个提议。”
“我在听。”
“我有个弟弟,他身子骨不好,最近病得不轻,家里人打算替他娶个太太冲喜,希望他的身体能够好转。”
“你──觉得我可以胜任?”遂莲白深邃的大眼转了转,指着自己,她应该觉得荣幸吗,这样雀屏中选?
“我不能让随便的女人去照顾奥雅。”
这女孩坚强勇敢善良又孝顺,她会是最恰当的人选。
“冲喜是迷信耶。”
穆札眼中寒光点点。“一点也不!只要对奥雅的身体有帮助,就算多么的无稽我都会去试。”
她没有兄弟姐妹,体会不出手足的感情。
不过有这样的大哥,那个谁谁谁死也可以瞑目了。
“我不会叫你做白工,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不会亏待你的,就算你的母亲我也会给予最妥善的照顾,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听起来条件很优渥,我要是不答应好象很不知好歹。”就这样把自己卖了,好吗?
“你也无处可去了不是?”
这么丰厚的条件只要是有脑袋的人都会满嘴答应。
他不相信自己搞不定一个小女生。
遂莲白被针刺般缩了下,“你讲话用不着这么直接吧!我也不是真的没地方去,只是那个地方太远,要凑到钱才有办法去……”台湾,爸爸的老家。
她不是真的没地方去……只是缺机票钱缺得厉害罢了。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明明是看我年纪小好欺负,哪天要是看不顺眼要甩掉也比较简单吧!”遂莲白嘀咕。
穆札气结。“随便你!想不到王妃的位置这么不值钱。”
啥米?
“就算用冲喜的名义娶你进门,也不会让你丢脸的,该做足的地方绝对不会少你的。”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服的人却耗了他这么多口舌。
“你是谁啊?”
“奥雅王子是我的第七皇弟。”
“你……是苏丹王?”
王妃?这位置有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好大一顶帽子,但是,会不会太重,她怕戴不起。
“如何?”竟然逼得他要亮出身分来。
“见到国王我需要跪下来吗?”
“免礼。”
“我也只是问问……”
“你存心气我?”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也太不禁气了。”
当王的肯定被狗腿的下人谄媚习惯,稍微刺激一下就跳脚,这也未免太不食人间烟火吧!
穆札一张脸拧得快走样了。
“我以为能当国王的不是一把年纪能当我爸,要不就是脑满肠肥丑不拉几,你很不一样耶!”
“闭嘴!”
“我们话还没讲完。”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不丑又不肥,你别又歪曲说我存心气你。”
穆札吸气又吸气才能压抑住想把她头拧下来的冲动。
“其实……你是诈骗集团的吧?”世界上没有这么好康的事情,王妃?她还皇后呢!
不过,昨天他指挥若定的模样还真不是盖的。
穆札气血攻心,狠踩一步。
“被我一语道破,你想杀人灭口了对不对?”她指着气势猛鸷,大有要把人砍成八段的穆札鸡猫子喊叫。
穆札骤然煞住狂乱的步伐高喊,“桑科!”
“他不在,你派他照顾我妈咪去了。”细细的声音小心提醒他。
穆札浑身散发的低气压足以掀起一片寒流,他狠狠瞪着眉笑眼也笑的遂莲白足足十秒那么久,直到她心里开始发毛这才拂袖而去。
“只会欺负小孩有什么了不起。”遂莲白不得不承认穆札瞪起人来杀伤力很足。
他听见,猛地又回过头来。
她就是要气他,怎样!
……脚底抹油,溜。
车上多了两个不速之客,行程不变。
他们将前往国土最边界的皮拉油井。
一路上穆札忙着看资料,至于遂莲白很早就收到桑科的吩咐,那就是安静、安静、永恒的安静。
因为忙着公务的穆札很容易六亲不认,有自知之明的人没事尽量多喝水,就是别来捋虎须。
于是遂莲白尽跟江弄筝说悄悄话,倒也不寂寞。
皮拉油井的开挖,开启了文莱还有石油业者两方面的合作关系。
技术跟金钱的交流,两方面都受惠。
穆札一继承皇位,尽力加快国家各方面的脚步,尤其是商务方面,他以为一个国家要进步经济是绝对命脉,即使文莱拥有天然气跟油田这样丰厚的自然资源,他更应该利用这些将国家带进科技的新纪元。
他跟杜拜的沙特麦伦斯。夏普曾是美国长春藤名校同学,就算两人学成后分别回到自己的国家,偶尔也通Mail或利用视讯短暂的见面聊天。
沙特麦伦斯。夏普在国际上出尽锋头,虽然没有互较长短的心,穆札却知道输人不输阵,输了颜面就难看了。
大家站在同样的起跑点,没道理跑输人家对不对!
海上钻井平台载浮载沉的点缀在蔚蓝如洗的大海上,刚刚换上直升机的时候,往下看的确就像美人额上的一点黑痣,等下降到平台上,那壮观赫然出现,才叫人屏气谨慎了起来。
女眷自然被招待到临时办公室里面,男人们也在稍作休息后搭上升降机,上到准备剪彩的钻井平台上。
驻井地质师忙上忙下,既要招待美方的业者,也不能怠慢自家国王,震耳欲聋的帮浦声、满天飞窜的钻头,油腻腻的汽油味,果然,身子虚弱的江弄筝一下就闹反胃,要喝茶。
茶,有茶叶的那种,不是白开水。
于是苦命的阿信……呃,遂莲白,就她去张罗了。
陌生到不行的环境,从钻管中溢出来的泥浆,她要去哪里找穆札……大叔也可以。
“请问……”
“抱歉,我忙,你找别人。”
“请问……”
这个更绝,压根当她隐形人,不知道捞了什么匆匆跑掉。
她的英文不差啊,自小在老爸的训练下,她马来文、英文还有老爸坚持她非要学的国语、台语,算起来她可也是精通四国语言的天才少女耶。
乱逛乱转的结果竟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拜托,她真的只是来找茶,怎么会找到那种黑乌乌一条线,还滋滋冒着火花的玩意?
她想也不想就用脚去踩,还学电影的英雄很用力的压了好几下。
很可惜,电影真的只会教坏大人小孩,她脚下的导火线还是滋滋的用力燃烧,她唯一的一双布鞋却被燃信烧破了个洞。
她随手掏起水泥袋的水泥拼命撒。
这灭火不是最有效果?
结果咧,她呛得像个面粉人,那个鬼燃信仍旧蛇般的蜿蜒消失在钢架的后面去了。
妈啊,她还在这里杵着……
遂莲白疯狂的转身,风风火火去找寻不知道在哪里剪彩的穆札。
她这辈子没有像这样拼了老命的跑过,就算读书时学校的运动会也没这么带劲。
这哪是带劲,是人命关天,不能玩笑啊!
她跑得小腹都痛了,在最高平台上终于看到不知道谁开了香槟,那泡泡冲上了天,一堆臭男人还拍手叫好。
“苏丹王!”
她的声音太小,像进入大海的水滴,没有人动,连回头也没有。
抱着痛到不行的小腹,其实也分不清楚哪比较痛了,她冲向前,耳朵听到巨响,感觉这座海上的平台大大的晃动了下。
“穆札!”她放声大喊,感觉声带的力量撞进脑子。
陪同业者的穆札很快的回头。
说也奇怪,生死关头,遂莲白在往后的记忆里还能回想这时候清楚看见穆札那极富个性的嘴角,浓黑舒展的眉,还有、还有胸有成竹的表情……
“你在搞什么?”
“有……有……要爆炸了!”
还没能接住小旋风般席卷过来的遂莲白,一切像老电影放慢的镜头,她大部分的声音都被随之而来的巨响给吞噬。
不记得是谁扑倒了谁,总之,宛如原子弹一样的火焰平空喷起,油田一经燃烧不可收拾,浓密的黑烟随着原油整整在天空盘桓了一星期不散。
人慌马乱,这下事情搞大了。
莫名的爆炸牵涉了两国人,其中还包含一国国王。
幸存的工程人员拼命灭火,尸块、浓郁的血腥味被更加厚重的浓烟油味混合成更叫人呕吐的味道四处飘散。
黑漆漆的脸艰困的抬起来,焦距不明,感觉有什么压在她背上,很重。
“……你是白痴啊,何必拼了命的来救我?”轰隆隆的吼叫不是很容易钻进她意识里。
看不到人,不过那声音很熟,就像这几天老不给她好脸色看的穆札。
“好痛,你……就……别……生气……了。”句子破碎,人还傻不隆冬的想撑起笑容。
穆札面色不定。
“我那天惹你生气,这次……算……扯平……可以吗……”
穆札的脸色更加难看。
不行吗?
“为什么救我?”他太惊讶了,惊讶的在第一时间失去反应。
感觉她被温柔的翻转过来,她看得见的那方晴空竟然白得像雪。
她慢慢找到穆札的眼睛,“因为……你……是……我的……大金主……咩。”
“闭嘴!”
穆札铁青着脸。
好啦、好啦,她闭嘴,讲话也很累呢……也顺便的闭上双眼。
她算……好狗命吧。
除了耳朵短暂性失聪,胸肋骨瘀伤,就一些皮肉伤。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严重在哪里。
可是……为什么她怎么躺都不对,身体硬得像九十岁的老阿嬷,还有……老醒不过来?
她有好多话想问,有好多事情想知道。
譬如说,穆札好吗?
妈咪呢?
那天爆炸范围那么“小”……应该……一定不会波及到她的。
她伤成这样,纱布捆得到处都是,要是让她那水做的妈咪看到肯定会水淹金山寺,流下一大缸的眼泪……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人彷佛看穿她脑里正在打转的意念。“你的体力还没恢复不要胡思乱想。”
“穆札……你没事……真好。”
“你顾自己就好了,不要担心我。”穆札将没有受伤的右手覆在她额头上,发觉温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高,露出宽心的表情。
“你的胳臂?”
她一眼就看到他包着三角巾的左臂。
“小伤。”为了让她宽心他很逞强的晃了下,脸色不变,牙床却不自觉咬了咬。
“我应该也没缺腿断头吧,感觉上它们好象都还在。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妈呢,她好吗?”
“你已经睡了两天,肚子饿了是不是?”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忽略她语气中最急迫想知道的事。
遂莲白感觉到还摸着她额头的大手有一下子变轻。
“至于伯母,她也在内医院里。”
“我妈她也受伤了?严重吗?要不要紧?”她扯住穆札的袖子,这一来牵动伤口又痛得哀哀叫。
“你赶快把自己的伤养好,过两天就能看到她了。”
大家都没事,遂莲白吁出一口气,吊在心上的重量好象一下子卸掉了。
“请你帮我多看着她一下。”
穆札怔了下立刻回神。“我会派最优秀的人照料她,你放心。”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穆札脸皮抽动,他招手让护士过来替她打针。
透明的针筒将药液注射到点滴瓶里,遂莲白只看了一眼。
她怎会觉得穆札目光闪烁呢?
“那其它人呢?大叔……他们都好吗?”
“小老太婆,你操心的范围未免太大,一醒来就这么啰唆,你体力没有恢复,多睡一下吧。”
“嗯,好。”好象,好象才几句话工夫,她就真的累了,眼皮不听话的直往下盖,四肢也变得更沉。
穆札眼光深沉的看着她。
她在黑暗跟清醒的灰色地带中挣扎了下。“穆札?”
“嗯?”
“我应该称呼你穆札苏丹才对喔。”
“那不重要,你放心睡吧,好好的睡……”
她还想说些什么,由四肢百骸涌上来羽毛般的疲惫和浓浓睡意再度俘虏了她,她被卷回无意识的梦乡。
穆札看着她的睡颜许久,直到有人敲门进来。
“苏丹?”白袍人弯腰,十分恭敬。
“嘘,有话外面说。”
两个人影移师到病房门外。
“您也该好好休息才是。”御医提出建言。
“该做的检查你都做过了,我不碍事。”
“那位小姐……”
“我要她睡着,直到身体复原的情况好一点。”
“苏丹,一直让小姐睡觉并不是最好的方法。”隶属内医院最老资格的御医并不赞成这种消极的方法。
“别让她醒,在安全的剂量里,别让她想起任何事情。”
这是他现在仅有的办法。
“等睡美人醒过来,您怎么跟她解释这一切?”
穆札闭眼。
“时候到了再说。”
起码,这时候的他还没有办法在面对遂莲白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蛋时,坦白的告诉她江弄筝已经不幸死于爆炸的事实。
事实很残酷。
而他是要负起责任告诉她真相的人。
第四章
金丝楠木造的会议大厅已经有好几百年历史,古色古香的原柱即使经过多道反覆上漆的工序,遇雨,还是会散发出优雅香气来,紧张的工作情绪可以得到最佳的抒发。
可是,今天的穆札完全忽略雨滴敲击湖面的旋律,也不在乎烟雨蒙蒙的天空,管他窗外雨多大,全心贯注在接踵而来的报告上头。
油井爆炸事后调查报告书一叠比一叠厚,由调查局长抱着,擦着满身大汗,一边吐气多出气少的和刚刚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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