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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永相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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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我一下。」谢凌毅起身披上一件长衫,走下床。
「嗯?」
「这个给你。」谢凌毅很快就回来了,拿着一个争绿色的锦襄,放在欧阳子鑫手里。
「什么?」欧阳子鑫打开一看,是以前一怒之下,扔还给谢凌毅的鸡血扳指!
「你还有在练箭,不是吗?」谢凌毅温柔的说道,摸了一下欧阳子鑫的头。
「嗯,但是……」欧阳子鑫犹犹豫豫地握着扳指:「雪舟师说……这个是你父亲的遗物,那么重要的东西,万一被我弄坏了……。」
鸡血石源于辰砂,有千万年的形成历史,色彩瑰丽而价值连城,更是制作传国玉玺的材料,欧阳子鑫一直觉得这个扳指,用来练箭是很好,但也够奢侈!
「没关系的,你拿着好了。」谢凌毅的嘴唇贴在欧阳子鑫的额上。
「嗯……」这亲密的接触,似乎比热吻更让欧阳子鑫心跳,而且好舒服……无论是嘴唇的柔软,还是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发梢的感觉。
手里握着润泽细腻的扳指,一阵浓浓的倦意席卷上来,欧阳子鑫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谢凌毅在他唇上轻轻地一吻,然后替欧阳子鑫拉高被子,留恋地凝视他片刻,才起身更衣,有关于靖国在云险海海域的兵力部署图,他还差一点就绘制完成了。
◇◆◇
农历九月初八,张着巨大帆幕的大浮号,在晴朗的天气下,气势浩然地驶进了白色的庆州港。
它地处内河与云险海的交界处,是一座拥有过万人口,百年历史的海港城市,围绕城外的千尺长的著名城墙,是由巨大的白色花岗岩石堆砌而成,上有抗击海盗的箭塔和望台。
不论何时何刻,港口里都竖满了数百根森林一样的桅杆,操着各种口音的异国水手们,在这「森林」里呼来喝去,忙着启航或者靠港。
从港口到城内,有一条由青砖铺陈的马车道,一辆辆满载着补给物品的马车,牛车,总是不断地进出着城门。
庆州港几乎是每艘航海船只的必经之处,所以,有些经验的水手们,都对这个港口非常熟悉。
人来人往,在这充满血汗、刺激和金钱的集散地,有一项行业自然也非常兴盛,那就是──青楼。
大浮号的缆索才抛下码头,紫纱粉肩,打扮得娇艳露骨的流莺们便包围在船下,甩着香帕子,抛着媚眼,勾着水手们的心神魂魄。
「老规矩,补给的四天里,你们可以轮番下船休息,但是要让我发现谁带女人上船,就等着下海里喂鱼去罢!」谢凌毅语气犀利地道。
水手们赶忙点头称不敢如此,船长向来是言出必行,而且原本船不会停泊进港口,但考虑到众船员一直没日没夜的航行,所以谢凌毅临时改变了主意,这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呵呵,船长,恐怕有人没听到你的话哦。」雪无垠笑了笑,指了指趴在船舷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岸上美女们的欧阳子鑫。
「你在做什么?」谢凌毅当即走了过去,众水手们倒抽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一幕,更叫大家吃惊到下巴都合不拢。
谢凌毅旁若无人地伸出双臂,搂住欧阳子鑫,码头上的脂粉群里,立刻骚动不已。
「船长,那是什么?好神气啊!」原来欧阳子鑫感兴趣的是码头上一樽高大的铁牛雕像。
「镇海的铁牛。」
「哦……啊?你别抱着我呀,他们会看到的。」迟钝的欧阳子鑫似乎还没发觉,他们身后,大伙儿都已经石化的表情。
「这样才好。」谢凌毅很认真地道。
「什么?」欧阳子鑫还没反应过来,谢凌毅就飞快地吻了他的脸颊一下,然后放开手,命令水手们干活去了。
「……」欧阳子鑫僵硬的状态比众人更甚。
「那么船长,我们先下船去,这里交给刘恪就行了。」雪无垠上前说道,表情自然到仿佛没有看到那个吻一样。
「嗯。」谢凌毅颔首道。
码头上的镇海铁牛,朝天的牛角上结着五彩的丝带,商铺门口也挂着红灯笼、五色风车,穿梭的人群更令人目不暇接。
「听说明天是重阳节,这里会举行盛大的庙会和舞狮赛!」好奇心旺盛的天澧很快就打听到了百姓们正谈论的事情。
「那我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如果东西置办得顺利,还可以逛一下庙会。」雪无垠对身边的谢凌毅笑道。
「好。」谢凌毅应了一下,回头看欧阳子鑫,他被一个小商贩缠住了。
「这位小哥,要不要来一条披风?蚕丝织,腊染色,绝对是上等货色!」商贩的口水都快喷到欧阳子鑫那鹅黄|色的衣襟上。
「我不要。」欧阳子鑫推开那条很精致的披风。
「别急着走啊,小哥,您再仔细瞧瞧嘛,小的也是看人卖的,瞧您生得儒雅……」商贩喋喋不休地,似乎有点陶醉了。
「买了,我也用不上啊。」欧阳子鑫摇头道,,这里车水马龙,人如潮涌的,他担心再耽搁下去,就会丢了谢凌毅他们。
他朝前张望,正好看见谢凌毅拨开人群,向他走过来,而远一点的雪无垠正在看一柄银色的折扇,天澧则被一把西域的马头弯刀吸引住。
「船长!」欧阳子鑫笑着摇手招呼,忽然,他的肩头猛地一震,感觉到一股寒光,警惕地抬头,发现杀气来自前面临街的茶楼──谢凌毅的身后。
「船长!小心后面!」反应过来时,一把弯月状的,极沟的飞刀,已经「嗖」地直冲谢凌毅而去!
欧阳子鑫一个凌空飞跃,蜻蜓点水般地踩过拥挤的人群,奋力一扑!
只听得「吓」地一声声那来势汹汹的怪异兵器,在欧阳子鑫的手臂内侧划过个半圆后,又重新飞向半空,这是回形飞镖!
「你真是……!」谢凌毅又急又恼地吼道,他一手捞起站立不稳的欧阳子鑫,急退数步,一手截住了那迂回而来的飞镖。
手腕一转,回形镖疾射而出,正击中茶楼上伏击的男人,他连惊叫都来不及,就从茶楼上跌了下来!血溅了一地!
人群登时开始骚乱,一阵阵呼天抢地的尖叫,马队也乱成一团,这时,那个卖折扇的,卖马头弯刀的商贩也突然发难!
「毅!带子鑫先走!」雪无垠望见鲜血从欧阳子鑫的袖管里流下,染红了他白晰的手指,于是道:「这里交给我!」
「首领!前边又来了好多刺客!」天澧警告道,他拳打脚踢地,很快制服了那个卖刀的杀手。
从东南西北四个不同方向的屋顶上,飞下十几道强劲的身影,刀剑齐施地冲向谢凌毅和欧阳子鑫。
「美人,想去帮忙!过了我这关再说吧!」那假装卖扇子的恶人,一提真气,身上的货郎担子便迸裂了,出现一身蓝色的劲装。
「哼。」雪无垠对此不屑一顾,提脚往前疾飞。
「站住!」被无视的蓝衣刺客恼羞交加,也提脚追去,并挥剑直砍雪无垠的后脑!
森森剑气立刻把雪无垠笼罩,但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轻盈地侧身,中指尖对着飞来的锐利剑身,极轻地一弹!
剑身嗡地发出震响,仿佛有什么从里面爆裂开来,根本握不住剑把,一股霸道寒冽的杀气直攻心门,恶徒大惊失色,长剑一下子抛跌出手,而摊开的手掌更是血肉模糊!经脉寸断!
雪无垠华袖一甩,姿态就犹如宫廷里的长袖舞一般,优雅迷人,那把青铜剑竟随衣袂飞起,换了主人,剑光陡然大盛!
「啊!」眨眼的功夫,还没让人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地上就多了一具尸体、如泥塑一样,惊骇的表情,洞穿的左胸,可是地上没有血,一滴都没有。
雪无垠一收长剑,目光冷然,虽然现在是白天,可他的眼睛已如铁屑银灰一片。
他朝前笔直而去,剑锋即刻以雷霆万钧之势,华丽地展开杀戒。
当!当!当!手起刀落必伴随着尖锐的惨叫,那以严密阵法,围攻谢凌毅的杀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长剑连连震开,七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不再起来。
若再仔细一看,他们的喉咙上都有一道浅浅的凹陷,虽未流血,却已是一命呜呼!
就算这样压倒性的胜利,天澧仍不敢大意地巡视四周,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街道,一下子空落落的,一些来不及去店铺避难的百姓们,躲在桌子,马车后边,不敢出来。
「子鑫的情况怎么样?」雪无垠落定在谢凌毅跟前,打量着他怀里的欧阳子鑫。
「雪舟师,我……没事,只是……看不清楚东西。」被回形镖划伤手臂后,欧阳子鑫的手脚即刻麻痹无力,要不是谢凌毅一直紧紧地抱着他,一定会栽个大跟头!
而眼前的景象忽清楚,忽模糊,使他整个人都头晕目眩,想呕吐。
「这样还敢说没事?!」谢凌毅怒吼道,欧阳子鑫的额头正渗着冷汗,看得出不仅眼睛,呼吸也不顺畅。
「怕是中了暗香。」雪无垠看了看伤口,低沉说道。
「暗香?」
「一种从青蛇唾液里提炼出来的毒药,中毒者会视力模糊,四肢麻痹,尔后会胸肺肿大,窒息而死。」雪无垠说完后,又安慰道:「你放心,我有解药,子鑫的内功也不错,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
「好。」脸色难看至极的谢凌毅,打横抱起欧阳子鑫,「就去幻月楼!」
「澧儿!走了!」雪无垠叫住在街道口警戒的天澧。
「是,首领!」天澧向他们奔去。
一眨眼的功夫,施展轻功的四人,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
散发着菊花清香的枕头,柔软轻薄的丝绸床褥,让欧阳子鑫恍若回到家中,那由姐姐亲手布置的优雅居室里,全身都放松着。
「呜。」然而从右臂传来的尖锐刺痛,提醒他面对现实。
「抱歉,子鑫,」雪无垠见状立刻轻声道:「你虽然已经服了解药,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放掉一些脏血。」
「嗯,没事。」欧阳子鑫睁开湿润的眼睛,解药正在发挥作用,他已经能看清楚了,但是脸色依旧不好。
「幸好伤口不深,不用几天,就能愈合了。」雪无垠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手中的治疗。
一枚薄薄地,刃口在蜡烛上烧红的柳叶刀,正刺入欧阳子鑫的右臂内侧,在那道红肿的创口上划上了第二刀,浓稠的血就汩汩流淌在手臂下的纱布里。
「唔……。」胳膊尖锐的疼痛,欧阳子鑫强忍着哀鸣,感觉着血和毒素从身体里流逝,忽然,一块热乎乎的帕子,轻拭着他额头的汗水。
「船长……」注视着头顶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孔,欧阳子鑫干燥的嘴唇,轻抒了口气。
谢凌毅低头看着欧阳子鑫秀气而苍白的脸孔,尽管雪无垠一再说他伤得不重,很快就能康复,但是……
强烈的自责,以及刀绞般的心痛,让谢凌毅的眼睛蒙上愧疚的阴影。
他害怕失去欧阳子鑫,怕得无法思考,手指都在发抖。
「可以了。」雪无垠包扎好伤口后,不忘嘱咐:「不要碰水,如果你想洗澡,就让澧儿……」
「我来就行了。」谢凌毅打断道。
「嗯。」雪无垠淡淡地一笑,便起身去厢房外间洗手。
「船长,那个……。」
「哪里疼吗?」谢凌毅坐在床沿,担心地看着一脸疲惫的欧阳子鑫。
「不是,我真的没事了,只是明天的舞狮盛会,我听说是五年才一次的……」欧阳子鑫越说越小声,怕谢凌毅生气。
「只要你现在乖乖地睡,我会陪你去看的。」出乎意料的,谢凌毅并未大吼,反而点头同意。
「真的?」
「嗯。」
「谢谢船长。」
「嘘……」谢凌毅双手按在欧阳子鑫的脸边,俯低身子,轻吻上那干燥的嘴唇。
雪无垠站在屏风后边,看着,眉头深深地纠结了起来,他也在流血,不过这「伤痕」在心口罢了。
「毅……。」雪无垠不知道他还可以忍耐多久,握成拳的手指关节咯咯地轻响着。
「首领,他们回报了,那些刺客果然是……」天澧刚才领命出去调查,以影守集团蛛网般的人脉,很快就弄清楚了刺客们的来历。
他们是夏国老皇帝,谢凌毅大兄长的亲信。
「出去说。」雪无垠转身走开。
「嗯?」天澧一楞,他看着雪无垠铁青的脸,又看见屏风里头,谢凌毅正陪着欧阳子鑫休息,忽然明白过来。
「首领……」他喃喃地念着,心疼极了。
◇◆◇
九九重阳节的庙会,轰轰烈烈地一直从早上开展到了夜幕低垂,然而随华灯初上,真正的压轴好戏才要上演了。
为此,庆州的百姓们似乎全涌到了城门口的大街上,一面流连忘返于各种美味小吃摊,一面喜洋洋地翘首以待。
「船长,快看,前面在卖焰火!我们买些回去放怎么样?」现在才被允许上街,欧阳子鑫早就迫不及待了,兴冲冲地看着前面。
「好。」人群很拥挤,谢凌毅一直拉着他的手,陪他逛完一摊又一摊。
雪无垠要深入调查夏国刺客的事,便推说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让天澧陪他们玩,见雪无垠确实不想出门,欧阳子鑫也就没再坚持。
「啧啧,这味道不错。」塞了一嘴巴冰糖葫芦的天澧,跟在两人身后,不时警惕一下过往的行人。
「来了,来了,舞狮队来了!」在欧阳子鑫掏钱买下一串鞭炮时,人群开始兴奋起来。
「快让开!让开!」
人潮朝大街的两边涌去,空出一条路来,幸亏谢凌毅及时抱住欧阳子鑫他才没被激动的百姓冲到角落里去。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寓意着重阳登高而踩着高跷的童男童女们,转着手里的荷花灯,舞着荷叶扇,热热闹闹地行进过来。
他们身后便是一上一下,不断跳跃追逐的两头「雄狮」,一金一红的彩球在狮头间飞舞。
后边似乎还有各种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狮群」,不愧是五年一度的舞狮盛会啊。
受这沸腾的气氛感染,欧阳子鑫也笑逐颜开,和百姓一起叫喊助威谢,谢凌毅一直体贴地替他挡着人群,见欧阳子鑫这么愉快,他也不觉放松了心情。
「这种时候,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小狮子队过去后,欧阳子鑫乐不可支地道。
「他们到港口去了,要跟吗?」舞狮队朝高悬着金狮球的城门口挺进,热闹的人群也跟着往前涌动,像海浪一样壮观,街道这里总算是宽松了些,谢凌毅放开了欧阳子鑫。
「不了,我们去茶楼吃东西吧。」欧阳子鑫指了指街对面的茶楼,主动拉起谢凌毅的手。
「嗯。」谢凌毅根高兴。
这时,港口那边突然升起了一团团璀璨四射的烟火,照亮了整条街道,孩童们兴奋得不得了,叫喊着跑起来,人群一下子又拥挤起来。
「啊?」欧阳子鑫不得不松开手,又一团金粉色的烟花在他们头顶轰然绽放,谢凌毅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很漂亮吧?子鑫。」他回头说道。
但是──欧阳子鑫不见了。
「子鑫?」谢凌毅楞了一下,他四周熙熙攘攘的,被彩光照亮的人群里,唯独没有欧阳子鑫的身影,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第五章
璀璨的焰火在空中闪烁,照亮这座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港口城市,人潮如涌,欧阳子鑫被一平民打扮的男人强掳到街边幽暗的小巷,对手身手娇捷,还点了他的哑||||穴,欧阳子鑫想叫却无法出声。
石头巷子深处,候着四、五名同样平民打扮,身材高大的男子,||||穴道被解开的一瞬,欧阳子鑫才想反抗,对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欧阳大人,在下杨修,刚才多有得罪!」铿锵有力的声音,他身后的男子也跟着行礼。
「杨御使?!你怎么会在这?!」看清地上的来人,欧阳子鑫惊讶极了,杨修隶属御林军,是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的武官。
他不在紫宸殿忙碌,来庆州做什么?
杨修也不多言,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道裱有金线的卷轴,毕恭毕敬地展开后,正色道:「四品御前仕郎,欧阳子鑫──上前接旨!」
欧阳子鑫明显地楞了一下,可这盘龙裱金的卷轴,在提醒他,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圣旨,遂走前一小步,跪了下来:「微臣……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四品御前仕郎欧阳子鑫,于即刻起,回京面圣,不得有误,违者重罪论处!钦此!』」
「要我立刻回京?!」犹如五雷轰顶,欧阳子鑫惊讶之余,面若死灰,这意味着,他不能再回大浮号了,他和谢凌毅的旅程,将到此为止……。
「欧阳大人?您怎么了?」杨修出声催促。
欧阳子鑫回过神来,表情僵硬地接下圣旨:「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欧阳子鑫站起身,杨修道:「其实昨日,下官就应该护送您回京,只是才接触上就遭遇一番恶斗,下官实在担心大人的安危,所以按兵不动,出此掳人下策,还请大人谅解。」杨修诚恳地道歉。
「和我接触上?」
「在下就是那个卖披风的小贩。」一旁的男人突然抱拳道:「因为当时的场面着实混乱,在下怕伤及无辜,无法出手,只得悄悄跟在后面。」
「哦……。」欧阳子鑫想起那件披风来,不愧是兵部精英,不但易容术高超,连口音都和当地百姓一模一样,他是完全没有察觉到。
「那么大人,就请您随下官……」
「等一下,杨御使,既然你已经调查过,应该知道我在这里还有几位朋友,明天,不,就现在一会儿也行,让我去辞行,给他们一个交待,」知道皇帝说一不二的脾气,欧阳子鑫低声要求道。
杨修看起来十分为难,一来,圣旨上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是「即刻启程」,二来,经历昨日,那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泛泛之辈,普通商人会有那么多仇家吗?而且,这几人功夫了得,出手辛辣,他们的目的为何?是敌是友?诸多疑问,已让杨修打定主意,追查到底。
「子鑫──」突然,前面拥挤的街道上,传来一声响亮又焦急的呼唤,欧阳子鑫蓦然转身:「凌毅?」
「欧阳大人!」杨修立刻栏住他,担心这一告别,会生出很多事端来。
「我们还是马上走。」他正色道。
「可、可是……」苍白的嘴唇蠕动着,欧阳子鑫的气息不觉急促。
「子鑫!你在哪?!」又一声呼唤传来,欧阳子鑫涌出眼泪,胸口窒息般的疼!
杨修拉着欧阳子鑫,右手做了个手势,后面的男人,立刻去把隐蔽在巷子拐角的马车拉了出来。
「那、至少写一封信可以吧?」欧阳子鑫焦急地说:「杨御史,你务必把它交给大浮号的船长。」
「属下明白。」杨修应承下来:「请您先上车。」
「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再见面的,凌毅,等我回京面圣之后,就立刻去夏国找你。」欧阳子鑫在心中如此默念。
登上马车的时候,恰逢烟火落幕,百花齐放,璀璨夺目,欧阳子鑫却很失落,而且难以言喻的揣揣不安。
璀璨的东西消逝也是最快的,望了一眼落幕后的夜空,欧阳子鑫感到无尽的黑暗和孤独……。
◇◆◇
三个月后,靖国皇城──
过了冬至,天是愈来愈冷,拂晓前的天空,一片沉重的青灰色,就要飞雪的样子,皇城西区,那恢宏壮观的宰相府内,湖泊结冰,庭院芳草落着白霜,一派清冷的冬季景象。
欧阳子鑫穿着丝质单衣,站在朱红窗前,感慨时间的飞逝,他回家的时候,枫叶红火,还是秋天。
他日以继夜,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城,是为了尽快结束和皇帝的会面,结果…………
深深叹息着,欧阳子鑫转身,走回紫檀书案前。
一幅幅卷轴,堆满书案,有的写着「军机」,有的写着「密诏」,自从他回皇城后,隔三岔五地就会被皇帝召见,起初,只是抚琴对弈,闲聊他在云险海上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而后,话题开始偏向朝廷,像漩涡一样,一旦插手,就被各种各样的势力吸卷了进去,他不再是闲置的文官,皇帝的重用,让他无法说「离开」。
再加上,沉寂半年的夏军再度挥师北上,这次是经由海路,一鼓作气地攻下靖国位于西南角的小城──知州。
尽管知州不是很大的城市,却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用地,有两万大军驻守,这次战败,对朝廷来说可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震荡,皇帝和欧阳子鑫的对话里,自然也就有了「靖夏战争」这个话题。
而且上朝前,皇帝还会把重要的密函给他过目。
欧阳子鑫看着从前线传回来的密报,不知是第几次拧起了眉头。
敌人很厉害,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下,靖军简直是兵败如山倒,难怪昨天,皇帝看到这封信时脸色如此难看!
「夏军……」想到夏国,欧阳子鑫就又想到了谢凌毅,虽然让杨御使转交过信函,可是信件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肯定是生气了,突然不辞而别……」欧阳子鑫深深叹息着,又很担心大浮号的安全,大家都还好吗?海上的战争,他们会不会被波及到?
虽然知道大浮号应该已经在夏国靠岸,欧阳子鑫还是坐立难安,毕竟炮火无眼,百姓是最无辜的。
「凌毅……我好想见你。」眼泪流了下来,欧阳子鑫一抬手,打翻了书案上的紫砂茶碗,乒砰脆响!
「欧阳少爷!怎么了?」贴身小厮清平从外面奔了进来,看见一地碎片,立刻收拾起来。
「少爷您又一宿没睡啊。」清平担心地说。
「现在几更了?」欧阳子鑫问道。
「刚到卯时。」清平知道再过一个时辰,欧阳子鑫又要入宫早朝了。
「哦。」欧阳子鑫点点头,收起案台上的密函,皇上给他看这个,必是要他说些什么吧。
◇◆◇
广袤的天空布满了阴霾,天上飘洒下若有若无的雪花,淡时如雾,浓时如雨,皇家宫阙在此云雾似的缭绕之下,犹如蓬莱仙境一般,令人心醉神迷。
此时,离皇上早朝尚有半个多时辰,御林军层层把守的殿前广场上,就已经到齐了文武百官,按照不同官服,不同专职,官员们都聚拢在各自的政交圈里。
朝中谁最有权势,谁最受人众星拱月般的追捧,在这个时候可谓一目了然!
两朝元老,大宰相欧阳鹤,两鬓微白,神情肃穆,他的衣着和旁人不同,头戴红玉金冠,身着紫色一品华服,腰带盘虎,不怒自威,一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轩昂气度。
他的身边,按照官阶的高低,从里到外人头攒动,窃窃私语,这些人,有武官,有文职,还有奇装异服的,从国外来拜访皇帝的使节。
「话说回来,真是虎父无犬子,如今我们朝堂上,又多了一位倍受皇上器重的欧阳大人啊。」年已古稀的礼部尚书大人,摸着花白的胡子,对面前的欧阳鹤道。
「是啊,靖国历代朝臣里,贵公子可是年纪最小,官品最高的一位,可喜可贺啊!」另一五品侍郎大人立刻逢迎拍马。
其它官员随即纷纷点头,有祝贺的,有称谓的,向来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欧阳鹤,也罕见地舒展眉头,露出笑颜来。
「各位大人过奖了,犬子平日里骄纵惯了,陋习不少,承蒙皇上不弃,肯予以重用,往后还有劳各位大人提点他才是。」
虽然说得这么客气,欧阳鹤心底还是很骄傲的,他唯一的儿子,终于肯回头是岸,认认真真地参与政务了,本来嘛,他欧阳鹤的儿子,怎么能去做那些商人呢?
就在欧阳鹤展露笑颜,和一班朝廷重臣们闲侃家常时,话题主角的欧阳子鑫,却远远地站在较为僻静的广场一角,出神地想着什么,连雪花濡湿了头发,都没有察觉到。
「不知武程一切可好?」他在替烽火前线的武程担心,做为败军之将,武程一定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在看到那封密函前,他还不曾这样忧心忡忡过。
两人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如果错不在武程,欧阳子鑫是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各位大人,请恭迎圣驾~!」辰时一到,御道前方,传来内宫太监尖细又嘹亮的通报。
官员们立即收起笑颜,平整衣冠,万分恭敬地站到御道两侧,左面为文官,右面为武官,均五品以上,总共一百二十一位。
「皇上驾到──!」须臾,一位身着鲜绿色的内廷总管服,很是趾高气昂的太监首先通过了殿前广场的宫门,高声宣布道。
「臣等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文武百官们跪地齐声的迎接中,一驾由八个太监抬着的金顶鹅黄绣龙銮舆,缓缓地行上雕刻着青龙的广场御道。
阳子鑫虽然只有十九岁,却是官居四品的御前仕郎,所以他跪拜的位置就在御道旁边。
金龙銮舆抬过时,珠帘忽地挑起一角,年仅十六岁的皇帝郢仁,端坐于轿中,天子威仪自不寻常,那双迷人的,有着西域圣女血统的蓝眸,更是震摄人心,仿佛神祗下凡。
那肃穆的嘴唇,掠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
「子鑫……。」郢仁看着跪在地上的欧阳子鑫,一滴融化了的雪水正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无论何时,都像莲花一样清秀的脸孔,让人有种想替他擦拭的冲动。
捏紧手指,郢仁自己也说不出到底在躁动什么,只要欧阳子鑫在场,哪怕像现在这样跪着不动,都让他觉得赏心悦目,就连他最讨厌的北风,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真是的,朕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托着腮,郢仁回想起几个月前,欧阳子鑫急急入宫覆诏的样子,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日的车马劳顿,使他看上去更加单薄了。
被丢下好几个月,无论谁都会生气的,可是又很想他,为了看他仿徨无措的样,郢仁故意不理睬他,随他跪在殿前,哪知,一柱香的时刻后,欧阳子鑫先开口了。
「皇上,臣斗胆禀告,您的奏折……拿反了。」
『你!』有些羞恼地扔下奏折,却看见台阶下,欧阳子鑫那一抹纯然微醺的笑容,心中的不快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走下台阶,亲手扶他起来……。
还有一个月前的,那次留寝,郢仁回想起来,抿了抿漂亮的嘴唇。
那晚无风,重屋迭脊的皇宫干冷干冷的,月亮似乎躲藏在天空的某一处,唯有几颗疏星发出微弱的光芒。
已是夜深人静,太监宫女们早被他屏退开去,而欧阳子鑫,坐在靖德殴的外廊上,背靠着朱红的廊柱醒神。
他随意地曲起左膝,支着手肘,好像在思念着什么,那颈部与头部勾勃出的曲线,若隐若现的锁骨,飘溢出一股无比妙曼的风情。
郢仁再也躺不住了,从紫檀木龙榻上起来,静悄悄地站到他身后。
「皇上您醒了?」欧阳子鑫回头瞧见,脸孔一红,掩饰似地拍了拍长衫,从地板上起身迎驾。
「爱卿在这里做什么呢?」郢仁明知故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可那蓝眸,透着非一般的神采。
「臣有些倦意,出来透透气,奏章臣已经按照轻重缓急,分类好了。」欧阳子鑫微微一笑。
「可是子鑫,在这里你不冷么?」虽然年纪比欧阳子鑫小,两人的个头却已经一般高了,郢仁近距离凝视着他微垂的脸。
「哎?」突然被直呼名字,欧阳子鑫抬起头来。
「朕与你年纪相仿,无他人时,朕希望能叫你的名字。」郢仁温柔地低语。
「臣遵旨。」
「不是旨意,是朕个人的意思,你也不要如此拘谨,嗯……就像你对武将军那样,你们不是常一起玩吗?比武喝酒的。」说着说着,郢仁颇觉吃味,板起脸来。
「是,子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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