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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郎君-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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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很冷。
冷冷地映在雪地上。
两行像是小小黑梅花点般的脚印在一座山崖前失去了踪迹。
〃搜!哪怕是翻遍了这座山也要给我找到这小杂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怒火万丈的嘶吼中夹杂着一丝痛楚的颤音,捂着两腿间重要部位的胖官人被搀到了足迹消失的地方,咬牙切齿地发出这样的命令,显然与被他称为〃小杂种〃的那个人不共戴天,亟欲除之而后快。
〃一定躲在这附近,逃不了的!〃
追到这里,实在是逼狗入穷巷,本也无路可退。
四处搜索了一番,连草根树洞都仔细地查找过后,明火执仗的凶徒们一无所获。
〃怕不会是跳下山崖去了吧……〃
一名家丁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寒风呼啸的山崖,意外地发现了拉着枯藤险险悬挂在山崖外的一个小小身影。
〃这小兔崽子在这呢!〃
那被追赶的孩子实在胆大,而且有计谋,竟然想出了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
也亏得他年纪小,身子轻,不然那枯朽的藤条也早经受不住重力断裂了。
若不是山风强劲,吹起他一角绯色红衣,恐怕别人要发现他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若穿的是件白衣服就好了……〃
被众人七手八脚拖上来的孩童咋了咋舌,苍白的小脸映衬着他身上绯红的衣服,映照成楚楚动人的颜色。
黑亮的眼睛里有一丝惊恐,无血色的唇叫人怜惜地想到了夏初即将残败的樱瓣。
端丽的小脸上,就只有这一抹黑曜石般的眸与残褪的红唇点缀,已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妖异美丽,叫人移不开视线——这孩子才不过七、八岁的光景就已经有了这等叫人心跳的邪诱魅力,若长大了那还得了。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把这死小鬼带回去!〃
捉回去后一定要把这臭小子先奸后杀!
最先叫嚷出来的是那个胖官人,捂着下体的狼狈让他对这孩子有着切骨之恨。
〃喔!〃
在上司气急败坏的催促下才想起他们此行的任务,站得离那孩子最近的人犹豫了一下,放下兵器想去把他捉住。
〃宋猪!〃
姣好的唇微微一抿,吐出这两个字的咒骂后,那孩子向分成三面将他包围住的人们露出了一抹微笑,短暂的微笑残留在视线中竟有勾魂摄魄的绝艳,在别人为这一笑而有了瞬间的恍惚,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他突然飞快地向后一退,笔直地向那张着裂口的山崖坠去。
这孩子,竟然天生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艳红的身影在皑皑白雪的掩映下,像是一朵早夭凋零的花,迸发出生命即将到尽头时的瞬间灿然。
〃这么多大人欺负一个孩子,像什么话?〃
在那抹红艳就要消失在众人眼前,坠入雪雾重重的山谷时,随着一个清朗但冷淡的声音响起,一片柔软的白绸如练般飞来,恰恰裹住了那小小的身影,突然横空出现的人动作倒是十分迅捷,几个跳纵化解了下坠的重力,把已经陷入晕迷的孩子抱到怀中后,借着横生在悬崖上雪松柔枝反弹,轻轻巧巧地回到了崖面上,冷冷地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
救人的人却是一个弱冠的少年,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有着一股冷肃的气息,微皱起眉心,不屑地看着这群欺凌弱小的孬种。
〃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众人身后响起了一声柔和但清亮的宣佛号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人不知何时到了现场,少年身形微微一晃,越过众人头顶站到老僧身旁。
老者盘膝坐在雪地上,包容睿智的目光从剑拔弩张的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低叹道:〃各位施主何必这么重的杀气,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小孩是辽狗,我大宋子民人人得而诛之。听这和尚讲什么屁话,给我上!〃
正在做坏事的时候被人捉包,面子上挂不住的胖官人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悬殊——那边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一个看起来武功不弱的少年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胜算还是他们的大。
这里荒无人烟的,也方便毁尸灭迹,免得丑事传扬。
〃……〃
见到这群蛮不讲理的人打上前来,那少年只是扬起了眉,将怀里的孩子交由老僧人照顾,游鱼般地滑入了闪亮的刀丛中,尺素白布在他的巧妙运劲下竟像是自有生命的活物,劲力微吐处,总有一两把兵器被沾到布上,最后那匹白绸如巨蟒般将敌人的兵器缠捆做一处后,顺势一抖,乒铃乓啷一阵乱响,全给他扔下山去了。
这少年好俊的身手!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连才刚刚从晕迷中醒转过来的孩子,也用一双晶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神般屹立在冽冽寒风中的少年看。
〃辽人也是人!若叫我再看到你这样的败类,我柳清云绝不轻饶。〃
他冷冷地说着,言语中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天然威仪,叫人不敢小觑。
〃撤!〃
好汉不吃眼前亏,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对劲的胖官人见风使舵转得快。
本来还想撂下几句狠话充充场面的,但也不知怎地,被那少年冷冽的眼神一扫,竟是不由自主地噤声,一行丢了面子又没里子的人夹起尾巴静悄悄地溜走。
〃师傅。〃
那少年赶走了恶徒后,恭敬地走回老僧人身边垂手伺立。注意到了那小小孩童的视线后,投以他淡淡的一瞥。
〃这孩子的确不简单,恐怕是辽人的皇族后裔。〃
适才在他们打斗时一直闭目不语的僧人双眼微微一睁,神色凝重——刚才把孩子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好象并不放在心上,但却似有先知。
〃可惜,他骨格虽然清奇,命运却多厄。犯的是天煞孤星,怕是不得善缘,虽天资聪慧但目光不正,如有人好好教导倒还罢了,若走上邪路,将来必会后患无穷。清云,人是你救的,是不是要救到底,三思而行。〃
〃……〃
听得师傅头一次用这般凝重的口吻提点自己小心一个人,少年本是平展的嘴角不自觉收紧,眉心深蹙。
〃我就是辽国的三王子耶律洪,你们要杀就来啊!〃
那孩子并不能十分听懂老僧人的偈语,但却从少年的神色变化中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刚刚被人欺负也没觉得怎么,但被他这样冰冷的目光打量后突然觉得一阵心酸。索性把背脊一挺,大声说道。
好倔强的脾气!
柳清云反而有些喜欢他这样脾性。深深地注视着那彷佛在小脸上燃烧的眸,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救他。〃
——命运的轮盘,就在那一年开始了异样的转动。
第一章
花木扶疏的庭院,遍植着素色白梅。
时值早春,冰洁的梅花开得正茂,清淡香气在月色黄昏下浮动,亭亭数枝在月晕下形成淡雅的剪影,皎如白雪,冰清玉洁,实在无愧于花中君子的美称。
实际上,种植这些梅花的主人,也是配得起这白梅的高洁人物。
刘汉青,这个年方二十有六的青年官员,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宋辽边界一带已是政绩显赫、民众拥戴的郡守。
他为人正直,居官清廉,秉公执法,勤政爱民。平素洁身自爱,从不近犬马声色,自从三年前自请来这塞北苦寒之地后,取代了先前与辽人勾结一气的官吏蒋有成,将辽国无数次金银财帛、歌姬美人的引诱拒之门外,一心一意把从官府到民心都已脆弱不堪的危城一点一点重建起来。
在他的以身作则下,全城官兵上下一心,肃清了幽州城内诸多里通外国的奸细,重治了刑法,不遗余力地从保障普通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做起,终于挽回涣散的民心,这才稳住了面向北方狼虎之辽的一个重镇要塞。
即便取得了如此大的功绩,忧国忧民的刘大人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自衙门回来后,还常常在自己的府邸工作到华灯初上,方才肯结束自己一天的政事。
这天,又是一如既往的繁忙日子。
〃如此,刘大人,下官先告辞了!〃
晕黄的月色下,远远传来的人声,细碎的脚步声自小径响起,这简洁官邸的主人、刘汉青送别了最后几位上门处理政事的人后,依着门闭了闭眼,疲惫地揉揉额角,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劳力劳心的一天又已经过去。
一如例行公事般到植满白梅的后花园闲庭散步,收拾自己的心境,刘汉青赏罢自己最爱的梅花,正欲回房去挑灯夜读几卷书便早早就寝,突然听到有不同寻常的吟哦声自东边的花园响起。
那声音柔媚入骨,一声声,夹着低低的喘息浪笑,婉转呻吟,竟有说不出的缠绵悱恻,令人魂销意软。
乍听如女子与人交好时的浅笑谑语,但细细听时,却又不尽然,只其中自有一番让人脸红心跳的邪魅诱惑,就算是素来不近女色的刘大人,也不禁觉得面上一红,心下暗暗着恼。
莫不是有哪个不守妇道的淫娃荡妇胆敢与人偷情偷到他郡守府来了?这对野鸳鸯好大的胆!
拨开梅枝,分开花叶,仗恃着自己可直视赤裸娇娃而恒定如常的定力,刘汉青意欲给那淫乱官邸的人一点教训。
一步、一步,走向那邪恶声音的发源地,豁然开朗的一片小小空地上,纷落的梅瓣中,一幅惊人淫靡的春宫图就在他面前上演。
明亮如昼的月光中,一个身着大红色银线绣袍的少年衣衫半褪,星眸半张,正夹在一男一女两具赤裸的身躯中,粉白的俏臀挺起迎接身后男子粗大的凶器,前方微吐樱露的花茎却时隐时现地在下方那妖媚女子丰腴的红唇中出没,那一声声销魂蚀骨的呻吟就是自他殷红的唇中发出来的。
三个人,共赴一场淫猥的飨宴。
〃……〃
刘汉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仍在忡怔间,那少年已回头,慵慵懒懒地挽了一把头发,樱唇浅浅勾出一抹摄人心魂的笑,美得,竟有如月下邪佞的妖魅。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零乱的衣服也不穿好,大红的衣服却愈发衬得他的肌肤白腻晶莹,微沁的汗珠流露着欢爱的气息,懒懒地向站在不远处的刘汉青伸出手,似乎在做无声的邀约。
〃嗯?〃
刘汉青下意识地想逃,可是不经意间却慌乱地望进了他的眼。
那一双敛星沉月的眸子,流转着十二分的邪气,只这一眼,就已将旁人的三魂七魄镇收。
那一瞬间,那些代表着高洁情操的梅花,那些极力想劝阻无边绮念的正统理念,都像雪片般地四散飞去,抓不回一点点残存的理智。
他一定是中邪了!
刘汉青这样想。
但即便在他这样想着的同时,眼睛也仍是舍不得离开那少年一分一瞬。
本来是匍伏在少年脚下的一男一女也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推着他,簇拥着他,将他领向那妖异的少年——令他吃惊的是自己竟然毫无反抗。
〃跟着我,我可以带你下地狱。〃
恍恍惚惚中,他到了少年面前,听到那少年这样对自己说,吐气如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过了那少年的手,然后,自己的手就彷佛有自主意识般地滑上了少年赤裸的肩,胸部,湿热的眼偷偷瞄向半掩半遮在宽大衣袍下的旖旎风光。
〃嗤……〃
他好象听到少年在嘲弄地取笑他的急色,不由得红了脸,他也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色令智昏的人。
〃呀,你慢点儿……别急!〃
他听到了自己衣衫撕破的声音,二十六年来从未如此灼烫的分身颤抖着滑进了一个未知的天地,一经温热的滋润,立刻凶狠地躁动着,沉醉地倾听那为自己发出来的喘息呻吟。
少年被他迫着靠到了树上,就这样以半站着扶向树枝的姿势在他身下扭动,似乎不堪忍受他的急切。可是,哀怜地诱哄着的唇是这样地妖娆,刘汉青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将自己的嘴堵了上去,苦苦地纠缠,抵死缠绵。
那自以为玉洁冰清的白,在如罂栗般诱人的红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刘汉青只想与他一起堕落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从此万劫不复。
〃嗯……啊哈,咿——!〃
虬枝剧烈地颤动,月下的梅影乱了、乱了……
洁白的花瓣萎地化做污浊的残雪。
春尽夏来,临荷听雨。
滴滴嗒嗒的水声伴随着清幽的琴声,飘渺的水雾萦绕着湖心小筑,似幻还真。
〃你在想什么?〃
叮铮几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可惜直至他一曲终了,仍未换来依栏怔然出神的红衣人儿的回首一顾。
刘汉青叹了口气,走下琴台,走到那个凭栏远眺的人身后,自背后轻轻地将他拥住,把脸埋进他丰厚润泽的发中,低低地问。
房中掷了一地的荷叶,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据说以新鲜的荷叶卷杯品酒别有一番风味,素来惜花之人不忍责怪自己心爱的情人,任由他将自己精心栽培的荷攀折。
可是,他为什么不能高兴一点儿呢?
〃呵……〃
白玉般的手执着碧绿的荷叶杯,殷红的唇浅浅啜了一口碧澄色的酒后,回过头来,微吐丁香小舌,以唇将那酣醇的琼浆渡了过来。
〃红儿!〃
这人儿无心,可是却无时无刻不在挑逗他。
但为什么这样的若即若离也叫他心动?
冤孽!也许是前生欠过他的,在三生石上照过一眼,不忘至今。
咽下了他送过来的酒汁,却不舍得立刻放他离去,刘汉青噙着他的舌,细细地品尝着,竟有微微的醺然。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拖着长长的唾丝分开之后,刘汉青红了脸,几乎是着迷地看着他满不在乎地将唇边的残汁舔入口中,几乎是惊人淫猥的举动在他做来是那么地自然。
邪魅!
任何不道德的事他都做!如第一次见他时,他在与一男一女同时交欢;如那一次后到现在,他明目张胆地诱惑他。
但他的态度却是如此地自然潇洒,他的笑容亦一如既往地甜美坦然,彷佛这人天生带有一股邪恶的诱惑力,跟其它人不敢做的事,在别人面前羞于启齿的欲望,在他这里得到了最原始的引发。
〃又想要了?嗯?〃
现在,这个邪魅的人儿依在自己怀中,欲起身却被自己拉住,跌回自己怀里。似乎要着恼,但却一笑回头,带着浓浓的鼻音的那个〃嗯〃字,像一阵炙热的风,吹起一种暧昧的热。
〃我就想这样抱着你,好好看看你。刚刚我弹给你的琴好不好?〃
不是这妖媚的人儿在跟他撒娇,而是他这个郡守在向他乞求更多一点的关爱。他什么也没问他要过,一切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我不是君子。〃
红衣人儿皱了皱眉,淡淡地答。
适才刘汉青所奏的那曲《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不是他的曲调。
〃你也念过诗经?〃
刘汉青倒有一丝意外与惊喜。他隐约察觉这邪美人儿非我族类,可是却没想过他也能闻弦而知其雅意。
〃不,我没学过。什么诗、什么经、什么礼、什么义,我都不感兴趣!比起来,我对你下面抵住我的这根东西更有感觉?〃
面上的黯然一闪而逝,一口饮尽荷叶杯中的酒。
邪笑的美人儿握住了面上胀红的刘汉青胯下那一管玉萧,主动地将自己的唇迎上,又一场鱼水欢宴在这小小水阁中上演。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当刘汉青接到接二连三的书表,怒斥因他的失职而使边关粮草供应成虞,前线连连失利,举朝震惊、龙颜大怒的消息时,一点也没有吃惊。
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避开过那个邪魅的少年。他可以在他的官邸各处出入自如,前线战事图、往来的书信,所有的东西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甚至,他还曾经干过在书房里一边写奏章一边与他下半身紧紧相连、抵死缠绵的荒唐勾当。
消息是从哪里走漏出去的?不言而喻。
更何况,那个人也并没有刻意隐瞒他的身份。
他的〃红儿〃,复姓耶律。
辽的国姓。
辽国的三王子耶律洪!
小院里,风萧萧。
以前往来忙碌的景象是否从来没有出现过?
饮下一杯苦酒,刘汉青独自坐在自己曾经最爱的梅树下。
将他革职查办的文书已经下了,明日他就将被押解还京。
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押送他的人是他昔日当郡守时提拔上来的狱吏,念着旧情也敬重他,所以才没将他收押监审。
烛花一爆,灯影下多了个笑语晏晏的人。
绮花玉貌,一双狡黠的眼睛看着他,自唇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
〃风起了,你还坐在这儿,不怕着了凉?〃
彷佛不知道此间主人的重重心事因何而起,耶律洪笑着,给他披上一件外裳,神色间竟然是温柔的。
〃明天,我就要走了。〃
刘汉青反手握住他的手,舍不得放开。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你要走了,我也得走了。〃
他笑,衣裳云霞般地颤动,喜气洋洋的红,没有一点悲戚的样子。
顺手拿过桌上的青玉小壶,倒了一杯酒,递到刘汉青面前,漫声而歌:〃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月光倒映在杯中,一明,一暗,幽幽地荡漾开去,那酒也如血一般的红。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你明明对中原的诗书礼仪熟悉得不得了,却偏偏喜欢做出粗陋鄙俗的样子,好象还生怕别人不误会你似的。〃
刘汉青接过了他的酒,心情竟然难得的宁静,以前很多次想问却不敢问的话,这时也像与多年老友对话般自然地问出口。
〃我讨厌这些东西。它们强制性地告诉大家,什么是对的,什么的错的。把所有它们认为不合理法的东西,统统都打成邪门歪道。〃好看的眉蹙了起来,修长的指头无意识地把玩着桌边的流苏,耶律洪显然也在仔细地思考着回答,〃比如说现在,大家都会告诉你,你做错了。〃
〃呵,错了……〃
从遇上他的那一天起,就错了。
可是为什么回不了头?
因为自己遇上了。害怕失去后,再也无法适应原来那片无欲无求的白。
刘汉青大笑,在他的注视下饮尽了他为他倒的最后一杯酒。
〃我不悔。〃
眸子里瞬间反射出深沉如碧青色琉璃的光,刘汉青梦呓般地低低索求最后一个答案:〃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爱过我?〃
那道冰冷的酒液流过处,带来的都是炙伤般的疼,丝丝缕缕的血自他的耳孔、鼻孔沁出,可笑的是,这将死的人犹自不弃不舍,去苦苦追索一个渺茫的希望。
耶律洪冷冷地立在当地,不动,也不说话。冰冷的视线,像一把利刃,刺向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鲜红的血浆自胸腔迸裂出来,酸涩、浓烈、甘苦,平生第一次这样品尝自己血液的滋味,那血是从他心上流出来的。原来,心碎的滋味,就是这般——比死亡还难受的痛楚。
幸亏已经有了死亡的仁慈救赎。
刘汉青叹了口气,目光完全地黯淡下去。
一朵乌云悄悄地遮掩了月光,彷佛明月也无法指引一个痴心的灵魂归处。
耶律洪伸手轻轻抚合了他的眼睑,顺手把一朵鲜红的罂栗别在他的衣襟。
月光再皎然时,院内已经失去了那抹红得夺目的身影。尸首像是睡着般安静地躺在梅花丛中,鲜红的罂栗花瓣映衬得刘汉青的脸也如他曾经最爱的白梅花一般洁白。
谁也没有留意,在刚刚那一瞬完全黑暗的静默中,那个绝情的人儿彷佛说了一句最痴情的答案——
〃除了他,我谁都不爱!〃
只可惜逝去的人永远也听不到了。
微微的风穿过屋檐的空洞处,一声、两声,竟又像是《淇奥》的琴音。
如花落般幽怅的叹息。
远长的古道,一匹青骢马拉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风尘仆仆地踏入了幽州边境。
〃的的〃的清脆蹄声,停止在一幢大门紧闭的宅院前。
马上轻衫骑士微皱了下眉,跳下马来,伸手叩响门上的拉环。
这骑士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简朴的衣冠并没能把他身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尊贵之气削弱分毫,相当俊朗的脸上,眉宇间有一线隐忧,紧抿的嘴角勾勒出冷硬的线条,比较可惜的是惯常保持着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茍言笑。不过,若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一定觉得他保持这样的冷淡与严肃是必然的。
柳清云,当朝兵部尚书之子,据传闻师承少林寺院僧,步入仕途后,曾在刑部任职。他能力卓绝,武功高强,无论多疑难的案子,多棘手的大盗遇到他也唯有乖乖束手就擒,江湖人称〃铁面玉郎〃。
升任两江知事后,仍以公正执法闻名于世,倒是个难得的好官。
他这次远赴幽州,却是来上任的。
前任郡守刘汉青犯事后幽州城重又吃紧,柳清云自认接替知交好友上任,义不容辞。
在敲了门后半天都没听到响应的情况下,柳清云的眉锁得更紧了。
大白天的还把门关得这么紧,莫不是这里出了什么事?
强烈的不祥预感袭上心头,手下叩门的举动愈发急促。正当他准备强行闯入的时候,院子里踢踏的脚步响起。
〃谁啊?〃
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迎向萧条的院门,被一个憨憨笑着的小姑娘扶出来的老者探出来张望打量的眼竟是惊恐而惶然的。
〃陈总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汉青呢?叫他出来见我。〃
见有人出来,松了一口气,柳清云也顾不上客气,急着要先找多年来相契的老友刘汉青问明一件事。
〃柳大人……刘大人他……他已经去了!〃
白衣老者跪倒尘埃,放声大哭。
数日来的担惊受怕,此时如见了亲人般地将所有委屈尽诉。
〃他们说刘大人是畏罪自杀,我拼了这身老骨头也要守着刘大人的尸首,就等有人来还他一个清白。刘大人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啊!怎么可能里通外国,通敌叛变?〃
〃什么?〃
柳清云虽然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震惊仍是在所难免。
把手上的缰绳一丢,身影一闪晃过老者,在间不容发的空隙里穿入,直奔内堂而去。
〃柳大人……〃
被他鬼魅般的身法吓到,再回想起这近年来宅子里传出过的鬼影传说,陈老总管不由得浑身机灵灵打了个冷颤,腿脚发软。
〃陈老伯,您别怕,相公是太担心刘大人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适时地安抚了他的惊惧,柳清云载来的青篷小车上,两根春葱玉指挑开了一角软帘,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温暖与理解的光芒,柔和的目光无形中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刘汉青与柳清云本是同侪,又是知交,是以即便在三年前就已随少主人远赴边疆的陈总管也知道,车上坐着的必是柳大人之妻。
柳夫人闺名温倩,字婉仪,原是翰林医官温佳霖之女,温柔婉约,心细如尘。在一次意外遇险中为将军世家的柳清云所救,英雄救美的佳话后,缔结连理的两人倒也和和美美,相敬如宾。
她虽然算不上绝顶美女,可是身上那一种温柔可亲的气质,叫人不由自主地倾倒。这样的女子温柔如水,沉醉其中也只是微醺,叫人全然安心的存在。
冷冰冰的柳大人身边是得有这样一个可亲可敬的夫人,才不会让人望之生寒呢。
在那两道柔和的目光安抚下,陈总管觉得自己好象在温水里泡过一泡似的,略定下了神。
片刻后,刚刚一闪而入的柳清云已经铁青着脸又走了出来,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伸手将自己的夫人扶了下来,顺手接过了她怀里的孩子,肃穆的神色吓得刚刚睡醒的孩子想哭又不敢哭。
〃乖,小杰不哭,爹爹带你去拜奠一个很好的叔叔。〃
为丈夫的体贴嫣然一笑,见到他的神色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柳夫人柔声安抚了儿子后,这才扶起地上的老人家进去了。
简洁的室内,供桌上两根素烛,三柱檀香吐着幽幽的青烟,几上一些鲜花供品也无,想是平素与刘汉青相厚的官员们都怕担上关系,不敢前来拜奠。
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柳清云肃了肃面容,把自己的儿子放到地上,自己颔首三拜的同时低声命他道:〃给你刘叔叔磕头。〃
小孩子虽然不懂事,但却甚为乖巧,努力地把自己胖敦敦的身子跪好,正要磕下头去时,却发现桌底石板的缝隙间掉落了一朵红花,当下玩心大起,爬到桌下把那朵花捡了出来,笑嘻嘻地递给他爹爹看。
柳清云不好当着人对一个无知小儿太过计较,皱着眉接过花时不禁讶然:〃这是罂栗?〃
那朵殷红的花虽然已经枯萎,可仍红得火一般,不难想象这花若在全盛时期会是多么的耀眼夺目。
〃这是原来插在刘大人衣襟上的,可能是老奴搬动时掉落了……唉,刘大人生前结交无数,身后就只得别人送过这一朵花。〃
耳目不聪的陈老总管叨唠着,想伸手把这花放到供桌上去。
〃陈总管,这花可能是一个线索,先别忙着放回去,回头我还有话问你。〃
柳清云仔细地把那朵枯花收起来,淡淡地道:〃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叨扰一段时日了。
第二章
空气中有一种细细的甜味,如兰似蕙,可是细细分辨起来,却什么都不是,带了一种甜腥气味的花香,自有一种动人之处,竟是中人欲醉。
在这有着天然地热温泉的山谷,热气氤氲中,泉边石旁,金黄的砂砾上遍植着同一种血色红花。盛放的花海如血海,让人看了只觉心头一悸,像快呼吸不过来的颤栗。
偏偏那花却又艳丽无匹,轻薄微褶的花萼姿态葱秀,迎风飞舞俨如蝶翅,喷红流彩,叫人神为之夺。
花海里隐隐传来人声。
初上的弦月将温泉后方一座离宫点缀得美仑美奂,雾似的薄纱扬起处,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活色生香的人间地狱。
弥漫着淡蓝色烟雾的大厅里,烛光下,一个坦着白肉的男子正在鞭打一个被捆绑起来的美丽少年,乌黑的鞭子灵蛇似地纠缠着少年白嫩的肌肤,挣扎扭动的年轻胴体上除了鞭痕外,还有着滴蜡的痕迹,但奇怪是不管是打人的人,还是被打的人,脸上都是一副迷醉的神情,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少年脸上似笑非笑,眼神麻木而空洞,好象根本没有痛觉似的。
以这带着邪恶欲望的表演为中心,四周扩散开去,丑态毕露的达官贵人们追逐着穿著暴露的少男少女们,嬉戏声、浪笑声、嗲语媚态勾人心魄。
更有不少人懒懒地躺在一座喷吐着搦溺轻烟的香鼎旁,惬意地将那淡蓝色的烟雾深深地吸入鼻腔,脸上皆是一副飘然欲仙的神色。
〃哼。〃
夜风习习的室外,独立在花丛中的人冷眼看着那浮华靡丽的宫殿,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仰头饮下杯中的酒。
微微的风吹起他身上宽松的红袍,赤足踏在沙地上,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竟已经有一种妖异的诱惑力。
这种魅惑不是来自他艳丽的脸、含笑的眸,甚至不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
仿佛是他只要往那里一站,周围的空气就自然地形成这样一种魅惑的漩涡。
让人心甘情愿地被吸引,全然不由自主。
〃主子。〃
微带衣袂破风声响起,一个黑衣劲装武士自花海中掠出,跪倒在他面前,〃果然不出您所料,柳清云在幽州住下了。〃
〃哦……〃
他淡淡地应着,仿佛对这个消息浑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一瞬间眼睛闪烁起的光芒灿若明星,引来跪在地上的武者深深爱恋的目光。
〃主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这样关注他的事,甚至不惜精心设计……〃
武者的话并没能说完,因为站在花丛中的耶律洪已经冷冷地瞪过来了,过分端丽的面容上,锐利的眼神让人打从心底泛寒。
〃吃醋?好象还轮不到你!呵呵……〃
冷笑着,这传闻中笑着杀人也不眨眼的小魔头走了过来,武者抖了两抖,也不敢避开。
所幸,耶律洪只是走近前来,轻轻地抬起了他的下巴,并没打算进一步惩戒他的样子,却也已经把跪在地上的男子吓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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