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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书 卷二 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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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就有我那个无缘的笨蛋师兄,非觉得自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觉得世上一切不公道的根子都长在他自己身上,已经死了九成了,非急巴巴地冲出来,在万众瞩目下死个透实……不知道任教主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一次两次,梦见过这个笨蛋呢?”
这话说得好不凌厉,我只觉得心里一痛,好象什么地方给划开一道口子。
于同呼喝被任越制止,他声音倒算平稳:“令师为人温文,拙于言辞,想不到林公子竟生了这样一张利口。”
林更冷笑道:“我师父自然是笨人,当天制住了你,竟然不下杀手。若是当时依了傅大哥之议,怎么会容你苟活到今天!区区一瓶天松,你要我便给你。只是,你这药想给谁用?你这药的时候……就不会问心有愧么?制此药的人,可早不在世上,一瓶天松胶,也治不得什么七痨八伤,更加治不得心病!”
最后心病两个字,他语音极重。
任越身子似乎晃了晃,缓缓说道:“你是他的师弟,我不想杀你。”
林更的手指扣在剑柄上,我坐在地上仰头看他。
原来是他。
我离开山上之后,听说刘青风又收了一个弟子,资质极高的。
模模糊糊记得,是姓林。原来山上属我最小,是小师弟。而林更入门后,师傅特地给我送信,说虽然林更比我大一岁,可是入门晚于我,所以我终于有了一个师弟了!看到信那天,我高兴之极,吵得随风……不,是叫得任越,半晚没有睡着觉。
林更……
他真是好一张利口。
那么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说。
还有,天松胶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续心脉的辅用药,倒是气味特别好闻,当年我因为迷上松子糖,所以老把天松胶当护手霜使……
也不到为它打破头的地步吧。
我这么一出神,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就没听清,等我回神的时候,却是于同那清嫩的,好象没变过的声音在说:“谁比谁心狠手辣?当年你师傅闯来救人,单救玉公子一个也就罢了,还把卫风身上的功力全数吸走给玉公子续命……说起来卫风死无葬身之地这事,大家都有份吧。林更,你说得山响,倒不觉得刘青风本身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心中猛地一痛。
脑子里嗡嗡的直响。
太,太讨厌了。
我一直都讨厌于同。不恨他,只是讨厌。
他总是,说我最不想听的话。
当年的断魂逍遥散,我和卫展宁一人被灌了半剂。
指使人灌药的于同,笑得十分恶毒,站在甬道的火把下面:“刘青风的人已经打到外头了,看看你们两个,他救哪一个?”
至今仍然记得,他临走时在我耳边说:“卫风,我说我照顾了玉公子许久,这倒不是骗你的。他睡梦中常常叫着……风,风……不过,你我都知道,他叫的,不是你。”
不是你。
不是我。
是的,不是我。
甚至是,我连名字,都这么可悲。
卫风。
卫展宁为什么给我取名卫风?
我心痛得好厉害,眼前一片红雾。
46 一滴何曾到九泉
林更沉默了下,出我意料之外,把一个瓶子抛了出去,于同接个正着。
林更说:“陈年宿怨,我也不想再做口舌之争。东西你们拿去吧。”
任越又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胸口一抽一抽的痛,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钻挤。
真是好痛。
为什么……
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遇见这些人,遇到这些事。
想了很久,一直郁郁不乐。
后来有一天我才想明白。就象林更说的,这全是我自己招的。
救傅远臣,救任越,救李彻,救卫展宁……
这些为我所救过的人,串成了线,连成了网,最后网死了我自己。
林更这些话,分明就是骂给我听的。
等我回过神来,魔教那一帮子人已经走了个没影儿。我被林更扶起来,坐在我的车上。
他坐在车辕处,淡淡地说:“远竹先生,已经去世了吧?”
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师傅已经猜到了。这两年来,远竹先生的药总是按时的送,这一次却已经晚了半个月,想必是……所以派我前来探看。”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什么人用药?用的又是什么药。”
林更顿了一顿,才道:“玉公子用的,忘忧散。”
我哦了一声。原来时时配出来的忘忧散,是给卫展宁服的么?在刘青风的身边,难道他还不快乐?
林更不再说话,我把小包袱打开来,也不避忌他。反正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值得他打劫。几个小瓶小罐的东西,小纸包,银票和碎银锭子,还有两吊钱铜钱。我把那小瓶里面拣出一个来递给林更:
“这是三个月的份量。”
他伸手接了过去,我偏过头想了想:“以后我不在步华山住,这样吧,到天亮,我找纸笔把配方给你写下来,不难配的,只要找齐药就行,以后让,嗯,”我顿了一下,虽然心里面已经跟他撇开了关系,还是没法子直呼其名,折衷说:“让你师傅配给他服用吧。”
林更没接话,过了会儿才说:“你没有死。”
废话哦,如果我死了,你现在是跟鬼说话吗?真是夜半无人鬼话连篇^^我OO你个XX起来的。
“你的武功?”他小声问。
“还武功?”我觉得好笑:“我现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你刚才抓着我的时候,难道没有摸出来?”
他不说话了。
我实在是又累又困。
蜷着身子卧倒。黑暗里我是看不清林更的,但我想他功夫这么好的人,一定把我看得清楚。算了,看就看吧,我也不能不睡觉的。
要不然明天还不痛死了。
外面有风声,林更悠然说:“从我一入师门,就常常听到人提起你。天纵奇才,聪慧无双,当时很不服气,又觉得可惜,可惜我入门晚了半年,没见到这个据说是举世无双的少年。”
我闭着眼,朦胧欲睡。
“玉公子与师傅并不亲近,昏睡时多,清醒时少……”他的声音很低,也或许是我太困了,听不清楚。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真的很需要睡觉。
我咕哝了一句话,他没有听清,俯过身来,我又说了一遍:“不要说。”
不要说什么,我想他明白。
他愣了一下才说:“为什么?师傅时时自责,傅大哥更是从无欢颜。”
我苦笑着,脸半埋在枕褥里:“过去了的,就算过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也不想听到这些事情。”
他似是不知道如何措词,没有说话。
我意识昏沉:“请你,不要说……”
其实我有手段让他说不了。
只是,懒得用。
我睡着了。
梦中我见到了随风。
恍然中回到那一天的早晨,迷乱的那个早晨。
一切剧变开始的早晨。
他两眼赤红,语气不稳,象是被人刺中要害的兽:“小风,你告诉我,你没杀我父亲!你说,你说你没杀,你说我就信你!”
我怔忡不能言,被人从卫展宁床上捉到的惊吓远远没有这句话来得猛烈!
我,竟然忘了。
竟然从来没想起来过,或者,我下意识的不去想。
随风他是任啸武的儿子。
现在看再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点儿也不愤恨。
就连于同,我心中也没什么感觉。
只是……卫展宁他,现在过得好么?
我来不及再想起当时我说了什么。
我醒了过来。
…………………………………………………………………………
48 又见+馄饨
不卸妆就睡觉的下场,可能会起色斑……
不摘掉面具睡觉……嗯,就象我现在这样。
我对着镜子,用湿棉花沾水慢慢擦掉第二重化妆。
那天在客栈的厨下和于同狭路相逢,他没认出我来。
就是因为我脸上的面具……不止一重。
慢慢的,铜镜里映出一张脸。被层层面具遮盖,因此有些太过于苍白,象是颜色褪尽的月季花。
我知道我没能甩脱得了林更,但我也知道他很爱面子不会突然冲进我屋里来。
趁这会儿让皮肤好好呼吸呼吸空气吧……
还好要了一大桶的热水进来。
我现在非常享受泡澡这种不太容易享受到的享受。
并不是随处都可以找到可以泡澡的客栈。
皮肤泡在水里,因为血色太淡,象是薄瓷的,半透明。
从外表来看,倒是一点看不出来,曾经受过那样重的,要死人的重伤。
撩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开心不起来。能睡个舒服的觉,洗个舒服的澡,可是心情就是这么平稳,不低落,但也绝不飞扬。
我不想跟林更去……我曾经拜师学艺,生活了两年的师门。
完全不想去。
但是,这个人却非常的难缠,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人。我说拒绝的时候,他并不激烈反对,但是要决定方向的时候,他一定先一步把车赶到我不想走的那方向的道路上。
我只能是很冷淡地告诉他,我并不想见到那些人,也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他只当没有听到。
其实,我完全可以做点药,把他麻倒了走我自己的。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他说出去我还没有死的消息,那么再追缠过来的,应该就不止他一个人。
刘青风在白道的号召力,我是见过的。
那些话说到后来,我自己也说得厌烦了。
好吧,见就见吧。
做过亏心事的人,好象并不是我。
其实,我不应该害怕见到他们的吧。毕竟,他们已经不能再一次,伤害我。
可是……
我把头浸在了水里,水压一下子从四面迫了过来,让耳朵里的杂声一下子全部消失,只有水流暗暗激荡的,那种无声的动摇。
我其实知道,我心里还有一个念头。
我想见卫展宁。
我可以骗所有的人,唯独不能欺骗自己。
我不愿再见到刘青风,任越,傅远臣,于同……我也对自己说,我不想再见到卫展宁。
可是那声音在心底响起来的时候,一紧一紧的抽痛就跟着蔓延上来。
去吧。去看一眼。
我胸口已经闷得暗痛起来,因为窒息。
我把头抬起来,水珠从头发里流到额头,漫过整张脸,最后滴落在水里。
水总是向低处流的。
想通了一个问题,心情好象轻松了不少。
我把桶边的衣服拿起来穿上,用布巾擦拭头发。可能因为泡完热水的关系,镜子里的人脸上,有了淡淡的红晕。
其实远竹先生如果不隐居起来,开一家整形美容所,也一定客似云来财源广进的。
毕竟,这一张曾经惨不忍睹的脸,硬生生叫他给恢复了原貌。
只是,下巴裂开的地方,我没有再让他填补。
曾经是小巧的尖下巴,现在变成中间带一道微凹,略钝,多了些男子气。
老头儿问我缘故,我只是笑,说以前知道有人就是这样子的下巴,美得很,一直可惜自己怎么长不出来。老头儿又锲而不舍问那人是谁他认不认识,我十分逗乐的跟他说,那人名唤林青霞,绝世风华,相貌宜男宜女。
老头狐疑地搔头:“绝世风华……我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我捧腹大笑不已,你当然不可能见过。
这只是口头上说说的理由。
实际上是……
我不想再要,一张和卫展宁一模一样的脸。
有人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吃些东西吗?”林更的声音极是温柔。
我哦了一声,来不及再涂上一层易容药,把面具抓了覆在面上,站起身来去给他开门。林更捧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笑容在阳光下异常和煦。
他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目测应该也是一米八五向上啦……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九。眉眼都算很和谐好看。我的注意力却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
嗯!香喷喷的香菇鸡肉馄饨耶!
我的最爱!
好久没有吃到了!
我冲他匆匆一笑,把托盘接了过来,坐下就埋头开吃。嗯……能感觉到起盐味香味耶……
我有点疑惑地抬起头来,林更微微一笑:“前两天就看出来了,你现在口儿重是不是?叫人多放了些佐料。不过,吃这么的盐,回来多喝点茶水。”
我点点头,嘴里还塞着两个大馄饨,向他露出感激的眼神。
其实他的说法是比较不伤害我的自尊的说法。我哪里是口儿重,根本是味蕾退化反应迟钝。不过对于他对发现这点,而且,能照顾到这一点,我还是满感激的。
想不到刘青风以前教的徒弟都比较呆蠢,这一个却心思细腻八面玲珑。我一面呼噜噜的灌着汤,一边想起他和于同任越斗嘴时候的表现……嗯,补充一点,还有一条毒舌,不管谁是谁,他好象是禀着“打人一定要打脸,骂人一定要揭短”这条准则来行事的。
想来不觉有些好笑。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这样强悍的人。我本人是不太会和人吵架的,以前在……在现代的时候,被那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把我脾气磨得无限好,和他们生气可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么?至于梅子小璐她们,又个个比我强悍,走在街上被人擦到撞到,她们一定气势汹汹的要求对方道歉,我就说不出来……
满足的放下空碗,喝着他递过来的清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咦?你怎么晓得我爱吃这个馅儿的馄钝哎?我好象没有告诉过你呢!”
他把碗放在托盘里,顺手拿起一边的手巾给我擦擦下巴。这个动作他做来如此自然不唐突,好象已经做过几千几万遍似的。我愣了一下,嗯,我不是幼稚园小班,擦嘴巴这种事,还不用人代劳吧。
不过,刚才他擦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而提出反对。现在擦都擦完了,再说你不应该这么……不应该这么做,好象有点马后炮空鸣放的感觉了。
算了,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照顾弱者的心理。
下回再跟他强调一下,我是弱可是不残的,至少擦嘴巴的事不用他来替我做。
“以前听人说过,某人在山上时,明明说是采药,却包了一大包袱的香菇回来,天天煮馄钝,煮得一山上的师兄都闻香菇而色变。”他轻松地说。
是么?原来这事儿他也听说了……
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那时候比较嘴馋啊。不过师兄他们确实是很感冒这个味道就是了。
49 路途
等我把茶也喝完,他收拾盘子杯子的时候,突然头也不抬地说:“老戴着面具也不舒服吧。给你买顶帷帽怎么样?”
我顿了一下,怎么想起来说这个?本来正在系袜带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我知道我现在搽的易容药粉也好,贴的面具也好,都不是好看的样子。
这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比如,那天在龙门客栈就成功的打发了于同。
我不是不能把于同毒死的。
虽然身上不放毒药,可是麻药迷药我一样儿也没有少带。现在的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自卫,以及攻击。但是,那天我完全没有想要攻击他。
我甚至,不恨他。
只是看着那个人,听到那个声音,本能的有些不舒服。
“你是要还是不要?”林更半天等不到我回话,干脆半蹲在我面前,正儿八经的问我。
我才发现自己又神游太虚,完全把眼前的人和他的问题一起忽略了,不自在的笑笑:“嗯,买好了。”
天气快热了,虽然我用的材料好,可是戴面具……真的不舒服。
下次试试研制一款保湿透气美白防晒面具……
林更起身的时候揉揉我的头发,然后端着盘子走了。
我愣在那里。
他做么摸我头啊!
个子高就可以乱摸人头!!!!!
可恶,虽然我现在不当自己是刘青风的徒弟,可是,可是,如果叙起来我就应该是他师兄才对!
你想一想,一个师弟揉师兄的头发跟摸小狗似的!能看吗?
我咬着一截带子哀怨的盯着他关上的门,象是要把门看出两个洞来!
太不象话了,太不象话了!!
我下次一定要揉回来!
我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哦,对,我在系袜带。
可是袜带呢?
嗯……爬在地上找了一圈之后,林更重又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顶很精致的软皮和丝绢做的帷帽。
然后他愣着,我抬头。
他表情很奇怪,嘴角有点抖,象抽风。
他才多大呀,就间歇性面官能神经失调,要这样发展下去,三十就可能中风偏瘫生活不能自理了……我也找累了,坐在地上喘气。
林更把帷帽递给我:“试试大小。”
我试了一下,还挺合适。
他挺随和的样子问:“你在找什么?”
我张口想说话,发现嘴里衔着东西,拿了下来才回答:“我的袜带少了一根。”
他微笑着说:“是么?”
然后我不明白他笑什么。
然后他笑得更开心了。
臭小子!觉得你牙白是怎么着,笑什么笑!
这屋里又没别人,他这个笑法摆明就是笑我的嘛。
“这个……”他指指我手里被我咬得湿漉漉的东西。
我低下头。
++|||||黑线。
然后我觉得我的脸急速升温,热度好象快把我脸上那屋随便一盖的面具都烘化了。
他倒是识想,板起了脸。
小样儿的,你要是再敢笑,我不废了你才怪!
我撑着床腿儿,慢慢起身,坐在床沿上,他站那儿不动。
然后从柜子里另取了一根袜带出来了,蹲下身,帮我系上。
我的腰确实挺酸的,然后腿也是挺疼的。
所以,我没拒绝他给我服务。
嗯,下次吧,下次告诉他我不是完全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不用他帮我擦嘴穿袜子。
这次就……嗯,先享受一次家政服务保姆特项好了。
帷帽戴在了头上,继续上路。
不错,挺舒服的。
因为林更义不容辞兼职当了保镖保姆车夫,我自然就可以舒服地呆在车厢里。甚至帷帽也省了,因为车里面没有什么外来的目光,我可以让皮肤自在的沐浴在空气里。
嗯,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每个毛孔都贪婪地张开了嘴吸气。
行行走走,重重复复。
我居然又回来了。
车子已经……
可以看到山脊了。
当时我离开的时候,骑了一匹很好看的小白马,跟在刘青风的后面,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去找远竹先生,用刘青风的话说,就是,既然我的爱好彻底不在剑术上,不如送我去学我喜欢的 东西。
当时真是很开心,想着学成了,回来闹他个天翻地覆。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才重新见到,这座山。
“卫展宁也住在道宫里面吗?”我轻声问。
林更在车帘外沉默了一下:“不,他住在后山。”
为什么?
后山那么荒僻,除了我偶尔去找找药,谁也不去那里。
大的猛兽或许没有,可是虫鸟蛇鼠的可一定是有的。
为什么不住在道宫里,起码,生活舒服安全一些。
我开始咬袖子。
越是离得近了,越是觉得心慌。
车子摇摇晃晃,道上人不多,马蹄上钉有铁掌,踢踢踏踏的走在麻石官道上。还有车辙车轮磷磷辘辘的声音。
让我觉得忐忑不安。
忽然车停了下来。
林更掀开车帘:“前面桥断了。”
我嗯了一声,他动作突然,我来不及把帷帽戴上。
车厢里昏暗,一线光透过窗上的布帘射进来,照在我下半边人上。林更有一刹那间的闪神,随后说:“山道陡险,我背你上去吧。”
不让他背,我自己是不可能上去的。
我点点头,伸手在一边拿过包袱:“我不想见道宫的人,你送我去后山……我,想先见下他。”
林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言不发的把我负在背上,施展轻功向上纵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过,我心中空荡荡 。
想起林更说他一月吃一服忘忧散,还有,昏沉时多,清醒时少……这样的身体,怎么能一个人离群索居?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不快乐么?
这个念头最终在脑子里扎了根一样,他不快乐么?不快乐么?
我也不快乐,为了,他的不快乐。
他是不是瘦了?
他还认不认得出我?
他会对我说什么?
林更的背很温暖坚实,我心中却一阵阵紧缩。
树的枝叶在身上轻轻擦过去。
忽然他的脚步一滞,身形硬生生煞住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是谁擅闯?”
我心里那根绷紧的弦重重被谁的手拉了一把,然后放开手,那弦猛地弹回原处,嗡声大作,震得我黑白不辩南北不识,没法子再思考任何问题。
林更提气运声:“玉公子,我是林更。”
那声音顿得一顿再说:“你带了什么人来?”
林更这次停滞了下才答:“是公子一直想见的人。”
那声音叹息了一声,说不尽的萧索:“我不想见任何人,你们走。”
林更深吸一口气:“前辈请容我冒犯。”
他重展身形,再向上奔。
我伏在他背上,他身子突然跃起,我也跟着凌空,风声呼呼的,耳朵里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好久了,没有过这样凌空御风的感觉。
最后一次……
是我在周山口跳崖的那时。
风声象雷声一样轰鸣,尖厉,似乎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从全身每个毛孔里钻进来的剧浪。
忽然一声清啸,林更身子在空中拧挫闪身。若是他一个人,这动作应该可以轻松完成,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我,他闪躲得不够灵活,扑扑两声,他身子似被什么东西击中,我觉得他身子一僵,身子向下猛坠。
甩开我啊!笨蛋!
把我丢开,你可以站稳在地上吧!可是背着我……
他落地里用手撑了一下,仍然保持着背负我的姿势不变。
笨蛋。
我明明听到了他手臂上喀的一声响。
伤了骨头。
那个声音咦了一声,然后,我听到推门的声音,有人步履翩然的走近。
最后一道斜阳映在他的脸上。
50 如果让你遇见我
曾经想过,若是再见到。
现在真的见到了,却象是身在梦中,不会动,不会说,一双眼定定的看着那站在夕阳晚照里的人。
我都没发觉,自己的目光有些痴傻,还有许多贪婪。
他的白衣被夕阳染成了金橘色,眉清目朗,长发如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这样清俊高贵,却遥远淡漠的模样。
他步子停住,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我。
那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跳动。
他真的似仙多过于象凡人。
我看到他嘴唇张翕,轻轻喊了一声,可是耳朵里却什么声音也分辩不出。
忽然眼前一花,我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拉扯起来,跌进一个气息清新的怀抱中。
我眼睛眨着,不知道是该睁开还是,应该闭紧。嘴唇颤抖,明明在深呼吸,却觉得胸口要炸开了一样,闷得生疼。
卫展宁。
卫展宁……
我想动弹一下,可是,浑身都没有气力。
他轻轻松开手臂,我仰头看他。
记得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想,我们相貌这样象,想必将来,我也能长成他这样修长的身材。
但是……我只能,永远这么高,不可能,永远也不能,长成他这样高了。
嘴唇动了动,想说句话。
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嘴角轻轻向上弯,我在暮色四合中,向他微笑。
可是,眼里却有东西,流了下来。
低下头,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一滴水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我被动的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
四下里已经昏黑,仍然看得见他莹然生光的眼睛。
他没说话。
只是轻轻把我又拥抱住。虽然力气轻柔,手臂却越收越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忘不掉他?
只是这样被他拥抱,我的心就痛得象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
我不是,已经对自己说过,要忘记他,忘记从前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了吗?
我为什么还要跟林更来这里,来见他。
我还想,见他……
可是,见了之后,又怎么样呢?
我甚至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为什么要来见呢?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该来的。
眼泪扑簌簌地掉。
真的,很奇怪。
泪珠来不及堕下,都洇在他的衣襟里。
曾经,受那些伤,都没有哭过一次。
把皮肉切开,把已经粉碎掉的两只脚接续骨头,当时是抹了麻药的,可是清醒过来之后,因为怕接得不好,不敢再睡,一直一直,硬用药维持着清醒,那象是石碾在碾,把骨头都碾成了粒,碾成了粉,那么痛……
却不能睡,也不能晕过去。
睁着眼睛,死盯着帐顶等天明。
可是,夜那么长。
天象是永远也不会亮。
怕挣扎会动到刚粘好的伤处,远竹先生把我还完好的关节也都卸开了,即使是痛到死,我连动也动不了。
那些夜里,我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空洞的眼睛里,怎么一滴泪也没有呢……
那时候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屋子是两间,一左一右。窗子下面摆着棋秤,棋子儿是玉质的,在跳动的烛火辉映下熠熠闪光,灵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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